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酒》：腐坏的道德与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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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中，骑士作为中世纪一种阶级，拥有着土地和爵位，掌握着封建阶级最为重要的生存资料和劳动力，意味着他们是当时社会里面的中坚力量，是传统封建制度之下权力的制度执行者和捍卫者，按照我们现代的说法来讲，骑士就是中产阶级，是当时社会稳定必不可的一股力量。
在文创上面的骑士，他们秉承着高尚的品德和信仰，是理想化的人民卫士形象，起初这股英雄化的风气在宗教里蔓延，骑士刻意塑造中组建形成的一个集体无意识的自性符号。女性贵族的沙龙或聚会里诵读书文是一种消遣的时尚，但并不是意味其内容都是高雅无比，大都是满足深闺女性各种幻想的书籍，骑士在期间也有意和无意成为女性的性幻想对象。在维多利亚时期，经济繁荣和政局稳定等等因素，这种骑士文化披着浪漫主义的风潮，与当时盛极一时的绅士风度互相呼应，在文学上也重新形成一种风气。  
当然，该文并不是想深究骑士阶层的发展历，只是简单做一个引言，最终目的还是回到的《巫师3》的 DLC《血与酒》上面。  

在杰洛特步入陶森特时候，我就和大家有着一种观感，这近乎是一个是童话的世界：人民朴实勤劳，贵族也秉承着高尚情操和行事风格，大家都崇尚着一种利他主义的骑士风骨。这种观感最为明显的体现是里面的路人对白狼的态度与本体的尖酸刻薄、畏惧鄙夷的态度截然不同，取而代之是一种礼貌甚至是崇尚的视角，来拟化杰洛特的猎魔人的身份。在陶森特的人民的眼中，猎魔人的铲除怪物，保卫人民的职务与当地的骑士精神并无二致，只不过猎魔人是向百姓收取费用，而当地的骑士是向国家领取薪酬。
陶森特国家的稳健和繁盛，也正是有这些骑士的功劳，就如上文所叙的，骑士是这个国家的中产阶层，只要稳定住中产阶层的生活质量和思想取向，城邦内的政治和民生才能有一个良好的社会秩序。我认为陶森特最为迷人的地方是，在文化熏陶和制度保证之下，骑士阶层成为一种时尚和信仰，这无疑巩固了这个公国的民众基础和统治基石。倘若陶森特的骑士阶层是可以用荣耀来争取得到的，意味着基础民众有着一个行之有效的晋升阶级途径，也缓解陶森特的阶级矛盾，可惜游戏中并无多大体现这方面的内容。与此，社会必须为利他主义者进行制度和经济保障，陶森特在一点上面无疑是做得很好，葡萄酒的繁荣生产，意味着经济上可以支援这些骑士，骑士的荣耀也是备受崇拜。
看似陶森特有着坚固而结实的中产阶级和经济基础，是一个十分稳定的社会结构。但实际上确是如此嘛？本质上陶森特的人们信奉是一种“德行”的生活方式，这种德行体现在骑士五德上面。但德行作为一种思想和自律，就如葡萄酒一样，是易于变质的。倘若某种价值观成为一种日常品，这种日常品出现一种背离人心的现象，那这种锁链就会呈现出腐败和迂腐，这种价值取向会以洪水猛兽一般极速崩坏。对于信仰和价值的质疑比起经济崩盘更为快速，更为深远持久。经济可以复苏，文化可以复兴，但一种价值观一旦出现裂痕，在人间的统治力就会永远被质疑和削弱。
这就是“德行”的公信力的脆弱性，德行不能始于集体潜意识之内作自我安慰，它必须是显型的，可效仿的，同时即为德行，逻辑上要求利己必须为利他主义让步。在德行奉行的系统里面，它需要一个能够给予人形而上的慰藉和快感，在知识阶层需要系统化和有一定的取向价值，在群众需要一个“偶像”——一个拥有极高自我牺牲觉悟的领导。就基督耶稣一样，普世爱人在那个互相倾轧的宗教和政党的罗马时期很难以传播和接受，原因也是很简单，没有人会让脸无缘无故被打一巴掌。而耶稣死后成为一种价值符号和情感趋势，这种价值的符号化才能更加被世人接受。陶森特的安娜公爵就是这么一个象征。在价值传播这一点上面，德行也显示出一种疲软和缺陷。 古斯塔夫·勒庞曾在《乌合之众》中指出群众是没有理性，德行作为一种理性的伦理观，自然在群众中呈显出一种符号化的表现。这种符号也必须能被低智商而重情绪的群众所接纳。德行里面思辨和理性在这种形势之下，不能成为一种概念和系统化的知识进而影响它在大众的传播，其中德行的思辨的有所偏指的模糊地带势必要被一种带有情绪化的教条口号所否定。况且社会里面的个体即使在无如何压力的情况下，也是愿意将个人的价值意愿泯灭在这种集体意识里面，进而这种原本善好的德行，在大众的形式之下，会出现一种内容式的口头教条。
作为陶森特的骑士德行，还有个矛盾，倘若骑士的五德是作为一种思想上道德和原则的话，德行并不能在世俗上得到实质性的幸福，更多是一种基于理论和思想上精神上的满足。按照康德的形式道德理论来看的话，当陶森特把五德作为一种目的并给予物质上面的肯定，德行目的很难是以人作为的目的，有可能腐化为名利作为目的的功利行为，实际就成为利己者，违背自然立法的原则。这种奉行斯多葛主义的教条式德行统治，或许只能延续一代或两代的时间，因为对于群众来说，并不是每位君主都能起到这种德行教育的榜样作用，而群众并不会因为之前明君和圣人的缅怀来肯定当前的政治生活（但作为宗教符号，它却能存在很长一段时间）。陶森特这种全民利他的德行教育，会形成一种相对乐观和盲目自信的民族性格，无论在那个层面都是很危险的。总结来说陶森特确实是一个童话，金絮其外，但危机四伏的国家，它盛名可能源于骑士德行，败也于骑士德行。  

德行成为一种教条式思想的时候，必然尤其危害。就拿游戏中的骑士五德——仁慈，智慧，慷慨，荣耀，勇气来说。当一个人的仁慈对于另一种人是一种酷刑，它就会成为“死人”奉劝之术，那么仁慈将会变成面目可憎的伪善者；当智慧抵不住混乱，在乌合之众面前，成为一种软弱迂腐的少数主义者，那智慧又会抵达何处？它只能成为一只无脚小鸟，等待着烈火将其一切价值焚烧殆尽，最后才燃烧自己。当自己的慷慨成为小偷觊觎的东西，那么慷慨会连夜锁紧自己的房门，猥琐的自私会从门里窥视，杀死其他夜晚游荡的路人。当一种原则成为荣耀，有一朝这种原则和荣耀无法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反而把我们带进了人们堆砌起来肮脏污秽的下水沟的时候，坚持就成为一种愚蠢，原则就成为一种笑话。当一个在德行上面斤斤计较的流氓，勇气成为一个秤砣的话，见识广博的智者就地等待着时机，那么这些流氓会呐喊着德行，把这些人打入冷漠的地狱，并高扬自己的旗帜和对方的罪行录，那么这种依靠着德行之中行乞的勇士，究竟是怯弱的小人还是无畏的道德斗士呢？  
那么良好的道德和善良的行为作为社会核心价值观就是一种绝对的错误嘛？这很难一言蔽之，甚至在历史大部分时间里面，它是正确的。那么我们人类为什么单单对于善恶的这个概念能有着千变万化的思辨，赫拉克里特的斗争是正义，德谟克利特的生活目的是快乐（节制色彩的快乐），柏拉图的善的完好理论，亚里士多德的中庸之德行，第欧根尼“苦修自然主义“的德行，伊壁鸠鲁的肉体快乐哲学，斯多葛主义的唯德行主义，经院哲学里托马斯·阿奎那的永恒幸福德行观等等。现代也有一种反理性和反英雄的思潮。人们对于这种德行的创造和推崇，有着千人千面的回答。这让我们看到对待德行，人们的底线终究是模糊不清，当理想的德行和现实窘迫的形成对立的时候，德行是否能作为人性批判的唯一标准，这一切的价值评判根源是人类在德行教育中遇到现实问题一种返璞归真的反思与批判。
德行究竟能否作为一种真理来凝固社会里面的方方面面，如果奉之宗教，那么这种德行的道德，总归是一种内容式的律他式教导方式，而非一种原则性的自律。无疑在中世纪时期，德行作为一种伦理观上以“真理”的方式进行对人一种规范式的同化，这种教条的德行具有一种世俗的约定和压迫，它规范人与人之间的总总仪式和条文，当这种德行原本作为一种人类自然律法被当作一种社会律法来执行的时候，那么问题就出现了。德行不再成为一种”出于义务“的纯粹动机，它成为一种思维上面的”合乎义务“假定言存在，德行就不再是德行，而是一种道德绑架。德行不应该成为普遍必然的真理，它只存在与价值评价的实践立法之中，并非绝对而必然的自然立法。  
在陶森特的范围里面，五德成为一种共识，并作为准则来评判，如果有人不遵守这个规则，我们能称之为害群之马。但是大多数人对这种道德律令一种漠视和背离的话，那么骑士精神就成为一种空洞的精神寄托。而在这个骑士精神的游戏中，率先打破规则和德行就是精神象征的安娜公爵。德行的腐坏依旧从政治权力中心开始。

安娜公爵在与杰洛特同行的时候，无论是雷厉风行的行事和桀骜不驯的果敢，都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对于公民的慷慨与公正秉承模仿式骑士风格。在故事高潮部分，安娜遇到她的姐姐席安娜，她内心的德行被血浓于水的亲情与愧疚给冲昏头脑。她为了保护席安娜而囚禁了她，不顾被狄拉夫灭城的威胁。但可能有一种反驳，安娜错估高级吸血鬼的能力，所以做出有失偏驳的决定。其实这个假定，是安娜已经决定维护的席安娜为违背骑士精神的前提之下，对于骑士德行来说，安娜已经失格了。对于吸血鬼的帮凶必须铲除，而作为亲人的姐姐是过分的偏袒，这是安娜的偏见和不成熟。 
纵观三个结局，都是安娜这个骑士精神维护人做出背叛和执拗的决定，弄得都不是很完美。而身边的骑士也屈服或者是盲从在安娜的权势之下，他们也是骑士精神背叛者，他们在权力面前屈服和顺从，成了帮凶。血与酒，亲情和德行，成就一出骑士精神的悲剧。这再一次完成对于骑士精神的讥讽，也宣泄出对德道一种教条化形式的质疑。  
最终是德行失败了嘛？不，是公国的骑士精神出现问题，安娜公爵出卖了它，而作为骑士的侍从们本质上从未认同过骑士精神，使得它成为一种无原则的德行。但杰洛特，他秉承自己的德行和骑士精神，他最终战胜了吸血鬼，也显露出那群伪善者的面目，他们要的不是束缚自己的底线和德行，他们其实只是想扮演一出骑士的糟糕戏码，目的以此赢得观众的呼声和雀跃。道德与善行的可贵，不是在于对它认识度以及信奉者的多少，相反是个人自律的创造和恪守。游戏里的利益熏心者总将散场，立入人们心中永远是那个猎魔人——善良、正直的德行者和实践家。  
PS：大致思路，陶森特骑士文化的社会条件，这种文化实质上是一种德行，但这种德行在公众面前是有缺点的。简单叙述现实中德行的多样性和形态，再结合游戏说出安娜公爵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