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谓的“流量明星“逐渐成为了社会对于”明星“这个词的一种新的解读。和传统的明星,偶像不同,流量明星明显更加侧重于流量这个词。而这种流量一般指的就是网络上的曝光率,各种各样的阅读量,转发数等等。
这种流量明星占据了我们的娱乐产品的大部分内容,从综艺到电视剧,再到电影,有一段时间,大量粗制滥造的流量明星的产品被投放在市场上,成为了占据时间的垃圾和狗屎。更加悲哀的是,这些狗屎还是会有人买单,让更多的人会去创作更多的屎。这些流量明星,缺乏表演的功力,也缺乏基本的唱跳素质,除了流量这两个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意义。——当然,他们长得比一般人要好看,精致的妆容和面貌可能是唯一的优点。
什么人在消费这些狗屎?一般而言,我们会称这些人为“饭圈”。在什么什么都能划地为圈的现在,饭圈的意义也已经无须赘述,它指的就是某个流量明星的粉丝所聚集的人群。人们对于饭圈的反感大多数是因为他们四处出征,无休止的安利,并且刷数据刷流量,让一般人也被这些饭圈所崇拜的偶像所影响。更加让人讨厌的是,由于这些流量偶像的数据好看,他们会逐渐占据我们所熟悉的文化产品,烂片,烂歌都是这么来的。
饭圈的产生是必然的。互联网以及移动互联网发展到今天,我们的交流方式已经产生了非常巨大的变化。原有的学校,公司的人际关系被逐渐转移到互联网上,人们通过IM的工具来进行交流,通过各种群来形成团体。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再是被动的在现实社会中寻找组织,寻找朋友,而是变成在互联网上通过共同的爱好来寻找组织和朋友。
这也就是饭圈诞生的雏形。互联网加剧了千禧一代人的割裂,小团体的诞生,现实和虚拟的界限越发模糊。我们无法理解饭圈对于偶像几乎如同殉道一般的追捧,就如同我们的父辈无法理解我们因为影视作品中人物的死亡而悲伤一样。然而,饭圈和普通人不同之处则在于他们对于其他人却充满了攻击性,对于诋毁他们的“哥哥”,批评他们的“哥哥”的人,他们则会用千方百计让其闭嘴。
不过,如果只将对于饭圈的批判和反思归咎在对于个人或者某个人群的谩骂上,显然是完全不公平的。在饭圈形成的过程中,国内的资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者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们所期望达到的结果。因为影视,文娱产业的短周期性注定了他们必须用着“杀鸡取卵”的方式来尽快的获得产出。所有的流量偶像,很少有能够火超过5年的,用完就扔,不仅对于粉丝如此,对于那些流量艺人来说,也是同样。
一般来说,资本对于流量明星是有着明确的流水线收益流程的。十几年前的韩团就算被骂,但是也是带着唱跳的业务能力表演的,而当今的偶像连这种最起码的能力都在变得稀少。显然,资本不在乎偶像究竟有没有能力,只要有人为他/她们买单即可。流量偶像之所以存在也正是因为他们拥有流量。一个流量明星火了之后,紧接着而来便是打榜,代言,拍摄各种影视剧来拓宽曝光,最后在新的流量艺人出来之后糊掉,或者凉掉。
在这个过程中,资本可以在每一个环节赚取利益。在打榜的阶段,号召饭圈粉丝们来投票,砸钱,买专辑;在代言的阶段,可以将艺人用打榜来的数据说明其影响力和曝光里,从而接到更多的商业代言,有组织的饭圈又可以来冲击代言产品的销量;到了影视剧的阶段,又可以拿到天价的报酬,培养出一个偶像,显然性价比是极高的。
更加可怕的是,如果说资本是流量艺人上游产生的来源,那么“饭圈”就是流量诞生的温床。和很多人所想象的“饭圈如同越共一样,到处都是”不同,饭圈有着严密的组织结构和号召力。在实际意义上,与其说是一个粉丝后援会,饭圈更像是一个组织。在这个基础上,饭圈里面有着粉头,有着产出内容的人,有着号召安利的人,有着统计财务的人。
人需要组织。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人类在社会中需要有组织的归属才会有安全感。同时,人们也需要成就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着“工贼”,“奋斗逼”这种人的存在。任何的组织中,如果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他们就能够有着强大的凝聚力,产生某种意志,让深陷其中的人不由自主的成为其中的一员。
显然的饭圈就有着这种潜力,它通过明确的目标(给偶像打榜)以及严密的组织(饭圈结构)来凝聚年轻人获得成就感,而其中的组织者又会通过类似于PUA的方式对成员进行洗脑。“能买100张,为什么不买300张”,“哥哥那么辛苦,你买几张专辑怎么了”这些我们外人听起来觉得可笑的话,在粉丝的耳朵里却是真实的情真意切。
当然,这远远不能够解释资本操控的流量偶像新世界。正如同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所提到的一样“在消费社会中,我们消费的并不是物的有用性,而是通过消费体现着自己的社会地位与身份的过程,因此消费是符号意义体系结构,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合法性的根据。”通过对于饭圈符号的理解,我们才能更加能够读懂饭圈的产生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几年几乎所有的国内顶级流量明星,全部都是男性,而在这些男性偶像之中,阴柔,“娘”则是最多的标签。显而易见的,这些男性流量艺人他们的消费人群是年轻的女性。传统的阳刚之气的男性审美似乎已经逐渐过气。这和东亚文化中对于性的压抑,尤其是对于女性性文化的压抑有很大的关系。这种压抑导致她们对于男性的印象是模糊的,甚至是恐惧和厌恶的,而这种压抑一定程度上就会转嫁到对于男性艺人的喜爱。
“泥塑”这种饭圈特有的文化便是这种思想的集中体现。所谓的“泥塑”在饭圈中指的是对于男明星女化的一种现象。具体点说就是会把男性艺人进行性转,并且对其幻想,而且以性幻想居多。这种现象在国内的男艺人中非常的普遍,在饭圈中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越是男性气质少的偶像越会被泥塑,泥塑粉也就越多。
在父权社会之中,女性粉丝对于男性气质抗拒的越深,这种泥塑的情况越容易产生。与其说是他们喜爱这个男明星,倒不如说是他们更加希望成为父权社会中支配的一方,对自己喜爱的男性偶像进行性行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大部分的泥塑文之中,都是有着对男性艺人的很出格的性幻想。
如果说泥塑是女性在父权社会中收到性压抑的结果,她们所消费的符号是“性幻想”的话,那么另一个消费的符号则是对于孤独感的消解。大部分的追星的粉丝年龄都不会很大,他们大多都是学生,以中学生居多。互联网所构造的虚拟社会让他们能够在青春期不被现实社会中的烦恼所干扰,专心的在虚拟的世界中消解自己的孤独感。从这一点来看,互联网显然就是最好的平台。而又有什么比在互联网追星更加能够消解自己的孤独呢?
最为讽刺的是,粉丝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偶像们,哥哥们在被资本操纵?这个问题就好像“博君一肖”是不是真的一样,是一个伪命题。他们显然是知道的,但是正是因为这种被操纵使得他们更加能够和偶像们进行共情。在青春期的青少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叛逆的目标。帮助自己被资本操控的“哥哥”这种充满了悲情感的设定显然是非常能够吸引粉丝的。在这种自我感动的扮演中,他们再次完成了符号的消费。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自虐式的追星粉丝了。他们越是对自己苛刻,越是给自己的偶像花钱,就越能够享受到殉道者一般的快感,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所带来的成就感和她们痛苦的生活相得益彰。粉丝和偶像之间不是我想要更好的关系,而是我要让自己过得不好来证明我有多爱他。
至此,一个完美的资本闭环形成了。通过选秀创造艺人,通过饭圈控制粉丝,通过影视扩大流量,最后完成收割。消费品不再是只是产品本身,而是产品所带有的符号。艺人也不是人,而是变成了符号化的商品。更加可悲的是,这种消费主义最后带来的后果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让粉丝通过消费符号而包装自己。表面上,饭圈的粉丝们看似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个性,而在深层上,他们通过消费为自己的个性制定了标准,如果没有这种消费,你就不属于这里,这种排他性和异己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面玩闹自然无所谓,但是由于社会公共资源是有限的,这些饭圈必然会进入到主流社会之中,占据我们熟悉的影视电视。所以就有了流量明星没有演技,流量明星业务能力奇差这种情况。同时主流的SNS平台,比如新浪微博,又会有打榜这种形式,这就导致在公共领域上,就算对饭圈毫无兴趣的普通人也不断的被饭圈所干扰自己的正常文化生活。
另外一方面,艺人在取得公共资源的流量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当今年轻人的愿望。在资本横行的社会,每个人的个人价值都被异化了。年轻人已经不再相信依靠努力,奋斗就能够获得好的生活。高额的房价,物价,对于婚姻的反感恐惧,没有如同上一辈人幻想的那样变成动力,反而成为了对躺赢的向往。人们不相信那些老一辈的故事了,所以杨超越这样的人成为了去年最火的女性偶像。
在写本篇文的途中,我看了一眼微博所谓的明星势力榜,歌手老狼,目前排行榜300多名。你能够说老狼唱歌不好吗?他比不上那些偶像明星吗?演员邓超70多名,他的演技会比那些偶像艺人差吗?目前榜单的前十名,全部都是流量明星。当品牌方需要代言人,需要消费力的时候,这些通过刷票,饭圈搞到流量的艺人却能够拿到更好的资源。当影视剧需要新的演员的时候,他们为了保证流量不得不带上一个没有演技的花瓶——而这些都是资本所操控的偶像给我们的结果。
当然,正如同市场的自我调节能力一样。人民群众对于流量偶像的深恶痛绝也会倒逼偶像的进步。近年来影视剧中,我们越来越少看到纯粹依靠流量艺人来赚取票房的电影,仅仅只靠流量明星的电影几乎全部扑街。
《上海堡垒》的巨大失败给所有只想依靠流量明星的电影提了一个醒。而过去的流量艺人也在努力的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做到德能配位。从吴亦凡主动贴近普通群众的《大碗宽面》到蔡徐坤淡出视线,提高业务水平,再到易烊千玺《少年的你》上演技的巨大提升。实际上,流量艺人永远都只能是一时的产物,如果只是靠一时的流量,那么一旦偶像过气,新人辈出,资本永远不可能伸出援手。他们只会迅速撇清关系,避免风险。
对于资本来说,不断的产生新的流水线流量偶像,不断的产出IP内容,不断的赚取钱财,那些被异化的粉丝,商品化的“哥哥们”,人失去了人本身的价值,变成了符号化的商品,但是除了无休无止的吵架之外,又有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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