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篇文章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关注之后,我又计划了许多文章的主题。思来想去,要么内容不够丰富,没法写得比较充实;要么话题的争议性比较大,没有自信力能够控制影响。最后,我选了尺八作为这次的话题。在机核搜索了一下,聊尺八的内容不是很多,其中有篇就是阿彬的这篇文章了。巧了,这次就跟阿彬对线吧! 其实我学习尺八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甚至知道尺八的时间也很短。但得益于我的超凡运气,即便走过几天的弯路,但从整体来看,我的尺八学习之路也还很是顺利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是看了《一声一世》之后才知道尺八这种乐器的。它从中国出走,又再次回归,也给了人一种宿命的感觉。空灵的声音,自由的旋律,让人觉得历史仿佛并不遥远。
这么好的乐器,我当然不能忍了!第一时间便淘宝了一支“尺八” 。到手之后我才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它太难了。从网上搜了视频,跟着吹了半天,它才可怜我似的给了点儿反应。最后,我只能去求助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的群友。在群友的帮助之下,我才知道我在淘宝买的那个东西根本称不上是尺八。与此同时,他们也告诉了我北京尺八老师的联系方式。2019年9月,我便开始跟从老师学习尺八了。这距离我第一次知道尺八,仅仅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在那之后,我了解了尺八的历史,也学到了历史悠久的本曲,也十分有幸见到了三桥贵风老师。虽然现在的我只是个三流的尺八学习者,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我仍希望这篇文章能够尽我所能地,表达出我对这件历史悠久的乐器的粗浅了解。
本文所述内容,皆是我个人理解,与任何个人或流派均无关系。若有错误,还望及时指出。
在电影《尺八·一声一世》的开头,三桥贵风老师给我们讲述了尺八三本曲的由来,这里我来展开一下这段故事。日本僧人心地觉心,也被称作 “法燈国師”。他从中国学到了尺八的曲子《虚铎》(铎是一种很大的铃铛),后传为《虚铃》。而他的徒弟虚竹, 也叫寄竹,从师傅处学到了这首曲子。
一日,虚竹梦到他在海中划着小船,四周都是浓雾。他在雾中听到了优美的旋律,这便是《雾海篪》(篪,古代的竹管乐器) 。雾散之后,海上升明月,水天一色,他又听到了另一首曲子,这首便是《虚空》。《虚空》对应着天,《雾海篪》则是地,而《虚铃》则代表着人。这便是尺八在日本最早的流派——寄竹派,也叫法灯派的三本曲,也被称为本源三曲。
首先是普化尺八。普化尺八并不是普通化的尺八,普化是位僧人的法号,一位唐宣宗大中年间的高僧。河南府的居士张伯仰慕普化,请求普化收为弟子,却遭到拒绝。因普化行走之时,摇铎高唱。张伯素便模仿铎的声音,作曲《虚铎》。这首曲子的特点就是利用尺八的声音,去模拟铎的声音。它讲述的是这样的故事:
张伯素迎面遇到了一个僧人,僧人摇铎而行,由远及近,擦肩而过,再走远,直到消失。但是在他心中,铎的声音仍未散去,余音绕梁。
这也是《虚铃》中连续出现ツレ这两个音的原因——为了模拟铃铛声音的延绵不断。(琴古流尺八使用“ロツレ千リイ”这几个假名代表音高,分别对应DFGACD这几个音)张伯素十分珍惜这首曲子,用这首曲子表达了他对普化的仰慕,后来他将曲子传于后人。最终,虚竹的老师从十六代传人张参处,学得了这首曲子。
除此之外,虚竹的老师,法灯国师的宗派不是禅宗,而是密宗。
最后,这段故事发生的时间大约是在南宋时期,也就是说尺八是在南宋时传入日本的,这和阿彬在文中所述的奈良时代有所出入。不过幸运的是,日本学界近些年的研究,将尺八的传入时间前推到了飞鸟时代,使得这个时间上的错误变得小了一些。
这时候,就必须要讲一个人了。没错,要说飞鸟时代的话,就是他了!爱流汗,以及爱表演流汗的圣德太子!又是他,怎么老是他。
有一说,尺八是由圣德太子从中国带回来的。有次,他在跨越一座奈良和大阪之间的山脉时,山神变成了猴子来欢迎他。为了纪念这件事,他便作了一曲,名为:《蘇莫者》。
在尺八的古曲中,有一系列的曲子标题里出现了“鈴慕”二字,有时也写作“霊慕”。这些曲子,被虚无僧们演奏,用于缅怀故去之人的亡灵。而“蘇”有苏醒,复活之意。 “莫者”在古日语中是死去之人的意思。也因而有了这样一种说法:《蘇莫者》是圣德太子,为亡灵们作的曲子。这也是宫内厅(处理皇室事务,记载皇室历史的部门)的文献所记载的。
从历史的故事中走出来,让我们回到刚刚谈到的三本曲。那么除了这三首曲子之外,还有一些历史悠久的曲子:伊豆泷源寺所传《泷落》,国泰寺所传《蓬莱》,还有《调子》、《陀罗尼》、《萨》等等。这些曲子,都是各由一个寺院流传下来的,因此被称为一寺一曲,也可以说是古典本曲。
在一寺一曲之后,明暗寺传出的曲子也被称为本曲。本曲《紫铃法》,也叫《紫野铃慕》,便是京都明暗寺所传。顺带一提,这首曲子是一休禅师所作。没错,就是那个聪明的一休。
可惜的是,明治维新时,旧明暗寺被拆除了。但在十年之后,樋口对山在东福寺建立了新的明暗寺,这个流派被称为明暗对山派。现在京都明暗寺的根本道场,就是他所建立。如果有看过他的谱子的话,可能会发现上面写着“洞箫秘谱”。以前尺八也可以叫做洞箫,但是为了作区分,便只叫尺八了。
而旧明暗寺的支脉,明暗真法流,有一位名为胜浦正山的大师。他有三个非常著名的学生:神如道、酒井竹保(一代)还有中尾都山。
在很久以前,尺八很少有谱子的,一般都是老师吹一句,学生跟着吹。如果哪天老师喝了酒,学生学到的曲子韵味肯定就不一样了。因此有些曲子在传承的时候,不同的传承会有不同的吹法。而神如道先生,发明了现在琴古流所使用的记谱方式,能够标准地记录尺八的演奏方式。
其他关于尺八流派的内容,我并不敢多讲。一是我并不详细了解,再者有些历史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一旦说出某个流派的某个号称本曲的曲子只有三十年历史这样的话,我会被打死的。与此同时,由于流派的限制,我现在拥有谱子是不允许被放到网络上去。在这里只能对大家说一声抱歉了。
上面的吹口,对着嘴唇的部分被称为歌口,放下巴的地方成为颚当。正面从下到上分别是一到四孔,背面开了五孔。为了便于携带,有的尺八可以在中间拆开成两截,中间的部分我们称为中继。用嘴巴吹出的气,我们称为口风。口风的大小一般不直接控制,而是由嘴巴张开的大小来改变气流的速度,以达到高音(甲音)和低音(乙音)的效果 。
尺八因管长一尺八寸得名。但是,为了不同的音色和音调,也有着不同的长度。在琴古流中,常见的长度一般为:一尺八、一尺六、二尺四、二尺七和二尺一。而我们所熟知的火影忍者中的那段音乐,便是佐藤康夫用尺六吹出来的。
除了长短之外,尺八的材质也有所不同。最初的尺八都是竹制的。但是对于初学者来说,竹制尺八价格较高,而且不易保养,比较推荐的是以下三种材质:木制、树脂以及3D打印。顺带一提,淘宝上的“玉屏尺八”,还有那种写着禅字的,千万不能碰。《尺八·一声一世》中,海山说过:“如果想要做出一支一百分的尺八,首先要有一百分的演奏能力”。吹都没吹过尺八的人,是做不好尺八的。更何况,不同的流派,甚至不同的人,尺八都需要做微调。就比如,海山的尺八,以及其他西方人使用的尺八的颚当,相对于平时我们常见的尺八,高度会高一些。
回到材质上来,首先是树脂尺八,常见的树脂尺八有:悠、频伽。
悠是由一只竹制尺八倒模成型的,因此在他的背部能够很清晰地看到竹斑。悠有几十年的制作历史了,是许多人的入门尺八。
之后是木制尺八。木制乐器的保存也是很需要注意的,但是相比于竹制乐器来说要好一些。这里比较推荐的是国产的少云铭尺八。在《一声一世》中,佐藤康夫的粉丝,徐浩鹏,他在吹《调子》的时候,使用的便是一把少云尺八。可以在淘宝搜索“深圳少云管乐”找到少云的店铺。
随着3D打印技术的发展,乐器也可以用3D打印机来制作了。由于热塑性材料的限制,3D打印尺八只能在低于40摄氏度的环境下使用,不耐高温,容易变形。这里推荐的是我的老师制作的月白尺八。之后还会有二尺四寸的版本。
尺八的谱子,是用日语中的假名写出来的。如果使用五线谱或者简谱的话,无法表现出尺八的演奏技巧。因为同一个音,可能有多种的演奏方式,音色和表达的感情都会不同。这里以《一声一世》中,徐浩鹏吹奏的《调子》为例。
首先,右侧写的是曲名,曲子的传承。然后下面的楔吹,则是口风控制的技巧。楔子,上粗下细,楔吹,即是要保证我们吹出的气流,首先要强,最后越来越弱,就像毛笔字一样。除了楔吹之外,尺八本曲中还会有虚吹、吹断这两个技巧。虚吹即不使用强的气流吹奏尺八,也称为真音。而吹断,则是我们吸的一口气,要在一个乐句中吹完。途中不能吸气,也不能留气。
由于视频中的谱子是抄写版本,不能很好地体现楔吹和吹断。西方音乐,一般会比较讲节拍,追求音色的稳定,而东方音乐不是。在神如道先生的谱子上,假名下面的竖线都是很讲究的:线的长短,表示音的长短。竖线一般是上粗下细。相邻的,音名相同的句子,竖线会有所不同,这是为了让演奏者吹得有所区别。(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区别就是,谱子开始的ツレ,神如道先生很喜欢写成连笔)
在谱子的上方,出现的甲、乙,指的是下面的音符吹的是高音还是低音。一般情况下,乙音写作“吕”而不是“乙”。除此之外,谱子中也会出现约定俗成的自动升音,自动降音的技巧。在音符旁边的メリ、カリ指的是低头和抬头动作,一般写作メル、カル。
谱子的细节部分就不继续说了,尺八的合奏也是有“乱种有序”的讲究。我们会看到,在谱子上,音符或者竖线的下方,会有豆芽似的符号,那里表示的是打孔——即快速击打当前音对应的孔的技巧。在合奏时,遇到打孔的部分,一般会避免演奏得比较整齐。大家打孔的时间不一致,会有一种比较壮观,风吹过竹林的感觉。
大家可以参考这个《虚铃》的合奏,演奏中使用的应该是二尺四寸管。
尺八是一种学习起来十分困难的乐器。嘴巴的角度,手的角度不同,音高都会不同。学习尺八有一个要点,那就是:一定一定一定要跟老师学,千万不能自学。不同的流派,演奏技巧、谱子可能都会不同,对于同一个技巧的态度也不同。就算是相同的流派,也会有不同的演奏方式。如果真正想要学尺八,就一定要找正规的尺八老师,而且“从一而终”。更何况,各个流派的谱子也都是一种秘密的存在。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武林秘籍。偷看其他流派的功夫,即“偷拳”,是一种非常忌讳的行为。
而且,在流派中,只有师范才能够教学生,我的老师便是琴古流贵风会的师范。我师父和他的师兄弟们,成立了尺八共修联盟。在北京、上海、合肥等城市,都有分部。疫情期间,共修活动转到线上。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报名线上的尺八共修活动,来进行尺八的入门学习。为了避免文章写得像广告,在这里就不细说了。
学习尺八是一件很难坚持的事情。在忙碌的生活中,学会时间管理,抽出时间练一些乐器,不失为一种别样的趣味。那么,来和我加入尺八的多人运动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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