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该系列的第三篇故事。也是译者非常喜欢的一篇,逆模因部的过去被缓缓揭开,而更大的危险藏匿其中。飞萤扑火般的宿命,掉入知晓而毁灭,无知而苟活的噩梦循环。
因为太喜欢这篇了所以跳过了第二个短篇 = = ,虽然第二个短篇也很有趣。很快就会补上的!
Lyn Marness年过九十,现在的他就如风中残烛般脆弱。但在壮年时,他可宛如一座铁塔,身高两米,体型健硕。那时候几乎没有人敢和他搭上视线,也从没有人敢对他说一句”不“。但在疾病的逐年侵蚀下,那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了放满水的浴缸底,朋友、亲人都只能从滑溜又高耸的彼端远远看着他,无法伸出援手将他拉出泥潭。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他只能像只垂死挣扎的蜘蛛那样蜷缩在病床中,抽搐、蠕动,等待时光一点一点给他涂上死亡的颜色。如果他得了阿兹海默那得多好,英雄迟暮忘掉多好。但是,自己的璀璨过往却讽刺般的如刀刻一样烙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曾是一位领袖,一个强大机构的领袖。他曾经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匡扶正义,保卫人类。
在这死亡的尽头,温暖的微风突然从他已经灰白的发梢间轻轻拂过,和煦的阳光轻柔的洒在他枯萎的肉体上,他感觉自己的重新被灌注进了生命的力量。他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户外,这距离上一次踏足阳光中已经过了太多太多年了。
他睁开眼,眼前是自己最爱的湖景,每年的夏天他都会来到这个西北一隅的湖边享受一个人的闲暇时光。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他最爱的木船上,舒服地躺着,身下是柔软的毯子。距离岸边只有几公里,可以看见自己的那栋湖边小屋,看上去里边空无一人。
太完美了。他不敢相信病入膏肓的自己居然还可以安全的离开医院,独自一人驱车回到遥远的此处。如果他能选择自己的临终时刻是如何,应该就是现在这般了。
Marness闻声看去,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清晰。说话的女人就坐在他身边的甲板上,她显然很关心自己的状况。她的身前放着一个已经打开的巨大塑料盒子,里边装满了各色医疗用品,一件轻薄的制服上衣摊在一边,她的袖子卷到了胳膊肘处,应该是为了方便操作。Marness看着她仔细的放好了一支针管。
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逐渐拼凑成型。跟他们俩初识时相比,这个女人的年岁应该老了一倍,但看上去也自信了一倍。要忘记她可不容易。Marness把自己所有的知识 — 严格来说是所有他在当时还记得的知识 — 都传授给了她。他还记得她那时还是个外勤特工,也还记得自己曾把她派去执行地狱般的任务,好几次。”是你啊,Marion。“
“El,”女人轻声解释道,“你已经死了。你最爱的家人们陪你走完了最后一程,你走的时候他们哭得泣不成声。你的假葬礼会在几天后举行,不过你本人是不能出席那一幕了。你已经死了,但我们还有些事要做。”
“Marion Hutchinson。” Marness呢喃着,他现在感觉到金色般的生命能量又充满了自己的肉体。
但我改姓Wheeler了。Marion在心里嘀咕着,但并没有出声纠正。“你还记得吗El,每一个从基金会退休的人,都有一些必须要履行的流程,这是我们加入基金会时就必须同意的。你也不例外。所以你退休的时候我们给了你一种让你会忘掉一些事情的药。你退休的那天,在你最后一次走出你的办公室时,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 那些拯救了千万生命的功绩, 都灰飞烟灭了。你一直使用的掩饰身份成为了真正的你。所以在你退休的这些年你一直认为自己曾经只是一个FBI科长。不过,这是你和基金会都想要的结局,也是你最初就同意过的。”
“但除此之外,你还为基金会保守着另外一项重要的信息。现在就是你把这个信息传递给我的时候了,你得想起来。我刚刚给你注射了一种血清,它会影响你的器官、组织、还有记忆,让你立刻重返青春。你应该会快就会开始感觉到了。怎么样,记起来什么了吗?”
“对,”Marness的嗓子还有点嘶哑,尽管他还有点头晕脑胀,但他已经开始尽力回想。
“为了这份信息,你和基金会签署了一份特殊文件,你许诺把人生最后的十二个小时留给了基金会,而基金会则保证给你一个幸福、快乐的退休生活作为交换……基金会守住了诺言,现在轮到你了。在这你生命的最后时光,你又要为我们基金会效力了。你看看眼前的这份特殊文件,有印象吗?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你签字的时候我作为见证人也在场。”
“Lyn Patrick Marness 博士,隶属基金会。”他说,“逆模因部创始人。”
Wheeler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能再次见到曾经的他真是太美好了。
“我需要你的一些记忆。”她解释道,“那是整个世界只有你才拥有的记忆,但又被你死死的埋葬在脑海深渊中,除了杀了你,没有任何别的方式可以把它们提取出来。所以,这就是我们俩在这个午后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我们得从你的大脑中提取出这些记忆,而你会因此而死去。”
Marness的记忆刚好回溯到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个瞬间,他决定在自己临死之刻让基金会来取走他脑海中最重要的东西。记忆开始复苏,他在自己的大脑中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秘密,但还有一些犹如黑洞的缺口却始终记不起来,这些记忆想必也不可能通过任何化学或物理手段被提取出来。他想起来了,自己故意保护着这些黑洞,直至今日。
“1976年到底发生了什么?”Wheeler问道。
Marness坐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又变得紧致和有弹性,而呼吸也变得顺畅和毫不费力。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个虫洞给一分为二,两只眼睛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在右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葬身之所——这片的湖泊和自己的木船;而在左眼,呈现的却是过往一生中自己所熟识的人和熟悉的场所。
他看到了Bart Hughes那张挂着傻笑和厚厚眼镜片的娃娃脸,活像是个装成基金会研究员的小屁孩;还有Site 48的那些同事们,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技术人员,Marness也还记得自己真不该让他们在团建时玩垒球的,他们可太垃圾了;他还看到了年轻的Marion,还有她那如同钢铁般的坚韧神经,以及激光般敏锐的直觉;还有好多文职人员、研究人员甚至是那些MTF特勤队的人。他签署过的每一份文件内容、所有的那些文案工作都排山倒海的向他涌来。
1976,是他建立了逆模因部的那一年。从构思到建立,整个过程只花了短短的一周时间,他风驰电掣般的给逆模因学科夯下奠基,又和亲自挑选出的三个研究员一起提炼出了记忆强化剂的最初版本,这三个人也成为了逆模因部的最初成员。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逆模因scp被基金会发现过,更别提观测和收容了。整个逆模因部在那时候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天随人愿,他们很快就搞出了大新闻。他们发现了一种信息的黑洞,它无时无刻不在吞没周边信息;还有一种具有掠食性的概念集,它们会主动的捕猎各种信息;还有会覆盖在人类皮肤表面的蠕虫,但它们会吃掉有自己存在的记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存在;还有些会影响人心的有传染性的负面信息;会自己隐藏自己的信息;活生生的谋杀案;还有种被称为唐人街的怪东西。
Wheeler开始怀疑他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歪曲,毕竟她接触过的所有基金会成员都没有一个会说自己喜欢这份工作,但Marness的讲述却充满了怀念和浪漫气息。
“但一切都进展得太快了。”Marness说。“按常理说,发现新SCP的方法、指定特殊收容程序都需要长时间来慢慢完善,但在我领导下逆模因部门的进展只能说是神速。那时候,整个基金会平均每年能发现十几个新的SCP。但在逆模因部门建立后,我们第一年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那么多的新SCP。想起来,这就像是其实我一直知道这些SCP的存在,而当时只不过是在按图索骥,一个个把它们找出来而已。”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创建逆模因部前的任何人生经历。 不过既然我是在基金会创立了逆模因部,所以我推测在过去的数十年里我应该也是在这儿工作。但其他的一切都好比虚空一般,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的脑子里像有一堵异常高耸的坚墙,记忆强化剂都不起作用,连只是撇一眼墙那边的景色都做不到。于是我去了档案馆,查我自己的过往资料。但是我却发现……”
Marness的讲述中断了,不是因为他突然忘了到嘴边的话,而是因为他在考虑如何描述。“中断” —— 这正是在他的记忆中发生的事情。
“你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醒了过来,发现时间过了大半天,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任何事情你都完全不记得。对吧?”Wheeler接过他的停顿。“于是你又去档案馆查自己的资料,再次什么都不记得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醒来。这样的事情周而复始了好多好多次,直到有人发现了你的异样,你才从这个循环中脱离出来。”
Wheeler知道这一切。他的档案依旧存放于档案馆中,但麻烦的是这逆模因效果也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的档案之中。Marness人生的谜团、Wheeler需要知道的答案都隐藏在这份被逆模因掩盖的Marness个人档案中,谁都无法解开。
Marness继续说道。“于是我只能从别处收集线索。但能够找到的线索都只是旁支末节,核心永远被逆模因所囚禁着。就像一个只有边缘,没有中心的拼图。但这就是我能掌握到的所有了,我只能基于这些信息来进行下一步工作。还好有Bart Hughes的帮助,我最终完成了一个理论。”
“我得出了这样的理论:这根本不是第一个逆模因部。早在1976年之前肯定还有着另外一个逆模因部。而我就是其中一员,也许我也是当时逆模因部的领导人。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应该是当年的逆模因部中唯一的已知幸存者。当时的逆模因部肯定遭遇了某种逆模因,它是如此强大,以至于整个逆模因部都被它抹除了。而我虽然活了下来,但我的记忆却没有幸免遇难。而部门无论还有多少人,无论他们都是谁,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消失得无迹可寻。”
Wheeler点了点头。“这些信息我们也掌握了。你得出这个理论的时候我已经加入了逆模因部,你还记得吗?我们现在知道的是,1976年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不杀死你我们就没有办法得到这个谜题的谜底。为了这个谜底我们已经韬晦待时了许多许多年。所以我们今天的会面,我只有一个目的:告诉我,那时发生了什么?”
Marness掩住了自己的右眼,打趣似的做了一个拙劣的鬼脸。“还不够远,你把我送的还不够远。我还在墙的这一边。我现在和你们一样,刚刚知道这个谜题的存在,但还没有记起它的谜底。再给我来点那个东西吧。”
Wheeler用棉签给他的手肘内侧消毒,然后又给了他十年 (注1)。
X记忆强化剂生效后,Marness看起来像换了一个人般年轻又充满活力。他额头的皱纹消失了,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变得明显可见,Wheeler立刻发现了背后的原因,Marness这是回到了他当刚刚从外勤特工全身心回到到办公室的那段岁月。在过去的外勤生涯中,他可是依靠那健硕的身体、敏锐的直觉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才顺利的在险象环生的地勤行动中全身而退,而重回研究和管理的岗位,他要开始向多使用脑子和情商来解决更大的麻烦和问题的方向倾斜了。
Marness时隔多年再次以自己的双腿站了起来。他扫视四周,视线划过波澜不惊的湖面,湛蓝的天空还有身下的木船。他不愿再坐下了。他脱下了医院的罩袍,想着如果有件毛衣穿那得多好,对了还得要一整套的渔具。他抬起手拂过自己参杂着新、老发丝的发梢,这才发现连自己的两鬓胡须都长了回来。
“一开始,我们并不是基金会的人。”他说,“第一个研究逆模因的机构是由美军建立的。在二战期间这个项目和曼哈顿计划一样重要,在平行推进。而因为我们研究的是会吞噬信息的逆模因,它的存在不能被轻易感知到,所以我们称呼自己为‘不可知者’。”
“项目最开始是为了研发出一种新型的宣传机制,来避开物理条件的限制摧毁敌人的意识形态机器和宣传路径,以彻底的毁灭纳粹主义这个概念。在两年的研究后,理论知识的开发已经到了瓶颈,我们开始在工程学的实现上碰到各种问题。这又花了我们两年来解决,最终工程学的难题也被攻破。我们终于造出了一种非常特别的‘逆模因炸弹’。”
“但倒霉的是当时的我们并不理解我们造出来的大家伙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记忆增强剂,也没有可以保护我们自己免受模因攻击的护盾。我们那时候根本不清楚做逆模因研究的工作时,得要想到多远、做多少准备才不会那么轻易的前功尽弃。”
“我们陷入了一个搞笑的循环,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失败。我们造出了这种不可思议的逆模因炸弹,然后怀着激动的心情进行试爆……结论是:炸弹的效果完美无瑕,它把我们所有的记忆、这四年研发出的所有理论知识、实现的所有工程突破、包括成功造出了炸弹,还试爆成功的事实本身全都抹去了。简单来说,我们彻底忘了我们造曾出过这个大宝贝儿,结果我们立刻重新上紧发条,再次踏上了‘第一次研发逆模因炸弹’之旅。”
“不过好在我们没有那么蠢,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了。毕竟整个部门的人脑子里都有一个整整4年的空白期,再怎么蠢应该也能反应过来吧?但当我们再走了一次全部流程,快要造出逆模因炸弹的时候,二战已经接近尾声了。世界用常规手段收拾了纳粹主义,日本还吃了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颗原子弹。所以当我们完成了第二粒逆模因炸弹时,我们发现我们不知道该拿它干什么。”
“美军,”她有点吃惊,“早在1940年前后,美军就已经在暗地里研究逆模因武器了?”
“那是当然,”Marness回答道,他的语气充满自豪。
“你说得对,”Marness说,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十年来都没有流露出的笑容,“但你只能信我这一面之词了,好玩吧?言归正穿,你把我带回来,不是就为了让我给你讲讲这些战争年代的陈年往事吧?天呀,我太怀念聊自己老本行了。”
“当然不止为了你的陈年故事,我们还有很多具体问题需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案。”Marion说,“不过你刚刚的讲述或多或少也回答了一些我的疑问。逆模因炸弹只是造成1976悬案的工具,对吧?老逆模因部 —— ”
“噢对。是你们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对自己引爆了第二颗逆模因炸弹?”
“介于你们那时已经理解了逆模因炸弹的可怕之处,”Wheeler接着问道,“我相信这次的引爆你们是完全预料到了其后果,但依旧选择了引爆。我可不相信那又是一场意外。”
Marness的大脑现在回到了70年代,关于‘不可知者’和当年的真实历史就像是一本终于打开的尘封案卷,静静的摆在他的眼前任凭阅读:
“二战结束,第二粒逆模因炸弹在仓库里吃了很久灰。同时我们开始了优化迭代的工程,准备造出更加优秀的第三枚逆模因炸弹,但那个时候我们的上级想法有了变化。过去的十年我们从军方得到了这个任务,我们研究并实现了既定的目标,造出了这两枚逆模因炸弹。但不知道为什么,上级突然决定不再给我们进一步任务和拨款,所以我们的资金被切断了。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监管上级很难理解我们到底造出了什么东西吧。也可能是上次试爆的时候他们也被余波波及,根本都不记得还有我们这一摊事儿了?不管怎样,我们那个时候已经穷途末路。”
“1951年,在加州的奥哈伊出现了一个邪教。它非常……诡异,和它沾边儿的一切东西都无比的诡异。短短几天时间这个邪教就席卷了全国大部分地区,还在快速的向周边侵蚀。那段时间新闻里全都在报道这个邪教。按常理说个把月达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非同凡响。短短几天?这简直不合理,也不可能。当时,只有我们看出了这个邪教背后所隐藏着的那个具有超自然传染性的存在— 模因危害。这个‘东西’,是和我们‘不可知者’所完美对立‘忘不掉者’。我们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逆模因炸弹的天生使命。我们立刻向上级报告,并等待他们的指示。但始终没有指示。”
“那个邪教在全国范围爆发开来时,说到底我们还隶属于美军研究室。但在危机爆发的八天后,一个叫基金会的组织把我们‘收编’了进去。包括所有的机密研究,所有的资料,信息,还有所有愿意服从的高层,包括我,都加入了基金会。那些不愿意的人都被抹去记忆后送回了军队。在收编完成的20个小时后,我们部署并引爆了第二枚逆模因炸弹。这个披着邪教外衣的模因生物被消灭了。但没有人记得,没有一个人还记得这个邪教,也没有一个人记得当时全国几乎都曾信仰这个邪教。那是一次没有人员伤亡,干净利落,完美无瑕的爆炸。”
“这之后,我们逆模因部的故事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从开始为基金会工作的第一天起,我们得到了足够的支持,研究速度突飞猛进。每一项新科技的发现都会为我们定位以前从未发现的逆模因SCP。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外勤特工,不仅仅只是呆在研究室里了,我会在全世界各地进行‘抓鬼’作业。那是我人生的分界线。我 —— ”
Marness使劲的眨了眨眼,他伸手盖住了只眼睛,然后又盖住了另外一只。
“我能记起当时的所有人,”他说,“我的记忆现在像是立体的一样。我想起来了,1976年前我们抓到过的逆模因SCP,我们在1976年的大失忆后很快又都抓了回来。这意味着我现在的脑海中,对同一个逆模因SCP有两份收容记录,我还记得1976年为分界的两个逆模因部团队。但我分不清了,分不清哪些人、哪些记录是在墙的那端,哪些在这端。你知道Goldie Yarrow这个人吗?他是个神经学家,负责研究记忆加速流失异常现象的……写了很多很多的研究报告……”
“Ojobiru博士呢?还有 Julie Still?”
Marness重新集中起精神。他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处于正确的时间点上。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他立刻停止了挖掘记忆,突然放慢了语速,像是怕被人偷听到般,低语呢喃道:
“有一个SCP,你的逆模因部从来都不曾知晓它的存在。我的逆模因部也没有成功收容过它。我们称它为 ‘逃犯’。Marion,你应该就是来找它的,对吧?”
“对!”她回答道,“我就是为它的信息才不得不杀死你。”她停顿了,像在无声的表达歉意,她也应该如此。
Marness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就是它,把我的逆模因部整个生吞活剥了。它猝不及防的向我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以至于当时唯一可以阻止它的方法就是和它同归于尽,但那个时候我们以为我们的站点没有配置自毁核武器。不过现在我记起了一切,我们明明在站点有自毁核武器的,是它在攻击我们之前,已经把我们拥有自毁核武器的记忆给吃掉了。”
“你知晓它的一瞬间,它也知晓了你。你对它了解的越多,它也了解你越多。如果它出现在你的眼前,那你也进入了它的视线中。Marion,其实你已经看到它了,这一整个下午你都在盯着它看。”
Wheeler背脊窜上恶寒,她这才反应过来周遭是如此的怪异。
为什么这样重要的场合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呆在无处可躲,锚定在距离岸边几公里的湖泊中心。为什么她没有携带任何后援部队。一股刺痛感在她的大脑中发散开,她无法……
我肯定会安排一队人马驻扎在湖边木屋,还有MTF特勤机动队以及专业的医疗人员陪同我上船。还要再安排一条船的安保在旁跟随警戒,至少一条船。为什么现在我却只身犯险?我怎么可能这样做?
她利落的拔出手枪,但她还不忍心用枪指着Marness的头。“它在哪里?在你里面吗?”
Marness的声音变得急促。他再次盖住了自己的两只眼睛。“销毁掉所有一切关于它的信息是唯一毁灭他的方法!唤醒他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恢复我脑中墙那一边的记忆!”
*在他的眼睛里。主要是左眼里。*Wheeler退到船的另一端,手枪的瞄准镭射爬上了Marness的头顶,她对Marness说,“El,你还清醒吗?”
“还有一个办法,”Marness口齿不清的呢喃道,他像失去了力气般跪倒在了甲板上。他死死的闭着眼睛,双手摸着地面手脚并用的往前摸索着爬行。
“错!这和你该做的事情恰恰相反,”Marness答道,“你得再引爆一颗逆模因炸弹!现在!”
“我们已经没有逆模因炸弹了,技术失传了 —— ”Wheeler喊道。
“不,你们还有,一直都有!在Site 41的工程研究室里。你知道的,那里有一个像足球场一样大的地下空间,但一直原封未动,彻底废置。为什么?动动脑子!因为我们把逆模因炸弹藏在那里了!”
“但就算我引爆了那颗逆模因炸弹,那也只缓兵之策。”Wheeler说,她也知道Site 41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现在的烈火。”我们怎样才可以收容它?“
”你还没意识到吗?“Marness大喊,”我们不应该收容它,也收容不了它,从来都做不到!我们整个逆模因部就像在兜圈子,建立新的逆模因部,一头扎进对它的研究,最后要不是它把我们全吞了,要不就是我们引爆逆模因炸弹以图自保!逆模因这种东西一直存在在我们的身边,早在40年代前我们就已经开始兜圈子了,可能过去几百年也一直都在兜圈子!“
一条长满黑色绒毛的触须摇摆着从Marness的左眼中钻出。Marness痛苦地大叫倒地,但同时双手却抓住了那根触须,他手上吃劲想要一把扯断这黑色的触须,但它却如此牢固就像内里长了坚硬的骨头。
”它到底是什么?“Wheeler朝他大喊,“你肯定还知道什么,告诉我!它从哪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它有意识吗?可以沟通吗?”
那是一根非常长又可怖的蜘蛛腿,阻止了Marness说出最后的“解脱”两字。它划破Marness的气管,捅烂他的声带和喉咙,顿时血肉横飞。Marness被自己的血呛住,慢慢没了反应。这时,又一条蜘蛛腿从他的小腹像长枪一样射出,彻底了断了Marness。
Wheeler向Marness的头连开数枪。Marness应声向前倒下,但立刻又直起了身子,是那三条蜘蛛腿将他撑了起来。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巨大又看不见的存在手中的扯线木偶,他的右手像是被牵着线一样抬了起来。
Wheeler不忍直视Marness的惨样,但她依旧向Marness的头又开了四五枪,接着她像是想要射击那个无形的巨大操偶者一样向着天空打光了剩下的子弹。Marion感觉船突然震动了起来,但其实并非是船在震动,而是整个湖面,就像是水面下有着什么次声波源,或者平地而起来了一场地震一般。接着,整个船体开始距离的晃动,然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开始把它抬离了水面。
Wheeler把手枪收回腰间的皮套里,转而倾身去拿还在Marness脚边的理疗盒。因为里边有B剂记忆消除剂血清,能很快起效。她慌而不乱的在心中默算正确的计量,接着用抖动的手把血清打进了自己的腕部静脉。同一时间,木船被无形的东西快速的抬升着。这个怪物要不本身就高耸入云,要不就是能飞。
注射记忆强化剂对于Marion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否则这些现象立刻就会在记忆消除剂的作用下被自动抹去。基金会的医疗守则上也清楚的记载着不要对同一个大脑同时施加记忆强化剂和记忆消除剂,如果非要这么做,运气好的话也得进医院住一大段时间。
现在木船已经被抬离湖面近十层楼,将近三十米高。Marion的左眼突然开始刺痛的厉害。她把鞋甩到一边,枪也随意抛掉。快步来到木船的边缘,她估算着自己即将在空中跌落整整一秒钟,然后决然的跳了下去。
失重,让她的心跳像是停滞般持续了整整两秒,接着坚硬的水面狠狠的与她相撞,她差点晕过去。但她挺了过来,挣扎着浮出了水面。而这时,记忆删除剂已经生效了,浮在水面的她脑海中空空如也,连自己从何处跌落都毫无头绪,更别提为什么自己会处于这种境地了。当然,那个刚刚才吞噬了Marness和他心爱的木船的如天空般巨大而又无形的存在,也忘掉了关于她的一切。
“这都什么鬼?”她一边踩着水一边喘着粗气,“这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但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讽刺的是,混合使用记忆强化剂和记忆消除剂的后果给了她一丝头绪: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用烙铁烫上了无数的烙印,痛苦和疲惫传遍她的全身肌肉,这应该是同时使用了两种药剂的结果。实在是太过痛苦,她真想死了算了。
快游,但她残存一部分理智在呐喊。要死,也先游上岸再说。
傍晚时分,不省人事的她才被紧急撤离小队在湖岸边发现。他们在直升机上给她做了紧急治疗,然后立刻将她送往了Site 41做详细的检查,并且着手治疗同时服用两种记忆药剂所给她的循环系统造成的严重损害。
之后,她还在家里足足躺了8天,就为了彻底消除同时使用这两种记忆药剂的后遗症。这段期间她不能服用记忆强化剂,也不能再用记忆消除剂,也绝不能暴露于对记忆有害的SCP范围内,甚至不准有任何工作关联人前来探视。“不准工作,”医生给她下了死命令,但着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这当然不可能是Wheeler第一次碰到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记忆丢失的情况,当然她也不是逆模因部第一个经历这种情况的人。虽然对这种事儿已经挺熟练了,但也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多少。按照程序,她写了一份报告详细描述了她还记得的所有细节。她脑海中缺失的记忆有长达十三个小时之久。
之后她回到了办公室,把自己的报告加入了部门共同维护和更新的那副巨型失踪时间图上。时间图上充满了丢失的时间所形成的空洞,但尽管如此,逆模因部在也已经在上面添加了巨量的信息,从这些信息中涌现出了一种模糊的规律,它浮现得越来越清晰,像是一条灰暗的线索。逆模因部相信敌人的蛛丝马迹就要开始显露,当然,敌人也许远不止一个。
后来她找到当时的紧急撤离小队,询问是谁激活了紧急撤离信号所以他们才能找自己,但小队成员中中没有一个人记得。而更奇怪的是,在紧急撤离队到达湖边时,信号早就耗完电池已然中断,显然不是Marion遇难时才开始发出的。Wheeler清点了目前的逆模因部人员数目,和自己的规划相比有些许不足。她觉得应该在一些关键位置多提拔几个有能力的人……突然,她又想到一种可能:也许逆模因部本来其实是人员齐整的,造成现在情况的原因说不定就是这次自己所经历的事件,也许自己只是丢了记忆,而更多人是丢了性命和曾经存在的证明?也许紧急撤离信号就是其中一员发出的。多亏有他/她的这个举动自己才能幸免遇难,而这个人存在的证明,也就只有他/她发出了紧急撤离信号这件事本身了。
过了好几周,Wheeler才发现自己的记忆中被挖了一个巨大的洞,而她要立刻着手调查,急需答案:
注1: X级记忆强化剂,是一个失败品。它的本意是想让使用的人类青春永驻,但实验结果证明,它只能让某人快速的重返??年前的肉体、精神状态,且还有非常局限的时效性,往往只能持续几小时。当该药剂的效果开始消退时,取回的这???年时光会加倍的对使用者造成反噬,对肉体和精神造成严重的损害。实验结果显示,使人返回过去30日之内的剂量较为安全,使用在此之上的剂量则会有巨大的风险,已知的是若使用药剂返回了16-18个月时光,它的反噬效果则是必定致命的。
X级记忆强化剂对人类记忆的影响本来是一种副作用。但这个副作用却非常的有用,甚至成为了这个药物的实质用途。逆模因部小剂量的使用该药剂来短暂回溯、或恢复某人的近期记忆。它成为了基金会在对抗记忆损害类实体时的重要信息回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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