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5日,GAINAX现任社长卷智博(50岁)因涉嫌强制猥亵罪,被日本警方逮捕。据传,卷智博于2月以“培训”之名,要求旗下(卷智博个人开设的GAINAX International)不到20岁的女性声优进行拍摄裸照、身体接触等猥亵行为。部分海外和中国国内媒体在报导此事时,使用“《EVA》前制作公司GAINAX”等类似标题以吸引读者关注,并有舆论无端将庵野秀明等原《EVA》制作者与现GAINAX联系起来。
昨晨,DIAMOND Online 网站刊登庵野秀明的特别连载,澄清他与 GAINAX 的关系,并披露庵野和 GAINAX 决裂的经过。
庵野解释说,GAINAX 原本是为制作《王立宇宙军 ~欧尼米亚斯之翼~》而在 1984 年成立,起初重视作品质量,缺乏成本管理能力。而后来由于《新世纪福音战士》走红,公司获得前所未有的收益,导致平衡崩坏,方向偏离。
庵野透露,起初,他和 KING RECORDS 都想要在别的公司制作《新世纪福音战士》,但念在旧巢情义,他最终还是决定由 GAINAX 制作 EVA,并请其他公司合作。
而 EVA 成功之后,由于 GAINAX 并没有参与投资,起初从作品中获得的回报只有自己的脚本版税和监督版税。他和公司商议,将这笔收入分给了在低酬劳下勉力工作的主要制作人员。
而与此同时,GAINAX 则通过 EVA 相关的电脑光盘、游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由于庵野当时并没有参与公司经营,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1997 年,EVA 制作委员会将周边商品的管理窗口权让给了 GAINAX,使得 GAINAX 可以从作品中获取收益。然而,GAINAX 毫无事业计划,也无视成本,走一步算一步,导致公司跌跌撞撞,许多企划和事业都只带来了损失。但经营团队和负责人仗着 EVA 的收入,从不反省公司和自己的失败。
公司不顾自己是因为 EVA 才提升了收益,并没有将 EVA 的收入返还给制作团队,而是一边利用 EVA 的收益和知名度赚钱,一边大肆挥霍。
到了 1999 年,时任 GAINAX 社长泽村武伺因巨额逃税而被逮捕,对此一无所知的庵野也不得不赴播出 EVA 的东京电视台谢罪。
泽村卸任后,山贺博之继任社长。由于 GAINAX 失去了社会信任,山贺便要求庵野成为董事。庵野起初对经营没有兴趣,但到了 2003~2004 年,公司连月入不敷出,庵野也终于决定做点像是董事的事,检查了公司文件和数据,大吃一惊:几乎没有工作的人一直在拿工资,没有成绩的职员工资远比为 EVA 尽力的工作人员更高。
随后,由于 EVA 钢珠机走红和两家企业注资,GAINAX 绝地逢生,又开始大手大脚地浪费起来。庵野又心寒于自己向经营团队提议改善公司体制却始终得不到采纳,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当这个董事。
当时,庵野本有一个原创企划。但他认为,自己再怎么构思新企划也只能是 EVA 的支流,不如用剧场版的形式重做一遍 EVA,这对自己、对停滞不前的动画业界都有好处。
而这个新 EVA 剧场版,庵野决定不再在 GAINAX 制作。
原因有很多:如果和旧作在同一个工作室,就难以注入新的空气;当时 GAINAX 在推进别的 TV 系列;庵野担心自己一直留在公司会导致年轻代制作人员无法舒展拳脚。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庵野想要管理制作费用,让收入充分回归到制作人员和公司职员的待遇和福利上。于是,他辞去 GAINAX 董事一职,成立了 Khara。
虽然庵野已经独立,但 EVA 的版权管理和商品化窗口仍在 GAINAX。这是因为当时 Khara 人手不足、GAINAX 的负责人又熟悉作品。所以 EVA 的版税当时是 GAINAX 先拿到手,然后扣除自己的占比和手续费,把剩余费用转给 Khara。
可是,自 2012 年起,GAINAX 由于经营情况再次恶化,开始拖欠 Khara 的版税。山贺博之和武田康广两人亲自来到 Khara,请求分期支付。庵野也接受了。
顺带一提,GAINAX 向 Khara 支付版税的,只有 EVA 而已。庵野担任监督的《飞跃巅峰!》和《蓝宝石之谜》,还有在其他公司执导的真人电影《Love&Pop》等作品,至今版税还是会到 GAINAX 手里。
2014 年,拖欠着 Khara 巨款的 GAINAX 又上门恳求,希望 Khara 在 3 天借给他们 1 亿日元。如果拿不到这笔钱,GAINAX 只能倒闭。庵野紧急筹集了 1 亿日元无薪无抵押借给了 GAINAX,同时也感到 EVA 的权利继续保留在 GAINAX 手里会很危险,于是要求 GAINAX 将 EVA 商品化窗口和版税分配权返还给 Khara。
作为企业经营者,给这样的公司借款很不明智。但庵野念及对方是自己学生时代起的友人,作为动画界的一员也想要支援处境艰难的同行,同时还想给长年承受关照的公司报恩,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庵野还提出,想要买回 Khara 当时主要制作人员参与比重较大的《飞跃巅峰!》《飞跃巅峰2!》《FLCL》等作品的原作权。毕竟 GAINAX 的状况难以制作新作,而且这笔钱也可以帮助 GAINAX 缓解燃眉之急。山贺博之也接受了,并且谈妥了条件。可是有一天,GAINAX 忽然提出要把收购价格提升到当初谈好的 6 倍。
GAINAX 没有解释抬价的原因。就在 Khara 还在困惑的时候,这笔交易不了了之。2015 年,在 Khara 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三部作品的权利都被卖给了其他公司。同年 5 月,银行介入 GAINAX,进行了大规模的人员整理。庵野没有参与的其他作品的权利也已经被卖掉。
庵野见状不妙,几次要求 GAINAX 解释经营状况、给出还贷还款,并表示可以考虑进一步推迟还款、支援 GAINAX 经营。而 GAINAX 一口咬定经营状况没有问题,会按预定还款。
2015 年 11 月,福岛 GAINAX(今天的 GAINA)成立。福岛 GAINAX 起初还是 GAINAX 的完全子公司,不知何时,股份被完全转让给社长浅尾芳宣,解除了和 GAINAX 的资本关系,成了完全无关的新公司。而 Khara 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
在此前后,日本各地都成立了挂着 GAINAX 名头的公司:2014 年 5 月的“米子 GAINAX”,2016 年 4 月的“GAINAX WEST”,同年 7 月的“GAINAX 新潟”……这些公司和 EVA 毫无关系,却借着 GAINAX 过去作品的名号博取关注和商业机会,当 GAINAX 发生问题时又宣称自己和 GAINAX 没有资本关系,是完全独立经营。
2016 年 4 月,GAINAX 忽然停止向 Khara 付款、还债。Khara 要求 GAINAX 解释情况,并未得到回应。庵野直接给山贺博之发邮件、打电话,也完全无法和他取得联系。
庵野还听说,GAINAX 要卖身给外国公司。就在他调查真相的时候,那家外国公司已经跑来问他:“如果我们收购 GAINAX,可以请庵野导演来做电影吗?”
Khara 对此感到担忧,害怕留在 GAINAX 的作品权利和制作资料也在他们不知情中被卖给其他公司,便申请临时冻结 GAINAX 财产,想借此逼迫山贺出面。可在那之后,GAINAX 也始终没有给出还款计划。Khara 不得已,只得上诉法院请求强制 GAINAX 还款。此事成为了新闻,被全日本所知。法院判决 Khara 全面胜诉。
而在这一过程中,Khara 得知,自己深度参与的多部过往作品的重要资料已经被大量卖给福岛 GAINAX。他们花费人力、时间和金钱取回了这些资料,并获得与作品相关的各公司认可,在非营利机构“动画特摄档案机构”的管理下保管。
2016 年 9 月 30 日,GAINAX 解雇动画制作部门所有员工,并让他们移籍到随后成立的“福岛 GAINAX 东京 Studio”(今天的 Studio GAINA)。Khara 对 GAINAX 的各种支援完全失去了意义。
直到今天,Khara 仍然没有收到当时 GAINAX 社长和经营团队的联系、解释和道歉。
而到了 2019 年 10 月,庵野完全不认识、也不清楚背景的一个人物成了“GAINAX”的最大股东和社长,12 月成了刑事案件嫌疑人。
一些媒体在报道此事时打出“EVA 制作公司社长被捕”的标题,而如今在制作 EVA 的是庵野担任社长的 Khara。这么一来,就好像是庵野秀明被逮捕了一样。这一报道导致许多人误解,甚至还有已经谈妥的合作因为此事泡汤。庵野对此表示抗议。
而把犯罪嫌疑人这样的人物引入 GAINAX、将股份转让给他、让他担任社长的,只能是 GAINAX 当时的经营团队。他们对自己、对员工、对制作人员、对作品、对社会完全没有负责的意思。庵野不是作为债权公司的经营者,而是作为从学生时代起的友人,对此感到遗憾。
而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自己大概已经再不可能和他们回到从前那样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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