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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从2007年第一次看完《好兆头》小说至今，已经过去了12年，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另一部自己喜欢的作品被改编成电视剧，还如此地还原原著。特里·普拉切特和尼尔·盖曼在《好兆头》里埋梗无数，很多梗直到最近几年对英伦文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之后才渐渐get到笑点，比如克鲁利那辆会把所有磁带都变成《皇后乐队精选集》的本特利车。当临近片尾，旁白念出那句“一只夜莺真的在伯克利广场歌唱”时，我才意识到这可能也是一个梗，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有了这篇文章。
歌曲起源：两次战争间
歌曲起源：两次战争间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在法国勒拉旺杜（Le Lavandou）的一个小渔村里，埃里克·马斯维茨（Eric Maschwitz）和曼宁·舍温（Manning Sherwin）这对词曲作者正苦于新歌曲创作的进度缓慢而死线将至。词作者马斯维茨从一部短篇小说集里“偷”来一个小说标题作为新歌曲的歌名，这篇小说的名字正是《当一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When 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eley Square）》。
这篇短篇小说所属的短篇集名为《这些迷人的人（These Charming People）》，作者麦克·阿伦（Michael Arlen），本名为Dikran Kouyoumdjian，是一个出生在保加利亚的亚美尼亚人。6岁时他与家人一起搬至英国。从墨尔文男校毕业后，他在爱丁堡大学注册成为医学院学生。在爱丁堡度过了被无聊和无尽的啤酒填满的几个月后，他决定前往伦敦，以写作为生。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此时麦克·阿伦的国籍依然是保加利亚，但由于不为保加利亚军队服役，他的国籍不被当局认可；同时又因保加利亚与德国结盟，英国人也对他有所怀疑，拒绝给与他公民身份。没有国籍，又无法成为英国公民，这段时间他在伦敦的处境异常艰难。
从1916年到1920年，他一直以自己的本名 Dikran Kouyoumdjian 进行创作。1920年开始，他将自己在作品中的署名改为“麦克·阿伦”，也是在同一年，他搬到了梅费尔区（Mayfair），这也正是《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ley Square）》这首歌中伯克利广场的所在地。
虽然麦克·阿伦在1922年成为英国公民，但仍未能摆脱种族主义的影响，他曾被人称作“唯一一个从没想过推销地毯的亚美尼亚人”。尽管如此，他文字中对于梅费尔区特质的精妙捕捉，却是其他作家不能企及的。麦克·阿伦作品中的时代感和地域感，人物的苦涩与辛酸、疲惫和颓废，经常会让读者联想起同时期的美国作家，《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作者，菲茨杰拉德。事实上，菲茨杰拉德本人读过麦克·阿伦的作品，并对它们推崇备至。
与《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所展现的20世纪20年代美国歌舞升平中的空虚、享乐与矛盾相似，麦克·阿伦的《这些迷人的人》展现的是20年代伦敦眼花缭乱又危机四伏的快节奏生活：权贵横行，社会巨变，高尚的生活与失败的恋情，还有摧毁生命、爱情与野心的不确定性。到了1939年，词曲作家埃里克·马斯维茨和曼宁·舍温正是被其中《当一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所展现的昔日情怀启发，在战争的阴云降下之前，用一个下午时间，将人们对二十年代伦敦的怀念凝聚在了一首歌里。
在战争来临前的夏天，两位词曲作家在勒拉旺杜这个小渔村的酒吧里首次表演了这首歌，在曲作家曼宁·舍温的钢琴和当地一名萨克斯手的伴奏下，埃里克·马斯维茨手持酒杯引吭高歌。然而在场并没有人留下深刻印象。
歌曲传唱：从二战到今天
歌曲传唱：从二战到今天
1940年4月，二战爆发半年后，由埃里克·马斯维茨率领的“新面孔（New Faces）”歌剧团，在伦敦喜剧院（Comedy Theatre）首次公开表演了这首歌，当时的演唱者是朱迪·坎贝尔（Judy Campbell）。
同一年（1940年）里，这首歌在英国先后被雷·诺贝尔（Ray Noble）和薇拉·琳恩（Vera Lynn）演唱，其中薇拉·琳恩的版本被称为英国人最喜欢的版本。
同年十月，这首歌越过大西洋来到美国。由格伦·米勒（Glenn Miller）在纽约录制录制，雷·艾伯尔（Ray Eberle）献唱的版本中，格伦·米勒在开场添加了一段模仿夜莺鸣叫的单簧管。
在1941年的美国惊悚电影《万里追踪（Man Hunt）》中，《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的旋律作为其中的浪漫主题反复出现（01:30-01:44, 04:15-05:14, 06:33-07:28, 07:53-07:57, 10:28-10:43）
之后的近八十年时间里，这首歌被不断翻唱，以至于笔者在写这篇文章时陷入了“夜莺”的海洋中，很多版本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受限于笔者音乐领域的知识水平，无法一一辨别和列举。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笔者发现提及较多的是美国爵士音乐家梅尔·托尔梅（Mel Tormé）的版本。
另一位爵士歌手安妮塔·奥黛曾两度将此曲收录在自己的专辑中：1956年的《Anita》和1962年的《This is Anita》。在《This is Anita》之后，《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成为了许多爵士歌手的保留曲目。
在2005年英国庆祝二战结束60周年的活动“V45 Britain At War: A Nation Remembers”上，这首走红于二战初期的歌曲，作为对那段动荡岁月的回忆，被二战童星，当时已经72岁的佩图拉·克拉克(Petula Clark)所演唱。
其他版本笔者就不在文章中一一例举，只能通过一张图表，列出从1939年到2019年笔者所查到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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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与天使，歌曲与《好兆头》的关联
夜莺与天使，歌曲与《好兆头》的关联
他们又去了丽兹酒店，那里有张桌子神奇地空了出来。也许最近这一系列事件，对世界本质造成了一些副作用。因为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有史以来头一次有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欢唱。 /引自星期日（新生活的第一天） ——《好兆头》【英】特里·普拉切特，尼尔·盖曼 著 马骁 译
《好兆头》成书于1990年，我第一次读到它是在17年后的2007年，如今看到剧是12年后的2019年。（特里·普拉切特老爷子在2015年去世，愿他跟死神玩牌不要作弊。）
在这本埋满了梗的作品里，每次阅读都会有新的收获（16年在伦敦经过M25公路时甚至还低声祈祷过），但梗是挖掘不完的，就像这次看完剧后，意识到“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很可能也是个梗，回头翻小说，发现果然是小说原句。
之前已经提到，《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这首歌的故事正发生在梅费尔区，这个区属于威斯敏特市，在伦敦中心。夜莺这种喜欢乡野宁静的鸟是不会作死飞到市中心唱歌的，除非有奇迹发生。
（《好兆头》）书中“有史以来头一次有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欢唱”这句是我写的，因为我很喜欢这个点子：就一次，夜莺真的在伯克利广场歌唱了。整首歌的关键之处在于，就这一次，许多从未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且歌中正好有一句“天使们在丽兹酒店用餐。" ——尼尔·盖曼
多莉·艾莫丝与《好兆头》版的《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
多莉·艾莫丝与《好兆头》版的《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
写剧本时，我大概花了四天时间去听各版本的《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Youtube 和 Spotify 上有的版本我都听了。“我脑子里有个既定的版本，必须是晚餐钢琴开场，然后人声进来，直击你的心灵。 我听了一个版本接一个版本，但我想要的版本并不存在。于是我找到老朋友多莉·艾莫丝（ Tori Amos ）对她说：“请你来趟剪辑室，我要给你看些东西。”我给她看了我们在做的部分和结尾，然后对她说，“那么，你愿意帮忙么？由晚餐钢琴开始，我们再加点弦乐，而人声我想让你来唱。” ——尼尔·盖曼
盖曼邀请我看了些《好兆头》当时的剪辑片段，问我能否为第六集结尾录一版“夜莺”。录制过程开心极了，大卫·阿诺德（David Arnold）在弦乐里加入了他的魔法！ ——多莉·艾莫丝
多莉·艾莫丝的版本与Vera Lynn，Ray Eberle等人的版本相同，以“That certain night, the night we met”开场，而像Judy Campbell和Mel Tormé的版本中，有一段叙述性的歌词，根据一些资料中的说法，这段歌词似乎是原始版本就存在的，只是大部分歌手选择跳过，但由于缺少原始歌词，不好下定论：
When two lovers meet in Mayfair so the legends tell
Songbirds sing and winter turns to spring
Every winding street in Mayfair falls beneath the spell
I know such enchantment can be 'cause it happened one evening to me
当一对恋人在梅费尔相遇时，传说就会成真
鸣禽歌唱，冬去春来
梅费尔的每条蜿蜒小道都会被咒语笼罩
我知道这魔法神效，因为某夜它就在我身上应验
在上面的视频中Judy Campbell和Mel Tormé对于这段的演绎都很精彩，但对于电视剧而言，不这么直白的版本倒是更加合适些。
由于播放源禁止外链，只能以连接形式放出：
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eley Square
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
作词：Eric Maschwitz
翻译：Luinrandr
That certain night, the night we met
There was magic abroad in the air
There were angels dining at the Ritz
And 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ley Square
就是那晚，我们相识的那晚
空气里充盈着魔法气息
天使们在丽兹酒店用餐
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
I may be right, I may be wrong
But I'm perfectly willing to swear
That when you turn'd and smiled at me
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ley Square
我也许对，我也许错
但我心甘情愿地发誓
当你转身，向我微笑时
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
The moon that lingered over London town
Poor puzzled moon, he wore a frown
How could he know we two were so in love
The whole darn world seemed upside down
月亮在伦敦城上空徘徊
可怜的月亮，紧皱着眉头
他又怎知晓我们如此深爱
整个该死的世界都因之颠倒
The streets of town were paved with stars
It was such a romantic affair
And as we kissed and said goodnight
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ley Square
城中街道被繁星装点
此情此景如此浪漫
当我们吻别，互道晚安
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
盖曼大神为了找到合适的版本，把网上存在的版本听了个遍，我为了写这篇文章，也连着听了两天，再一次地对大神心有戚戚焉。所以结局也无需我多言，就用尼尔·盖曼在接受The Verge采访时的一段话来作为文章的结束：
The Verge：如今看来，从书到剧集最大的改编是剧集变成了一对好友的故事。 盖曼：确实如此。如果你在我准备动笔写剧本时跟我说这个，我一定会惊讶的。但当我开始写时，便意识到《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是最适合剧集的结尾，比书里那个结尾更合适。
酒馆的过往歌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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