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半年的塞尔维亚游记（下）——在森林里，我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一样笑了出来

可能许多人看过塞尔维亚游记的上篇后会觉得这趟旅程有些平淡，或是感觉塞尔维亚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额......我承认，确实如此。一方面是塞尔维亚本身并不像那些传统的旅游大国，如果没有部分的历史知识和语言过关的话，很难在这里找到什么突出的景点。另一方面，我此次旅行的目的其实就是放飞自我，或者说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加上我们是一队人，所以极其便宜和方便的塞尔维亚便成了首要目的地。在下篇里，这种“回归”的旅行目的会更加的明显，也许您会觉得更加没意思了，当然也有可能会刚好戳中你的心。
塞尔维亚，这个名字可能对许多人来说熟悉又陌生，甚至有一部分人都无法在世界地图上点出它的位置。塞尔维亚地处东南欧，它位于“巴尔干半岛”，希腊的正北方，与意大利隔亚得里亚海相望，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塞尔维亚却不是欧盟和申根的成员国。自古以来塞尔维亚就是一个杂糅了各民族各宗教各势力的地带，“波黑”、“塞黑”、“黑山”、“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塞尔维亚”、“南斯拉夫”、“南联盟”，等等这些名词杂糅在一起如果不去专门的学习很难从义务教育里学到它们的来龙去脉。

如果要问塞尔维亚这个国家除了不大的首都贝尔格莱德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去？可能第二大城市诺维萨德是个选择，剩下的可能就很难再叫上名字了。不过如果我们撇开“城市”、“景点”这些固有的观念，别忘了塞黑边境还有一座叫做“塔拉”的山峰。
在网上搜索“塔拉（Tara）”，得到的会是一个叫做“塔拉国家公园”的地方，简单的介绍上会写着这里有著名的“湖中小屋”、有漂亮的“木头村”，起初我也觉得这里说不定就只是一个类似于欧洲其他地方的度假村，没想到去了之后才被彻底征服。它真正吸引我的并不是上述的那些景点，而是如《哈利波特》电影那般的恬静。
Part I：山路与历史的虚幻
倘若只留在贝尔格莱德游览，公交车乃至步行就可以在三天内把贝城舔个遍，但如果要离开首都，那么租一辆汽车就是必须的了。
塞尔维亚的交通规则和中国的差不了太多，基本上熟悉了国内的规则那在那儿就能上路，但是仍然有几条特殊的区别需要单独记忆。首先塞尔维亚的交通法规里行人受到至高的保护，只要是斑马线上有人在过马路，那么马路上的汽车就会无条件停下来等行人先过，这在塞尔维亚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当行人时我甚至都被人礼貌得不好意思了，转换到开车时也同样得如此，千万别把国内的驾驶习惯带到塞尔维亚，因为他们的国民是没有等车先过的意识的。

其次是塞尔维亚的停车，虽说是有位置就可以停，但对于停车的时间和车位的占用都有所限制。在塞尔维亚有一种专门的残疾人停车位，只要普通人占了残疾人的停车位，那么二话不说交管部门就能把你的车拖走，等着去交巨额的罚款吧。交罚款和停车费的方式也很特别，塞尔维亚人的生活缴费是和电话卡绑定的，这些费用都得通过发送短信来从电话费中扣除（凭借高度的自觉），也就是说，如果在塞尔维亚买的是普通的流量电话卡，那你就没法专门交停车费，这个时候只能靠好心路人帮忙了。
最后一条规则最为奇葩也最难以理解：所有在塞尔维亚行驶的车辆都必须一直把车大灯打开。我们所有人都尝试去解读它的这则规定但均以失败告终，可没想到我们几个小时之后就亲身体会到了它的必要性......
思远和朵朵爸都是有国内驾照的，因此我们很容易地就从当地租到了一辆汽车，欧洲租车大多都是奔驰宝马的，开一下确认没问题就能上路。其实来塞尔维亚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瞄一眼，看了眼地图它所在的位置和塔拉森林公园一样都在南边，而且还顺路，所以没啥好说的，直接上路吧！到开往郊区的路都还和国内的画风一样，接下来去国家森林公园怎么着也该有个高速公路或是国道吧？呵，我真是太天真了！

享受惯了国内的基建福利，突然换到那些国家才能感受到长途有多么难开。倒不是说路况多么糟糕，道路都很平整，车也不算多，但长时间的路程都不是那种长直道，而且很快公路就变成了双向单车道。在这样的路上开驾驶员很容易就会陷入疲劳，可偏偏过那么一整子就会冒出点紧急情况来，所以比起主驾驶来，副驾驶其实更重要，一直跟司机说说话让他集中注意力成了保住一车人生命的重要因素。
经过五个小时左右的驾驶，我们逼近了塔拉国家公园，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向西拐去一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某些摄影网站，或是某些设计网站见过这样的一些图片：

往往给这样的照片配上的标题都是“超现实主义雕塑”、“宛如外星人留下的遗址”，听起来有点遥不可及，其实详细了解后会发现，这些雕塑都是建立于南斯拉夫时期，那个时候有无数的年轻人死于战争，所以这些雕塑实际上都是纪念碑，那既然是南斯拉夫的，现在这些雕塑也应该有很大的概率是留在塞尔维亚的境内，果然，搜索之后我们找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处。
跟着地图的指引，我们来到了一处山丘之上。这里完全没有“景点”的模样，只是象征性的有一个停车场，里面也几乎没有车停着。不像是小道文章中说的，其实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公园，就只是一个突兀的山头，而且各种各样的雕塑都是独立分布在前南斯拉夫各地的，要不是去塔拉，根本没有机会路过这里。那现在在我们前面的是一个叫做“弹孔（弹痕）”的纪念碑，走上停车场前的阶梯，弹孔纪念碑的全貌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震撼我妈。

除了这四个字我没能在脑海里产生别的想法。所谓超现实，就是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形容它的存在和意义，但就这么一个纪念碑群存在在山坡之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巨大的“弹孔”面对着我，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细心听又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声。
远远的，天也阴了下来，在这种广阔的地带往往天气的变化都能通过肉眼观测来判断，我们决定拍些照片后就赶紧离开，争取在天黑之前到住处。讲真，如果有条件来这里的话，请一定要来看看塞尔维亚的纪念碑们，它们足够震撼，不需要任何拍照技巧就能展现出惊人的效果。

本以为只有一小段路程，按时间算我们一个小时不到就能住进预定的民宿，没想到啊没想到。车从进入国家公园的山路开始，对驾驶的要求进一步提高了。简而言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在秋名山上“漂移”是个什么体验。
和在我们国家西部山区的路况还不一样，塔拉森林公园的山路是一种近乎严苛的挑战。原来的双向单车道到这个部分压缩成了将将能允许两辆车并排通过的宽度，发卡弯和隧道一个接一个，道路的边缘完全没有护栏，山路的坡度也大到夸张，对于非老司机而言，如此复杂的山路会导致司机变得唯唯诺诺，车速降到极低，过弯时的最大问题不再是车辆失去控制，而是到达 Peak 时车速竟然还不够......即使是在白天，每辆车都打开了大灯，频繁的隧道也会把光线吞得一干二净，稍有不注意就会和对面来车相撞，原来塞尔维亚强行要求开大灯的原因是这样。

就在我们龟速前进时，天逐渐黑了下来，刚刚在纪念碑那儿看到的雨云也飘到了上空，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们开始担心能不能平安到达住处了。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头，迎接我们的是一大片森林，连个简单的路灯都没有，按照地图，我们距离住处已经很近了，可附近还是没有“热闹”的气氛。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紧张，塔拉森林公园大抵真的就是森林公园，并不是什么度假村，我们要“与世隔绝”了。
Part II：离开人群与互联网的森林
旅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说到底旅行只不过是从自己生活惯了的地方去到别人生活惯了的地方去，有历史遗迹的地方可以去探寻过去，有自然风光的地方可以去亲近自然，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次去塞尔维亚就是想放松。那段日子长时间的和人接触导致我非常想找个远离人群、甚至是远离互联网的地方呆着，没想到在塔拉这里可以找到这么完美的地方。
其实思远在订民宿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个住处会如此惊喜，我们只知道它好像是个木屋，压根儿也不知道它具体的位置，毕竟森林里哪有什么门牌号。民宿的房东是个塔拉森林公园的导游，他就通过在 Airbnb 上发照片的方式来指引我们民宿的地点，然而问题就是，天黑了......

森林中间的小路仅够一辆车通过，路两边没有路灯就只能靠车大灯，再加上路两边也不像农村似的还有家家灯火的星星点点，我们一直在森林里来来回回了好久才在一个山坡上看见了我们的小木屋，还好房东留了木屋的灯，远远就能看见。四下里一片漆黑，我们把车停在山坡底下（因为不是四驱车根本开不上去）之后拎着行李跑向了木屋。
说实话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住进这种梦幻的小木屋，整个房子有两层，刚进门似乎就能闻到淡淡的木头香气。虽然这个民宿看起来很传统，但它的内部还挺现代，该有的电器啥的一应俱全，不过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倒是有开 Party 用的彩灯，功能性很明显。
一整天的高强度驾驶给我们一伙儿都整得无比疲惫，所以大家都决定赶紧洗澡然后睡觉，第二天早起感受大自然。就在睡前思远收到了来自房东的“友情提示”：睡觉和出门记得关好窗户，不然会有小动物到家里来偷吃的。上一次和昆虫动物住在一起还是小时候住在乡下的爷爷家呢......

第二天清早，鸟儿把我们从睡梦中唤醒，有可能是昨天真累到了也可能是这床是真的软，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放松过了。打开门走到阳台上，一种“美好生活全新开始”的治愈感遍布全身。好！今天要好好快乐一下！
比起在贝尔格莱德，我们在塔拉森林公园的行程要更满，因为有了车我们就能在一天内把森林公园附近的几个景点都逛一下。第一个要去的是传说中的“木头村”，据说某位导演为了拍电影布景专门在山头上建了这样一个木头的村庄，电影拍完了这个村庄也就不舍得拆了，就这么留了下来。

这个木头村如今就修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度假村，靠近山那边的木头房被改成了一间间单独的客房，醒来就可以坐在门前的藤椅上俯瞰一下塔拉山的美好风景。背面入口的那一边则全是纪念品商店，意思不大。看起来这已经是塔拉最铜臭的地方了吧，可依旧被无尽的自然之力环抱，我都能想象到晚上住在这里被各种叫不上名儿的虫子围攻的情景。
第二个项目是去乘坐一下备受好评的森林小火车，别的都可以不参与，唯独这一项，错过了思远会后悔终身。听上去森林小火车就和网红照片上的景点似的，实时证明也是。小火车每天都有固定的发车时间，想要乘坐就一定要在发车时间之前到达车站，当然可以当天去到那儿在现场买票，不过那样的话基本就只剩站票了，想要在小火车上有座位，那必须得提前超久在他们的网站上订票，不过我找了半天也没有在车站找到他们的网址。

我必须要说，树林小火车的体验和在乡下骑摩托车还挺接近的。因为就算小火车的速度再低，它也没有慢到允许你伸手去摸这摸那，或是细心挑选一个角度拍照片，一路上见到的风景也就是普通树林，称不上是有亮点。好在火车的路线安排很贴心，一路上会在好几个官方钦定的观景台小作停留，给游客们个机会从平时到不了的地方观赏整个森林公园。整趟火车之旅还有个地方令我印象深刻。跟开车一样，小火车会时不时经过那种特别狭窄特别黑的长隧道，而每次进入这种隧道之后就会有水从隧道顶滴下来打到我的脸上，每次滋我一脸水的时候都会让我想起名侦探柯南里的那个过山车杀人案......
驱车回到住处，时间才是下午四点钟，离太阳下山的时间还很久，已经熟悉了森林生活的我们决定再到周围去转一转，于是大家又坐回了车里。山里的天气果然多变，刚刚还出了太阳，这会儿从山那头飘过来的云带来一阵阵雨落了下来。朵朵爸说他早晨出去跑步的时候看到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大草地，后面好像还有一个足球场，一会儿雨小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Part III：我在这里收获了最本质的快乐
开车五分钟我们就来到了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姑且称它为广场吧，说起来这里更像是塔拉国家森林公园的导游处，正中间还有一只巨大的木头熊，暗示这片林子里有这家伙，别到处乱跑。这片广场的另一边就是朵朵爸说的大草地。

朋友们，还记得《哈利波特与火焰杯》的电影嘛，那片大草地就和魁地奇世界杯的那片大草地一样！因为视野的关系，开车路过的话是看不到草地后面的情景的，其实草地后边是一个类似夏令营的地方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在草地上玩耍，有的父母也带着自家的孩子到这边走走，有一种假期的悠闲感。再往夏令营的深处走就是足球场，其实不止足球场，紧靠着他的还有一大片篮球场。
刚刚的阵雨这时候已经停了，草地上都沾着晶莹的雨水，如同才早晨一样。足球场上有很多中学生模样的人在做着训练，有的人在跑圈，有的人在做折返跑，剩下的在几人一组做射门训练。也许这就是夏令营的训练内容吧，再说我也不太会踢足球，所以我就带着大家往篮球场上走。篮球场虽大，但只有一个篮框下有人，因为阵雨的缘故，好几个场地都有点积水，一个年轻的母亲就带着他的孩子在积水最少的那个场地打着篮球。

我们并没有篮球，谁出门旅行还会专门带个球不是，可听到篮球砰砰响的声音，每一个热爱篮球的人又都会忍不住，于是我就走上前去和母子俩亲切交流了起来。
小男孩可可爱爱，看起来跟朵朵差不多大，最多小学三四年级，看到我走过去后他跟我打了个招呼。一般在国内球场上遇到这种情况，小朋友马上就会害怕地跑开，可是这位小朋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让我总感觉有一丝别扭。我先主动和小男孩的妈妈解释，说我们只是路过的，大家一起玩玩吧，她也微笑着回答我：“Sorry, We can't speak English. （*&#（%（@%&！）@”。很明显我就能听懂第一句，不过从他们母子的友好反应来看，应该不是拒绝的意思。
正想着呢，一个篮板球落到了我的手上。想想我直接拿着球投篮好像有点不合适，于是我就把球传给了小弟弟，没想到他用超级甜的声音对我说了句“Thank you”，哎哟不行了。别看这个男孩年纪小，在用完融化人心的甜美笑容之后，小朋友转身就把球投进了，尽显杀手本色。见到这一幕后我忍不住夸奖了他，就这样我们愉快地玩到了一起。
一片雨云又飘了过来，一开始还只是蒙蒙细雨，我以为雨很快就会停便没有在意，没曾想雨竟然越下越大。这阵雨并没有为我们的热情降温，小男孩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妈妈也撑着伞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孩子愉快地冒雨玩耍。我们就这样彼此为对方的精彩进球叫好，用最简单最原始的语言和动作表达着友好，丝毫没有在意雨的大小。时不时的，隔壁的足球场上还会有踢过头的足球飞过来，我们还得把球踢还回去，那边的小伙子们接到球后也会扯开嗓子喊一声“Thanks”。就在这一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塞尔维亚为什么能成为一个体育强国。
混乱的过往、不算大也不算富裕的国土，可这里却偏偏孕育出了无数的足球篮球明星，以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答案已经很明了了。塞尔维亚人有着天然的对着生活的热爱，体育自然也包含在内。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带着功利的目的去从事某一项运动，就只是从单纯的享受和爱玩开始，这样一些有天赋的人便会脱颖而出，像约基奇那样拥有奇怪天赋的人才能逐渐展露锋芒。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雨都已经停了，天空和远方的森林一起呈现出一副无比美妙的画卷。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小男孩也终于像是玩累了，他和妈妈一起微笑着对我们说了几句塞尔维亚语做道别便离开了。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嘴角一直都在灿烂的咧着，那种发自生命本源的快乐真的无法言喻，再加上此时此刻的美景，我只能想到“幸福”这个词来形容当时我的心情。
End：返程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塔拉的日子我们失去了所有又得到了所有，每天消耗自己的能量去换取生命本能的快乐，太阳落山后就吃饭准备睡觉，早晨跟着世界一起醒来，这才让人意识到生活原本该是什么样的，可，一眨眼假期就要过去了对吧。

接下来又得准备好几个小时的驾驶之旅返程，好在我们已经开过了一趟有了点心理准备，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敢在回程看一眼大名鼎鼎的“河中小屋”。其实，“河中小屋”就只是一个能活在照片里的景点，想要亲密接触还得回河流的上游。让人感叹的是，掏出地图后我们才发现这个河中小屋其实是塞尔维亚和黑山的分界线，不过河两边的人民都没有分隔感，河边也没有国界线的痕迹，时不时还有黑山的钓鱼翁出现在河边，生活有时候真的还蛮简单的。

从塞尔维亚回程一样是要从莫斯科转机，飞上十个小时才可以回到北京，这么一飞又把收获的幸福又洗回了普通的日常。说回来，看到这儿是不是又觉得这篇游记水掉了，因为看完后各位依旧不知道塞尔维亚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点。不过反过来想，也许并不一定要想着在塞尔维亚我们能得到点什么，也许只要在塞尔维亚活得像一个塞尔维亚人一样就可以收获到最简单的快乐。无论去哪儿，要去看什么样的风景，千万别忘了最初旅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