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初,纽约圣马可广场12号开了一家新的咖啡店,店内提供了一项很多人尚未听说过的服务——接入互联网。
报纸和电视节目上接连报道了这家猎奇的小店,只是有些主持人和嘉宾甚至不太清楚,那个招牌——Cyber @ Bar——中间的字符应该怎么念出来。一年以后,这家咖啡店就因经营不善而关门大吉,但许多纽约客仍然将它视为90年代“最嬉皮的小店(the hippiest Internet Cafe)”。
2020年,在许多城市我们同样可以找到类似性质的咖啡馆。不过这副增味剂不再是互联网,而是换成了可爱软萌的小动物。在这些“小猫/小狗咖啡馆”里,消费者一手喝咖啡,一手撸猫撸狗,在十分“治愈”的活动中,顾客获得舒适轻松的慰藉,也获得了小资情调的身份确认。
从根本上,这些场所区别于繁忙局促的工作空间,不管是从象征意义还是从实际意义上,它们都是对生产和劳动的逃离。在这些休闲娱乐的去处,气氛是轻松柔和的,人们是挂着笑脸的,没有人愿意扯开嗓子骂架,毁掉自己来这里消费的目的——一个好心情。
这个小咖啡馆的出现以及公众对它的反应,在一定程度可以概括互联网在萌芽期的社会地位。那时候的互联网就类似于现在咖啡馆里的“布偶猫”,是一种轻奢的附加单品,是中产阶级用来装点自己生活方式的时髦和时尚。在彼时的虚拟空间,网民们显然不至于随时恶语相向,正如在一个撸着猫的咖啡馆里一样。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我们的这个咖啡馆的比喻错过了互联网早期的另一些特质——这项技术在诞生之初强烈的反文化意涵。
正如我们提及多次的幻想和理想,那时候的“极客们”期待着“赛博空间”会带来一个全新的人类秩序,有了这项技术,一群“未来的原住民”可以从根本上上脱离现有资本和权力的链条。如果同样要给这些情绪一些名称,那会是浪漫的、兴奋的、新奇的。
不妨这样说,在互联网出现的早期,“接入网络”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带有强烈的隐含意义:它说明你已经是掌握了小众的上网技术的精英一员,是一名时髦的、乐于突破常规的先锋,也是这个或松散或紧密的“特殊团体”中的一员。在这个层面上,上网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筛选出了一群有相同爱好和相似信仰的群体,不难想见,他们之间不会有那么多你死我活的嘴仗。
从这个角度上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看待社交网络上“坏情绪”的增多——并不是这二十年来我们的负面情绪必然增加了,而是说互联网所接管的情绪种类大大增加了。如果说前期的网络世界只是现实生活中轻奢咖啡馆的对应物,那么现在,它是咖啡馆、餐厅、菜市场、图书馆、学校、政府大楼、高速公路——现实物理空间的一切,甚至更多。
当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从各种网站和App的屏占时长的比例上可以看出,这个赛博空间从崇尚乐趣转变成了崇尚效率的,从梦想某种浪漫主义个人色彩的数字自由市场,转变为了国家机器主导的强大控制和管束。这个大背景下,虚拟疆域的居民们究竟是很难再那么嬉皮和欢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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