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心之怪盗团：《女神异闻录5皇家版》的那些功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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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含有部分剧情讨论内容，还未通关且比较介意的朋友请谨慎阅读。 
作为《女神异闻录》系列一名小小的粉丝，其实早在《P5》无印版刚发售的时候我就已经体验过它的魅力了——不过遗憾的是，无论是日文版还是中文版，我都只能算是浅尝辄止：前者是受囿于我那五十音级别的日语水平；而后者则是因为换机器忘记转移存档的骚操作让我有些心态崩坏。
正巧后来官方宣布了《P5R》的存在，我便干脆就出掉了《P5》，直接等待皇家版的到来——毕竟玩过《P4G》的朋友都清楚，加强版才是最完整的形态，那何不清空记忆，把《P5R》当成是5代的初见呢？

而这一年多的等待，对我来说无疑是值得的。我很久都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通关体验了：3月20日到手，4月15日通关，106个小时的一周目流程，还有人生的第一座白金奖杯——虽然《P5R》的全成就难度之低确实从所未见，但对于我这种玩了几十款PS4游戏却没有拿过一个白金的懒狗来说，对着成就列表一条一条地去check，已经足够能说明它在我心中的地位了。

是的，尽管在很多人看来，《P5R》是一部缺乏诚意、糊弄粉丝、涉嫌欺诈的圈钱之作，可我还是很喜欢它。
说不出再见
在打通《P5R》的那天夜里，一种独特的失落感没有缘由地向我袭来，那一夜我没有睡好。其实我并没有做和《P5》有关的梦，也没有什么特别兴奋或者特别难过的心情。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内心有一些空荡荡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记得上一次有这样的体验，还得追溯到《巫师3》通关的时候。我打的是猎魔人结局，历经千辛万苦的杰洛特和希里二人，终于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得以在酒馆里重逢。他们带着崭新的剑，从此一起行走江湖。看完结局动画，我盯着不断流动的卡司表，双眼开始失焦，内心也逐渐出神。在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里，我都保持着这样一种“放空”的状态，直到很久之后才恢复过来。

我曾经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这种莫名的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其实不只我有过这样的体验，记得在《P5》无印版的日亚评论区里，就有人分享过类似的感受，而且当时附和的人也极多，我相信这不是孤例。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产生这种感受的原因，无外乎就是一款优秀的游戏，能让我们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度过很长一段我们想要、却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人生。这段人生是如此的美妙、充实和吸引人，以至于你和那个并不存在的世界产生了灵魂上的共鸣。
而在游戏结束之后，你不得不回到这个冰冷而又无趣的现实，不得不去承认游戏里所描绘的不过是一场美好的梦。梦醒时分，那种落差感和失落感，自然是很正常的反应了。

从塑造世界这个角度来看，《P5R》（当然，也包括原版《P5》）无疑做得非常成功。选择东京这个大都市作为舞台是个非常讨巧的做法，相比《P4》的乡下，这座繁华的首都不仅自身就极具吸引力，而且它也减少了玩家了解世界观的成本，天然地缩短了与玩家之间的距离。
而在东京这个舞台之上，ATLUS又加入了像涩谷地铁里的印象空间、人格面具、殿堂和天鹅绒房间这样的异世界要素，把幻想与现实做了结合。游戏的场景会让你感到熟悉，但呈现出来的这个世界却足够地有新意。再加上亲切的校园生活还有轻松诙谐的日常活动，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除了对环境的塑造之外，对于角色的塑造自然也是一种和玩家建立连结的重要方式。在这方面，《P5》应该说做得更好。在游戏的过程中，主人公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地和各式各样的人建立羁绊，而我们玩家又何曾没有透过主人公的活动，和游戏里的各个角色成为交心的朋友呢？
有趣的剧情线设计、丰富鲜明的性格设定、各式各样的身世背景、再加上副岛成记标志性的人设还有声优老师们卖力的演出，在推完那些角色的COOP剧情之后，你很难不会喜欢上他们。

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和《P4》不同，《P5》刚开始和别人建立羁绊的时候，几乎都是基于某种交易的利益关系。但随着主人公和他们的交情越来越深，原先赤裸裸的交易，也逐渐变得走心起来。而当最后主人公受难入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正是这些朋友的奔走与争取，才为他赢得了无罪释放的机会。当时在玩到那里的时候，真的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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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令我感动的是，在游戏进行到最后，主人公观察期满，即将离开东京回到家乡的时候，游戏特意留出一天，让我们去和每一个建立过联系的人一一告别。从游戏设计的角度上说，这是为了能让那些达成COOP MAX关系的支援者给你一个名义为纪念品的道具，好让你能在二周目提前享受到他们的部分COOP能力；而从剧情的角度上说，它就纯粹是一个非常有温度的设计了。
事实上，你能去对话的人不仅仅有那些支援者——街角卖二手商品的老爷爷、涩谷车站里的流浪汉、总是唱着不明所以歌曲的街头歌手、爵士乐酒吧里的老板……你不仅是在和朋友们告别，更是在和这座城市、这个世界、这个游戏做着最后的告别——尽管，我根本舍不得说再见。

新增的内容，新增的槽点
当然，我上面说的那些感受，其实绝大多数你也可以直接套用在原版《P5》的身上。那么《P5R》和《P5》相比，又有哪些不同呢？
如果你没有玩过原版的《P5》，你可能会觉得《P5R》的很多设计都是理所应当；但对于那些玩过的人来说，《P5R》真的已经改进了太多，以至于你可能都无法理解，当年的自己是怎么通关那么反人类的原版的。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在《P5R》里，你家的猫终于不会那么频繁地催促你睡觉了。相比原版，你有了更多可以外出的时间——就算剧情强制你必须待在家里，绝大多数的时候你也可以做一些室内的活动，例如制作潜入道具、锻炼身体提升HP、看碟片提升五维、或者干脆当一个好学生，花时间看书或者学习。

还记得我在玩原版的时候，就曾经因为连续好几天被MONA按在家里让我早睡，而陷入了碟片租借到期还不上的窘境，现在终于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而且，《P5R》里也不存在租借到期这个概念了，租赁店改成了会员制，一次付费，就可以不限时地随意借阅。看来，几年过去，连游戏里的商家都赶上订阅制的潮流了。
有了更多自由活动的时间，那也就意味着你能做更多的事，更快地达成自己的目标：比如升满五维，或者提升和各个角色之间的COOP等级。与此同时，能够提升这些数值的活动也变多了，因此养成部分的难度就降低了不少。像是原版某些新岛真的唯爱粉，为了有足够的魅力能泡到会长，不惜啥也不干，天天晚上去澡堂洗澡——在《P5R》里，你就完全不必这样做，跟着流程走下来，需要用到某项能力值的时候，基本上都能满足要求。事实上，只要你了解一些游戏的基本机制，哪怕是不看攻略，一周目五维全满+全COOP MAX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养成难度的降低是一件好事，但《P5R》在数值层面应该还有一些优化的空间。过早升满的五维虽然能让你腾出更多的时间和朋友发展关系，但这也让一些游戏后期的日常活动失去了意义，比如考前的复习、地铁上的看书、晚上的填字游戏、以及各式各样的打工等等。或许降低一些COOP剧情所需的五维要求，然后把五维提升的进度放缓，可能体验会更好一点吧。
除了“日常”系统上有了更多人性化的改动之外，《P5R》在战斗层面上也做出了不少改进。比如迷宫的设计就有了不同，由于新系统钩索的加入，迷宫里也相应地加入了许多要用到钩索的地方。所以哪怕是之前玩过的宫殿，我也偶尔能发现一些惊喜——虽然它们还称不上是完全的重制罢了。还有一些像是钩索遇敌、后撤步防止被围攻、还有趣味性十足的Show Time终结技等小的功能改进，也都是锦上添花的设计，这里就不展开来说了。

值得拿出来说的，应该是大幅加强的龙司7级的COOP能力“瞬杀”。在《P5R》里，瞬杀也能够获得经验值、金钱、道具乃至人格面具了，所以这就让刷级和推迷宫轻松了许多——相信我，这对于游戏后期的体验至关重要，如果我每个小怪都要手动去打，那游戏的时间真的得奔着200个小时去了。

而新加入的合体警报功能，不仅能让你合成出一些会特殊技能的人格面具，更可以用来刷人格面具的能力数值。配合御船千早的天命占卜和龙司的瞬杀，把人格面具们全都刷成能力值99的怪物不再是天方夜谭。对于收集党、完美主义者和想要挑战高难度的玩家来说，这些系统上的优化，肯定会让他们非常的开心。
说完了系统上的改动，接下来就该轮到剧情了——而这也是玩家争论最大的地方。《P5R》总共新增了两个主要角色，一个是艺术体操特长生芳泽霞（在到处都是短发姐姐的《P5》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下妹系的阵营了），一个则是在鸭志田悔改过后，来到秀尽学园负责心理疏导的心理医师丸喜拓人。而在故事线方面，则加入了第三学期，还有一个全新的殿堂。

新角色也好，新故事线也罢，很多人觉得它们都游离在原先的主线之外，并没有对原来的故事线产生多少影响。这个确实没错，不过回头去看看《P4G》，你会发现其实玛丽的待遇也差不多，她的出现也并没有让ATLUS大幅度修改原有的剧情，严格来说也算是硬塞进去的。相较之下，我觉得《P5R》的新剧情还算不上突兀，无论是丸喜和怪盗团相遇的契机、芳泽霞对剧情的推动作用、还有新殿堂出现的原因，其实都有着非常合理的解释，“狗尾续貂”的评价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更何况，新加入的剧情，不仅表达的主旨和《P5》原版一脉相承，而且还探讨得更为深入。《P5》的关键词是“反抗”。所谓反抗，指的是反抗别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指的是别人对自己的成见、指的是他人的蔑视和不公正的对待。
在原版的《P5》中，这种强加在主角团身上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负面的。虽然这样的设计能最大限度地加强那种快意恩仇的快感，但是却缺乏了一些深度。比如，我就很不喜欢游戏后期对狮童正义的塑造。我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心狠手辣，但也极富野心和能力的政治强人。谁知道最后他就是一个狂妄与虚伪的坏蛋，一个非常扁平化的、纯粹的恶人形象。这就让游戏的立意低了好几个层次。

而《P5R》的最终BOSS则摆脱了这种扁平的人物画像。如果仅从他的初心去判断，他甚至都不算恶人，而是一个好人。他强加在主角团身上的命运，也并非是凄惨的命运，相反，美好得令人炫目：主人公的前科被一笔勾销、双叶的妈妈一直陪伴着她、奥村春的爸爸也没有死、甚至连MONA都变成了他一直向往的人类……
但是，这又何曾不是另一种被安排好的人生？虚假的美好与被诬陷的人生相比，无非是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牢笼。他们依旧只是命运的棋子，没有把人生的选择权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所以，哪怕是这样美好的现实，他们也依旧要去反抗，尽管这需要非常强大的勇气——不过，这不就是《P5》想要传达给我们的精神吗？能带给我们这样的思考，我认为《P5R》的新剧情做得不算很差。

只是，我觉得游戏并没有把这种思考很好地表达出来。相反，游戏呈现给我的感觉是，那个虚假的现实好像还挺不错的，为什么不去接受呢？主角团们决定反抗的契机，也只是回想起了过去一同战斗的记忆，不愿意舍弃曾经奋斗过的一切罢了。而且，游戏也没有表现出他们内心的纠结与挣扎，好像前一秒还乐在其中，后一秒就突然转变了一样。我更多地也只是为了打通真结局而拒绝了这个虚假的现实，并非是真的认同怪盗团的观点。或许这里还有一些优化的空间。

同样还有优化空间的，则是第三学期的节奏问题。满打满算，第三学期的自由活动时间也就只有二十多天。这二十多天，有一多半得用在芳泽霞的COOP上（因为第三学期之前，她的COOP最多只能刷到5级），另一多半需要一个一个地和队友谈心，觉醒他们的人格面具，再加上攻略最后一个殿堂所必须的两三天的时间——老实说，你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而芳泽霞和明智吾郎的入队问题，处理得也很糟糕。虽然芳泽霞这个角色设计得很棒，身世也足够令人拍案称奇，但作为可用角色来说，她入队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与其这样，你不如把她设计成一个非战斗角色算了，也不至于吊起玩家们的胃口，再狠狠地抽他们一个嘴巴子。

至于明智，其实作为玩家，我并不反感他最后作为可用角色再次入队。事实上，相比当初那个说话装腔作势的明智，第三学期那个冷静而又冷酷的他，明显更对我的胃口。
只是，我能接受他的入队，不代表怪盗团的各位也能接受。且不说差点被他害死的主人公，对于佐仓双叶和奥村春来说，明智那可是杀害父母的直接仇人。虽然最后证明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但我想这两个女孩子还没有坚强到圣母的地步吧？更何况双叶的性格那么敏感，之前因为母亲的死，就把自己所锁在房间里那么多年，怎么到了明智这里，就豁然开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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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剧情上类似的槽点还有不少，比如奥村春在父亲被害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怀疑怪盗团，反而还欣然加入；新岛真和双叶在殿堂里心态的转变为什么会那么突然……不过这些都是属于原版《P5》的问题了，很遗憾ATLUS并没有借着皇家版的机会进行弥补。所以粉丝喷他们也变成了利欲熏心、需要被悔改的坏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一件事了。
为什么我那么喜欢这个系列？
我并不是《女神异闻录》系列的老玩家。和很多人一样，我也是从PSV上的《P4G》入坑的。但在接触过这个系列之后，很快我就成为了它的粉丝。
它为什么会这么有魅力呢？对我来说，无外乎就是两个原因吧。其一，就是它的世界观几乎是独一份的。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几乎所有的RPG，都发生在一个魔幻大陆或者科幻星球上？为什么没有发生在现代都市里的RPG？如果有，那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很高兴《女神异闻录》给了我答案。

虽然本质上，《P》系列还是要潜入到异世界去战斗，但是现实生活的部分依旧重要。商店阿姨卖的奶茶就能回血、学校小卖铺卖的面包就能补充SP、模型店购入的模型枪就能在异世界里成为大杀器；白天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资优生，下了课就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英雄——天呐，这简直是把童年时最酷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我想《女神异闻录》系列之所以让我念念不忘，是因为我在它身上看到了追赶的可能性。
《P》系列从来都不通过它的画面和技术取胜，它倚仗的是它的世界观、人设、音乐和剧情。你像战斗部分，虽然在设计上颇有巧思，但本质上依然还是回合制，制作难度并没有那么高。相较于那些到处都是技术壁垒的欧美车枪球3A来说，我一直觉得《女神异闻录》才更应该是我们国产游戏追求的目标。

不过，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虽然从技术的角度说，《女神异闻录》实现起来会更有可行性；但从市场的角度说，选择它作为追赶的对象，显然是一条死路。
当你把《P5R》的外包装翻到背面，你会发现这样一条宣传语：“全球累计销售突破270万套”——这个销量很多吗？对于独立游戏来说，可能已经算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于一个一线的3A作品来讲，却远远算不上优秀。你想，一个品类下的头部产品，被翻译成了那么多门语言，花大力气做了全球化的推广，到最后销量却也只有270万套，那你要怎么说服投资人，去投资你类似的作品呢？你能保证你的作品比《P5》的完成度更高，做得比它还好吗？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就像现在还留守在国产单机领域里奋斗的那些厂商一样，他们都纷纷抛弃了回合制，转投ACT或者ARPG的怀抱。他们并不是不喜欢回合制，也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充足的技术积累，只是因为市场的呼声、市场的需要，他们才不得已跨出了这一步。
但是，回合制并不代表着落后，也不代表它一定比即时制无聊。我相信，国内也好，国外也好，依然会有很多喜欢《P》系列这样传统JRPG的玩家，只是他们被主流的声音所裹挟，所以显得势单力薄。在这样的大背景下，《P5》的出现才更加弥足珍贵。因此，哪怕这次的《P5R》有偷工减料的嫌疑，我也依然愿意支持它。因为，我还想玩到《P6》、《P7》、乃至《P8》，想知道还有怎样有趣的冒险，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 

结语
不过说到底，我之所以不会觉得《P5R》坑，估计也是因为我没有打完原版的《P5》。要是我已经在无印版上花了上百个小时，然后你再让我把之前的那些进度再来一遍的话，我估计我也会拒绝的。谁玩游戏的时间不是挤出来的呢？如果只是为了新剧情，不如直接去弹幕网站上云一下。反正《风花雪月》我就是这么做的，通了一条线之后，我实在是没力气把漫长的校园生活再来三遍了。
但是，如果你把“加强版”的要素剔除，把《P5R》当成是一个独立的作品来看待的话，那它无疑是当下传统JRPG里完成度最高、体验最好、也是最让人沉迷的作品之一。那些还没有尝试过《女神异闻录》系列的玩家，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试一试，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