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和莫蒂》：满目疮痍的黑暗现实与异彩纷呈的多元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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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麦当劳在20年前推出的一款四川辣酱突然受到热烈追捧，单单一盒陈年辣酱便在在eBay上拍出了1万4700美元的天价。最后，甚至有数万网友联名向麦当劳发出要求重新推出四川辣酱的请愿书。
这场辣酱风波的始作俑者，则是《瑞克和莫蒂》这部成人向科幻动画剧中主角瑞克的一句真情告白——
四川辣酱是支持我的唯一动力！哪怕再等个9季，我也一定要再吃到四川辣酱!

一句普通的台词便能引发一场互联网热潮，《瑞克和莫蒂》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尺度惊人的画面表现、天马行空的脑洞创意、瞠目结舌的剧情反转、荒诞外衣之下的幽默与温情。虽然至今仅推出4季，但《瑞克和莫蒂》早已俘获众多狂热信徒，成为一部回味无穷的神作。

“很黄很暴力”的奇妙冒险   
正如剧名所示，《瑞克和莫蒂》的故事围绕疯狂科学家瑞克和他的外孙莫蒂这个两个核心人物展开。

“生活就是要敢于冒险，否则你就称不上生命，只是一团随机分布的分子，在宇宙中随波逐流。”瑞克的这句名言也奠定了本剧冒险不息，作死不止的基调。每一集，酷爱冒险的瑞克都拉着莫蒂肆意穿越宇宙，探寻光怪陆离的各色世界。
这一老一少的搭档组合及穿越时空的科幻桥段不免令人看到了科幻喜剧《回到未来》的影子。事实上，这部在80年代轰动一时的经典电影正是《瑞克和莫蒂》的灵感来源。

但相比于《回到未来》中俏皮清新的电影风格，《瑞克和莫蒂》的打开方式无疑粗暴得多。即便与《马男波杰克》、《南方公园》等以重口味著称的成人向动画相比，《瑞克和莫蒂》“很黄很暴力”的程度也不遑多让。

从妄图征服宇宙的银河帝国、荒蛮外星上的食人土著......乃至下水道中的疯狂老鼠，在瑞克的探险路上，死在他激光枪的亡魂不计其数。而在这个过程中，各种突破下限的死法令剧迷叹为观止，默默期待更加大开眼界的“表演”。

当姥爷瑞克在“暴”上狂轰滥炸时，他那个青春期的外孙莫蒂则在“黄”上独领风骚。
莫蒂对女同学杰西卡的炙热迷恋早已通过他独处房间的无数个寂寞长夜在被剧迷中众所周知。在最离谱的一次经历中，这位荷尔蒙过剩的精神小伙甚至和一个外星充气玩偶生下了有六条手臂的怪物娃娃。

除了这些“重口味”的佐料外，《瑞克和莫蒂》中打破次元壁，乱入流行文化中的影视世界的冒险故事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在笔者的入坑集中，为了在莫蒂数学老师的脑海中植入“要让莫蒂得A”的想法，爷孙两人在梦境的世界中层层下落，历经数学老师诡异离奇的奇妙幻想。期间，还与对方幻化为《猛鬼街》中的杀人魔弗莱迪形象的防御机制大打出手。

而在第3季的第4集中，《瑞克和莫蒂》又狠狠地将超级英雄拿来开涮。瑞克化身《电锯惊魂》中的反派竖锯和所谓的守护者联盟玩起了一个血浆漫天飞的杀戮游戏。

《瑞克和莫蒂》“深度应用”其他作品中的故事或人物的这种做法，既不是蹭热度的“恶搞”，也谈不上满怀深情的“致敬”，反而更接近于ACG圈中的一个词汇“捏它”。捏它的本意是指在剧情正常时突然出现来自其他影视作品的幻想情节，或者引用其他作品的情景以起到辅助作用。
纵观《瑞克和莫蒂》迄今为止的四季，cue到的其他作品中的桥段，无一不对故事情节的推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也让爷孙俩的冒险之旅更加引人入胜。

对沉重现实的辛辣嘲讽   
作为一部豆瓣评分接近满分的现象级动画，打码不断的冲击性画面也好，脑洞大开的异世界穿越也罢，都仅仅是《瑞克和莫蒂》这颗浓情巧克力最外层的锡箔纸。透过涂满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情节对残酷黑暗的现实进行露骨揭露及无情嘲讽才是《瑞克和莫蒂》令人欲罢不能的美味所在。

讽刺小说历来在传统文学领域占据一席之地。无论是控诉腐败吏治的《儒林外史》，还是在对虚伪骑士精神严厉批判的《唐·吉诃德》，皆传颂多年，经久不息。
进入电视时代后，普罗大众对于那些在嬉笑怒骂间所讲述的鲜血淋漓的故事的喜爱之情更是有增无减。

这一点在《瑞克和莫蒂》的前辈《辛普森一家》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这部在轻松幽默的日常生活中对当代美国社会的种种弊端尽情调侃的动画情景喜剧不仅在电视剧领域获奖无数，还《时代》周刊提名为“20世纪最伟大的电视节目”。
而《瑞克和莫蒂》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用荒诞的大锤狠狠敲响现实的警钟。

在第二季第二集中，莫蒂结识了一个被齿轮星人囚禁起来的高维宇宙生物。为了救出这团姥爷瑞克口中的“会读心的屁”，莫蒂一意孤行，甚至误杀无辜市民也在所不惜。
众多齿轮星人的生命，还是一团“会读心的屁”？面对这道另类的“电车难题”，莫蒂坚信为了正义，哪怕牺牲再多也是值得的。可到最后，莫蒂却又因为对方将会带领其他族人前来净化我们这些碳基生物而将其杀害。这令人哑然失笑的黑色结局无情地将虚伪正义的面纱狠狠撕下。

自由与专制的利弊得失则是他们遇见瑞克的前女友联合体时所探讨的问题。
联合体是一种能同化生物思想，形成“一既全，全既一”的蜂巢思维的特殊生命形式。她统治下的世界，秩序井井有条，却稍显单调乏味。而当联合体失去同化的能力后，联合体星的社会又回到了混乱无序的状态之中。居民们甚至因为乳头的形状而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并分成不同种族大打出手。这又与现实世界中的种族歧视问题别无二致。
在“民智未开”的情况下，推翻专制的胜利真能掩盖因盲目追求自由而产生的痛苦吗？

在《瑞克和莫蒂》的世界中，还存在着一座特殊城市——瑞克城。
这是无数平行宇宙的瑞克和莫蒂们共同生活的城市。抛开莫蒂们不提，瑞克们几乎都具有相同的天才大脑和古怪性格。可就是当这么一群宇宙中最聪明的人集合到一起后，却依旧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瑞克城中，有的瑞克每天挤着地铁通勤，在繁忙的流水线上辛苦生活，有的瑞克则在骄奢的生活中醉生梦死......这又指向了阶级鸿沟这一困扰当代文明繁荣发展的无解难题。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荒诞戏谑的语境之下，《瑞克和莫蒂》向满目疮痍的现实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瑞克的痛苦与反抗   
科学作家马特·布拉迪在《瑞克和莫迪的科学》一书中写道：
这部剧最受欢迎的一个前提，那就是多元宇宙比你想象的更有可能存在。
是的，“无限宇宙中的无限世界”一直是《瑞克和莫蒂》的核心要素。

剧中一集一个冒险故事的叙事模式正是依托于此才成立。
比如在“薛定谔的猫”一集中，《瑞克和莫蒂》便用鬼畜到极点的屏幕裂变让我们见识到了任何一个细微的不同举止或念头便能产生一个全新世界的神奇场景。

在文豪大仲马的眼中，历史仅是“用来挂小说的钉子。”而《瑞克和莫蒂》对平行世界的解读却没有满足于表面的泛泛而谈。
有一天，阴差阳错之下，瑞克和莫蒂将所处世界上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物都变成了扭曲着尖牙烂肉的各种异变怪物。然而，看似无所不能的瑞克却没能让一切奇迹般的还原如此。他只能带着他的莫蒂穿越到了一个瑞克和莫蒂刚刚意外死亡的平行世界，将旧世界无情地抛诸脑后。

结尾处，伴随着《Look On Down From The Bridge》中伤感悲切的女声伴吟唱，瑞克和莫蒂沾着满身的血污将平行宇宙的自己亲手埋葬。最后，莫蒂一片迷惘地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家人们，而那些真实的过往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在这一刻，平行世界的理论迸发出了浓厚的哲学思辨精神，令人不由得扪心自问自身及所处世界存在的意义？

相比于莫蒂的震惊与错愕，瑞克则颇有阿西莫夫“莫怨此地非蓝星，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安之若素。这个常人眼中离经叛道、不近人情的疯狂科学家并非麻木不仁，那些玩世不恭的言行举止不过是瑞克掩盖其内心深处痛苦的保护色罢了。
Rick的口头禅“Wubba lubba dub dub”正是在他的好友鸟人的语言中“我很痛苦，请帮帮我！”的意思。

作为宇宙中最聪明的人，瑞克早就意识到了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都毫无存在的意义。看似无限的宇宙也许不过是动画片中任人摆布的闹剧。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自杀也办不到，这便是瑞克痛苦的根源所在。

在《西西弗斯的神话》一书中，哲学大师加缪借古希腊神话中那个被罚周而复始地将巨石推上高山的西西弗斯的事迹歌颂了认清生活荒诞的本质却依旧苦中作乐的精神。
荒诞不是绝望。相比于生活在荒诞中却不自知的人，那些虽然知道自己的生活就是荒诞，却仍然选择推石头上山的人是幸福的，更是勇敢的。

瑞克便是一个西西弗斯式的人物。他虽然痛苦不堪，却毅然去推起自己的巨石。瑞克没有无力地承认一切的虚无，郁郁寡欢。相反，他拼命给自己打鸡血，天天拉着莫蒂去冒险，寻求出生入死之间的各种刺激来忘却痛苦事实，直面生活的荒诞。

而这也是《瑞克和莫蒂》主创们希望向观众传递的价值理念：
但当你聚焦于地球，当你聚焦于一个家庭，一个人的大脑，一段童年或是一段经历，你看到的是一切都很重要...一旦挺过那些可怕的事实并接受它。那任何地方都是宇宙的中心，任何时刻都是最宝贵的时刻，任何事情都是人生的意义，这才是神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