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口巨大的棺椁,包裹着目力所及的世界。橘红色的月球从海天相接处慢慢升起,像一只没有瞳仁的眼球,空洞地望着南半球的海面。海水不安地低语着,在“珊瑚骨”号捕鲸船的两侧堆积起参差的波纹。她的三根桅杆突兀地刺向幽邃的夜空,让人联想到陆地上那些瘦骨嶙峋的教士们在布道的最后伸手指天的模样。
“明天满月。”塞缪尔·加里森船长擦燃火柴,点着了他那支鲸骨烟斗。烟斗的暗红火焰和橙红的月亮像在彼此呼应。
前甲板上的每个人都明白船长此言的意思。在这南海深渊的正上方,满月并不是潮汐涨落的信号、起锚或抛锚的标志,而是代表着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每个人都沉默着——不是海上飘荡时无聊或尴尬的沉默,而是飓风来临前的沉默。
“确切地说,应该是满月加上月食?”那个外号叫“鳝鱼”的毛头小子最先开口。他一年前才签下脐带契约,成为“珊瑚骨”的一员,现在还像个陆地人一样爱说话。船长没有理会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盯着黯淡的波光。
船长身边的D不满地瞪了“鳝鱼”一眼——没有人确切知道她与船长有怎样的关系,甚至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登上了“珊瑚骨”号。她永远用紧身外套和鲨鱼皮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黑曜石般的双眼。水手们有的猜测她来自东方某个已经灭亡的国度,有的猜测她是船长的私生女或情妇。当然,从没有人敢在船长或D面前提起这些流言蜚语。
“长官,”那对黑人兄弟中的哥哥开口了,“现在调头还来得及。”
“那头鲸是被诅咒的!”黑人弟弟喊道,“我们家乡的那些传说你也听过,红色大鲸、消失的船、血月……”
“我意已决。”船长的语气像礁石似的,“想想吧,九十年前的科尔船长,他不过碰运气从这头鲸的尾鳍上削了一小块——就那么一小块——当作吉祥物,从此一帆风顺,至今还是捕鲸人历史上的丰碑……而明晚就是满月与月食之夜,那头鲸就要从我们脚下这该死的深渊里冲出来,说不定这就是咱们唯一逮到它的机会。”
“万一那些传说都是假的呢?万一这头鲸根本不会给捕鲸人带来好运呢?”黑人哥哥试图换个角度说服船长。
“那就当作捕了一只普通的长须鲸,也没什么损失。”船长在船舷上磕了磕烟斗,几点火星坠入黑褐色的海水里。“按古籍记载,明晚月食的时候,那头鲸会从下方几海里的深处来到海面,发出七声鸣叫,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干掉它。”
“好耶!捕鲸啦!”“鳝鱼”不合时宜地欢呼起来,其他几个水手也随声附和。
“如您所愿。”黑人弟弟不情愿地点点头,拉起哥哥转身走开。
D轻轻地拍了拍塞缪尔的肩,他转过头,没有人知道他俩向彼此低声说了什么。
月光的颜色更红了,窃窃私语的波浪跃动着血色。凝重的海雾匍匐着、弥漫着。
血月的光辉充斥着海天,仿佛天穹也是一头鲸鱼,月亮就是它被鱼叉刺穿的创口,殷红的动脉血不可遏制地喷涌着,将每个人眼前都蒙上杀戮的色调。
“珊瑚骨”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海平面上兀自盘旋着,风帆张满,七支鱼叉枪蓄势待发,两只小艇随时准备放下。
“天哪,我还没在这种时候捕过鲸,我是说,月食的时候。”“鳝鱼”紧张地搓着手,来回望着海面。
“我们都没有。”船长立在船头,拄着一把浸了海蛇毒的长刀。D曾经用这把刀从一头抹香鲸口中救下他。
月食开始了。圆形黑影从边缘开始侵蚀着血月,一点,又一点。赤色光芒渐渐暗淡,退让给星光。波光也由耀眼的殷红变成平淡的青白色。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息。死寂中,一股蛰伏的力量在逼近。
“西北方!西北!”在桅杆上瞭望的黑人哥哥呐喊着,他的声音空前地带着几分颤抖。
一个巨大的暗红身躯从西北方半海里处冲破海面,掀起的巨浪几乎和“珊瑚骨”的桅杆一般高。谁也不曾见过一只长须鲸跳跃时能有如此可怖的力道。
“炮手就位!”塞缪尔从鞘中拔出长刀,他的语气冷静中透露着疯狂,“左满舵!”
一声撕裂天际的悲鸣从西北响起,其声调之高、强度之大,足以把陆地人震得失去神智。
鱼叉拖着锁链,啸鸣着刺向那巨大的身形,却从它的脊背上滑了过去,无力地沉入海中。那头鲸发出第二声悲鸣,喷射出上百尺高的水柱。
“怎么,你也知道死到临头了吗?”塞缪尔冷笑一声,“重新装填!继续向鲸鱼前进!”
海面被长须鲸搅得支离破碎,仿佛一片镜子碎成了成千上万片,而“珊瑚骨”号就在朝着破碎的起始点撞去。
第三声鸣叫后,暗红的身形忽然沉没,海面顷刻又变成了一片。
可怕的寂静。水手们茫然地望着每一处海面,寻找着可能出现的长须鲸。
“你在哪,狡猾的家伙!”船长紧紧抓着船舷,凝视着下方的黑暗,手中的长刀钉在甲板上。
“会不会逃跑了?”“鳝鱼”试探着问。塞缪尔重重地砸了船舷一拳,“绝不可能,它必须在这里鸣叫七次,明白吗?七次!”
“等等,你们听到了吗?”黑人弟弟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听到什……”塞缪尔还没说完,“珊瑚骨”就猛地向右舷倾斜,他被狠狠地抛入空中,沉沉地砸在甲板上。
“这混账想把‘珊瑚骨’弄沉!报告受损状况!”塞缪尔拄着刀趔趄地站起身,吐了口唾沫。
第四声鸣叫几乎就在船下响起,所有人不得不死死堵住耳朵。紧接着,长须鲸喷出的水柱向着船头冲来,炮手被抛入海中,船长也被这咸腥的水流逼到了船舷边缘,即将落海。
“拉紧我!”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来,船长猛地抓住,是D。
“哦,天哪!”水流停止了,船长松开了D的手,“一、二、三,我们有三个人落海。D,回船舱去,这里太危险了!”
“回去!‘鳝鱼’,把她给我带回去,哪怕绑着她也行。”船长走向船首,重新架起鱼叉枪,“来呀,你这混账!”
“怎么,想故伎重演?门都没有。”船长命令道,“黑人兄弟,你们再带上两个鱼叉手,进小艇,我们就要结果它了。”
水下的长须鲸逼近了船头,一百码,五十码,二十码,船长握着鱼叉枪的双手冰冷得如同生铁。
鱼叉射出,船长还没能确认是否命中,船头就被猛然掀起,又缓缓放下。他看到一片猩红在水中晕散开来,他闻到一丝略带香甜的血腥味。
船长捡起长刀,奔向小艇,“快,我们时间不多了!”小艇刚落入海中,遮蔽了血月的阴影便漏出一条缝隙,殷红的光辉再次填满了目力所及之处。
五人奋力朝着长须鲸划去,它试图下潜,但钉进它躯体的鱼叉却将它和“珊瑚骨”紧紧锁住,它的血液弥漫着奇异的芬芳。
“这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黑人哥哥反复嘀咕着,“是诅咒……是诅咒……”
“什么诅咒,我们这是要撞大运了,船长,对吧?”一个鱼叉手哂笑着,将一杆手投式鱼叉掷向长须鲸的脊背,鱼叉牢牢地钉在了皮肉中。
他们登上了小岛般的鲸鱼身体。刚才说话的鱼叉手拔下那支鱼叉,朝长须鲸的右眼刺下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几乎让五人失聪,长须鲸愤怒地挣扎着,将他们甩入水中。在水下,透过模糊的红色月光,船长看到那鱼叉手被鲸鱼吸入口中,无论他多么努力地试图逃离,仍然被吞进鲸腹。
塞缪尔抽出长刀,在长须鲸搅起的湍急水流中摸索着,努力回忆着长须鲸最薄弱的部位。
鲸鱼的胸鳍砸中了他的肩膀,他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
塞缪尔费劲地用装了义肢的右手点燃鲸骨烟斗,送进嘴里。十年前和那只长须鲸的搏斗让他的右肩以下失去了知觉,“珊瑚骨”刚靠岸,D就拉着他去找皇家机械师,花了好大一笔钱才给他的右臂套上这狰狞丑陋的义肢:钢条、弹簧、皮带和齿轮,从肩膀覆盖到手指——用起来倒和原先的手臂一样灵敏。
“十年了,那头鲸一直给我们带来好运。”“鳝鱼”一口灌下杯里的朗姆酒,已有几分醉意,“自从咱们杀了那头鲸,去哪都能逮着鲸鱼!还记得那次在北极吗?那些独角鲸成群结队地围着‘珊瑚骨’游,拿鱼叉叉它们也不知道躲,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哩!”
“那是!还有在黑水湾的那头露脊鲸,真是不可思议,那地方的露脊鲸绝迹一百多年了,我们居然能碰上那么一头!”一个鱼叉手拿刀叉比划着说,嘴里还嚼着一块海豚排。
“要我说,这都是塞缪尔的功劳!要不是他,咱们哪会知道有那头‘好运鲸’,哪会每次出海都满载而归?”大副朝长桌尽头的船长举杯,“敬塞缪尔!”
此刻,“珊瑚骨”号正在南海深渊上方驶过十年前那头长须鲸跃出海面的地方。青灰色的云层间,几点星光摇曳不定,映照着“珊瑚骨”苍白如骨骸般的桅杆、甲板上锃亮的鱼叉枪、舷窗边陈旧的浮雕。用餐船舱里每一盏鲸油灯都被奢侈地点亮,暖意融融的光晕和晚餐的香气笼罩着舱内每个人。水手们大块朵颐着、开怀痛饮着、放声歌唱着,以此纪念他们十年来的幸运。
船上只有四个人没有沉浸在狂欢中:船长本人、他身后站着的D——她从不与其他人一同进餐,或许是不愿摘下面罩——以及在甲板上瞭望的黑人兄弟。
塞缪尔低着头自顾自地抽着烟斗,时不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让D为他倒满。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桌上丰盛的晚餐:鲨鱼脊、海豚肝、炸金枪鱼、烟熏乌贼、玳瑁蛋汤,但他仍没有吃下一点东西。
D叉着手站在船长背后的阴暗处,仿佛塞缪尔的一个影子。她黑曜石似的眼睛反射着鲸油灯的金光。
黑人兄弟各自站在甲板的一侧,仿佛两尊玄武岩石雕,凝视着海面上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某点,像在等待着什么。
某一刻,舱内所有的谈笑与欢歌戛然而止,只有海水的低语和鲸油灯燃烧的嘶嘶声,没有谁明白为什么,但每个人似乎都有所预料。就像一群沙丁鱼,在海鸟冲向它们之前便能预感危险的存在,哪怕任何一只沙丁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塞缪尔等待的正是此刻。
他伸出被机械包裹的右手,在镶嵌着贝壳的长桌边缘沉重地敲击三声。
黑人兄弟的惊呼从甲板传来,他们呼喊所用的并非帝国通用语,而是故乡的古语,是他们惊诧到极点而不由自主地使用的语言。
磷虾,无数的磷虾,从海洋最深处涌来,围绕着“珊瑚骨”号,散发着幽蓝的鬼魅光芒,仿佛千千万万的游魂在“珊瑚骨”号的船头船尾间悄无声息地穿梭。这阴郁的光辉从舷窗射入,夺走了鲸油灯的火焰带来的每一丝暖意。水手们呆坐在各自的椅子上,不知所措地望着彼此。
船长开口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一艘腐朽殆尽的沉船,“一切有开端的,必有尽头。”他回过头,与D交换一个眼神。不需要更多的交流,两人都已明了。
他用右手拿起餐刀,疾速刺向身边一个水手。机械义肢的力道巨大,刀尖从咽喉刺入,从颈后穿出,猩红的动脉血洒在冰冷的义肢上,喷在他的海豚皮衣上,溅落在水手面前盛着玳瑁蛋汤的碗中。
蓝色幽光刹那间转为血红,似乎那个水手的血浸透了整个船舱。
她从身后拔出长刀,十年前杀死长须鲸的那把,刀刃划过一道狞厉的弧线,削掉一个鱼叉手的半片头颅。鲜血、脑浆与碎骨像一朵艳丽至极的玫瑰,绽放开来。
船员们恐慌地、跌跌撞撞地从座位上爬起身,有的人跌倒了,就手脚并用地朝远离他和她的方向爬去。他们的理智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击得粉碎,他们不再是瞭望员、领航员、鱼叉手、舵手,他们只是一群逃避死亡的动物。
他和她并不匆忙。他把餐刀钉进另一个水手的眼窝,餐刀却折断了,仅仅钉入一寸多。那水手疯狂地尖叫着,声音比任何一只鲸鱼临死前都要凄厉。他用右手掐住水手的脖子,将水手的脑袋狠狠砸在一盏鲸油灯上。一声脆响,水手的尖叫停止了。她把长刀刺入厨师的胸中,厨师跪倒在地,疑惑而绝望地盯着她面罩上深邃的双眼。她猛踹厨师一脚,从胸腔里拔出被血浸透的刀刃。
船员们恐惧地叫喊着,逃离了这间船舱。他和她对视两秒,不紧不慢地追去,留下泼洒着人血的餐桌与四具扭曲的尸体。
她用刀背挡下一个水手挥来的斧头,用膝盖猛击水手的小腹,直到对方被逼到墙角,才斩断对方的左臂,看着水手滑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他用右手砸开一间舱室的门锁,将瑟缩在其中的两个水手按倒。讽刺的是,当他用手肘击碎一个人的头颅时,另一个人还在向他尖叫着:“船长,是我啊!”当然,一秒之后他的尖叫就停止了。
他和她信步走上甲板。磷虾发出的红光分外耀眼,似乎一座海底火山就在“珊瑚骨”号正下方喷发。一声滑膛枪响,子弹击穿了他的左腿,他单膝跪地,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迹象。
“塞缪尔,D,听着,”大副带着八九个水手站在他们面前,每个人拿着火枪或鱼叉,“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我绝不能让你们把整船人杀光。现在,放下武器!”
他用空洞的眼神扫视着面前拿着武器的一排人,大副、“鳝鱼”、黑人兄弟,还有其他追随了他十余年的水手。他与她一言不发,没有丝毫放弃的迹象。粘稠的黑色血液从他的伤口滴下。
“塞缪尔,你继承了那头鲸的诅咒,但总有解决方法的,没必要赔上这么多性命,放下武器!”黑人哥哥喊道。
他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嗓音吟唱起一首怪异的歌谣,D也随他一同吟唱起来。歌谣的语言不是帝国通用语,不是黑人古语,不是“珊瑚骨”号曾到达的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座港口中任何一个人曾使用的语言。磷虾的血色光芒随着歌谣的曲调变化着明暗,在甲板上、在高耸的桅杆上、在低垂的船帆上,投下诡谲的影像,似乎在表演一幕古老的傀儡戏。
枪声一齐响起,鱼叉同时投出。子弹射入他和她的身躯,冰冷的鱼叉贯穿他和她的肉体。他和她对视着,踌躇了一会,一同向前倒下,暗红的血液从身下缓缓淌出。
“你俩,拿上刀,去看看他们死了没。”大副指着两人吩咐道。
两个水手提着阔刀,朝他和她的尸体小心地走。他们的靴子踩到了他和她的血液。
那血液如同活物一般,确切地说像一只等到了猎物的捕食者飞速地沿着水手的靴子向他们的身上蠕动、爬行。当他们发现时,血液已爬到了他们持刀的手臂上。他们惊恐地高呼,因为那手臂竟然不听使唤地将刀向自己的咽喉送去。他们绝望地用另一只手与之对抗,躲避着背叛了自己的手砍来的刀锋,却是徒然----刀刃没入了喉管,两人的血喷溅而出。
红光猛然闪烁起来,变得空前明亮,将“珊瑚骨”号照得如同白昼。
“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大副咒骂道。那血液爬下受害者的手,一接触到甲板,便飞速扩散开来,沿着物体的表面延展着,覆盖了每一寸所到之处。
血液爬上了大副的脚踝,而后是膝盖、肩膀、双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拿起火枪,填入火药和子弹,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不!”枪响,大副的尸体软绵绵地倒在血液里。
黑人兄弟飞速地爬上了桅杆,血液却也紧随而至,他们的手掐着自己兄弟的脖颈,直到一同停止呼吸。
血液蔓延着,爬上“珊瑚骨”号每个船员的身体,控制着他们把刀尖送进自己的喉咙、把斧头砍进别人的头骨。歇斯底里的叫喊不绝于耳,骨裂声、喷血声此起彼伏。在这杀戮的盛宴中,塞缪尔和D从他们倒下的地方缓缓起身。他的左眼框被子弹击碎,一根肋骨被打断,胸前和右腿各钉入了一根鱼叉。她的咽喉被子弹切断,一根鱼叉贯穿左肩,左膝被打碎。
他缓慢伸出手,揭下她的面罩。面罩下的容颜有多么美丽已不再重要。“你看起来糟透了。”她笑着回应道,“你也是。”
“珊瑚骨”号的每一寸船壳、每一个舱室已被血液覆盖。在木头的破碎声与粘液的蠕动声中,它的形态开始扭曲:三支桅杆和船帆分别向船的两侧和尾部移动,船头变得宽而扁平,中间出现一道巨大的裂隙,船尾收缩并拉长……
半个小时后,“珊瑚骨”号化为一头巨大的暗红色长须鲸,桅杆与帆成为了胸鳍和尾鳍,船头成为了鲸的头颅,那道裂隙便是它的大口。
在亿万磷虾的血光中,“珊瑚骨”喷出一道百尺高的水柱,向着夜空发出锐利的鸣叫。
“所以,提姆·杰克逊先生,或者,‘鳝鱼’,这就是你违反脐带契约的理由?因为你的船变成了鲸?”那个老法官皱着眉,整理着他陈旧的假发。
“是的,当时我早早地跳了船,才没有被船长和D的血液控制。”“鳝鱼”穿着松松垮垮的囚服,不安地在被告席上搓着手。
“一派胡言!别以为你能用捕鲸人的传说故事蒙混过关。”检察官怒吼道,他一定很乐意把所有违反了脐带契约的捕鲸人送上绞架,“你一生都属于你的捕鲸船,这就是脐带契约!现在,你的船不见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安度余生?”
“杰克逊先生,你的证言,呃,过于离奇,而且无法验证,法庭很难采纳。”老法官摇了摇脑袋。
“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上绞刑架嘛。”“鳝鱼”苦笑道,“不过,如果你们在月全食的时候行船到南海深渊,就会看到‘珊瑚骨’号冲出海面,鸣叫八声。”
“就算如此,也不能验证那头鲸就是你的船呀。”检察官冷笑。
“不,检察官先生。如果你们能带上望远镜,就能看到那头鲸的背上,立着两个人——或者两具骨架,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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