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讲,一开始没人相信这部电影能拍出来...他们说:你们花费数百万美金搞出来的东西只会闪瞎观众的双眼!
又一期杂志考古,聚焦第82期《咆哮金属》(Métal Hurlant)。1982年上映的《电子世界争霸战》(下文简称《创》)兼具科幻和游戏两大要素,还邀请到法国漫画家莫比斯(Mœbius)来做概念设定。作为欧洲科幻漫画大本营和莫比斯的娘家,《咆哮金属》火速在同年12月发行的新一期杂志上刊登了《创》的专访,访谈对象是导演史蒂文·利斯伯吉尔( Steven Lisberger)和莫比斯(Mœbius),采访者是我们的老朋友乐评人菲利普·曼纳弗尔(Philippe Manoeuvre),他曾在第79期《咆哮金属》上猛烈抨击《银翼杀手》。
这期访谈带有浓郁80年代风格,曼纳弗尔仍旧言语浮夸,还透着一点法式中二。访谈内容整体略显粗糙,文字零碎且口语化,翻译上费了不少功夫,有些篇幅与电影无关,但也被我保留下来,目的是让大家体会一下《咆哮金属》杂志的时代特色。
菲利普·曼纳弗尔 Philippe MANOEUVRE,1954年出生,法国记者,主持人,乐评人,曾担任《咆哮金属》杂志记者及法国音乐杂志《Rock & Folk》主编。
别跟我提什么特别丛书癌症般的销售数字,也忘了那些停刊的类型杂志吧。快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满大街都是科幻!在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上,在你亲弟弟的圣诞礼物里,到处都是,哪哪都有!当一个极其丑陋的外星人(但人很好)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电影明星时,这事儿跟知识分子中流行的侦探小说热一样滑稽。我可没开玩笑,现如今在孩子们心中,E.T.已经取代了米老鼠。
你们了解我,我从不夸张,那不是我的风格,在迪士尼,人们已经看到了这个新趋势。距离《星球大战》上映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年,迪士尼的市场部敲响警钟,《猫儿历险记》之类的动画片已经过气了。没丝毫冒犯的意思,只不过现在的孩子,作为花大人口袋里的钱的新消费者,他们已经开始觉得这些动画无聊了。孩子们开始感觉到这个星球的局促,他们想开拓宇宙,占领行星、操控机器人和火箭。一经确诊,迪士尼便立刻于1979年拍摄了《黑洞》,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是绝对不会为这样的电影说好话的。
迪士尼的接班人对高层进行了多次改组,他们决定在迪士尼大家族之外寻找合适的科幻人才。因此他们发现了导演史蒂文·利斯伯吉尔,这个年轻人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能成功,便是科幻界的里程碑。迪士尼还允许他招募自己感兴趣的艺术家,比如莫比斯(Mœbius)和席德·米德(Syd Mead),这便是《创》的缘起,它是一部时长两小时的电影,能带给观众前所未有的视觉体验:这部电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赛璐珞动画,令人眼花缭乱的特效,嵌入神经元的电子画面,酷炫的音效以及奢侈的爆炸场面,这些都将在大银幕上呈现。
就像在电子(elecTRONic)里一样,《TRON》行得通!它在日本和英国都成了热门电影,现在它要在美国和法国上映,跟斯皮尔伯格的《E.T.》相比,这部电影让我们更加迫不及待,毕竟莫比斯也参与了制作,不是吗?
中午,我与让-皮埃尔·迪奥奈(Jean-Pierre Dionnet,《咆哮金属》杂志前主编)约在乔治五世地铁站外面的酒吧见面,他当时已经在吧台点了杯血腥玛丽。外面下着雨,狂风大作,我来到他身边,然后递给他一支烟。迪奥奈不抽烟,就像七年来的每一次,这回他仍然拒绝了。他显得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考一些别的事,我们在等着跟史蒂文·利斯伯吉尔见面,他是个创造奇迹的导演,一个神奇男孩,他把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卖给了世界上最大的制片厂,还设法在严峻的拍摄氛围中完成这部电影(人们都说他无法做到,这部电影不可能拍成),并且在1982年把电影投放到一个超负荷的市场中。不久法国就将一分为二:那些看过《创》的和没看过的。
利斯伯吉尔有点小胡子,消瘦且和蔼,他邀请我们跟他一起坐进该死的路易十五风格的扶手椅中,然后我们便聊了起来…他曾是动画片《动物奥运会》(AnimalOlympic,1980 )的导演,之后他秘密地构思了《创》的剧本,除了特效之外其实电影很简单:有两个平行世界,一个是我们的现实世界,另一个是电脑或电子游戏里的世界,即电子世界。因为程序由人类编写,所以程序员在某种程度上又是电子世界的一部分,如果程序员能够穿越屏幕进入另一边会如何呢?
利斯伯吉尔 - 我们来到迪士尼制片厂,在那儿我们就像放暑假的孩子。我们和迪士尼的工作人员也有接触,但永远都不要想真正融入他们,每个周五我们都眼巴巴看着他们回家过周末,而我们则必须在周六周日以及晚上都不停工作。
利斯伯吉尔 - 坦白讲,一开始没人相信我们真能拍出来,人们都说《创》是没办法实现的,它只会让百万美金打水漂,最后闪瞎观众的双眼,不过现在…(利斯伯吉尔笑了一下)其实一开始迪士尼只是觉得他们的电影太幼稚,大人们不喜欢看,然而讽刺的是《E.T.》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它本来是拍给孩子的,没想到却获得了父母的喜爱。
咆哮金属 - 可别忘了斯皮尔伯格还拍了《第三类接触》,他可是在为外星人降临地球做全方位的心理准备!不过《创》关注的是新科技,更确切地说是美国未来的电子游戏。你好像因为美化电子游戏而受到一些批评,人们说你让全世界的年轻人都知道了这种邪恶的机器变体...
利斯伯吉尔 - 这些人太愚蠢了!我们让孩子生活在一个河流污染,空气难以呼吸的世界里,还用六亿顿核弹头指着他们,这样都没问题,然而现在电子游戏却变成未来最大的祸害了?在我看来,美国的中产阶级电视看太多了,还有比看电视更无趣的活动吗?人们存储或者接受电视里传递的信息,但是我们却什么都不回馈,而电子游戏则能让人们在使用电视时有所反馈。你知道美国人每周要在电视的小屏幕前待多久吗?四十五小时!孩子们只是想要点别的,电子游戏是有点傻,好吧,但是它才出现几年而已…我们必须努力去改进电子游戏,理解并且掌控它。每一项伟大的发明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到底是拒绝它,然后某一天成为牺牲品被其吞噬,还是钻研它,学会控制它,最后让其为我们服务。
利斯伯吉尔 - 我简直热爱游戏。孩子们只是在寻找那些父母讨厌的东西,我们这一代人拥有漫画、性、LSD和摇滚乐,到今天这四种革命已经被社会广泛整合和接受。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今年40岁了,但他仍旧在唱“我无法得到满足”(笑)。好吧不开玩笑,你认为这是青少年的叛逆吗?不是,孩子们只是想要点别的,他们想玩电子游戏。
利斯伯吉尔 - 去年好莱坞出品了四十部电影,然而却发行了1万个电子游戏,这是全新的输出方式。现在有哪个年轻人去好莱坞是为了拍电影?这在一个衰退的行业中是不可想象的,另一方面,无论谁都可以编写电子游戏程序,然后以此赚钱!我认识一个写程序的哥们赚了数百万美元!电子游戏是一个民主的领域,它向所有人开放…你知道这小玩意其实包含着整个西方的尖端技术吗?俄国人才不在乎电子游戏,它们进口游戏只是为了打探我们到底发展到哪了!
咆哮金属 - 《创》的配乐是温蒂·卡洛斯(Wendy Carlos)做的,里面有点摇滚元素,为什么不找一只更狂野的摇滚乐队?
利斯伯吉尔 - 你是否想过为什么现在我们不怎么拍音乐剧了?音乐产业和电影产业已经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发展,以至于它们现在变得很难协调。设想一下,作为导演,如果我在一个项目里跟三支摇滚乐队合作,摇滚乐手都光芒万丈,什么都很完美...然后我们会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等待唱片公司和制作方就作品衍生权和特许权使用费等琐碎事务达成协议,就为了确认音乐的归属问题,人们可以为此协商两三年!
咆哮金属 - 我能说说个人观点吗?《创》的最后一幕让我有些困扰,胜利的弗林乘坐直升机来到大厦楼顶,他接管了公司,之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当时坐在电影院里骂道:是不是迪士尼强迫你给电影加的这个小鹿斑比式的结局?因为知道最后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是部迪士尼电影。
利斯伯吉尔 - 《创》的结尾不是迪士尼式的,而是美式的。
咆哮金属 - 最后一个问题,你接下来还拍吗?再拍一部特效大片?
利斯伯吉尔 - 我不认为自己在近期会拍另一部《创》。我不会,别人也不会。有人说这部电影是一系列电脑特效电影中的第一部,我可不这么认为。对我而言《创》是独特的,其实我更想拍一些简单的片子,发生在沙滩或者大山里的爱情故事,什么都是自然的,你懂吗…
咆哮金属 - 那再见了...顺便问一下,为什么你要找莫比斯?
利斯伯吉尔 - 我关注他的漫画已经很多年了,我是《咆哮金属》最早的读者,美国版的《咆哮金属》(Heavy Metal)就像是科幻爱好者和动画从业者的圣经。莫比斯是我最喜欢的漫画家,他的漫画绝对称得上是艺术,而且与电影有相通之处。他其实在用导演的方式创作,并且作品里充满了爱,他还具有敏锐的感受力和对事物的神秘理解力,同时又十分幽默!莫比斯有柔软的一面,所以他是《创》理想的概念艺术家。另外,我也想试图融合他与席德·米德的创作,后者的绘画是纯工业式的,简言之,如果莫比斯代表阴,那席德·米德就代表阳。我还想补充一点,和莫比斯第一次见面时,我怀着极大的敬意,之后我们变成了很好的朋友,我们有非常深入的合作,我和他一起改进剧本,电影的一些剧情来自于他,所以《创》真的要感谢莫比斯!
咆哮金属 - 假设到了世界末日,一切都完蛋了,幸运的是你有一艘火箭,但你只能带三十公斤行李,你会带什么?
利斯伯吉尔 - 不,我很乐观,我不认为我们会毁了这个星球,我也不认为我们要乘火箭离开。不过我们倒是有可能把大脑发送到太空,我们的身体才是终极宇宙飞船,让我们学习怎么把它发射到太空吧。
莫比斯为我们制定了所有采访计划,包括四次反复推迟不断改期的约会。他的时间总是捉摸不定,有时候他出没于法国东部,有时候他出现在好莱坞,他也有可能在日本参加电影首映,总之莫比斯在世界范围内穿梭。在去意大利卢卡国际漫画节之前,莫比斯突然出现我们面前,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这次采访。
不过先等等。在我的乐评人生涯中,至今采访过不下三百个明星,我大致将他们分成两类:一类我愿意与之共度一小时甚至更久,另一类则让我只想赶紧草草结束采访。如果你想要具体的例子,我十分愿意跟大卫·鲍伊(David Bowie)聊天,但是我实在受不了罗德·斯图尔特(Rod Stewart)。然而对于莫比斯则非常奇怪:我简直希望访谈永远别结束。他声音低沉,抓住机会就自嘲一番,他总是说“我不知道”,这为谈话增加了一种不可预知的独特性,让一切变得像漫画场景似的。他会告诉你他是如何在洛杉矶机场的电话亭里弄丢概念草图的,或者聊聊约翰·笛福(John Difool,《印卡石》主角)冒险故事背后的寓意,他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距离我对他的第一次采访已经有些年头了,那次磁带上什么都没录下,我当时快疯了,我打电话给他,哭泣,然后我们又约了一次。第二次采访时,以防万一我带了三个录音机,我试图跟他重新聊回三天前的话题,但让我震惊的是,他说的内容跟第一次完全相反。这就是莫比斯,他嘴角永远带着一丝微笑,身穿背带裤,脚踏篮球鞋,叫人难以预料,现在莫比斯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聊聊《创》。
( 博伟,迪士尼曾广泛使用的品牌名称,以迪士尼制片场所在的街道Buena Vista Street命名,“Buena Vista”是西班牙语“美景”的意思。 )
咆哮金属 - 来吧,给我们讲讲《创》、迪士尼、好莱坞还有利斯伯吉尔。
莫比斯 - 好吧,你懂得,其实没什么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我先是收到他们的信,之后就是一段时间的协商,显然我那段时间还要给《蓝莓上尉》着色以及继续连载《印卡石》…然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去洛杉矶的飞机,到达后我受到了陌生人的迎接,包括利斯伯吉尔,他看我的漫画,所以对我很了解,第二天我就开始工作,我的意思是我就开始画草图。
咆哮金属 - 的确,这里我深入问一下,《创》不同于《阿扎克》和《蓝莓上尉》,它是由什么构成的?漫画家跟电影有什么联系?
莫比斯 - 我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他们在洛杉矶迎接我,然后确保我在工作之外的生活足够惬意,那里的酒店和别墅以及整个城市的氛围都非常棒。每天早上,我都得到迪士尼的制片厂里工作,这对我的创作有很大影响,首先到处都是华特·迪士尼的影子,他拥有难以置信的存在感,然后就是坐落在博伟街上的那些厂房,非常独特。
莫比斯 - 迪士尼制片厂让我想到30年代的美国校园,都是些有大玻璃窗的矩形砖石建筑,像一个个鞋盒。这些建筑被维护的很好,它们都非常大。人们骑着脚踏车在种满花的大片绿地旁穿行,你能感受到一种忙碌的氛围,每个人都不断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在制作部门旁边有摄影棚,这些巨大的摄影棚里也挤满了各种工作人员,忙着给“未来世界”(EPCOT)主题公园制作各类模型。这在无形中都给我的工作增加了压力,当然,所有地方都能看到迪士尼特色的东西,我们的办公楼离《佐罗》剧组的堡垒大概只有三十米(笑)。
《创》的团队在一个走廊的尽头,我们共用五六个办公室,可谓十分低调,我们剧组在当时处于迪士尼制片厂的“边缘地带”。简言之,利斯伯吉尔大概给我讲了讲电影梗概,然后给我看了点之前的草稿,好玩的是当时我的英语很烂,只能听懂他所说的一半,另外,直到《创》在洛杉矶首映的时候我都没能搞清楚电影在讲什么(笑)。我当时便尝试去猜,手握一支铅笔,面对一张白纸,我必须先让自己动起来,不是作为艺术家,而是作为铅笔的雇佣兵。我得先画点什么,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我把之前一年里已有的草图全部浏览了一遍,以提取这部电影的主旨,然后再用我的方式把草图都重绘了一遍。我记得应该是从女主角开始画,之后便开始设计服饰。
莫比斯 - 我是从那里开始的,之后就开始画分镜了,其实那时候我还是一团浆糊!绝对是噩梦!要知道在《异形》里其实更糟:我只知道我要给他们设计宇航服,之后我就全身心投入潜水服的设计当中...至于剧情我一无所知。
咆哮金属 - 老实讲,那是种什么感觉?你去帮忙制作一部电影,你跟别人合作画了点东西,两年后你被邀请去参加首映礼...
莫比斯 - 就像制作《时间之主》( Les maîtres du temps )的过程一样,结合了痛苦与满足。不过在《创》里走得更远,这是一部全新的令人振奋的电影,尤其是在美学上。其实我们在概念设计阶段的创作跟观众在大银幕上看到的有很大不同,这有点像回声室效应。但能在银幕上看到我在分镜里设计的场景,那种感觉无与伦比。
莫比斯 - 在我刚到剧组时,交给我的是一个写了一半的剧本,但是后面的剧情梗概已经有了,由我来负责把他们变成图像。举个例子,有一幕写到:“创和尤里穿过城市,然后他们偷了一架飞船”。他们应该如何穿越?他们是否遇到巡逻队?画面中应该有什么装饰?我把所有这些剧情都画出来了,就像一部漫画。
莫比斯 - 对,是我设计的,但这完全不是我的专长。利斯伯吉尔想要一艘太阳能飞船,我便设想他大概想看到的造型,然后我脑子里就出现了这艘拥有蝴蝶翅膀状机翼的飞船,它足够特别,不过其实我给《创》画的草图有点潦草,都是用铅笔画的小画。
咆哮金属 - 你给《沙丘》画的草稿在完成度上要更高一些。
莫比斯 - 是啊,我们不得不使用概念图来构建《沙丘》的场景,这跟《创》的情况完全不同。对于《创》而言,假设我画了飞船的机翼,之后还要用电脑将草图进行编程和重制。我先画出不需要很精确的设计稿,之后交给特效制作人员使用电脑从正面侧面和底面对设计稿进行绘制,再在三维空间中投影出来,最后以透视图的形式呈现,他们得把图像拉近拉远,来来回回调整。
莫比斯 - 我曾经痴迷于弹珠台,但我六年前就戒了,再也不玩了。电子游戏对我来说出现得太晚,但是我发誓,如果它早诞生十年,我肯定会上瘾!
莫比斯 - 非常喜欢。唯一让我失望的是选角,我觉得饰演创的小伙有点傻,然后就是女主,要知道,就在我离开剧组前,我当时来到摄影棚,猜猜谁在为尤里的角色试镜?黛博拉·哈里(Deborah Harry)!
莫比斯 - 对,金发女郎!我完全被她迷住了,我们还聊了几句,我的梦想就是她能够扮演这个角色,但是结果呢?迪士尼是不是担心她的形象过于摇滚?唉,她要是能演这部电影就好了。
莫比斯 - 他是加州人,他知道自己有点超现实,他对禅学有点了解,他天生对一些形而上的问题感兴趣,比如通灵术之类的。
咆哮金属 - 你没觉得这部电影在某些方面有些简单吗?红色的坏人和蓝色的好人。要知道莫比斯的漫画永远都不会是这个水准,比如你的《封闭式车库》里可不存在善恶二元论。
莫比斯 - 这是两码事!《创》虽然构建了一个虚拟宇宙,但它的故事却是传统的。《封闭式车库》则像一本私人日志,我可以根据以漫画的形式来调转顺序。他们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并不是说一个要优于另一个,他们可以共存。
咆哮金属 - 我们聊聊《创》的另一个概念设计师吧,席德·米德?
莫比斯 - 他是个天才,一个不可思议的家伙,他最初从事汽车设计,在展现金属质感、镀铬部件以及冲压形式上具有非凡的创造力。他画的这本《前哨》(Sentinel,1979)非常有趣,仿佛带我们来到2200年。是他设计了《创》里的所有机器,包括坦克和摩托车,他也是《银翼杀手》的场景设计师。
莫比斯 - 是的,但是注意,很难说哪个具体的点子是谁的。事实上大家先聚在一起,之后碰撞出想法。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我感觉并不好,我想找到气氛...但是我什么都没弄清楚,当时我估计让自己陷入了某种巨大的结构中,我必须先闭嘴才能开始画画,慢慢我才明白首先必须从这个结构中找到乐趣,这样我便开始找到方向。当时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想法,我也有点疯,“如果我们这么做会怎么样!”我能提出一些建议,然后所有人都根据情况不同用尴尬或好笑的眼神看着我。这样很好,我有与他人合作的能力,我不介意进入一个严肃的团队,也不介意进入一个有点癫狂的团队,就算情况再糟糕,我也不会搞到吸毒或者自杀的地步,我只想好好把事情做好,对于《创》,我真的很努力。
咆哮金属 - 等等,这份工作能激发你天才的大脑到达多少转速?你使用了20%还是70%的能力?
莫比斯 - 百分之百。我倒是知道唯一一项可以让大脑和身体同时全开的活动——性高潮,但那只有一瞬。当我在画格鲁贝上校的故事时,我的思维是很平衡的,大脑充分的工作。但对这部电影而言,在画分镜时我的限制更多,但我的确尽力了,在限制下我们甚至可以走得非常高非常远。从拥有信心的那一刻起,我便火力全开,其他人也非常配合,那种感觉真好。我不必证明自己,我最终到达了,一个自由释放的自我。
莫比斯 -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为这两个月…我其实想在剧组里多留一阵,参与音乐制作,或者扮演一个小角色,我不知道,扮演一个小电子…
咆哮金属 - 到处都是窃窃私语,说电影《宇宙奇趣录》里的“塔尔纳传奇”比起《时间之主》要更能体现你的风格,美国人好像更加尊敬你,更加懂你的精神?
莫比斯 - 可以这么说!《时间之主》来源于自乌尔 (Stefan Wul)的书,然后一个公司有意把它拍成电影,我同意给予帮助(我知道我看起来有点居高临下),但只要面对工作,我绝对会强迫自己进入其中,并且努力成为一名好工人...
莫比斯 - 我的名气正从技术人员向制片方扩散。这段时间我在参与一个电影项目,并不是为了冲击好莱坞的堡垒,只是我看到一条为莫比斯打开的暗道,它对我开放,让我可以徐徐走向电影世界。要感谢《沙丘》和佐杜洛夫斯基,让我学会如何画场景和电影分镜,以及用电影的方式思考,是他教会了我电影的字母表。从漫画到电影,还是需要经历一个过程的。必须要从静态图像的概念转入动态图像,这个过程十分曲折。
咆哮金属 - 我想帮朋友传达一个抱怨: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天才愿意花这么多时间给一部短短两小时的电影打杂,也不愿意多画几页《阿扎克》?简言之,为什么莫比斯要把自己的才能放在电影上?
莫比斯 - 我自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从漫画到电影需要一个改编过程,画漫画相对自由,只需要花费少量的能量,说到钱的话,我们只需要买点纸和墨水,以及一个愿意读我们作品的编辑,如果失败了重来就好。但电影的概念则完全不同,像《时间之主》这样一部廉价的电影就花了亿万法郎。而《创》则消耗了两千万美元!你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吗?电影公司不会随便投资,他们要考虑收益,而收益从哪来呢?当然是观众!一部电影可以拥有无数观众,这对于一件艺术品而言是闻所未闻的...电影会在人们的脑中留下痕迹,人们会记得比如《2001太空漫游》或者《精疲力尽》这样的电影。
咆哮金属 - 那你呢,莫比斯,你的抱负在哪?拍一部新的《2001太空漫游》?
莫比斯 -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在电影界取得我在漫画界一样的成就。
咆哮金属 - 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已经用漫画证明了自己,你害怕重复,所以不愿再画一卷《阿扎克》?
莫比斯 - 没错!我不想再重复自己了!我已经用本名画了《蓝莓上尉》,相信我,我不想再用莫比斯的名字重复这一切了,我只想用这个身份创作一些顶尖的东西。现在我正尝试朝一个有争议的方向前进,就跟我开始使用“莫比斯”做笔名时一样。但我想说,是电影来找我的,是电影在召唤我。不是我找到的佐杜洛夫斯基,而是他把我拉入这个领域的,我已经参与了两三部电影的制作,之后还会继续。我正试图从被动进入一种主动的状态。画完《蓝莓上尉》和三卷《印卡石》之后,我就不准备画了。
之后我们又聊了聊莫比斯未来的可能性,他脑中有一些电影设想,这些想法要么需要时间要么需要钱,但最关键的还是如何把电影和漫画两个世界连接起来。在《创》的最初设定中,当主控程序被摧毁时,莫比斯还想在现实世界里也来一出爆炸戏...
咆哮金属 - 来吧,让我搜罗点独家新闻,你在构思自己的电影,给我们说说剧情吧。
莫比斯 - 等等…我才开始…这是一部拥有与《创》一样多特效的电影,但它将完全发生在宇宙里…
咆哮金属 - 是啊!在科幻领域里,宇宙总是散发着诱人的光芒…飞船总是从一个行星飞向另一个...
莫比斯 - 对我来说,我想要一个完全高能的东西...有点像童话但它将包含宇宙里所有的魔法…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成为该主题系列影片的基石。就像《2001漫游太空》对科幻电影的意义一样,当下我只有一点小想法,一点微微显现的灵光...我希望拍一部在两小时内都充满闪光的电影。
咆哮金属 - 利斯伯吉尔似乎对电子很着迷,他说我们必须学习利用它,否则就会变成它们的奴隶,所以《创》的确向前迈了一步,你觉得呢?
莫比斯 - 啊,我对技术层面可不感兴趣。首先有些人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另外我们也有可能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领域里迷失,一代一代人不断讨论这些问题,这将使它变得更加混沌!就像我们当初发明汽车那样…
随后我们的讨论话题来到洛杉矶,在那里莫比斯渡过了天堂般的三个月。
莫比斯 - 在洛杉矶我有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那里像一个“又古老又年轻的文明”。他们吸收了一切,比如信息技术、电子技术还有娱乐业等等,这些都已经成为成年人生活的一部分。但在欧洲,它们发生在我们身上,但还没等我们吸收就已经被预先消化掉了,我们以一种十分笨拙的方式来处理它们,最后经常到导致这些东西反过来对抗我们...
莫比斯 - 我是想说在法国我们仍然不太知道去利用汽车,也不知道去使用机器人,我们认为机器人都是敌人。但是对美国人来说,他们非常自发地将机器人放在适合的位置,并且很快就掌握它们的边界,因此也知道如何自我保护。
莫比斯 - 我很高兴你今天在这,因为我觉得你之前那篇《银翼杀手》的评论不太公允。我认为在《异形》和《银翼杀手》里,雷德利·斯科特有意识地尝试为我们构建一幅现实主义的未来全景画,虽然电影场景里塞满了元素,但是这些丰富的视觉元素却可以被其他的导演重复利用,这些工作都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
莫比斯 - 电影并不只是呈现出一幅不断退化的城市图景,目前科幻正在变成一种消费品,而像《银翼杀手》这样的电影尽管有一些缺点,但是它把我们带入了一个想象的宇宙,并且赋予观众一个可信的故事情境!就像在《九霄云外》(Outland,1981),我们能感受到故事背后巨大的政治寓意,这真的很不错!
咆哮金属 - 你不觉得科幻最终会从文学领域进入游戏或电影吗?进入一个更高的层次?你最近读了什么科幻小说吗?
莫比斯 - 最近我只关注两个作家,杰克·万斯(Jack Vance)和菲利普·何塞·法默(Philip José Farmer),《走向你们散落的身体》(To Your Scattered Bodies Go,1971)或者《恶魔王子》(Demon Princes)都非常棒。比起启示录式的科幻,我更喜欢这样的作品...约翰·布伦纳(John Brunner)、拉弗提(Raphaël Aloysius Lafferty)...我知道启示录式的世界终有一天要到来,但是我不希望别人对我一直讲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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