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2月22日,我当时还是一个博士新生,导师派我到西澳大利亚州中部亚马吉(Yamatji)原住民居住地做田野调研,尽管土著们已有政府修建的现代村落,但部分部族仍保留逐水草而居的流动形态。所以虽然导师只要求我在杰拉尔顿调查,提交一份简报即可,而我一心想做出一番成绩来。住在城镇里的居民,恕我政治不正确,在我看来是被驯化的,被西方化的,从他们身上看不出和现代人有何差别,那些还在荒原上游荡的部落,才是理想研究对象。于是4号下午,我到当地原住民关系与处理部门找到负责人克雷格,他提供给我亚马吉人在本季度可能狩猎地区和其他有用信息,“但我也需要提醒你,即使是我们也不确定他们是否仍在那里,有的部落可能早就离开西澳大利亚去了其他州,(州和州之间并没有分界线),或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消失在平原上。”
“啊,是这样,我们在年度登记工作中,发现某些特殊部落遗留营地,这些营地都保持着很好的使用状况,锅还热着,火也没完全熄灭,但都空无一人,通常来说即使男人们出去打猎,女人老人小孩也应该留下才对。最初我们认为是他们刚离开不久,可在方圆十公里搜寻都无果,这种情况发现过好几次,同样也是营地状态保存良好,而居民不知所踪。我们便称之为‘消失’。”
克雷格的描述引起我极大兴趣,在对原住民研究中,此类突然消失事件可能是一种从未记载过的习俗,这片大陆上仍有许多没探索领域,所以即使是克雷格这样的专业人员也有知识盲区。他补充到最近部门里多数人已休假,如果我有意调查可以把越野车借给我,不过油费要自己想办法。我喜出望外,杰拉尔顿是珀斯北部最大的城镇,再往北走就没有班车通行了,而那些原始部落至少远在杰拉尔顿更北七百公里外的加斯科因·姜欣,所以这辆车简直是场及时雨。我当场向他表示隆重感谢,而这个皮肤黝黑的微胖男人笑着摆了摆手。
我们到停车场取车,一辆新款丰田LC76,“这车可不便宜!”我赞叹到,“对,我们在财政拨款基础上自己凑了一辆,这可是本部门最大宝贝,就免费借给你啦!”他接着介绍车上装备,“这是工程铲,这是绞盘,这是……以及这是卫星电话,加斯科因巡逻站电话线经常断线,如果有紧急情况就通过这个联系我,不过希望你用不上。”
我再次向克雷格表示感谢,便开车离开,从停车场出来时,落日正悬挂在街道尽头,整条长街被染成金黄色,阳光刺眼,我戴上墨镜,迎着落日向旅馆驶去。
回到房间后,我马上写好信向导师说明情况,申请更多预算,但即使当天投递,五天后他才能收到,于是我计划先垫付活动经费,回来后再报销,我可不愿意再多等一周。
然后我下到大厅找到旅店老板,询问到加斯科因路线和所需时间,“不过除了政府人员,很久没有游客去过那里了。”老板在标注加油站和路况时说,我表示自己并非游客,正是为了学校课题研究而去,他耸耸肩,继续说“虽然没有游客,但当年淘金热和鸸鹋战争期间,也死过不少探险家和赏金猎人,现在再去个大学生也不差。“这人态度不算友好,住他这里只是因为便宜,但他对地理环境熟悉,沿途哪些路段是水泥路,哪些是非铺装路面,小道捷径,每条路要用多少时间,都能一一标识清楚,在后来旅程中这份地图给了我很大帮助。
做完计划后,我抬头一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可见老板做的工作之详细,他示意我别走,转身到仓库搬出一纸箱,“一些罐头食品和水,假如路上补给站已经失效那么这就是救你命的东西。”我正想一番客气,他话锋一转,“但不是送你,便宜卖你了。”尽管奸商,但他说得也有道理,我无奈,便付款买下。
12月23日早晨7点,日出已将天边渲成亮白渐变水蓝,又是大晴天,我很怀疑这里哪天不是这种天气?即使是下雨,阳光也会透过雨滴宣告自身的存在。
我站在车旁喝咖啡,享受清晨的凉爽空气,在它们被升温至燥热之前,空气中有种香甜味道。
“如果你要今天赶到的话,今天路上至少要十个小时,不过我更建议在半途歇一晚再走,夜里开车对你这种外行的威胁不比睡在蝎子窝上低。”老板走出旅店门口,靠着门框,手里夹根燃着的香烟说到。
他得到了敷衍回应,这两天的相处让我实在对他不爽,我也不打算耽误更多时间,最后确认好车况无误后,我坐进驾驶室,扭燃钥匙,一阵均匀有力的震动从引擎传到方向盘,低沉轰鸣声令人安心。向他挥手道别,老板和他的小旅店从后视镜中消失在第一个拐角。
在7点30分之前我驶出了杰拉尔顿,在圣诞节前几天的早晨,大街空空荡荡,只有全天不灭的彩灯保持单调节奏跳动着,风吹过卷起尘土撞在商铺橱窗上留下新样式。我最后一次看了眼左边的海岸线,印度洋深蓝色海水上一字排开白色波涛,太阳从公路右侧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毫无保留地射进车中,我打开车载磁带仓,随便插了张进去,在摇滚乐中朝着北方前进,海水咸味和沙土味交织在车内,安适且清爽。
1号公路路况恶劣,两侧道路被自然侵蚀裂开,我保持中央行驶避免不必要的颠簸,但这个坚持在大海消失在视线外之后就变得难以忍受。
除了车下公路,视野里充斥大面积红色土地,上面伏倒着矮小灌木,灰色植物如同死尸密密麻麻地排列到远方地平线,使得本该平整的大地像起了鸡皮疙瘩一样,令人不悦。我已经换了5盘磁带,但一直找不到顺耳的那首歌,不断调试磁带而发出的摩擦声异常刺耳,于是我索性关掉了音响,任风吹进窗内,吹过耳朵时多少有些不同的感受。
在2小时之后,我第一次停了下来,重复不间断的景色,从杰拉尔顿出来就一直跟随着我的电线杆,路面上的坑洞,红土地,灰植物,蓝得发黑的天空,白色晃眼的太阳光,我一度产生自己根本没移动过的想法,只是在一个不断出现的场景里原地踏步。过分无聊使得我主动开在不平的道路上,宁愿受苦也不愿再枯燥下去。
我意识到这趟旅程最艰难的部分不是自然环境,而是我自己。事实上,在远离大海深入内陆的路程中,我逐渐感到口渴和不适,仿佛海洋对我存在莫名巨大吸引力一般,我来自斯洛文尼亚,母亲是当地人,父亲是日本后裔,成长过程中对海洋相知甚少,出现水土不服大概也只能解释为环境过于干枯无聊。
喝下最后一口水,我做了做拉伸,估计现在离梅里尔普距离也不远了,来路我尽量保持可能的高速形式,若非害怕出事故,还可以更快。四周鸦雀无声,好在1号公路上没有岔路,因为过去几个小时里,我可能在不知不觉中睡着过。
上午12点10分,我抵达梅里尔普,克雷格标注这有个加油站,旁边开着家炸鱼薯条,我要了份中号套餐,店里只有两个服务员,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看上去五六十,女孩十来岁,男人在我点单之后教女孩如何记单,我猜测这是对父女。
“多久没有过生意了?”我问男人,“就这几天。”他回答干脆,头也不抬,丝毫没有我那种寻求交流的渴望。我自讨没趣,转头看向窗外,午时太阳高悬,除了屋顶,横梁照在地上的影子,整个世界像白银般明亮,看过几分钟后,只觉所有物体都悬在空中,如同幻境。
“您的餐好了。”女孩叫到,声音细弱。食物裹在本地报纸上呈上来,刚出锅的炸物温度还很高,我走到离冷气稍近的地方等它凉快。屋里安静下来,空气中流动着尴尬。
这时,一辆越野车进入加油站,一个矮小男人走出副驾位,走向我们,一个高大女人下车走去油枪,先下车那人目光疑惑地打量我的车,然后大步踏进店里,“可真他妈热啊这天!是克雷格来了吗?”他大声说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克雷格把车借给我的。”我意识到有人得给个回答。
他抹了把脸,说:“操!他怎么舍得把这车给你?我们他妈都只能开个空调都是烂的破车,你是他朋友?老板!还是和往常一样,再要两份可乐,把冰加满!”
“派特里克·科肋纳,原住民负责处,为您服务。”他忽然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起来。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说话粗鄙,但性格率真,他让凝固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我接着说明了自己到杰拉尔顿的经历,如何认识克雷格,正当我要说为什么要去加斯科因·姜欣时,他搭档走进来,头几乎要碰到门框,派特里克马上转身又大喊起来,“老板!把油费一并算上,先把可乐送来!”
那女人一言不发,默默坐在派特里克旁,现在他们两个,我,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小女孩送过来可乐,派特里克朝她挤眉弄眼,等她走后,我继续说到等一会吃完饭将前往加斯科因·姜欣,两人忽然停下喝水的动作,同时齐齐看向了我。
“你不要去。”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先开口,声音平稳,派特里克低下头,而后抬起来,表情很是不安说到:“对,你听她的,你不要去那里。”
他们反应使我十分费解,要说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在这样荒郊野岭的遭遇,自我介绍还没做完,张口就开始劝,怎么想都不对劲,但那高个子平静声音里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她继续说:“我们刚从那回来,我推测是克雷格告诉你有关‘消失’的,那家伙老奸巨猾,深谙以小博大,若不是如此凶险的事件,他怎么可能把这辆车给你用。
“我想,他只告诉了你部族人的营地突然空空荡荡,保持着还有人使用状态,而所有人都不知所踪。”
“但他没告诉你,在你之前,已经有记者,政府人员,甚至军队去过了那里,有的队伍无功而返,而有的人就一同消失在荒野中,连他们的车都还没熄火。我们这次巡逻就是为了看有没有可收回的物资,同时也关闭了加斯科因巡逻所,即使是我们也暂时不会返回该地。”
派特里克在这时抢着说到:“更他妈可怕的是,这次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店老板突然走到桌前,把他们点的餐重重摔在桌上,“把账结了,然后滚。”
高个子眼神一凛,派特里克张了张嘴,没说话,掏出两张纸钞来,然后两人拿着打包食物,沉默地走出去,老板站在原地,视线随着他们上车发动引擎,才拿起钱走回服务台。
派特里克对着我比了个脖子一横的姿势,高个子脸色阴沉,两人驱车朝我来路离去,我再去碰桌上的炸鱼薯条时,发现它们早就冷了。
老板一个人站在柜台后,低头写字,我这时才注意到这人头顶异常光滑,细看有种贝壳的油腻感,不似人皮,不禁让我寒从胆边生。刚刚那番冲突,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恩怨,在幅员辽阔,人迹稀少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纠缠往往长达上千公里,至于高个子的言论,若不是派特里克在旁,我恐怕是会相信的,不过我仍打算到卡纳封后给克雷格去电话问明情况后,再做打算,他煞有介事的模样也确实令人不安。
我包好剩下的东西,虽然不再温热,但澳大利亚毒辣阳光堪比烤箱,放在玻璃窗下自有加热效果。走出店门时,没人同我道别,一股热浪扑面,若不是着急赶路,我真想等日落后再出发。上车之前,我余光看见那女孩从拐角走出来,在户外光线下她皮肤白皙近乎透明,我招呼到:“天真热,和你爸爸在这生活可真不容易!”
到卡纳封的路途乏善可陈,两小时间除了旷野无边无际,袋鼠尸体躺在路边偶尔出现,一切都无聊透顶,连一只鸟都不曾飞过。我停下五次休息,第一次正好停在死尸边上,恶臭和苍蝇飞舞而起猛地将我包裹,我立马逃离了那里。
强忍着困意,在被无聊逼疯之前,我抵达卡纳封,这是个边陲小镇,它比不上北领地达尔文或者埃克斯茅斯这样真正的边疆,但确实是正常人会来到的最远位置,再前往更北边,多数人就选择飞机越过这里,我也将在此离开1号国家公路,向东进发深入内陆。
卡纳封很小,唯一一个T型路口就是该镇中心,镇民的所有活动都围绕此展开,商铺,政府,餐馆,旅店,酒吧都陈列在此,一家加油站在城镇出口。我走进这家“彼得的店”,要了杯啤酒后,我问酒保最近的电话在哪,他回答到半个月前,卡纳封的电话不知为何被切断,整个小城陷入静默,镇长去珀斯州政府交涉了许多次都没有结果,他说到这事便开始咒骂政府和总理是个白痴,我听着有趣,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联系上克雷格。
饭后,我到邮局写一份简报送去学校,向导师报告情况,澳大利亚在实地探索后会发现它比想象中巨大,仅是朝着既定目标直线前进也异常费时,此次调查可能比首次报告中更晚归校。
办妥已经是下午4点,尽管到加斯科因只剩150公里,但因是土路,这段路要耗费3个小时。这个季节澳大利亚落日时间在7点,换言之尽管巡逻站已经关闭,我也可以在完全日落之前先去察看下情况,如果有任何不测,如高个子所讲,此地异常凶险,也能及时撤回卡纳封。
4点20分,我离开卡纳封,向内陆奔去,非铺装道路上下颠簸一路坎坷,我不得不集中十二分注意力以避免意外,在高度专注时,只用了2个多小时便通过此路。一个巨大十字路口兀然出现在平原上,它中间是一个圆盘,四条道路从中发散至东南西北四方,那圆形如此之大以至于从很远就能看到,而“姜欣”本身就是路口之意,我开进圆环,停了下来。
在完全紧张之后松懈,疲惫感会强于平时数倍,下车时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已经是6点40分,落日开始接近地平线,由金黄色渐变为血色,比红色更鲜艳饱和,前方天空已一半变藏青,另一半还是浅蓝过渡到粉,卤素大灯打在棕色土地上,上百米内都能看得清楚,空气凉快下来,在干燥环境中,没有阳光直射温度很快就会降到适宜温度。
趁着还有光,我拿出地图和笔记本,找出记录亚马吉人距此地所在位置,笔记上记录的是,从十字路口往北方,找到巡逻站后拿最新日志,上面会讲解如何找到最近部族以及他们的信息。
操!我担心起那两个人把所有资料都打包带走了,毕竟他们说自己就是来收集物资的,假如真是这样那我不就是白跑一趟?我懊恼不已,在无边无际旷野中我好像失去神智一般,连这等细节都忘记注意。我连忙上车启动,左转向北方开去,我心想,就是把门砸开,也要进去看看。
倘若不是太阳只没入地下一半,在这巨大路口内很容易迷失方向,因为它结构极其简单,稍有不慎便难以分清东南西北。
我把油门踩到最大,一方面是驾驭这样的道路已不是难事,但更主要是,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欺骗一般,被拐进一场无关紧要但浪费时间的骗局。狂驰30分钟后,太阳已经彻底沉入地下,天边只剩下几层橘红色交织在近黑深蓝色的夜幕中,就在橘色消失前,灯光照到一片木头墙壁。
我平稳住呼吸,眼前景象完全不似期待,我确信这就是巡逻站,一层平房小屋,旁边一个瞭望塔,它也是这条路上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建筑物。
没有一扇窗户是完整的,玻璃渣掉一地,闪闪发光,门被砸开,勉强挂在门框上。
我把前灯,远光灯,雾灯,所有车灯都打开,让一切细节都显现出来,但屋内反而显得更漆黑,我调出车载喇叭,对着房间喊到,“还有谁在屋内?”然而除了风声回响,喊话就落在四周土地里。
我一阵尴尬,假如走出来一群恶徒,我也只能上车就跑,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
但面对此情此景,我的冒险精神再次占了上风,在四周观察后,我注意到地上并无脚步印,也没有工具留在附近,除了前门和窗户,这间木屋就没有其他入口。确保这层安全后,我便从后备箱拿出一把工程铲,一件外套绑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拿手电筒,缓步走向巡逻站,背对车灯我的影子被拉成奇怪形状。
木门围绕仅剩支点,转出供我通过的空间,我用手电照出房间里情况,屋内狼藉不堪,文件散落一地,柜子倾倒,桌子抽屉被拉出来丢在地上,墙上装饰物都被撕扯下来,我捡起一副反扣着的照片,上面是管理局的合影,但除了站在中间的克雷格与他两侧的派特力克和高个女人,其余人的脸都被一种近乎墨绿色的材料腐蚀掉了。
我收起照片。假如这场破坏因管理局内斗而起,且他们这场内斗导致人员死亡, 那我有义务向当局汇报。现在我的任务和目标除了完成课题,还要收集更多证据。
借着车灯和手电,我在文件堆里仔细寻找任何有用信息,但只收获大量失望,无论是声称自己关闭巡逻站的两人,还是后来的入侵者(两者可能是一体),都先于我取走关键证据,剩下的只有派特力克和当地女性调情邮件和一堆垃圾。
我沮丧的站在房间中央,双手下垂,撑在铲子上,这下别说破案,就连我的课题都没法进行,现在时间近九点,我还得开大半夜车回卡拿封。
正当我动身朝外走时,铲子把我往后一拉,我险些摔倒,它卡在了地板里,卡的很深,我照亮它卡住部分,惊讶发现地板下还有一个空间,透过缝隙看不真切,我便又开始找通往地下室入口。
最终,在翻起所有柜子后,我找到那块与众不同的地板,极其隐蔽,若不是已知有个地下室,我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入口。
我怒从胆生,今晚上所有经历就没有让人称心如意过,也不细想密室怎么才会从内反锁,抄起铲子或撬或拗或砸,把这一片地板整得稀烂,露出一截楼梯。通往下层的路已经打开了,接下来只用前进就行了。
我站在入口,气喘汗流,一股恶臭从下方传来,正如我遇到的袋鼠死尸,难道他们把其他人杀了,藏在这里,藏在自己每天工作睡觉的脚下?这是一群怎样心灵扭曲的变态!
我扛着铲子,用灯光探了探,因为刚刚暴力行径,屋内灰尘木屑飞舞,强光手电也穿不透,我闭气走下楼梯,每走一步都在吱呀作响,仿佛这个秘密房间随时都会垮塌,塌入虚空。
越往下走,臭味越浓烈,我不由得怀疑是否只是走进此处厕所粪坑,那样我的悲剧将更具多样性。
随着尘埃落定,我看清这个地下室,它甚至比整间木屋还要巨大,墙壁本是石砌或者土堆,但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奇怪的墨绿色包浆质感,地下室物件很少,大多是一些面具,雕塑,摆件,看不出来是甚值钱玩意,不过这些东西造型极其怪异,即使是用原住民标准来说也过于可怕。
我试图寻找臭味源头,用铲子四处挖掘,但地面被石板压实,没有专门器械绝撬不开,我四处敲打,挖掘,企图找到一些线索,最终,墙壁内凿成橱柜上的物件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端详起这些类似神像的物件,观察越久,越看不出具体形状,只觉得是一团流动的生物,一下千万只眼睛看向我,一下又是无数螺旋,或许是被熏出幻觉,我只觉一阵眩晕,连忙放下,手电光打在墙角一本黄色笔记本上。
它放在墙壁最下方,墙角阴影处,若不是恰好光照过,我绝不会看到它。我捡起笔记本,读了起来,它前半部分已被撕去,开篇便是“一九四二年七月四日,机长安藤靖夫,观察员松本重,飞行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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