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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0日，知名成人动画《瑞克与莫蒂》在Adult Swim（以下简称[as]）迎来了自己的第四季。同一个月，在太平洋对岸，一家叫Acfun的弹幕网站（以下简称A站）宣布买下了《瑞克与莫蒂》的中文版权。
一时间，引发了很多讨论。这不是A站第一次引进正版美番，但是没有一部美番能在尺度上比上《瑞克与莫蒂》这部集暴力、血腥元素之大成的成人动画。对于[as]来说这也是头一次将自己的作品跨越大洋投向一个陌生的市场，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第一次。
然而，当瑞克和莫蒂真的出现在A站的新番里的时候，却让很多人再一次大跌眼镜——先是动画里出现了大量相当“暴力”的打码，而翻译质量也相当平庸，词不达意的情况非常多，剧集更是落后英文版4集。随后在11月23日，之前翻译了《瑞克与莫蒂》的电波字幕组发布微博称不再继续翻译，过去的资源也已经删除。
这一下又把许多网民惹怒了。不仅是因为电波字幕组的翻译质量相当不错，而且很多中国的《瑞克与莫蒂》粉丝完全是因为电波字幕组的翻译和推介才知道这部卡通并爱上它的。所有的不满和失望这下全部变成了丢向A站的重磅炸弹。相应的，也有不少人替A站喊冤，并怒斥这些“电波粉丝”为“盗版党”。一次首创性的动画中文化，变成了一场别样激烈的论战。
然而，论战中的双方都存在理论的问题。这是因为，《瑞克和莫蒂》的正版化本来就是美国TV动画在中国的困局里的一片浪花而已。如果看不懂为什么美番在国内举步维艰，就不可能对《瑞克和莫蒂》的正版化纠纷有一个正确的认识。笔者本来不愿意掺和这个有争议性的话题，但是还是希望尽可能讲一讲这个事件背后的大背景，以及美番在国内应该做什么。
一、追根溯源
一、追根溯源
虽然人们经常用“欧美动画”来作为对《瑞克和莫蒂》这样的动画的分类，然而实际上即使是美国动画自己都有不同的类型，更不用说欧洲、拉美、甚至是澳加动画和美国动画的差异了。具体点来说，《瑞克与莫蒂》所属的动画类型应该是其中的一类——美国成人卡通。
这几家的动画还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没节操。在这些卡通里你可以看到各种反社会桥段，暴力的把人杀死，或者完全无法令人波动的色情画面，其尺度甚至能和HBO的MA美剧一搏高下。此外，大量的美式没品笑话、恶搞也是剧情的一部分，甚至到了“一个都不能少”的程度，有的时候也会因为恶搞过于出格引发社会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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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类动画看起来如同一锅散发着怪味的屎尿汤，但是它们能在美国发扬光大几十年，有的甚至续订30季，显然是因为它们的某些优势。这些动画撕掉了一切艺术的修饰，把那些浮夸的、虚无的、但是又很接地气的东西，不带矫揉造作就一把倒在你的头上，让你在被浇了一头的屎尿屁后，可以放声大笑，笑卡通，也笑自己。
电视节目需要高大上的，也需要下里巴人的。如果说美国那些无线有线台的美剧是美味营养的正餐美酒，用剧情、表演和艺术去吸引观众，那么[as]们就是街边小贩卖给你的垃圾食品，如果用品大餐的态度去尝当然是万万不得，但是在大餐吃完之余，你会发现它们竟然有着不一样的风味，初一品尝好像令人难以下咽，但是很快就吃的不亦乐乎，不能自已。
当然，美式幽默未必就合其他国家的胃口。从[as]的海外布局我们也能看出这一点，美国[as]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频道，作为Cartoon Network的兄弟台存在。但是在其他欧美国家，[as]有的时候是Cartoon Network的一个子版，有的时候则只能寄人篱下，在其他电视台上播出自己的节目。比如《瑞克与莫蒂》在东欧某些国家，就在当地的Comedy Central播出，在拉美则于TBS（特纳的电视台，和东京那家没关系）播出，在德国是TNT喜剧，在意大利则是Netflix放送。而在东亚地区即使是日本这种非常西化的国家，也没有自己的[as]（但是有Cartoon Network）。文化差异也许是[as]选择国家合作的考虑因素之一。
说起来，《瑞克与莫蒂》在中国首次上电视还是因为“四川辣酱”事件被CCTV报道了而已，再往前的话所有人真的只能通过盗版渠道观看这部动画。这没有什么，《飞出个未来》、《辛普森一家》、《机器鸡》、《一家之主》这些成人卡通在国内推广靠的也是人人字幕组、漫迪字幕组等民间字幕组的努力而已。只不过，《瑞克与莫蒂》是火过头了，而更多的成人卡通，像《美国老爹》、《卡通乱炖》甚至是同样正版化的《太空终界》（虽然是特纳授权A站但是和[as]没关系）却没有这么大的热度。
二、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二、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那么，姑且不论成人卡通，美番在中国的市场扩展之路如何呢？
美番进入中国市场并不算晚，80年代有《变形金刚》、《忍者神龟》，90年代有《唐老鸭俱乐部》、《星际恐龙》、《蝙蝠侠》，千禧年后还有《飞天小女警》、《海绵宝宝》和《蜘蛛侠》等等。这些系列都曾经在国内的电视上播出过，有些是央视，还有些是卫视，除此以外，Nickelodeon曾经和CCTV合作过“尼克儿童频道”，迪士尼也曾经用“小神龙俱乐部”把本部优秀的TV动画带给中国的孩子们。既然如此，为什么后来他们都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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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21世纪后对中国对外国动画播出力度的减弱，大部分动画只能依赖于字幕组在网络上传播。在这段时间里，来自日本的竞争对手们虽然没有直接介入，但是靠着字幕组的传播让很多人认识了这些动画和它们的制作者。随后到了正版时代，日本动画就乘势大量进入中国，开始以正版化途径在网络上播放，成功从中国财布那里拿来了不少经费。
另一面，美国卡通们却因为这段失去的窗口期没有回过血，等到迪士尼们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去抢占的市场，已经被其他人差不多占完了。尽管《探险活宝》、《神秘小镇大冒险》（也就是《怪诞小镇》）这样的动画在中国还是有不少爱好者，但是终究无法构成从日本人手里抢回市场的力量。而且，美番们在几乎没有中国市场的情况下已经过了十多年了，现在他们在港台地区已经有自己的频道和足够稳定的市场，在美国本土的收视率虽然不算高但是也还稳定，既然没有打开新市场的动力，何必去闭着眼睛摸石头过河呢？
于是，不难想象美国卡通公司们在中国市场的漫不经心。Cartoon Network在腾讯上架了《飞天小女警》、《Ben 10》和《探险活宝》，用的都是台版配音， 没有原声和字幕，优酷上线的《少年泰坦出击》现在估计也进行不下去了。迪士尼和爱奇艺合作引入《神秘小镇大冒险》和《公主闯天关》（也就是《星蝶公主》），但是对于自家其他的原创就不管不问了。华纳大概也忘了自家手下有个公司叫Rooster Teeth，他们有一部在国内火的很的动画叫《RWBY》，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可以正版化。他们主动放弃了一次次的机会，实际上是因为美番客观上没有在国内扩充市场的需求。
回到这次《瑞克与莫蒂》的问题上来也是一样的，特纳没准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成人动画会在中国火起来，火到会有网站主动上来买版权。给钱那当然是要中文化，但是特纳也不会去在乎剩下的事情了。反正《瑞克和莫蒂》再怎么火也不会牵扯到特纳其他的卡通，而且没准这次火了下次就凉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抱着赚快钱的心理，我只要在乎我的美国市场就好，中国那边怎样怎样和我没关系了，钱能拿一笔是一笔，剩下的就让中国代理商自己麻烦吧。
正是这种满不在乎的心态让美番在中国的困局更加无解，甚至让新番难以在国内形成讨论度。过去A站和b站都有不少民间翻译的美国动画，然而随着版权时代到来，它们大多已经下架，美番字幕组也不得不转为其他渠道更新。对于那些不曾引进的美番来说，这意味着它们不得不在中国蒸发了，只有有心去寻找或者跟着某些动画UP主看番的人才能看到新番信息。
但是在美国市场，全年龄美番依然有着不可动摇的影响力。Nickelodeon、Cartoon Network和迪士尼既有能够连播十多季的“台柱子”，也有很多虽然只有两三季但是非常耐看的短剧。此外，和日本的全年龄动画相比，美番的原创性非常强，凭借自己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反哺美国漫画。美番的创作者们也经常尝试新题材、新种类，创作团队也日趋全球化，因此类型多样美番实际上也征服了相当多的欧洲、拉美甚至是亚洲市场，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誉。
如果美番想要在国内跳出困局，重新建立强大的影响力，就不能沿用现有的办法而必须有打破枷锁的魄力。同样，国内的版权方在买入正版的时候，也不应该把美番和日本动画混为一谈，也需要尝试用不同的方式推广。在过去的一年里，重生的A站在美番方面发力颇多，购买了不少耳熟能详的经典动画。考虑到b站已经把重点转向国创，附带着买些日番，美番则完全无视，A站的做法显然不应该被责备。
三、所以谁错了
三、所以谁错了
那么，A站拿到《瑞克和莫蒂》的版权以后，做了什么呢？
很显然，作为一部相当黄暴的动画，A站不可能一点不做原汁原味献给观众，否则下一秒就会有人举报A站播放黄暴内容，然后有关部门的铁拳就会砸下来，把刚刚恢复元气的A站一拳砸成一张遗像。而且隔壁的b站在引进日本动画的时候不也是见露打光嘛，那么我们见血打马不也是很正常嘛。
很遗憾，观众们没有吃这套。这些所有的暴力、血腥和残忍正是《瑞克和莫蒂》本身的一部分，没有了这些疯狂，瑞克也不过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糟老头子。想象一下你买了五袋比比多味豆，上面写着口味随意，结果你只拿到了一袋，而且所有的豆子都是白开水味，更糟的是你甚至不知道剩下的四袋什么时候会给你。这么一想也不难理解观众的怒气，浪费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来看一部被重新解构到体无完肤的动画，这就像瑞克突然想开不当酸黄瓜了，而是直截了当去看了心理医生，请问那样的瑞克还算个瑞克吗？
但是纯粹的愤怒是没有用的，而作为之前的盗版翻译者，电波字幕组的退出也是理所应当。做字幕可不只是需要用对作品的爱，还有自己的时间、精力和脑力，尤其是《瑞克和莫蒂》这种大量文化梗、语言梗的动画，能够翻译到“信”都已经不易，电波字幕组为了这部动画也算是倾尽全力了吧。正版之后的退场当然是有理可依，毕竟字幕本身也是盗版，被搞死也是早晚的事情。这种局面也是很多美番译者面临困局的缩影，虽然官方翻译不是那么好，却不得不因为个人原因或者官方要求停止翻译，无论如何，请善待字幕组吧。
那么，应该为没有体谅环境特殊的中国观众去指责特纳，[as]以及《瑞克与莫蒂》的制作者们吗？不，显然也是不能的。如同前面所说，特纳、迪士尼、华纳等等的TV动画在从中国榨不到多少油水的情况下，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了，他们没有理由迁就一块已经有些陌生的新市场，而且这片市场的利润，难以提起他们的胃口。
至少在特纳自己眼里，中国观众们喜欢的自家动画也就是《飞天小女警》那几个Cartoon Network的作品，哪里轮得到[as]的成人卡通？即使他们意识到了《瑞克和莫蒂》确实在中国有了相当的人气，估计也知道这种题材的动画在那里可能活不了多久，不如在因为不可抗力终结之前随便捞捞就走。不然当初《瑞克与莫蒂》上电视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展开推广工作了。
所以这么转了一圈回来，究竟是谁错了呢？这个问题可能很难有一个答案，也许谁也没错，也许谁都错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作为代理的A站不会无视网上不断的责骂而作壁上观，毕竟观众的意见，对于这家网站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似乎是为了改善一下网络舆论，12月1日，A站和电波字幕组达成了协议，电波将参与到接下来的翻译工作中。虽然这也许只是特纳把翻译经费扣下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在带着镣铐的环境下达成这个还算完美的结局，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即使如此，美番在中国的正版化之路仍然是一条迷惘之路。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变局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没有人知道《瑞克与莫蒂》能否在国内一直更新到完结。对于那些希望看到完整的中文正版的观众来说，在国内不能使用的Netflix可能是唯一的选择，至于其他美番中文化的未来，仍然在迷雾之中。
内容因剧透、敏感不适等原因被隐藏
点击查看文章一开始因为言辞过于激烈被审核拒了，等改过来离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过了几天了，希望读者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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