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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大拥堵是从2038年一个普通的周一开始的。
吉恕是羊郡市交通调度中心的一级调度总指挥，换句话说，他至少在这个部门干了二十年了。
周一早上六点半，他就早早的来到了工作岗位。理论上他接的是早上八点的班，但是这些年，羊郡的人口越来越多，拥堵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即使是非节假日的周一早上和周五下午，人流量会比平日也会增加很多。所以单位里就慢慢的形成了一个默契，每周一早班和周五晚班的交接班，都会有一两个小时的接班时间。吉恕年纪大了，醒的早，加上家不远，自然来的也早。
昨天夜班的是三级调度总指挥罗梓铭，年纪不大，刚参加工作不到五年，是单位最年轻的调度总指挥。对于他们这个单位来说，夜班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事情，毕竟在晚上不会有大的交通拥堵这类的情况出现，夜班更多的是应付突发状况，但是调度总指挥按照规章必须在现场，所以由年轻的小伙子来夜班就显得理所当然，毕竟有经验的老同事要面对白天复杂的路况、巨大的流量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小罗，怎么样？”吉恕拍了拍在巨大STOCC操作中心前站着若有所思的罗梓铭的肩膀。
“吉老师，你怎么来的这么早？”罗梓铭转头，两眼都是红血丝，显然年轻归年轻，熬夜还是或多或少的对身体有影响。
“我反正睡不着，害怕早高峰出情况你搞不定，就先过来了。”吉恕回答，看了看罗梓铭的脸，又问：“看你这样子，昨天也没有休息好吧。别以为自己年轻身体好就这么不注意，夜班很熬人的。”
“吉老师说的是，”罗梓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在这个问题上被中心的几个老人说过好几次，他心想着要转移话题，于是指着STOCC的一块副屏幕说：“吉老师，你来看这里，我觉得有点不对。”
罗梓铭指的是STOCC的地区峰值统计，STOCC的分区和羊郡市不同，羊郡市有11个区，但是在STOCC这里，羊郡市被划分为51个交通流量区，同时，根据人流量和拥堵情况，分为3、4、5、6级区，在以下，被统称为正常区。
现在屏幕上是方村地区，一个显示人流量的折线图正在迅速地上升，吉恕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STOCC主屏幕上方的原子钟，现在的时间是6:32。
“把最近半年周一同时段的方村平均人流量直方图调出来。”罗梓铭看着吉恕的表情，扭头对操作员方薛颖说。
“先不用，”还没有等方薛颖操作，吉恕就制止了：“意义不大，数据没法参考。”
“没法参考……？”方薛颖和罗梓铭都面色古怪的看着吉恕。突然，罗梓铭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懊悔的拍了拍脑门：“吉老师我是有点晕头了，居然忘记了今天23号线正式运营了！”
方村，地理位置好，在羊郡的中心位置，周围有大量的居民小区、城中村。住在方村的人很多，到了上下班时间，这里所有交通方式都会面临人流量暴涨的地步。方村作为全羊郡人流量最大的交通流量区之一，有一条地铁16号线贯穿，方村地铁站也是常年被评为全国最拥挤的地铁站之一。现在，作为最重要的交通线路16号线已经不堪重负，好在市委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提前规划了多条新地铁线路，其中23号线就和16号线的方村站接驳，今天以后，方村地铁站就是换乘站了。
新的地铁线路经过方村，人流量的迅速增加显然是正常的，想通了这一点，罗梓铭就没有在意了，刚想过来给吉恕说点什么，远处天网组的小王叫了下他，罗梓铭于是转头先过去了。
吉恕这边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皱眉沉思了一会，问方薛颖：“小方，23号线是从孔雀城入城流量吧？”孔雀城是羊郡的新区，距离市区很远，开车不拥堵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定位是大型居住区，有十几个居民小区在建。如今23号线的贯通，房价又是一波喜涨。
“是的，吉老师。有什么问题吗？”方薛颖问。
“之前这部分人主要是怎么通勤的？”吉恕继续问。
“我查下STOCC分析库，”方薛颖一边回答一边操作，熟练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界面。
“按照STOCC的分析，”方薛颖看着屏幕：“他们主要是沿着东向入城道路，国道9901、9902、阳山高速、新快速线几条公路，搭乘小区的通勤公交，市政公交、或者自驾入城的。”
“查下上述交通线路，沿路人流量相比同期同时段有没有相应的减少？”吉恕问。
“好的，”方薛颖不知道吉恕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在全市联网的数十万个摄像头和STOCC系统的帮助下，这项工作现在只需要简单的动动鼠标和键盘就能完成，所以她没有发问，而是迅速的完成了操作，但是这个结果……她皱起了眉头：“吉老师，上述区域人流量相比同期同时段，多了至少百分之三十五。这怎么回事？”
“没有操作错误？”吉恕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获取结果的时候筛选条件有没有多选？STOCC会重复计算多选部分。”
“没有错，实际上整个孔雀城入市区方向的人流量都在增加，不……是整个东边入市人流量都在增加。”方薛颖一边操作一边回答：“我刚又重新操作一次，确定了操作步骤没有失误。”
“你让一下，”吉恕没有在疑问，而是叫方薛颖站了起来，自己在她的电脑前，又亲自操作了一下，果然方薛颖没有说错，现在整个东入城的人流量都在增加，相比同期同城，人流量至少增加了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身后传来惊讶的喊声，方薛颖一直看着吉恕的操作，现在她看着筛选的数字结果一脸不可置信，“我刚才筛选的时候，还是百分之三十五的增幅。”
“这不可能，”吉恕有点发懵，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或者说，自从STOCC和天网接管羊郡市以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流增幅。
“小罗，你过来下”吉恕扭头喊了下正在和天网组说着什么的罗梓铭，谁知道罗梓铭不但没有过来，反而苦笑着说，：“吉老师，还你是过来看看吧，天网组这边有点问题。”
天网是遍布这个城市的几十万个联网摄像头、感应器、无人机组成的网络，利用超级计算机进行大数据分析的超级AI系统。STOCC的绝大部分数据来源都是基于天网组的监控。
“什么问题？”吉恕皱了皱眉头。
“我说不清楚，这样，你看二号主屏幕，我切上去。”罗梓铭说。
吉恕抬头看向主屏幕右边的二号主屏，一下呆住了，屏幕上是天网监控的几个羊郡的主要路口，现在无一列外的，密密麻麻的，都是黑乎乎的人头，密集的叫他倒抽一口气。这样的密度，他只有在节假日的旅游景点看见过，他摘下眼镜，走到2号屏幕前面，仔细的盯着屏幕，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是哪几个路口？”
指挥室内一片安静，毕竟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画面，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天网组那边随即响起键盘的敲击声，屏幕上立即显示出各个路口的名字，吉恕越看脸色越难看，因为这些路口几乎全是羊郡老大难的拥堵路口，证明现在这个人流量不是发生在特定的区域，而是全羊郡人流量暴涨。
他扭头看着现场调度总指挥罗梓铭，罗梓铭也看着他，还是吉恕先开的口：“能排除天网技术问题吗？”
“绝对不是天网的问题，”罗梓铭没有回话，他身边站起来一个穿着工装的小胖子，他是天网组的值班组长王明义。
“天网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给监控画面增加人数的故障，天网再厉害也不会在监控画面里P人上去。”
“吉老师，不是天网故障，STOCC也开始预警了”STOCC数据操作员方薛颖站起来说，为了验证她刚说的话，他把屏幕切换到一号主屏幕上，那是市区交通图，51个交通区域有一大半迅速变成了深红色。
大厅里面短暂的安静了几秒，然后像一盆水泼到了热油里面，迅速的炸了起来，
“怎么可能，哪来的这么多人！”
“系统绝对错误了，历史上羊郡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不是谁把备用系统的演习模式切换过来了？”
在大家纷纷攘攘的时候，吉恕走到主屏幕前方的总控制台，拿起广播麦克风：“大家安静，大家安静，现在是特殊交通情况，大家听我指挥。”
吉恕说完看看罗梓铭，罗梓铭朝他点点头：“吉老师你来，这情况我不行。”
人群马上安静，现场是训练有素的调度人员，平时是半军事化管理，
吉恕吸一口气，开始雷厉风行的下命令。
“天网组联络天网控制中心，核对天网目前情况。
“地铁联络组，联络羊郡地铁总调度，搞清楚地铁最新情况。
“市政交通组的，联络市交通总调度、搞清楚他们的情况。
“行政小张，你去把冗余组全部叫醒。
“小罗，你负责通知市交通局领导、市委办。
“综合协调组，联络电信、移动、网通外连部门，要他们的信号分布图，对比他们的数据看一下。
“安全联络组，联络市交警大队、说明情况，宣布橙色预警！另外给市公安局发去情况说明函，报备情况。
“STOCC总控组，发动所有的STOCC算力，全力疏通十一个三级区的交通拥堵。
“STOCC数据组，全面监控市区人流异常，将数据异常点放到三号大屏幕上。”
对了，吉恕拍了拍脑袋：“小张！”
刚想出门的行政组小张停下了脚步。
“你叫醒冗余组后，去餐厅推两箱红牛进来！”
第二章
张光成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起床很久了。
张光成，今年四十岁，被媒体称为全国最勤劳的副市长。这可不是虚言，每天他都工作到很晚，但第二天仍旧雷打不动的五点起床。因此，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和平常一样，吃过早饭,坐在前往市政府的车上了。
听着电话里的报告，张光成的眉头皱了起来。挂掉电话后，他马上叫司机改变方向，前往市交通调度中心大楼。同时，他对副驾驶的秘书杨文吩咐道：“通知交通局班子、交警队、市局，请他们去调度中心大楼。”
“张市长？”杨文比较意外，刚想细问，张光成伸手制止住他，接着说到：“调度中心那边说全市交通系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拥堵，可能导致市交通系统的崩溃。按他们说法，这种情况从未出现来过。你先通知我刚才提到的相关人员，我们现在就赶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杨文没有继续问，默默的拿起电话，开始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而张光成则继续闭目养神。不久，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住了，张光成并没有在意，然而过了几分钟，车子仍旧没有动，他有点奇怪了：我家距离调度中心大楼并没有多远，路上没有哪个路口的红灯要等这么久啊？
张光成睁眼看了眼前的路口，这一瞥把他吓了一跳，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着做梦了。市调度中心并不是在老市区，而是在新开发的政务区，这里本来没什么人，但是现在车的周围，两边的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熙熙攘攘喧闹不止，如同节假日的洋泾路步行街一样。
现在路口早已经是绿灯了，但是因为人太多了，斑马线上的人根本断不掉，车没法走，逐渐地，喇叭声开始此起彼伏响起来，但还是没有车敢硬闯过去，因为斑马线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张市长，”刚打完电话的杨文显然也看到这个情况，“我有个建议，这里到调度中心大楼走过去就五分钟，我们让刘师傅先在这等着，我们先步行过去吧。”要是换别的领导，秘书肯定不会提出这种建议的，但对于张市长，杨文是了解的，典型的实干型官员，务实能干，讲求效率，这种情况铁定是能接受这个建议的。
果然，张光成拉下车窗，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空，再看了看路边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人群，打开车门：“杨文，咱们走，这么多人，我们估计是五分钟都走不到了，你给调度中心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实际上，路况比张光成预想的更加不乐观，两人花了十五分钟才挤到了市调度中心的大门前，一路上挤出了一身的汗，还被踩了几脚，但是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都看不清是谁踩的。当两人狼狈不堪的挤到了调度中心STOCC的控制中心大厅时，大厅里已经一片混乱了：冗余组已经全部到岗，此起彼伏的电话声、纷乱繁杂的交谈声、还有工作人员之间互相叫喊的声音……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主管交通的副市长来了，直到行政组小张发现他们已经到了，连忙跑过来请他们去会议室，并准备去叫总调度吉恕过来汇报情况。
“不用了，现在这个情况，不要叫现场的同志跑来跑去了，我过去。”张光成制止了小张，轻车熟路的朝着总控台的吉恕走了过去，吉恕抬头看见副市长走了过来，赶紧小跑过来，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张市长，交通情况绝对有问题！”
“怎么回事？”张光成没有在意吉恕的直接，实际上，市交通口的都知道他的脾气，直来直去，喜欢直接务实的干部。
吉恕将他带到了三号主屏幕前，指着已经红到发黑的羊郡市交通流量区图说：“今天早上六点三十五分起，全市各大交通流量区均出现了不正常的人流量增加。到现在为止，全市五十一个交通流量区，已经有四十七个人流量增加到同期同点的百分之三百七十五，并且还在增加中。全市两百六十五个地铁站中，有两百零五个客流量达到了同期同点的百分之两百以上，其中七十五个地铁站趋于瘫痪，不得不进行交通管制。另外，全市两千八百条公交线路，有一半以上客流量同期同点增加百分之两百以上，就连全市渡轮、缆车、水巴、地铁接驳车的客流量都成数倍增长。
另外，根据天网系统的统计，现时全市各条道路上的人流量同期同点平均增加了百分之五百以上，并且人数还在不断上涨，部分主干道，比如军校大道、沿河路、大河东路和大河西路，人流量已经接近平时的十倍。”
张光成饶是养气功夫练的不错，这会儿也被惊的目瞪口呆，听着这些天方夜谭的数字，他脱口而出：“是不是搞错了？”虽然他同样了解STOCC和天网系统的威力，更何况他还在来的路上见识到恐怖的人流量。
“这么多人是从哪里来的？”秘书杨文插口道，虽然对于具体技术一窍不通，但杨文也知道这些数字代表着什么，一时间被惊讶的目瞪口呆的他很唐突地插嘴领导讲话，这放在以前，他是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张副市长挥了挥手，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问吉恕，：“现在STOCC能统计出市区交通人流量是多少吗？”
吉恕看着张光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艰难的说出一个数字:“一千两百万，”接着他又继续补充，“这数字是所有在天网监控下，处于羊郡市公共交通区域的人数。”
“天方夜谭！”张光成斩钉截铁的回答，“截至今年十一月，羊郡市常住人口一千九百万，加上流动人口也才两千三百七十五万，你现在告诉我，现在，早上七点，羊郡就有一千两百万人离开被窝出门了？这是撞邪了不是，羊郡哪来的这么多人？”
“张市长，”吉恕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是这个结果是STOCC和天网双重验证的。另外我们联系了三大运营商，根据热点连接数量预估了人数，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候，杨文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小声道：“市委秘书处的。”接着匆匆到一边接电话了。
张光成没有在意，继续问吉恕：“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羊郡最近有什么大型活动？”他顿了下，“不用回答了，没有大型活动能叫全市的人全部在早上七点都跑到大街上。我记得你们对于极端交通情况是有完整预案的吧，这种情况有预案吗？”
吉恕想了几秒，回答：“张市长，我们有基于各种情况的预案，但是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预案，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全市几乎所有交通流量区同时人流量暴增，但是我建议，采取措施，遏制市民出行。”
“怎么遏制？”张光成问。
“通知市民，全市暂时放假，企事业单位，政府机构，组织单位……”吉恕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这不行，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就算这样的通知发布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想过吗？经济损失，民众恐慌……总之这个方案肯定不行。”
“张市长，其实我还没说完。现在这个方案肯定不行，因为……”吉恕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大厅里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调度指挥中心马主任，市交通局的几位正副局长进来了。
因为调度指挥中心和交通口的大院离得不远，加上严重的堵车，所以几位领导都是走过来的，都走得有点气喘吁吁的。马主任最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但是这些汗倒不是走路走出来的，而是他在进入大厅看了几眼大屏幕后给惊出来的。他是懂行的人，知道这些数据和图标代表着什么，远远的就喊：“老吉！老吉！是不是谁不规范操作，把演习的数据接到主系统了？”
张光成摆了摆手，他知道吉恕是老调度了，现在这情况不是演习的事，他示意吉恕继续说。
吉恕转过头，继续说：“现在外面人太多了，特别是几个商业区和CBD，我担心有踩踏事件，我建议请求公安、武警及解放军的支持，上街疏散人群回家，同时防止踩踏事件，以及恶性交通事故……”
这时候杨文匆匆的挤了进来：“张市长，急事。”
张光成看着杨文：“怎么了，你先说。”
“市委那边说，现在几个主要领导都通知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全堵住了，另外市委那边在询问什么情况，怎么到处都在拥堵，省委那边也在询问。”
张光成叹了一口气，对杨文说：“请市委同志通知市委张书记、欧市长，市公安局，政法委，武警，还有南部战区，省委苏书记，通报目前情况。和张书记说，可能要召开扩大会议，现在的羊郡市，面临极其严峻的特殊情况！”
第三章
早上七点四十，市交通调度中心的会议室，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位领导，能来的这么快，是因为张副市长基于地面交通情况，让市交警大队派出直升机去挨个接的人，要在五年前那是不可能的。后来随着羊郡市交通情况的日益复杂和城市的不断扩大，五年前，羊郡市交警队建立了拥有三十架直升飞机的直升机巡逻大队，对内叫直升机组，保证五架直升机随时待命，处理突发情况。
在这四十五分钟内，本来还有一些黄色的羊郡市交通流量图，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红的发黑。根据天网、STOCC、运营商的手机信号热点分析预估，目前在羊郡全市公共区域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一百万。全市两百六十五个地铁站，有七十个已经完全限流，其中三十个已经关闭，路面交通更是趋于瘫痪，车流量并未见显著的增加，但是有些区域的人流量增加了十几倍，公路沦为步行街……
在众多领导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吉恕做了简报，如同他预料到的一样，大家纷纷提问，直到市委张书记挥了挥手，把大家的喧闹压了下去，只问了一个问题：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全市两千三百万人口，现在我们统计在街上有两千一百万人口，也就是说全市人民都上街了？在早上八点不到？同志们，我们是都还没有睡醒吗？还是都喝醉了？”
随着张书记的问题，大家都哑口无言，只有市公安局的孙局长站了起来：“张书记，我可以叫各个分局，各个派出所去看看辖区的居民情况，看看是什么情况导致市民这么早外出，是不是有谣言，煽动这样的情况。”
张书记挥挥手：“老孙坐下说话，你先安排下去，我们市委也向省委通气，上报中央，汇报一下目前羊郡面临的严重情况。另外请中心的各位再次耐心、细心的检查下设备情况，请设备制造商的工程师一起来，看看是不是技术故障。市应急委先号召全市中小学、企事业单位休息一天，通过市短信系统、电视台、电台、网站、自媒体进行发布……”
张书记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吉恕焦急的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张书记，刚得到消息，全市人流量又增加了……现在全市在外人数有三千一百万！”
“荒谬！”这是张书记的第一反应，“现在在羊郡这片土地上也没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有三千多万人在公共区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一定是STOCC出问题了！”
“张书记，这个数据是和天网比对过的……”吉恕辩解。
“我好歹也是信息技术专业的，”张书记斩钉截铁的说，“STOCC的数据来源绝大部分是依靠天网采集，STOCC只是负责大数据计算，既然天网采集源出了问题，STOCC出问题可能性不是很大吗？你们检查系统了吗？”
“检查了，”吉恕说，“在诸位领导刚来的那会儿，我们彻底检查系统，制造商新华数码的工程师也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能得出这么离谱的数字？按照你这样的说法，每一个羊郡人都在室外了？孙局长，你那边什么情况，你们下属辖区内居民小区是不是都空了？
孙局长抬了抬头，又低头看了看警务通，面色古怪的说：“张书记，经过民警走访发现，目前走访过的居民区都一切正常，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该上班的出门了，没有上班的还在小区里……”
张书记顿了一下问：“所有的居民区都这样？”
孙局长回答：“目前还不确定，毕竟排查时间太短。但是目前三十一个派出所都有回复，基本上没有发现特殊情况。”
沉默，会议室里死一般的沉默。
透过会议室的透明玻璃能看见大厅的主屏幕，主屏幕是天网系统的摄像头和无人机拍摄的市区诸多地方的监控，监控里面，人们摩肩擦踵，拥挤不堪。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数据报告，他们也知道这个调查结果有点不合常理，甚至，很诡异。
“我有个想法，”大家循声望去，是角落里的调度中心马主任，“我们可以向中央申请协调，利用低空轨道卫星拍摄现在羊郡市的卫星图片，然后利用STOCC的主机分析，看看到底有多少人？”
“现在羊郡上空刚好有卫星？”有人问。
“有的，实际上羊郡上空低空轨道一直有卫星，还不止一颗。”
“STOCC能通过卫星图片计算出目前我们有多少市民在街上？”又有人发问。
“可以的，实际上几十年前的民用计算机都做得到……”
“马旭文同志的意见很好，”张书记一锤定音，对正在记录的秘书安排道，“联络中央相关部门，详细汇报目前情况，并提出卫星拍摄的请求。
“直升机组的同志，尽快将市委省委相关领导接过来。
“现在我们就地成立这次大拥堵事件处理小组，组长是我和欧市长担任，张市长是分管交通的，就由他担任副组长，公安、交通、消防、市政、武警等相关部门的领导联席。
“通知全市所有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学校医院、私营企业等全部放假，号召市民不要出门，全市军警消防要警惕火灾等事故。
“STOCC要尽快出一个评估，现在到底是什么交通情况，怎样处理是最优解。
“还要调查一下，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这方面谁有想法？”
“张书记？”人群中很快有回应，是主管教育的冯副市长，“全世界最知名的社会心理学专家就在我们羊郡，是双鸭山大学的夏新海夏教授，我建议请他过来……”
张书记点点头，吩咐身边人立刻派人去接，继续问：“大家还有什么别的意见？”
第四章
夏新海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作为知名学术人物，双鸭山大学教授，世界知名社会心理学教授，他老人家没有一点学者风骨，全校都知道夏教授雷打不动十点起床，十点前有天大的事情不要去找他，为了这件事还和学校商量，把所有早上的课都调了。所以夏教授这会有点起床气，心里想着不知道是谁这么不懂事，这届的新生？这还没有到考试啊……
推开门，夏新海一个激灵，因为他看见一个交警站在门口，自己安分守己的，无非是过海关多带点……等等，交警？
夏新海没等交警开口，面色古怪的问：“同志，你是不是找错了？我连驾照都没有……”
“夏教授，你好，我没有找错，我是受市委的委托，请你过去的，我市遇见了突发紧急情况，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情需要我一个社会心理学教授的帮助，另外市委找我为什么交警来接我？”夏新海更奇怪了。
“现在全市已经堵得不成样子了，基本交通瘫痪，没有我你去不了……”交警说。
“哦？”夏新海倒是有几分信了，羊郡市一旦堵车，那真是没有办法，交警的摩托车确实是能在堵车中自由穿行。“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洗漱一下……”
“卧槽？”夏新海站在交警巡逻直升机面前，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脏话，交警把他往操场带的时候，他还很奇怪，摩托车怎么停的那么远，现在才知道交警说的没有他去不了是什么情况。
带上头盔系好安全带，直升机缓缓起飞，被学校赶到操场边上的学生啧啧称奇，夏教授真有谱，警察开着直升机来抓……
但是此时在直升机上的夏新海却大脑一片空白，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地面，羊郡市的街道上都是人，密密麻麻的人，这样的人口密度他印象中只有几年前的羊郡世博会，春节的羊郡花市，但是现在这样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挤满了他在直升机上能看见的所有街道，马路已经彻底瘫痪，所有的车都停在原地不敢开，这样的壮观的情景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当中，他暗暗的掐了下自己的腿，很痛。
“夏教授，”刚才接他的交警是副驾驶，这时候戴上头盔用耳麦和他说，“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了吧？”
“不知道，”夏新海一片茫然，“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出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羊郡市申办奥运成功了？没道理啊，这还没有到日子啊。”
“我们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多人，”驾驶员插嘴，“今天早上开始街上就都是人，听说地铁都堵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上街了。”
“你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社会心理学专家，市委估计就是叫你过去分析分析这是什么情况的？分析分析大家都突然跑到街上的心理状态……”副驾驶补充道。
“社不社会心理学的且先不说……”夏新海喃喃道，这人也太多了吧，目力所及，羊郡大地上，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人群如黑色河流一样无边无际……
夏新海的飞机落在了调度中心的停机坪，马上就有人迎了上来，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听到一半夏新海忍不住打断他：“不可能，你说现在羊郡市已经有三千七百万人在路上了？怎么可能？”
接他的人是市委秘书组的一个秘书，赵海，他已经习惯了被接待人的质疑，没有生气，把他带进了会议室门口的休息区，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夏新海只认识一个，冯邵宇，自己的老同学，目前羊郡市的副市长。
“老冯，怎么回事？”夏新海大步走了过去，“这也太玄乎了吧，现在羊郡哪有这么多人，你们那个天网坏了吧……”
冯副市长苦笑一声，：“老夏，我们也希望是开玩笑。五分钟前，中央协调气象部用卫星帮我拍照，我们叫STOCC统计了下，目前确确实实有快四千多万人在外面，天网也是估计出来差不多这个数……”
夏新海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冯副市长，惊讶的问：“全羊郡也没有这么多人啊，按照这么说，岂不是每个羊郡人都上街了吗？现在你我，我们学校好多学生，我是亲眼看着还在学校里面啊。”
“不只是你们学校。”边上的一位穿着白衬衫的警官插话，“经过我们全市各区派出所的调查，现在全市居民区基本上和平时没有区别，该出门的出门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在家里……”
“啊？”夏新海真的目瞪口呆了，“你是说，这外面的人是凭空多出来的？”
“我知道这像胡话。”那个警官苦笑道，“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现在市里面凭空多了几千万人！”
夏新海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你们不是有天网系统吗，天网不是能看见人的身份吗？用天网看看，多出来的是谁啊？”
“看了。”警官回答，“早就想到了，问题是我们到现在抽查了上百个目标，都不是多出来的人。”
“都不是？”夏新海惊了。
“是的，都不是。每个人都是正常的，有身份登记，有户籍证明，有最近活动轨迹……夏教授，”那个警官似乎认识他：“我看过你在微博发的关于集体幻觉和癔症的演讲视频，我想问问你，这是不是，我们羊郡人的集体幻觉？”
“集体幻觉？两千多万人的集体幻觉？”夏新海惊讶的说：“怎么可能？”
第五章
魔都国际机场，大厅里突然传出一阵喧闹，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几十个航班信息迅速的变成了红色，所有前往羊郡的航班都被取消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脸色巨变，赶紧拿出电话，拨打羊郡家人的电话，然而完全打不通……
“张书记，目前市区的无线电话和网络全都瘫痪了。”有人汇报着。
“三通一塔的领导呢？”张书记揉着太阳穴，有点着急的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这个关键时刻通讯断了？”
“张书记，”回话的是中铁塔的一个领导，“现在终端太多了，我们基础设施超负荷了，终端连接数是平时的几十倍，我们预案里面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啊。”
“你们不是有通讯应急设备车吗？就是亚运、世博、灯光节时候你们开出来的那种，全都开出来啊。”一个市委的工作人员问。
“现在开得出来吗？”不知道哪里的声音悠悠的传出来，大家顿时没声了。
“有线电话和有线网络现在还是畅通的，”电信的领导突然说，“我们有线网络和电话还是能够承担得了。”
“现在哪还有有线网络和电话啊……”那个声音又传来了。
“张书记，STOCC新的统计数字，现在市区人数增加到了四千两百万了。”罗梓铭拿着一张文件过来递给了张书记，张书记大概看了一眼，反手将文件拍在桌子上，“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这些多出来的人，是什么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天网那边什么情况？”
“张书记，天网组和天网指挥中心正在加班比对，截至到现在，我们比对了两千四百个样本了，都是羊郡有登记的普通市民，没有来历不明的人。”王明义回答。
“你们这样的效率太低了，叫天网自动比对，发现市民就不管，发现没有登记没有记录的人再通知，这样效率能翻好几倍。”吉恕在旁边建议。
张书记点点头：“政法口的同志，报告下目前的情况。”
“张书记，”回答的却不是孙局长，而是刚赶到不久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宁局长，“老孙这边调查结果，我市居民未出现大规模上街的情况，居民和平时一样在家中，实际上随着全市放假的通知，很多原本出门准备通勤的居民都留在了家中，毕竟我们通报的较早……”
“宁忠诚同志，你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是问治安情况。”张书记打断他的汇报。
“治安未见明显恶化。”旁边的孙局长补充道。
“目前没有大的火警。”消防总队这边回答。但是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现在的交通情况，我们没法出警……”
“现在也没有办法，”张书记皱着眉，“现在通知各社区、街道、物业公司，组织巡逻，联防联治，有用电隐患和火灾隐患的区域重点检查，能断电就干脆断电……对了，电网的同志，电力这块没有问题吧？”
“现在用电量是同期峰值，但是我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南方电网的同志点了点头。
“张书记，现在有个情况。”地铁集团的一位领导刚挂断电话，“我们员工汇报了一个情况，地铁沿线的便利店，食物和水都被买空了。”
“有哄抢现象吗？”孙局长立马警惕的问。
“暂时还没有出现哄抢的现象，”地铁的领导回答，“我们的员工还在维持秩序。”
宁局长插嘴：“应该不只是地铁沿线的商店有这个问题，我们能知道地铁沿线的情况，是地铁有组织有总结，能报告上来，这才不到九点半，食物和水就卖没了，中午怎么办？交通这么拥堵，运送食物的车能进来吗？”
“运输车不用担心，都是半夜就运到饭馆和商店的。”城市管理局道路司的一个领导说。
“但是现在多了两千万张嘴！”宁局长看了一眼那位领导。
“宁忠诚同志、孙南亦同志，”张书记打断问，“现在你们手头的警力，能不能安排上街维持秩序？能派多少人？”
孙局长看看宁局长，后者点点头，于是孙局长回答：“目前能维持秩序，但是只能是辖区派出所的警力，特警大队、防暴警和武警同志都太远，没办法运送过去。”
“那怎么办，现在这情况，万一有群众患病，我们该怎么办？”张书记急躁的把手上的笔摔到桌子上。
“南部战区回话，他们表示接受中央命令，铁军已经进入全军备战，随时响应地方同志的要求，进入羊郡救灾！”机要秘书跑来传递了最新消息。
“救灾？救什么灾啊，”张书记好气的说，“现在羊郡最大的灾就是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人，他们怎么来怎么走啊！联系全市所有单位，征召全市所有的直升飞机，包括交警队的，电视台的，国土局和林业局的，也去协调下南部战区，看看能不能有支援，现在的交通情况，就怕遇见突发情况，也只能先靠直升机顶着了……”
“张书记，张书记……”另外一个机要秘书转头，“国务院，国务院要求电话会议，五分钟后开始，要求咱们工作组全员到场！”
在大人物们忙忙碌碌纷纷攘攘的时候，夏新海却被遗忘了——是的，在他表达了社会心理学解释不了非自然现象的时候，大家就散开了。大家都很忙，非常忙，都有自己的事情，打了一个招呼叫他自己分析就去忙别的事了。夏新海觉得把自己叫来就是当时病急乱投医了，一个社会心理学教授怎么能解决这样诡异的，规模庞大的非自然现象，现在的他正在天网组的电脑旁边坐着，和王明义盯着屏幕。
“小王，下面这个数字是有多少异常的人是吧？”夏新海指着屏幕上一串不停变化的数字说。
“不是的，夏教授，”王明义摇了摇头，“下面的数字是有身份信息的正常人，要是有异常，会弹出头像的。”
“那就是说，现在检查了六……个、十、百、千……六十一万八千多人都是正常的，没有一个人是异常的？”夏新海有点蛋疼的问。
“是的，夏教授。”
“这玩意能快点吗？”夏新海问。
“这是最快了，”王明义回答，“需要天网先用摄像头或者无人机拍摄，然后分析出人脸信息，进行数据比对，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我想问，这个东西是依据什么规律进行分析的？把某个摄像头下面的所有人都分析了，然后再去分析另外一个摄像头？”夏新海有点疑虑。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王明义解释道，“是完全随机的，用一个随机数列，从全市几十万个在网的摄像头和无人机上随机选取的。”
“那更说不通了啊，”夏新海惊讶道，“这没有一个是异常的人，那大家没有都出门，街上挤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是有身份的正常人，这从哪多出来的人？难道是白日见了鬼了？”
第六章
“大约一个小时后，会有一架专机飞来羊郡市，包括国务院各相关部门的领导，国务院副总理、安生委、中科院、社科院和安全局的专家组成的一个小组。”张书记下意识的敲了敲桌子，“我们一定要做好相关工作，通知黑土机场方面，准备接待，现在羊郡这个状况，我们是没办法过去迎接了。”
“他们怎么过来？”一个没有参加会议的工作人员发问，“要不要派直升机组过去？”
“不用，”欧市长回答，“我们小飞机才能坐几个人？南部战区的同志派两架直30过去，一口气把人运过来。”
“同志们，”张书记接着说，“中央很重视我们的情况，这次是全力支持我们，刚才会议上，国务院、党中央向我们传达以下几点：
第一，现在羊郡市面临的拥堵情况是前所未有的，极其严峻的，并且可能随时酿成严重后果的。我们一定要发挥领导带头作用，谨慎、安全的处理这一事件，优先以群众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无论怎么样，群众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第二，现在羊郡的情况，及其的复杂，也是我们没有遇见过的，谁都没有相关的经验，中央要求我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出现更大的问题之前，尽快解决目前拥堵的情况。为此，中央将完全配合我们，羊郡周围解放军已经全面总动员，只需要我们提出要求，他们就能及时响应！另外，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中央已经调动全军目前能调动的直升机和无人机来支援羊郡！
同志们，这是我们羊郡建市以来，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我们全体班子，此时此刻，需要放下成见，团结一心，解决大拥堵！”张书记说完摘掉眼镜，看看欧市长，“老欧，你还有啥要说的吗？”
欧市长点点头：“同志们，我们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停止了全市所有的港口、码头、火车站、汽车站、机场的入羊交通，现在经过党委决定，要做好下列工作，大家务必配合，做好做实，不能出错！
一、由于现在大拥堵，无法运送人员，直升机降落有诸多限制，现在决定，号召全市党政军警机关就近引导人群，维持秩序。
二、现在天网能动用的无人机全部调度，在羊郡市上空巡逻，监视人群中有没有打架、推搡、疾病等突发状况。一旦发现，立即派距离最近的基层人员去处理。要是基层人员无法及时赶到，用天网看看附近有没有党员干部，有没有解放军武警，有没有公务员，有没有事业单位的同志，请他们先暂时稳定情况！
三、我们从羊郡周围数个大型物资仓库，紧急调集了一批粮食。由于羊郡人太多，我们不敢空投，只能叫直升机降落在一些高层建筑上，将粮食运下来，解放军的同志们会负责帮我们运输。市规划局的同志，马上去查一查，羊郡有哪些高层建筑有停机坪或者适合直30这样的大型运输直升机降落！
四、羊郡市水网密集，大河从羊郡穿过，市区内有支流五条，上百条渠道河涌，这些都可以利用起来，请环卫、水警、路政同志把小船全都集中起来，另外动员沿河企业和个人，利用水网运送物资和进行交通。
五、媒体这块，我们需要向全国、全世界媒体公开透明的介绍目前羊郡面临的情况，由市委宣传部的同志主导，定期向媒体发布我们的情况。舆论这块很重要，我们要占领引导高地，绝不能叫谣言散布。另外，请联络国内几家知名自媒体平台，做好谣言的删除和处理工作……”
“你说……搜索重复人？”王明义惊讶的问夏新海，“你是说这些人里面有重复的人存在？”
“不然呢？怎么解释全市突然多出几千万人？”夏新海反问。
“那他们是怎么重复的？什么原因造成的？”王明义一边操作一边问。
“你管怎么来的，外星人的阴谋也好，平行世界量子物理什么的也好，现在你先看结果。”夏新海继续说，“先暂时把核查身份停下来……”
“核查身份是领导决定的任务，不可能停下来的。”王明义把屏幕扭过来叫夏新海看，“但是你也小瞧天网了，谁说他执行一个进程就必须停下另外一个进程，我刚才编写一个新的脚本，叫天网执行查重。”
“查重的计算量比较大……”夏新海还是有点担心。
“你放心！”王明义斩钉截铁的说，“天网可是超级计算机，比中央气象局用来计算台风的都不差，这点小事情自然不出问题。现在就是卡在了信息采集这里，不然还会更快。”
“信息采集怎么了？”夏新海问。
“现在天网用的摄像头，实际上都是民用摄像头，在拍摄上速度和角度都是有限的，有些照片要多个摄像头比对拼凑，这些计算和信息传递花了不少时间。”王明义说。
“但我记得天网的无人机很先进啊，以前新闻还说过，说是什么全天候全自动什么的？”夏新海问。
“天网的无人机比较特殊，要他执行拍摄，传递照片这样的命令，他需要网络，现在只能靠无线电执行一些简单的命令。”王明义有点遗憾，“夏教授你知道的，羊郡现在的无线网络基本上挂了。”
“简单的命令包不包括广播？”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传了过来，夏新海不认识他，但是王明义显然认识。
“完全可以的，实际上这是天网无人机的基本功能之一。”王明义连忙站起来，“张市长你有什么指示吗？”
“刚才指挥组会议决定，动用天网所有无人机，在羊郡上方盘旋监控情况，并且通过广播安抚民众情绪。”张光成继续说，“请天网组的同志们尽快操作布置，你们要协调解放军的同志，在八千平方公里的羊郡市上空组成一张无人机网络！有困难吗？”
“有，还很大困难。”王明义苦笑一下，：“但是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要想办法执行，张市长，我们竭尽所能。”
张光成赞许的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一边的夏新海，夏新海赶忙上前一步，：“你好张市长，我是双鸭山大学的夏新海。”
“夏教授，你好，在微博上看过你的视频，”张光成握住夏新海的手，“刚才指挥组还提及你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社会心理学专家，现在这个情况，你这里有什么想法和思路吗？”
“很惭愧，张市长，我真的是一头雾水，社会心理学是研究个体和群体在社会相互作用中的心理和行为发生及变化规律。但是现在的情况，”夏新海苦笑一下，“我甚至没有办法确定这些多出来的是不是人。”
“夏教授，”张光成坚定的说，“这个世界的某些现象，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发现不了这些道理，只能尽量处理好这些现象引发的问题，处理这些问题，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专家了！”
“夏教授，张市长你也在这里！”夏新海刚想回答些什么，就被打断了，扭头一看，是冯副市长的秘书，“夏教授，中央有个规格很高的调查组要来，刚才在飞机上，调查组和我们电话会议了解情况，那边社科院的同志知道你在羊郡，指名要求你加入小组。”
“好，”夏新海点点头，朝张市长说，“张市长，谢谢你刚才的话，那我先过去了。”然后他又看了眼王明义，“小王，这个比对要是有啥结果，请想办法告诉我啊……”
第七章
“这场面电影都不敢拍啊。”坐在直升机上的夏新海看着羊郡市上空，不住感慨。
地面几乎所有道路上都是缓慢移动的人流，远处的天空中一架架的直升机飞过，有的还挂着巨大的吊舱——里面装着的是食物和水。在更低空的区域，偶尔看见点点亮光，那是无人机网反射的阳光。
中央的调查小组抵达后，迅速展开工作，夏新海和调查组几个学者以及公安的同志一起，正前往羊郡最拥堵的区域——大河新城。
没等感慨几句，直升机已经到了大河新城上空，大河新城很多高层建筑楼顶都有停机坪，在驾驶员通报地面调开附近的无人机群后，降落到了OFC大厦的顶部。
直升机缓缓落下，一行人匆匆下来，直升机旋即飞起，机舱里面还载着别的工作人员去完成其他工作。
停机坪上早有接到通知的大楼物管人员等候着，等到专家组落地，就急忙上前带路往电梯走去，夏新海看了下面前一个穿着OFC物业深红色西装的男士胸口的铭牌说：“刘总你好。”
“您太客气了，叫我小刘就好，”物业刘总赶忙说。
“刘总你是什么时候来上班的？”夏新海问。
“我是早上七点出门的，从科学路过来的？”刘总没有再执着称呼的事情。
“七点？你还能从科学路赶过来？”中央来的专家不了解羊郡的情况，没有发觉什么，但是夏新海这个本地人却很好奇。
“也是巧合了，早上我在地铁站排队进站就花了四十分钟，然后我刚进站，地铁好像就封闭了，不让进人了。在大河新城下车的时候，就看见地铁站里到处在广播全市放假，但是我琢磨着都到公司楼下了，再说公司也没有发消息说可以放假，就还是溜达溜达上来了。”刘总显然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说话间，一行人到达了VIP电梯间，两部电梯已经打开在等候，期间夏新海也问了另外几个员工是怎么过来的，这几个员工都是住在公司在附近租的宿舍里，直接步行过来的。
OFC的高速电梯在全世界都是排得上名的，很快到达了一楼大厅。电梯门一打开，就透过大堂玻璃看见了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位教授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社科院的工作人员先开了口：“我们还是尽快地展开工作吧。”
所谓的展开工作，实际上就是从门口随机叫人进来，问问他的身份，为什么到这里，对于现在的大拥堵有什么看法这类的问题。为了保证样本的随机性，这次调查人员一共分成了十来个小组，在羊郡的几个最拥堵的点做样本调查。
因为有公安同志的陪同，所以从街上邀请市民接受访问是很容易的事情。不多久，他们这组就已经完成了十个样本，但是大家表情却越来越奇怪。
“夏教授，”社科院的工作人员拿着这些样本资料开口，“都没有问题啊。”
是的，所有被拉进来问话的市民，都是因为有各种原因来到这附近被困住的，有过来上班，到了才知道放假的白领，有附近环卫工人，有游客，有住在附近的居民……
“是啊，怪就怪在没有问题了……”夏新海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人都是平时正常的生活轨迹，整个城市的居民生活习惯、行为模式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若是如此，问题来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这些多出来的人都是从哪来的？”
“夏教授？”正在夏新海思索之时，一位工作人员说，“我觉得大家的情绪有些不对啊？”
“怎么不对？”几个刚结束调查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
“没有群体性焦躁。”这个开口说话的工作人员，也是中科院的一个教授，负责群体行为的研究，“按说在这样的拥堵环境中，人的情绪会因为人数的增加、行动的迟缓、和他人的近距离接触等诸多因素造成比平时更加严重的焦躁情绪。
“这样的情绪反过来表现在表情、动作、语气上——从而影响到周围其他人的身上。最后形成恶性循环，不停的散播、传染、扩大。
“这也是很多人群聚集的场地容易发生问题的原因。但是……”他扬了扬手里的记录文件，又指了指大厅外的人群，“我观察他们，询问他们的想法，几乎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焦躁，好像他们很不在意今天的拥堵，就好像习惯了一样，我感觉到，这些情绪很不正常，是不符合常理的。”
“我想，这点可能还是有解释的。”夏新海思索了片刻说。
“这里是大河新城，是羊郡市的中轴线，有很多公众设施、旅游景点，包括羊郡图书馆、少年宫、大剧院，还有大河广场。加上羊郡经常在这里搞很多大型活动，比如亚运会、春节联欢晚会、世博会、还有每年的灯光节和烟火晚会。附近又是全羊郡最大的CBD，好几个大型商圈，所以这个地方常年实施交通管制，人流量巨大。我估计这里的常客，肯定都习惯了拥堵，可能在他们看来，这次只是和平时一样的拥堵，只是稍微严重了一点。”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提出好几个观点，但是都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大家觉得还是样本量不足，为了加快调查进程，大家稍微简化了一些问题，然后继续开始调查。夏新海也投入到工作之中，没多久，他想起来天网的查重都快一个小时了，也应该有结果了。于是转头问大楼物业借了一个座机，打电话到控制中心，打算找王明义问问。
“什么？你说查重没有问题？没有发现重复的？”
“你确定？脚本没有写错？”
“好吧，你继续，有结果马上通知我。”
挂了电话，夏新海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更加疑惑。虽然自己认为的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这样的设想未免太过玄幻，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就更没办法解释目前的情况了。
在夏新海满肚疑惑的同时，监控中心这边也并不轻松，目前没有任何办法解释遇见的情况。
中央协调了三颗卫星对羊郡市扫描拍摄了三次，还是确定现在羊郡的大街上有接近四千万人。这些人分布在羊郡各个区域，连平时人口密度相对稀疏的古都、孔雀城、新城几个区的人口密度都有大幅度增加。
但是密集人口主要分布在街道、广场、公园等公共设施中，而建筑物、小区等封闭区域的人口数量却是正常状态，且天网检查了几十万在街上的市民资料，完全正常……换句话说，这就太不正常了。
几个专家调查组和全市各个派出所抽查身份证的结果也陆陆续续的汇总了上来，基本上所抽查和调查的市民都是有理由和动机并且行程清晰的。
目前摆在指挥小组面前的最紧要的问题，不是搞不清楚人从哪里多出来，而是眼看着快到中午了，羊郡人民要吃饭了……
第八章
作为第一个注意到并且上报大拥堵的人，吉恕现在反而没有什么事情了。
原因很简单，STOCC瘫痪了。STOCC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城市交通监控分析调度体系，它利用城市中的摄像头、无人机、感应器等多种手段对交通情况进行分析和预估，并且利用超级计算机和AI大数据技术的结合，进行交通的预报、疏导和调度。
但是STOCC再怎么强大，也扛不住现在的状况，整个城市的绝大部分道路早已陷入瘫痪，机动车是别想了，地铁倒还是在运营，只是采取了严格的人流控制。
所以目前对于STOCC来说，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调度可言了，地铁自己就能搞定，现在STOCC主要做的就是不停分析从天网、卫星和三大运营商那里获得的数据……
是的，三大运营商现在还是能获取一部分数据的。虽然大量的客户端连接不上网络，但是运营商还是能从终端获得他们的连接请求，通过简单的数学计算，能大致估计出某块区域的客户终端总数。
这些事情，分析组就能轻轻松松的完成，方薛颖他们倒是忙得不可开交。作为调度总指挥，吉恕的职责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工作时间他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
吉恕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于是顺便帮数据组做一些分析工作，现在他分析的就是目前羊郡的人流边界的递减，理论上来说，一个城市一个地区的人流量密集区域和非密集区域，是有一个递减效果的。不过很反直觉的是，有时候，这个递减区域很小，比如一条马路两边，一边密度非常高，一边的密度却非常的低，这是发生在功能性拥堵的中段经常出现的情况。现在他就在分析几个区域的边界，试图找出这次羊郡大拥堵的一些规律。
“吉老师，您过来一下。”大厅门口一个市委工作人员朝他招了招手。吉恕暂时保存了下工作环境，过去询问后才得知，指挥组要开个小会，需要STOCC负责人同步旁听。
工作人员带他到主会议室边上一间小一点的会议室。吉恕挑了一个角落坐下，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主持会议的是市委书记张崇。
“同志们，叫大家来，是关于食物和淡水这方面的问题。”张书记没有任何客套，指指张副市长，“张光成同志，你来说明下情况。”
“好的张书记。”张光成发言，“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们预期进入了用餐高峰期，按照之前的部署，我们全市总动员，防止因为无法购买食物所引发哄抢或者群体事件。但是令人疑惑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类似的情况。”
会议室里顿时产生一阵悉悉索索小声讨论的声音，这时有人问：“是不是我们在全市几十个点空降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水起到作用了？”
“正好相反，”张光成表情有点疑惑，“根据基层同志的统计，应急食物和水，几乎没有派上用场。我们分析，目前没有发生食物短缺……”
这下会议室里炸了，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以至于张光成不得不用手机敲着会议室的桌子才叫大家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实际情况就是，我们没有检测到有任何地区出现食物短缺的情况。另外基层同志的汇报也支持这个结论，目前来看，羊郡的食物消耗量不比平时要多很多……”
“会不会是因为拥挤，很多市民放弃吃午饭了？”有人问。
“这个问题我们咨询了社科院的老师，他们分析，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是我们面对的基数是四千万人，在这样的基数上，部分市民不吃午饭这个概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人群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这时候张书记发话了：
“同志们，现在这情况，确实比较出人意料，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确实不是坏事。人一两顿不吃饭确实不会饿死，但是我们一直担心食物的过度消耗会导致群体性恐慌和报复性抢购。既然到现在，没有发生，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就是助力，排除这个隐患，就可以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工作上，那就是稳定群众情绪，做好疏散工作。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嘛，我们应该让专家来做调查嘛！”
在会议的同时，张书记口中的专家正乘坐直升飞机赶往另外的调查点，在飞机上，几个汇合的小组开了一个小会。
上午，他们分开做实地调查，确认拥堵情况确实是非常的严重。但是奇怪的是，所有被访问的市民都是无比的正常，正常的出门，正常的通勤，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而且都对“拥堵现象”没有太大的抱怨。反而有市民劝调查组说羊郡就是这样了，人太多，堵习惯了，不要大惊小怪。
一两个组是这样的结果就算了，但问题是所有组都是这样的结果就很奇怪了，大家接连提出了好几个理论都解释不了目前的情况。期间，一个中科院院士还提出一个理论，说是量子叠加观测什么的，但是大家谁也没当真。这几十年来，一百部科幻片有八十部都是量子力学，搞得量子力学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快和“魔法查克拉”一个身份了。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家决定开完会继续调查，并且各自选择了不同的目的地。随行工作人员负责向指挥部和中央汇报最新情况，科学家们却还抓紧时间在机舱内讨论。说是讨论，实际上已经吵起来了，搪瓷杯子都砸了一个。
夏新海没有参与讨论，他透过直30舷窗看出去，看着这个庞大的城市铺满整个地面，阳光照射下，建筑密密麻麻，他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个城市有种超越意向表现的能力，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老夏！”帝都大学的一个教授坐到了他旁边，他是第二批次赶往羊郡的学者，叫刘玉鑫。以前和夏新海认识，好几次一起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你有啥想法吗？”
“脑子里一团浆糊，”夏新海叹了一口气，“以往我们遇见的情况是群体无意识，个体有意识。现在你看这情况，我怎么感觉是个体意识和群体意识完全在两个维度啊。明明是这么大的拥堵，但是除了我们这些人在着急外，似乎老百姓不怎么在乎，我没办法分析出来他们的心理状况，今天我看见的一切，完全颠覆了我学的东西。我觉得这情况啊，要不然那帮物理学家能解释清楚，要不然就要找庙里的和尚咯。”
“哈哈哈，”刘玉鑫大笑，“老夏你别逗，物理学家和和尚谁来解释这个事情都不妙。咱飞机里没有和尚，但物理学家倒是给了好几个观点，你也听见了吧，量子物理啥的不说了，还有时空折叠的，平行宇宙的，甚至还有海市蜃楼的……我觉的还是指望和尚解释更靠谱。”
“小点声，”夏新海扭头看看坐在机舱后排正在唾沫横飞争论着的科学家们，“你嘴还是那么损，你真找和尚，最多跟你说两句‘施主着相了’的车轱辘话，人家物理学家起码认认真真的做调查，分析情况。唉，不和你说这个，说点实在的。其实跑了一上午，你有没有发现，羊郡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
“您可别开玩笑了。”刘玉鑫笑了，“我要是没有早上下去做样本调查，我就信了。我今天早上的调查点在你们文化东地铁站，那人流量，那密度……我稍微走了一圈，鞋都挤掉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夏新海摸了摸头，“这人，多，但是没有多到我们看到的这么多。”
“那您得具体说下。”刘玉鑫不笑了。
“怎么说呢？”夏新海用手敲着安全带的搭扣，“这么说吧，我们现在能看见的，就是说眼睛能看见的，卫星看见的，无人机能看见的，这些人确实都是存在的，但是这不代表这些人就有这么多。如果我们去算这些人头，能算出来四千万，但是他们产生的行为，可能只有一千万人产生的行为……”
刘玉鑫一脸懵逼：“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这不是也和和尚的囫囵话差不多吗？”
“唉？怎么说呢？”夏新海有点着急了，“我能形容这个现象，但是我没办法找个理论解释给你听！”
“也许我能找个理论解释这种现象……”突然间，后座传来一个声音……
第九章
说话的是刘睿，也就是刚才提出量子场叠加理论的物理学家，显然他已经退出了后排讨论区，不知何时悄悄地坐到了两人的身后。
夏新海瞅了一眼刘睿：“拜托不要说量子力学了，这个太玄了，很难证实。”
“不是量子力学。”刘睿有点尴尬，“刚才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不要太当真。”
“那刘老师您的新理论是什么？”刘玉鑫饶有兴趣的问，甚至有些调侃的意味在里面。
虽然提出的想法天马行空，但是刘睿确实是好脾气，就当没有听出刘玉鑫的语气，他继续说到：“两位老师，你们看，这次拥堵，有几个极其特别的地方。”
“什么特别？”
“什么地方特别？”
夏新海和刘玉鑫异口不同声的提出了疑问。
“这里，这里。”刘睿指着舷窗外几处空地，“这几个地方为什么人没有马路上这么多？”
“这好像是？”夏新海伸手接过旁边解放军同志的望远镜，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有点不太肯定的说：“这可能是在建的商业街，好像商家都还没有入驻，自然人不多。”
“那这里呢？”刘睿又指着一处大院问，“这里人也不多。”
“这里是小区，不是马路，人当然不会多。”夏新海这会倒是没有借助望眼镜，因为这个小区特别大，他也知道，几个朋友家在这里，自己还去过好几次。
“但是这个小区是个半开放小区不是吗？”刘睿问。
“是倒是，”夏新海回答，“这说明？”
“这说明，拥堵只在该拥堵的地方拥堵，”刘会回答，“拥堵发生的地方，是街上、旅游景点、公园、广场、大商场、大商圈这样的平时人就非常多的地方！我称这为大拥堵第一定律！”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夏新海踌躇着。
“那还有大拥堵第二和第三定律吗？”刘玉鑫迫不及待的问。
“有的，我正要说。”刘睿指指夏新海，“刚才夏老师不是有个观点，虽然人很多，但是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吗？”
“我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刚才我们和调度中心联络的时候，调度中心怎么说的？预期的食物哄抢没有发生！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刘玉鑫插嘴。
“说明食物储备是够的！”刘睿看见两个人一副“你在逗我吗”的眼神又赶快补充道，“实际上这次大拥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群体恶性事件发生吧？这正好证明了我的第二定律！”
“什么？”两个人这回异口同声了。
“大拥堵第二定律就是，大拥堵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严重的影响，这说明，实际人数没有那么多！”
“别开玩笑了，”刘玉鑫打断，“你要是不相信天网和卫星，你现在在直升机上自己往下看啊，你要是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的话，刚才我们在地面调研的时候，自己也感受到了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刘睿没有否认，“这就要引出我的大拥堵第三定律了，我们观测到的人数确实是这么多！”
“我感觉你马上要往量子物理上带了……”刘玉鑫忍不住吐槽，“你一说观测这两个词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不是量子物理，量子物理没办法很好的解释，但是你也不能视量子物理如洪水猛兽，毕竟……”
“刘老师，先说你的结果。”夏新海打断。
“哦对，你们有听说过信息统一场理论吗？”刘睿问。
“我倒是知道，只不过是在新闻上知道的，几年前，北卡罗来那的那个真理与幸福教事件，FBI去了很多人……”刘睿这么一说夏新海也想起来了，当年那邪教似乎就天天喊着什么幸福大一统这类的话。
“额，还是不一样的，”刘睿解释，“他们就是随便找个理论敛财的邪教，但是这个理论在科学史上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这个理论是什么？”刘玉鑫问，“刘老师给我们说下，叫我俩学习下呗。”
“这个理论是二十世纪中后期就已经存在了，这十几年有了较大的发展，其实这个理论是从大统一场理论发展而来的。你们知道大统一场理论吧？”
“电、磁、光、引力场的统一，宇宙中的一切作用现象统一到一个场中，这就是所谓的大统一场。”他们之间的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吸引了机舱内的其他科学家，现在好几个人停止了争吵，趴在他们的座位靠背上。刚才回答的，就是从帝都来的另外一位物理学家。
“是的，”刘睿背朝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家都在注意这边，继续说，“信息统一场则是更进一步，认为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基于信息产生和存在的，所有的物质都是信息的呈现，我们这个宇宙的终极存在就是信息的呈现。打个比方，如果你们现在认为手里有一个鸡腿，能创造出鸡腿的信息，比如鸡腿的图像信息，味觉信息，触觉信息，那么这个鸡腿就是存在的！”
“这信息从哪里来？”刘玉鑫一针见血的问。
“刘老师你别着急，让我把话说完。”刘睿有点兴奋起来，“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所谓信息就是我们能接收到的反馈，而这些反馈是基于我们的触觉，我们的味觉，光线等一系列物理的反馈，然而最后还是要经过我们的大脑分析整理的。换句话说，就是基于我们的意识最后呈现。”
“也就是说？”夏新海不置可否。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在意识层面，让我们认为有这些反馈，那我们就等于凭空创造了物质。”
“不可能！”
“开玩笑！”
“痴线！”
“科幻小说吧？”
周围的人群七嘴八舌的打断了刘睿。刘睿没有生气和争辩，继续说到：“你们想想，如果这个理论是真的，那么很多问题将迎刃而解，什么热寂啊，熵增啊，都不算事……所以也有人称这个理论为光明宇宙理论。”
“刘老师，你说了这么多，和我们的拥堵又有什么关系呢？”前排，一个听了半天的空军随行人员忍不住问。
“关系大了！”刘睿转头，“张局，帮我拿下平板，天蓝色那个，对。”
接过平板电脑，刘睿打开相册，选中一张羊郡交通区域图，指着几个地方说：“拥堵是最早从这几个区域开始的吧。”
他所指的地方确实是STOCC最早发现拥堵的几个区域，于是大家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刘睿拔下平板旁边的笔，在地图上圈了一个点说：“这里，是方村站，平时就是羊郡市早高峰最拥堵的地铁站是不是？”
作为羊郡本地人的夏新海点头，虽然他不坐地铁，但是关于方村站早高峰的恐怖还是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看见的。
“方村本来就堵，现在又开通了23号线，大家都预料到会更堵了吧？”刘睿继续发问。
另外一个羊郡本地的市委随行工作人员回答：“是的，这些天微博上本地话题里都在抱怨呢，说16号线就能把人逼疯，现在开23号线，是完全不给人活路了。”
“我注意到，羊郡平时周一的早高峰和周五的晚高峰都特别的堵，比平时的工作日人流量大得多是不是？”刘睿越说越快，这次没有等回答，接着说，“那么，我们判断，现在，需要去方村赶早高峰的群众，下意识的认为，这周一，也就是今早的早高峰会特别的多人是不是？”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有人回答。
“那就对了，早上几乎所有在方村的人，都在想今天人会特别多，在他们的意识中，早高峰加新线路加周一，方村肯定是寸步难行！”
“你是说？”夏新海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大家觉得人多，人就真的多了？”
第十章
“几位老师，这个观点有科学依据吗？”张书记听完汇报，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第一时间表示不可置信，而是将疑问抛给指挥部的几位中央来的专家。
“小刘这个观点啊。”华院士拿着平板，想了想，像是在琢磨应该怎么说：“这个理论猜想，在学术界是一直有的，但是呢……到现在仍旧没有成体系，没有可以证实的论据。”
“就像宇宙大爆炸理论？”张书记反问。
“不，宇宙到爆炸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理论依据的。”华院士回答。
“嗯，我明白了。”张书记听罢点点头，继续说，“欧市长，小刘老师的理论和猜想怎么样我们先不说，但是他提出的措施，我觉得，确实是我们在目前情况下可以实施的，毕竟，它和我们的方针和策略并不冲突。”
在场的几人听见张书记的话，立即将目光投在了刘睿和夏新海所在小组提出的意见上：
第一、小组认为，这是一次信息膨胀事件（基于信息统一场理论），因为羊郡市某几个关键的交通节点，太多的市民认为会产生大型的拥堵事件，因此在一定范围内，集体意识统一认为会拥堵，从而导致真的拥堵，然后形成滚雪球式的信息膨胀。即某几个地点市民认为会拥堵——他们创造了拥堵的信息——真的拥堵——影响到其他市民——达到一定的规模后，膨胀的效应进一步扩大，如此反复。
第二、小组认为，单纯的市民集体潜意识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实际上市民产生的信息只是人很多，但是不会有具体的信息描述。但是STOCC和天网在这期间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具体的机制我们无法判断，应该就是天网赋予集体意识产生信息的具体信息内容，STOCC起到了进一步使信息扩散的作用。
第三、小组认为，解决本次事件，需要政府进行引导，在应该人流量变少的时候，即晚高峰后，宣传拥堵已经解决，利用市政宣传引导民众意识，使本次信息膨胀事件自行消散。
第四、所谓信息统一场理论……
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则是解释什么是所谓的信息统一场理论，不过张书记已经在视屏电话中，和他们面对面的交流过，刘睿基本讲的七七八八了。
张书记看了看表，问秘书：“这位小刘老师他们组什么时候回来。”
“刚才他们已经回程了，根据时间估算，现在应该已经降落在顶楼了。”秘书回答。
“你去接一下，我们抓紧时间开个碰头会，叫同志们也都听听不同的意见。另外中央要求我们这边初步说下我们的看法，把这条也加上去。”
秘书的估计很准，大概不到三分钟，工作组的一行人就来到了会议室，张书记没有等人全都坐稳就迫不及待的问刘睿：“小刘老师你说的这个信息膨胀，是不是说，因为很多人认为有这么多的信息，就会真的有这么多信息的意思吗？”
“某种意义上是可以这么理解的，”刘睿刚坐下，“但是我们这次面对的情况，应该还有其他因素。”
“什么因素？”
“我不能肯定，但是我感觉应该是几点原因共同造就的，首先是市民普遍认为会堵，其次是我们有天网，天网有详细的信息储存，再次是STOCC及时发现了堵，把这种堵的情况通知下去，扩散开来。”
“大家怎么看？”张书记问室内的其他人。
“恕我直言……”欧市长忍不住说，“这样说岂不是就是唯心主义的那一套吗？我们诸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吧？”
“欧市长，”刘睿不慌不忙的回答，“我向你保证，信息统一场理论确实是基于唯物主义的科学理论，只是他比较反直觉而已。实际上我们并不能因为自己心里想什么就创造什么，而是要切切实实有创造出来信息才行。”
“那为什么以前我们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欧市长不依不饶。
“这个我有想法。”夏新海突然插嘴，“可能的原因有几点。”他看看大家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首先，是以前就算出现类似情况，但是出于观测条件的有限，我们并没有发现，同样的，我们当时科技水平的缘故，也没能记录下来。
其次，有可能是当时我们没有足够的信息，而现在，我们有天网，天网几乎掌握了这个国家所有城市人口的资料，外貌、年龄、身高体重出行轨迹甚至是身体情况。
第三就是，我认为有可能以前我们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但是我们疏忽了，或许是因为规模没有这么大？”
“你说以前，我们遇见过？比如说？”欧市长刚想说什么，张书记抢先发问。
“比如说，周一早高峰和周五的晚高峰，我一直认为这两个时段的人流量高的不正常，我听STOCC的同事讲，目前周一早高峰人流量是周二到周五早高峰人流量的三点五倍，周五晚高峰的人流量是周一到周四晚高峰人流量的两倍左右。”
夏新海顿了顿继续说到：“在座的诸位都很少坐地铁吧，我这些年也是，但是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闲来无事经常在挤地铁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都是通勤，为什么这两个时段突然特别多人呢？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当时也和同学朋友开玩笑的讨论过，他们给出的答案往往是，有些人从远郊的家中赶去上班啊，平时就在市区的房子里住。当时我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想想，这个人流量的对比，用这样的理由解释，说得通吗？”
“是的，帝都也有这样的现象。”一个中央来的工作人员也附和道。
“夏教授，”欧市长问，“那你认为应该怎么解释这些人的来历？”
“我之前没有仔细想过，后来和刘老师碰了下。根据他的观点，我在想，会不会是人们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周一早高峰和周五晚高峰就会有很多的人，所以人数就越来越多呢？”
“怎么证明？”欧市长追问。
“没法直接证明，”夏新海说：“但是可以调出历史数据，如果我们的观点是准确的，那么这个人口的增长，应该是伴随着时间逐渐的增长，并且我们的监控设备每次的更新，这个人数就会在短期内有个明显的增加。”
大家听罢，下意识的都扭头看吉恕，吉恕没有迟疑，说：“STOCC里面有羊郡地铁三十年的详细数据，我去调出来，请大家稍等。”说罢转身离去。
吉恕离开，张书记忍不住问：“夏教授，人口增长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随着我们设备的大更新，人数也会有增长呢？”
“因为我们能观测的信息在增加。”刘睿抢先回答。
大家又纷纷问了些其他问题，片刻，吉恕回到了会议室，请示领导后打开了会议室的大屏，一番操作调出了某个表格后对大家进行了讲解：
“早高峰的人数确实是在缓慢增长，早期是因为羊郡人口也在自然增长。但是这十年来，我们人口实际上已经开始缓慢的回落，但是通勤人口还在增长。我们一直理解为城市扩大化，人们活动范围变大，通勤需求增加。
“同时，我们对比了地铁天网设备的几次大的更换，从普通摄像头到高清摄像头，从高清到超高清，从超高清到智慧型，确实在这几次更换后的一年内，人数有了一定的增长。”
“但是，这些还是不足以证明这个理论的准确啊，”欧市长说，毕竟有这也太离谱了。
“不需要准确！”张书记说，“我们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我们没有别的有效理论。”
第十一章
华灯初上，广告公司的小职员张永芳发出去最后一封邮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微信上闪动的客户群，她决定装作没有看见。
关掉电脑，抬头看看经理室，灯没有开，她才想起来今天大拥堵，老板和部门的头都没有来。
“自己发消息说公司照常工作，自己却不来。”张永芳一边心里抱怨着，一边麻利地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和左右同事打了招呼后就匆匆出门了。公司大门走廊巨大的落地玻璃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今天中午看新闻，说是今天羊郡大拥堵，唉，这个城市什么时候不堵呢……
下了楼，感受到一丝凉风，张永芳拿出蓝牙耳机带上，汇入拥挤的人流，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的朝着不同的方向流动，庞大，缓慢，却生机勃勃，此时，一架直升机缓缓的飞过人群的头顶，张书记正从直升飞机的舷窗往外看，看着这庞大的人群无言，少顷，他问秘书：“中心那边什么情况？”
“中心刚才通报，STOCC分析，二十五个流量区人数急速降低至平均水平两倍上，剩下流量区也在缓慢下降。目前卫星受到地面灯光影响没有办法估计地面人数，但是经过天网和STOCC分析和估计，目前人数已经降回两千万以内。”
张书记点点头：“转告目前在指挥中心的干部，一定站好最后一班岗，所有的党政军警人员不能松懈，守护好群众的安全。注意夜间的特殊性，防止大规模的事件发生。另外请宣传部按照预定计划，通过媒体宣传明天拥堵将大规模缓解的消息。”
“张书记，看来刘睿老师的理论是有一套啊。”秘书插话。
“谁知道呢？”一向刚毅且雷厉风行的张书记难得地踌躇起来，“我们只对结果负责，目前人流量减少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但是也不能说小刘老师的理论是不正确的。结果如何，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只能做好该做好的事情。”
与此同时，张书记和秘书口中的刘睿正和夏新海溜达到调度中心大楼侧门口的抽烟区，两人刚点上烟，就看见一脸疲惫的吉恕也过来了。
“刘老师。”吉恕接过夏新海递过来的烟，“你的办法还是有效啊，现在人数明显在降低。”
“真不是我的办法。”刘睿苦笑了一下，看看夏新海。
夏新海解释道：“与其说是刘老师的办法起效，还不如说是大家意识认为晚上人应该少了，本来就应该结束拥堵了，所以拥堵情况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那如果真这样，明天怎么办？”吉恕点燃烟。
“所以要通过媒体不断宣传明天拥堵情况将会极大的好转，我们要暗示整个城市。”刘睿说。
“会有效果吗？”
“我不知道，”刘睿回答到“但是今天和院里面开了个视频会议，院里支持我就这个现象开个课题，我估计会在几天后带一个组来羊郡，到时候可能经常需要STOCC的帮助了。”
“欢迎欢迎，”吉恕没有意外，出了这么大事，国家肯定要调查的，“要是能真的解决，不再出现这样的现象，那就太好了。”
刘睿突然问吉恕：“吉总，你希望这个理论是真的假的？”
“假的吧，”吉恕说，“要是大家都认为堵，那就真的堵，像羊郡这样的大城市拥堵就会越来越严重吧？国内的羊郡、帝都、明珠市，国外的东京、曼谷、墨西哥城，应该都会受到影响。”
刘睿却说：“我倒希望是真的。如果我们真的能证明信息统一场的理论，那么就说明我们可以打破能量守恒定律，那么所谓的热寂、熵增都不是事了，那这个宇宙真的就是光明的。”
夏新海问刘睿：“刘老师，信息出现也不会是凭空的吧，还是需要做功的吧？”
“话是这样说，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制造信息，那么对于制造出来信息的量级，调整起来也会很容易，理论上制造一滴水和制造一吨水的信息呈现差别不会太大。”
夏新海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暗色的天空，除了偶尔闪亮的点点亮光——那不是星星，而是无人机闪耀的设备灯。他什么都看不见。
“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心里想着，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色下，庞大沉默的都市就那么伫立在星球表面的大地上，犹如千百年来一般，这对于星球来说只是短短的瞬间，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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