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2019年秋我决定去埃及旅行,于10月1日凌晨抵达了开罗国际机场,到酒店安顿好已是清早,一路舟车劳顿,我躺到床上便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一睁眼只见外边天光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想坏了,这一天睡过去了。
拿手机一看还好才九点多,其实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赶紧又洗漱一番,找好衣服穿搭上。然而出门前还要做一点心理建设。虽说我专爱游历四方,但来到一个自己毫无了解的文化环境里还是第一次。
与几千年延续的中国文明不同,埃及历史大体上断裂为了古埃及时代、希腊罗马时代、伊斯兰时代三大阶段。位于地中海东南部的埃及,是亚欧非交流的要冲,自从建造金字塔的古埃及文明之后,亚述帝国、波斯帝国、托勒密王朝、罗马帝国、阿拉伯人、突厥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从凯撒到拿破仑,从拉美西斯二世到萨拉丁,无数英雄竞折腰。
近代以来,英国和奥斯曼帝国交替成为了埃及的支配势力。1923年埃及独立,1953年阿拉伯埃及共和国成立,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后,埃及脱离苏联转投美国阵营,1978年因承认以色列而与其他阿拉伯国家关系破裂,直至1989年才重回阿拉伯国家联盟。2011年以后埃及社会持续动荡,到2014年现任总统塞西上台,仍将埃及维持为一个比较世俗的伊斯兰国家。
2018年埃及的人均GDP为2549美元,世界排名第127位。旅游业是维持埃及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在各地景点都部署有专门的旅游警察,对游客的安全非常注重。虽然大使馆建议跟团游,但是2019年5月刚刚在金字塔附近发生了一起针对旅游大巴的路边炸弹恐怖袭击,造成14人受伤,看来还是自己走目标小一些。
开门下楼上餐厅,酒店的早餐时间已经过了。好在人家还让进,赶紧各样东西都拿了一点。刚一吃完就觉得肚子不太舒服……难道是因为吃了一大块凉奶酪?赶紧又回房间吃藿香正气丸。
收拾停当终于出门!今天的目的地是埃及博物馆,从酒店走路去地铁站,坐两站地铁过尼罗河就到了。
其实从醒来之后无数次冲动想直接跑去金字塔,好想一下子就跑到金字塔下边拍上照片,昭告天下我看到奇观啦!但是从这一路过来觉得也不知水有多深,也怕从金字塔回来的时候打不到车。早上拎行李的服务员给介绍的那个人我也并不想雇他,因为这样不会留下行踪记录。还是回头在平台上订地接一日游较为稳妥。
从酒店出来,走小街,再转上大路。这附近有好几家使馆和文化办事处,估计也算是好地段,可街市却非常脏乱。路过小学,路过机构,边上都部署了固定的掩体,戴着钢盔的士兵拿着突击步枪站在掩体后边执勤。来之前就查好了,在埃及严禁拍摄军事人员和设施,否则一律拘捕,我也就没法留下相关的影像了。
大路上除了楼很破以外可谓热闹非常,街边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有杂货店,有肉铺。路上的人形形色色,买东西的,搬货的,接孩子的,等公交的,感觉跟中国人做的事情也并无两样,就是长得不一样。反正我是一条长街上唯一的一个东亚面孔,有的人看我,也有人不看我,而我也喜欢把自己当作这条街上普通的一员。
走过好几个路口,终于看到地铁的标志,从站口下去,破破烂烂的样子颇有纽约的感觉。地铁站里人特别多,全在窗口排队买票,看样子开罗并没有公交卡。我跟窗口的人说我要去萨达特站,问了两回,里边的人说啥我也听不懂。我后边一人告诉我说“3镑”,我便递进去10块钱,找了7块。后来发现貌似不管坐到哪里车票都是3埃及镑。
到站下车,人潮匆匆。地铁站的指示牌写着各个出口去往哪条街,我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反正随便找个出口,先到地面再说。出来一看,这不就是前两周刚刚发生大规模抗议活动的Tahrir广场吗,对面一往前就是埃及博物馆。订酒店的时候还想着避开这里的,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此时圆形的广场上只有几个警察,中心的旗杆上飘扬着埃及国旗。我心想这个角度好,拿起手机就往博物馆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突然后边上来两个人,一把按住我的手机,说“不许拍照!”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抢手机的,就死死抓住不放手。这时其中一个人说,没事的,我们是警察。我定了定神,看他们确实不像是歹徒的样子,应该是两个便衣,看到他们亮出证件才放开了手。其中一个人拿手机检查照片,另一个人一直微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是警察。警察看手机里并没有别的敏感照片,于是删了刚拍的那张,把手机还给了我,还检查了护照。我就问这一带不让拍照吗?一直安抚我的那个警察就说是啊,这整个一片都不能拍照。检查完毕,跟两位警官握手道别。我也没什么说的,就说谢谢提醒,警察说欢迎来到埃及!
从广场往博物馆的方向走,看到旁边小路里还有装甲车停着。博物馆在隔着大路的另一侧,路上车流汹涌,却怎么都找不到过马路的地方。一直走到博物馆的侧面,才看到穿袍子的、穿牛仔的、穿西装的各色人等都在前边瞅冷子横穿马路。连在国内过马路都困难的我,幸好能跟着路人临时组队,要不然这路恐怕过不去了。
终于来到了博物馆门口!包含了皇家木乃伊专门展的联票是300埃及镑,馆内禁止拍照,但是可以买50镑一张的摄影票。Hmm。
入口安检的大叔们非常热情,看到我就用中文跟我说“你好!”他们都穿着白色制服,我也分不清是警察还是保安还是工作人员,就问这能拍照吗,大叔们说可以可以。
正在拍照呢,旁边上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埃及小伙子,非常大方地问可以跟你合影吗?出发前查攻略的时候就看到大家分享说埃及人很喜欢上来求合影,便欣然同意了。后边还跟着个小孩子,小伙子合影完后拿着照片跟小孩一顿炫耀。
埃及博物馆,全称为埃及古物博物馆(Museum of Egyptian Antiquities),初创于1835年,但是到了1855年全部展品被当时的埃及政府赠送给了奥地利海军司令马克西米连(此人后来成为了墨西哥帝国皇帝),现在均在维也纳展出。博物馆现址建于1901年,馆藏文物十二万件,是古埃及文物之集大成者,但是由于馆内空间有限没法全部展出。
还没进门就有独立导游上来自荐,我说不用,结果一进去还真有点抓瞎。博物馆的每一个角落都摆满了文物,一件比一件古老,真可谓俯拾皆是。有些文物有标牌介绍,然而有些并没有,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看。
博物馆分为上下两层,正中一个巨大的大厅,展出较为大型的雕塑,大厅两侧各有一条长廊,上二楼的楼梯在长廊的尽头,长廊上摆满了展品,而长廊的一侧是一个个展室,也分上下两层。每个展室展出着相似类型的物品,比如有的展室摆满了大大小小各个时代的书记俑,有的里边是各色写着象形文字的石板,有的则堆满了木乃伊。
话说当年去纽约参观大都会博物馆的时候,看到埃及展厅十几个石棺被一字排开,而中间玻璃棺里放着一具木乃伊,所有游客都挤着看。而到了埃及博物馆才发现,这里的木乃伊多到了什么程度,全都摞在了墙边的架子上,一摞一长廊。在大都会博物馆的时候就想,这帮人把人家全给挖出来展览,不被诅咒才是怪事了。结果到了埃及博物馆,我觉得法老们恐怕早都无力诅咒了,真是有多少挖多少,谁也别想跑。
我在成堆的木乃伊、石棺和雕塑中无措地转来转去,一直到上了二楼才豁然开朗,这里展出的是图坦卡蒙墓葬中的全套陪葬品,清一色的奢华器具,从各种俑到宝座到一两米长的太阳船模型再到墓葬的整个外椁,满满地摆了二层走廊一整边。而在这一切的中间,在即使买了摄影票也禁止拍照的玻璃展厅里陈列的,就是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
只这一件,博物馆这一趟就不虚此行。我原本不知道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就展出在这里,不过从小就从少儿百科等各种科普读物里读到过这件稀世珍宝,可谓如雷贯耳。
图坦卡蒙是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公元前1332年至1323年在位,在他18岁那年突然死去。1922年他的陵墓在卢克索帝王谷被发掘,各种珍宝震惊了世界,尤其是那几层金棺之下,覆盖在他木乃伊上的黄金面具,由10公斤黄金制成,栩栩如生。而发掘他陵墓的人接连横死,以至于法老诅咒的传说自此流传于世。
现在我亲眼看到了这件埋藏了三千多年的镇馆之宝,它的美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虽然网上能找到很多黄金面具的照片,但我要说,亲眼端详跟看照片的感觉完全不同。用公元前十四世纪的工艺打造出来的精致的面庞,细腻的五官,似有似无的表情,平静地看向前方,仿佛要把你摄入到几千年前的时光里去。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
这个展厅里还有满满一屋子其他展品,有图坦卡蒙的两层金棺,有他手持的权杖,有他的弓,还有各色手镯、臂环、项链和挂坠。这些物品个个精雕细琢,要是放在游戏里,样样都至少是极稀有的橙装,但是在这尊面具之前都显得无比逊色。而这面具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我,在面具边上反复来回地端详,每次都要看半天。图坦卡蒙那俊美的面容,雕琢得如此精细,真是叹为观止。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舍得离开黄金面具,主要还是因为进来了好几个旅行团,闹闹哄哄,所有人走马观花,团里还有小姑娘一直低头盯着手机,进来一趟什么都没看到。暗暗替他们感到惋惜,我走出了这个玻璃展厅。后来到卢克索参观图坦卡蒙的陵墓才知道,他的所有家当都被拉到开罗的博物馆来了,而唯独他的木乃伊仍被留在了帝王谷的墓中,如今已经成了穷光蛋。这是后话。
这之后我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览。数千年的历史一股脑地挤在这个博物馆里,一件件文物被从地下挖掘出来重见天日,然后又被埋藏在这里,等待着被游客们重新发现。有不少甚至还封在箱子里,有刚运到的,也有就码放在走廊边的,好像都未曾拿出来过。
这时又有人上来求合影,我也是驾轻就熟。合影完我就转到了皇家木乃伊专门展厅。跟那些堆在墙角的木乃伊不同,这里陈列的都是历史上声名赫赫的人物,大概有十一二人,而且都褪去了缠绕的亚麻布,露出了真容。
比如塞提一世,这位第十九王朝的法老于公元前1290年至1279年在位,并且在《木乃伊》和《埃及王子》等电影中出过镜。他的墓在帝王谷中是最富丽堂皇的,我后来在卢克索专门花了1000埃及镑买票参观他的陵寝。
而塞提一世的儿子拉美西斯二世,在位67年、享年90岁,是古埃及历史上相当于唐宗宋祖的有为君王,也是古埃及历史的象征。他曾数次率军远征叙利亚,与赫梯帝国订立的和约,是现存最古老的成文外交条约。如今开罗的火车站即以拉美西斯命名,站前广场曾矗立着一尊拉美西斯二世的11米高巨像,塑于3200年前,发掘于1820年。不过巨像已经在2006年被移送到了一直处于筹备状态的埃及大博物馆,如今看不到了。
关于拉美西斯二世的文艺作品更是汗牛充栋,我第一次知道他是小学的时候在一套《漫画世界五千年》的丛书里看到的。以前还读到,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曾被送到法国,抵达巴黎时受到了国家元首的迎接礼遇,鸣礼炮21响。现在再查资料,鸣礼炮21响未能找到是何出处,但是1976年被送到法国确有其事,当时木乃伊上感染了真菌,于是被送去法国检查处理,埃及政府还专门给拉美西斯二世办了护照。
现在近距离观察他的木乃伊,黝黑黝黑的皮包骨头,稀疏的头发从鬓角支出来,只有高高的颧骨和鹰钩鼻犹存几分霸气。曾经不可一世的伟大君王,即便肉身保存了几千年,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啊。
这里还有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公元前1479至1458年在位),我去卢克索的时候特意参观了她的神庙。其他名人还有图特摩斯三世等,我不是很了解,就没有细看了。皇家木乃伊展厅也禁止拍照,不过就算不禁止我也不想在这里拍照片~
不知不觉到了闭馆的时间,所有游客都要从侧门离馆。我匆匆走过长廊,一边再抓紧时间瞥一眼这些文物,不知到了晚上他们会不会活过来。
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来参观埃及博物馆。从穆巴拉克时代就开始筹备埃及大博物馆(The Grand Egyptian Museum),十多年来数次推迟开放日期,但是最近一次的计划是2020年开放,到时候埃及博物馆的所有展品都会被转移过去。也许2019年是参观埃及博物馆的最后机会吧!
从侧门出来,一下子就回到了现代埃及。一切的辉煌都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地图上标着是博物馆商店的地方被承包给了各路摊贩,销售各种旅游纪念品。而标着博物馆餐厅和咖啡馆的地方却都关门了,连一瓶水都买不到。本来刚到博物馆的时候我就已经渴了,到现在更是口渴难耐。
走出博物馆的院门,其他游客都上旅游大巴走了,只有我从小路口走出去打车。这时一个男的迎了上来,抱着一捧艺术画要卖给我。一开始说100三张,貌似还可以,结果再一问是100人民币。我说 no no no,而这人不停地从里边抽出画来,一个劲往我手里塞,说你看看这张,再看看这张,多好啊多好啊。不依不饶地陪着我走了二百米才罢手。
叫了一辆Uber回酒店。开罗的交通非常令人头痛,而现在刚好是下班时间,尤其堵车。这恰好又给了我观察街景的机会。我看到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有打手机的,有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我又注意到街上的女性们,大多戴着头巾,偶尔也有穿着全身上下只露眼睛的黑袍的,然而时常也能看到有的人连头巾都不戴。无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都自己走着,或快或慢,开心地一边走一边聊电话。看来传说中的女性出门必须由男性陪同在埃及是没有的,而这还真是一个比较世俗的社会。
返回酒店还没到晚饭时间,则我的第一件事是在酒店一楼点一份冰淇淋,真是渴死我了。做冰淇淋的小哥把冰淇淋舀出来放到一个铁板上,用两个小铲子像是做煎饼裹子一样翻弄着,最后的口感居然非常筋道。
回房间吃了冰淇淋,冲澡换衣服,又下楼吃晚饭。吃完饭天已经都黑了,去酒店门外路口的小亭子买饮料。这时三辆改装的皮卡开进了小路,皮卡的车斗里,面对面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原来是武装巡逻。我一抬头刚好看到最后一辆车坐在边上的小兵。我朝他眨了眨眼睛,小兵朝我笑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晚上并不想乱逛,还是安心呆在酒店为好。打开电视,发现除了埃及本地电视台以外,还有沙特的电视台。换了好几个台,拨到少儿频道,看到一直在播放各种美国动画片。这些动画片都做了非常好的本地化,用阿拉伯语配音。
话说这家酒店虽然房间条件一般,但早餐还真是丰盛,光奶酪就有十多种,各种香肠、面包和糕点也有好多。我还拿了几片牛肉培根,吃起来比普通培根差得太远了。餐厅里的服务生男女都有,女的也跟外边一样,有戴头巾的也有不戴的。服务生们穿着短打,跟别的国家的也并无两样,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学生打工的样子。正在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女服务生端着两个壶上来问:“咖啡还是茶?”实在是太棒了,没有酒喝的时候,咖啡就是我唯一的精神来源!
我也观察了下客人们,而在这个酒店里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中东人。电梯门一开,站在门口的可能是一个穿着大袍拖家带口的人,在一楼的茶馆里也有大声嚎卡拉OK的女性。有一次在电梯里碰到一老一少,少的留着大胡子却很腼腆,老的则能用挺流利的英语跟我攀谈。对了,刚到的时候跟前台吵的那对夫妇,那男的一定是听他老婆的话的。
今天的目的地嘛,仍然不是金字塔。因为平台上的地接团要提前一个工作日预定,我10月1日晚上订的,约到的就是10月3日了。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萨拉丁城堡。还在规划行程的时候,一看到萨拉丁的名字,我就立即决定一定要来这里。
萨拉丁城堡又称开罗城堡,十二世纪时由一代雄主萨拉丁所筑,用以抵御十字军的进攻。城堡始建于1176年,耗时七年完成。城堡占据了战略要地,俯瞰整个开罗,始建之时就是世所瞩目的重要军事工程,建成后的七百年间,一直是埃及政府的所在地。
城堡不断翻修扩建,1805年至1848年期间又被当时的奥斯曼帝国驻埃及总督默罕默德·阿里进行了一次彻底大修,并形成了今日所见的面貌。1811年,阿里将起源自中世纪的军事统治集团马穆鲁克高层人物几百人诱至此地,尽数屠戮,史称“城堡大屠杀”。马穆鲁克集团就此覆灭,而阿里后来被认为是现代埃及的开创者。
然而城堡并不因默罕默德·阿里而得名,建成至今八百多年来仍被称作萨拉丁城堡。如果说拉美西斯二世是古埃及的象征,那么萨拉丁就是中世纪的埃及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光彩夺目的明星。萨拉丁虽为穆斯林,却以其风度而闻名于基督教世界,被誉为骑士精神的典范。
萨拉丁是库尔德人,老家本来不在埃及,1137年出生在今伊拉克的提克里特,跟萨达姆·侯赛因是老乡。27岁时随叔父率军来到埃及,帮助法蒂玛王朝对抗十字军,屡立战功,到1169年即升任宰相。1171年,法蒂玛王朝随着年轻哈里发的去世而覆灭,萨拉丁在内外势力的支持下成为埃及的掌权者,创立阿尤布王朝。
坐拥埃及的萨拉丁继续在叙利亚一带扩张,于1174年占领大马士革,登基为埃及和叙利亚苏丹。就在此时他也遭遇了耶路撒冷的少年国王鲍德温四世,二人棋逢对手,博弈数年,互有胜败。患有麻风病的鲍德温四世于1185年死去,两年后萨拉丁攻占了耶路撒冷。
与十字军的大肆屠城相反,萨拉丁允许本来就居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徒继续生活在城中,对于参加十字军而来的人则收取每人10第纳尔的赎金,并安排军队护送他们回到基督教势力的控制地区。尽管萨拉丁允许一些特别贫困的家庭直接离开,最后仍有一万五千人因付不起赎金而被卖作奴隶。
萨拉丁死于1193年,葬于大马士革。六十多年后,成吉思汗的孙子、蒙哥汗之弟旭烈兀攻占大马士革,阿尤布王朝名存实亡。蒙古人本欲继续西侵埃及,但此时蒙哥战死在四川钓鱼城下,旭烈兀闻讯回师。留守的蒙古军被埃及的马穆鲁克军团击溃,蒙古西征至此结束。
1898年,德皇威廉二世访问奥斯曼帝国,专门赴大马士革拜谒萨拉丁的陵寝。可惜现在的叙利亚战事频仍,今人不知何时能再往瞻仰。虽然在萨拉丁四海征战的生涯中,埃及更多地扮演的是大后方的角色,但开罗毕竟是他的龙兴之地,如今且在这城堡下,缅怀一代风流吧。
Uber司机把我放在萨拉丁城堡的停车场外,上了一个缓坡就是景区的入口。当时看着平淡无奇的城墙,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城堡的主体,反倒以为里边高耸的默罕默德·阿里清真寺才是城堡。我急切地朝着清真寺的方向进发,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身处城堡中了。也不能怪默罕默德·阿里翻修的时候抹掉了城堡原有的结构,因为历朝历代在城堡区里都有自己的用途。现在城堡区里除了保留的古代建筑,还置有警察博物馆和国家军事博物馆,还有餐馆和旅店。
顶着大太阳走过长长的通道,前边一个门口有园塔的四方形建筑吸引了我,与所看到的其他建筑风格截然不同。建筑大门敞开,我就径直走了进去。里边也是一个方形院子,四圈都是柱廊,空间很宽敞,最里边的墙上筑着圆顶,下边垂着吊灯。
正在拍照间,两个老外走到了前面。奇怪,他们怎么不穿鞋……诶,这里边怎么铺了地毯?难道这是个清真寺?!哎呀这可怎么得了!想到这里,我赶紧把鞋脱了下来,用手拎着。左右看看,倒也没有人说我。
用手机一查,原来这里是Al-Nasir Muhammad Mosque,就简称为纳赛尔清真寺吧,落成于十四世纪,以其建造者马穆鲁克的苏丹纳赛尔·默罕默德而得名,是苏丹每天来做礼拜的私人场所。
从纳赛尔清真寺出来,左手边就是默罕默德·阿里清真寺。然而我要把最好的留在后边,于是往前走先上了观景台。这观景台其实是城堡稍高的部分,很宽敞,能够俯瞰整个开罗。放眼一望,开罗的雾霾貌似也不轻啊,不过阳光还是非常刺眼。
我站在观景台往下张望,只见对面远处是两座挨在一起的大型清真寺,下边是一个环岛,几条大路在此交汇,车流稠密。而近处山脚下好像是棚户区的样子,屋顶都漏了,貌似根本没有人去那边。
其实嘛,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在关注远处的大清真寺。回来查资料读到默罕默德·阿里在城堡的阿扎卜门(Bab al-Azab)下屠杀马穆鲁克的事情,还遗憾当时不知道这些,没有看到这里。结果我整理照片的时候,注意到城堡近处棚户区外围呈现出雉堞的样子,中间突出的部分像是城门的结构,到地图上一看,果然那里就是阿扎卜门。而下边的棚户区曾经是兵营和马厩。好险好险,差一点让它溜走。
当年几百名马穆鲁克的核心人物应邀赴宴,与阿里欢宴后准备从这里出城,突然遭到了居高临下的射击。观景台比阿扎卜门高一层,阿里的士兵们很可能就是从这观景台上发动攻击的,因为从这里往下看去确是一览无余。几百名马穆鲁克在城门边被全部击毙。
观景台的右手边是警察博物馆,貌似没有开门,后边是一个餐馆,而我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出门带好了水,暂时没有餐饮的需要。于是我就从观景台出来,直接来到默罕默德·阿里清真寺。
默罕默德·阿里清真寺始建于1830年,历时十八年方落成,而默罕默德·阿里本人就葬在这里。清真寺建筑高耸,但其实是从旁边的院门进去。这回不怕不脱鞋的问题了,门口有卖鞋套的小贩子,5镑一双,直接帮你两只脚套好。我看有别的游客没有买鞋套,光着脚走在饱经日晒的雪花石膏地面上,不知烫不烫脚。
进去一看是个四方形庭院,比纳赛尔清真寺的空间大得多,也是柱廊围成的,每两个柱子之间有一个小圆顶。院子中心有一个亭子,下边罩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水泉,不过现在并没有水流出来。院子另一边,与清真寺的大礼拜殿正相对的地方是一座钟楼,我去的时候正在修葺,围着脚手架。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大型清真寺里边。这里面高耸的多重穹顶令我惊叹,托举穹顶的巨型方柱立在四角,巧妙地没有挤占地面空间。穹顶如此之高,以至于拍出从地面到穹顶的完整照片对我的相机来说很困难。从穹顶垂下来好几圈灯泡,一直垂到离地面不到两人高的地方。
礼拜殿一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由精美的木雕屏风隔断的空间,后边安放的即是默罕默德·阿里的大理石棺。另除一个讲台之外,礼拜殿里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整个地面都铺着红色的地毯,看来除接待游客外,仍然是可以用来做礼拜的。而现在,游客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地毯上,或仰头眺望巨大的穹顶,或安然地感受这静谧的时光。
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我从侧面的出口出去,是另一个露台,城堡依然俯视着下边的街市。传说从这里往吉萨的方向望去,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金字塔。不过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到远处小孩子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往下看去,发现山脚下是一所小学,孩子们的声音一直传了过来。
这时有两个小伙子走上来攀谈。我看他俩是学生的样子,一问果然是大学生,今天特意来玩的。我问他们是学什么专业的,他们问我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就差一个问题没有形成宇宙的终极思考。两个小伙子问我能不能一起合影,我说当然可以!
游览完了阿里的大清真寺,时间还早,我决定去城堡北区的国家军事博物馆参观,转过纳赛尔清真寺就在后边。在城堡的南区和北区之间也隔着城墙,并筑有一座城门古拉门,这也是默罕默德·阿里的手笔。古拉门外摆着两门75毫米炮,后边城墙上贴着几个金色大字,曰“国家军事博物馆”。从大门进去,道路两边是两排老式加农炮,前边一个高大的骑马塑像,是默罕默德·阿里的长子易卜拉辛帕夏。
话说奥斯曼帝国的人喜欢互称“帕夏”(Pasha),看影视作品里苏丹管大臣叫帕夏,管造炮的工匠也叫帕夏,大臣互相之间称呼帕夏,称呼退位的老苏丹也叫帕夏。现在查资料,很多历史人物的名字后边固定就带着帕夏。有人说喊“帕夏”相当于喊“大人”,类似《权力的游戏》里互相称呼“My lord”,但是我觉得更像是我们现在在职场中互相喊“老师”。
易卜拉辛老师东击沙特,北战希腊,戎马一生,他的塑像放在这里可谓实至名归。过了塑像继续往里走,快到博物馆的地方有一个岗哨,站岗的士兵说军事博物馆现在关门不开放,但是室外展览可以看。沿着士兵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院子里是两排,靠墙的一排是各种坦克,外边一排是各色战斗机和导弹,都覆盖着厚厚一层灰。我看到有另一个士兵穿过院子,从前边的小门进了博物馆的大楼。刚过古拉门的时候,也看到城墙后边好多士兵坐在阴凉处休息。博物馆虽然是军事主题,但到底是民用设施,为何有军队在此我也是不得其解。
转了一圈从院子出来,这么一会儿岗哨已经换岗了。我问哪里有厕所,顺着指引来到易卜拉辛老师左手边的房子里。这里本来应该是餐厅,但是一进门灯都没开,空空荡荡破破烂烂。这时进来个中年女的,问什么事。我说我要上厕所,女的说5镑。交了钱往里走,进了一个小门好像是洗衣房的样子,再往里一个小门才是厕所。
此时是下午三点半不到,城堡已经游览得差不多了,我决定抓紧时间再看一个景点,就去开罗著名的悬空教堂。没错,以伊斯兰教为国教的埃及,自古至今一直有基督教流传,而基督教徒在埃及被称作科普特人(Copts)。悬空教堂建于七世纪末,到十一世纪时更是成为科普特教皇的行在至今。
从萨拉丁城堡走出来,我开始在手机上叫Uber。可是Uber规划的路线有问题,指引司机从北边过来,穿过整个城堡区过来到停车场。人家又不买门票,怎么可能从景区里穿过来呢?司机打电话过来,我说我在停车场这,而司机英语不太行,我又不懂阿拉伯语。这时司机说,你旁边有没有埃及人,让埃及人接电话。
我一看附近有几个警察在树荫下坐着,我就过去请他们替我跟司机讲。警察中间显然有一个英语比较好,几位警官互相看看,对他说还是你来吧。一个警察接过电话,用阿拉伯语说了半天,然后把电话还给我,热情地给我讲解到大路口去等司机。
于是我从停车场顺着山坡走下来,面前是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大路,旁边还有高架,以及上下高架的匝道。路上车特别多,堵得特别厉害。我看着手机上Uber的车在路上艰难移动,盼着什么时候能开过来,结果没多久,司机不堪拥堵,取消了订单。
如是又打了三四辆车,也有又被指引从城堡北边开过来的,也有堵得太久的,也有我眼看着从我面前开过去根本没法往回退的,总之订单都被取消了。旁边又有黑车司机问我要去哪里,说悬空教堂快关门了,不如带我去另一个景点。我不信,我一定要去悬空教堂。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位司机把车开到了我面前。如此这么一折腾,再加上路上的时间,等我终于到了悬空教堂,已经快四点半了。
司机把我放在了一个路口,说从这往里走就是悬空教堂,他的车进不去了。我下车往里走,而里边几拨游客在往外走。到了跟前一看,果然已经关门了,就开到四点半。只好等之后再来了,先给旁边罗马时代的巴比伦要塞拍一张照片吧,倒也算是在开罗把埃及历史的三大阶段给集齐了。
欣慰的是科普特区边上就是地铁站,于是我坐地铁回酒店。临近下班时间,坐地铁的人很多,每一站都上来不少人,有的时候人们上车时会注意到我,看我一眼,然后就忙自己的事了。在萨达特站换乘,又坐了两站,来到第一天出发的地铁站,走路回酒店。快走到的时候发现酒店的另一边拐角有一个小卖店,是一个老头经营的,卖的饮料价格只有酒店门口售货亭的三分之一左右,看来是日常平价。
到了酒店还是先来个冰淇淋,今天换另一种口味,做冰淇淋的小哥和收银员看我又来了都很开心地跟我打招呼。回房间吃了冰淇淋,冲澡换衣服休息了一会儿,把新买的NS Lite拿出来研究一番,到了八点半才下楼吃饭。与昨天的自助晚餐不同,今天落座后服务员过来说有几个选项,我选了鸡肉。
这两天在酒店里转,发现有貌似是酒吧的地方,就决定今天晚饭后去一探究竟。所谓的酒吧就在餐厅门口往前一二十步,卖冰淇淋的对面,一个完全敞开的空间,摆了好多桌椅,俨然也是个小餐馆的样子。我走到近前,酒吧的经理迎了上来。我问,你们这有什么喝的吗?经理做出了理解的表情,说,我们这什么都有!
我决定今天从鸡尾酒开始,落座看了酒单,一看没有我必点的玛格丽特,就招呼经理点了一杯血腥玛丽,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经理说,好选择,这个好喝!也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真的自己平时也喝,还是仅仅出于招呼客人的职业习惯。等了很久终于做好,尝了一下还不错。于是我就一边小酌一边拿出小本子记录这两天的见闻。
一杯血腥玛丽喝完,我开始喝啤酒。我看酒单上有Stella,还以为是比利时啤酒Stella Artois,结果拿上来一看,这酒就叫做Stella,而竟然是埃及本地产的啤酒!酒的口味对我来说挺清淡,有些像是百威或喜力的风格。真是意外收获啊,没想到能在埃及喝到酒,更没想到还能喝到埃及原产的酒!
啤酒一瓶卖70埃及镑,我本想再来一瓶,但经理过来说打烊了,只好将杯中所剩一饮而尽。看表已是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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