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报社面试的时候,主编问我有什么才艺,我说我小时候得过全国少年知识竞赛冠军。主编拿来一份报纸,翻到游戏版面,指着被四格漫画占据的小角落:“以后你就负责这个。”
于是我成为某个不知名小报的编辑,但我不喜欢这个职称,我更喜欢叫自己“出谜人”。我的日常工作就是查阅各种与谜题相关的资料——灯谜、迷宫、智力测试,从中创作每周的谜题以填充那个曾印有漫画的一分米见方的区域。还记得我经手的第一期报纸,头版新闻是“我国载人航天登月成功”,我认真地想了一个令我足够满意的数列谜题:
0, 0, ?, 2, 79, 62, 27, 14
我把它写在纸上拿给主编看,准备解释这个谜题和新闻内容之间的呼应。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了我,说行了,给校对吧。从那时主编的脸上的不耐烦,我渐渐回想起当今已几乎没人看报纸的事实,以至于连写报纸的人也不关心其内容。尽管如此,我热爱我的工作,起码让自己满意于我所负责的那一部分。
出谜对于我来说有一种全新的乐趣。猜谜只需要考虑如何解答,出谜则需要在让题目有难度和保证谜题的可玩性之间达到平衡。这是一种表达方式曲折间接,却又拼命想让对方理解的状态。我喜欢这种状态,它使我联想到爱情。
我在猜谜游戏的底部放了我的邮箱地址,并写着:第一位正解者将获得本周《股市行情》周刊一本。那是我社出版的另一份刊物,因此我可以很方便地拿它作为奖品。
两天后,我检查收件箱,内有六封邮件:四封广告;一封邮件说我的题目出错了,因为它不符合数学逻辑;还有一封附上另一个数列:
31, 28(29), 31, 30, 31, 30, 31, 31, 30, 31, 30, 31
我立刻知道她就是第一个答对的人了,唯她并没附上邮寄地址。我去信问她,她表示并不想要奖品。于是我将奖品顺延,将第二期的奖品改为:上周和本周的《股市行情》周刊各一本。
次周,当我再度检查邮箱,却发现同一个账户又发来了邮件,以及同样正确,并以另一个谜题形式呈现的内容。她每次都会在报纸刊出的次日回传邮件,每一周都不曾缺席。冠军的奖品迟迟送不出,转眼间在我的工位旁成为一摞包含半年订阅的杂志集合。
报纸销量持续下滑,虽然也有其他人能够解出每周谜题的正确答案,但我邮箱里收到信件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了。就连广告邮件也冷落了我,或许电子邮箱这项服务也将随着诸多上个世纪的科技遗产走向生命的尽头。我开始在谜题中藏另一个谜题,并不期待有别人甚至注意到这双层谜题的存在,而是完全为她而出。这种谜题成为我们之间最为隐秘的交流方式。
我在那里的工作大约只持续了一年,随着一场全国规模的新闻界会议,我们的报社就在国家机器宣传工具的更新换代中完成了历史使命。最后一天下班的时候,我抱着整年的《股市行情》,在走出报社门口时遇见了她。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位漫画家,在我来报社之前,她在我的猜谜游戏区域刊登她的漫画。
“这奖品我估计永远送不出去了。”我回答。因为最后一期的猜谜游戏我并没有放谜题,取而代之的是我写了一首诗:
第一位正解者将获得从往期到最新一期《股市行情》周刊共五十八本
答案为:1。数列中每一项为太阳系行星的天然卫星数量,地球有一个天然卫星月球;猜谜人回复的数列为一年中十二个月每月的天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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