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easter from Afar
By : JOSEPH Payne Brennan
约瑟夫·佩恩·布伦南(1918-1990),美国幻想,恐怖小说家,也是位诗人。与罗伯特·布洛克同辈,同时,他也是圈内最早一批HPL作品的研究者,与德雷斯,朗等圈内知名人物都有所接触。他的中篇小说《粘液》是《诡丽幻谭》1953年3月刊的封面故事。而《远方的欢宴者》这篇小说最早出现于1976年的《The Disciples of Cthulhu》中,他曾写过一篇与亨利·库特纳的尼约格达相关的小说,《The Seventh Incantation》,在选集《Acolytes of Cthulhu》中能看到此篇小说。布伦南也是一位圈内重要人物,若有机会也的确应详细介绍一番。
悉尼·梅勒·麦迪逊每两年就会写一部历史小说。经过六个月的仔细研究后,他会花一整年的时间写作。又过了六个月,他会在女性文学俱乐部发表演说,对小说进行校对,并在这段时间快结束时,坐在各家书店里为他的新作签名。
那是段愉快的生活。麦迪逊是个很有名的作家。他的书总会有一定的销量保证;它们基本都是以平装本重印,在大多数情况下,好莱坞会提供优先股。然而,16年过去了,那些电影大亨们还是没能拍出一部电影,对此,麦迪逊也只能耸耸肩,把期权费收入囊中。不过,他对这种事情也基本泰然处之。
但有时,那些专业评论家还是会惹怒他。虽然他们承认他的故事背景的真实性,但他们抱怨他写的对话“过于呆板”,他的角色是“提线木偶”。
当然, 这些言论显然不太适当,但每当麦迪逊看到他的银行账户从四位数增长至五位数,并继续增长时,他便觉得这事也无关紧要了。让那些评论家们去死吧;他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随着财富的增加,他觉得自己宝贵的一年写作时间不应再受城里公寓的种种干扰。他告诉自己的代理人,让他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让他能在写作的时候静下心来。
几周之内,他的代理人让他去见一位名叫康威·肯普顿的人。肯普顿在新英格兰北部一个偏僻的地方有间狩猎小屋。
在与桌子另一边的麦迪逊握手之后,肯普顿示意请坐。而他则是坐下后,身子往后一靠。
“好吧,我就直说了,麦迪逊先生。我基本都在那打猎——没有双关的意思!我猜你是因为太累了吧。你大可放心,在那里你是不会被打扰到的!这间小屋条件很不错——五脏俱全——你的工作不会受到干扰。我想不出比这儿更理想的地方了!”
麦迪逊注意到了肯普顿那双诡诈的小眼。他觉得租金太高了,但还是同意先开车去看看屋子。如果他觉得满意,他会立马搬进去,并把签好的租约连同支票一起寄回去。
于是,在初秋一个灰蒙蒙的日子里,著名小说家悉尼·梅勒·麦迪逊驱车来到新英格兰的一个名叫格兰伯里的小村庄,在一家杂货店前停了下来。尽管肯普顿告诉了他明确的方向,但他还是想确保自己没开错路。天很快就要黑了,长途驾车之后他也十分疲惫了。
那店主从木制柜台的缺口处斜视着他。“肯普顿的小屋?你左手边第一条路,经过墓地就是了。差不多12英里。你最好开慢点。那条路状况不太好!”
麦迪逊沿着满是车辙的小道行驶,他意识到,店主的说明太过轻描淡写了。这简直是他开过的最糟糕的路。
他的眼睛太专注于那些车辙,几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乡村。他确实得到了一种普遍的印象,这地方既荒凉,又无人居住,从外表上看也完全不适宜居住。
就在黄昏前,他抵达了小屋。它看起来很粗糙,但似乎又很坚固。大圆木被小心地连接在一起,凹陷的窗户也不像每刮一阵风就能发出响声的那种窗户。
他一直在心里咒骂肯普顿没有告诉他道路的糟糕状况,但他进屋打开灯和暖气后,还是决定签了租约。虽说小屋看起来很土气,但却配备了中央供暖设备和所有城市公寓的常见设施。内部看起来十分舒适。通常来讲,麦迪逊会更喜欢不那么笨重的家具和贴在墙上的一些精美印刷品,但你在一间狩猎小屋里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喝了一小口威士忌,吃了一顿清淡的晚餐,随后冲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
他尽管很累,但还是没能安眠。模糊的噩梦——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一直持续到了清晨。他醒来时,感到焦虑不安。
然而,麦迪逊依旧为自己的职业素养感到自豪。一位称职的作家是不允许情绪干扰到他的工作日程的。到了八点,在吃了鸡蛋,吐司和咖啡的早餐后,便在小屋书房的书桌前坐下。
在稳定地工作了近三小时后,他决定停下手中的活。通常情况下,他会一直工作到12点,有时甚至更晚,但是前一天的驾车,加上晚上没睡好,使他感到比想象中还要疲惫。看来还是老了啊,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着。
午饭前,他走到旅行车旁,把昨晚留在车里的行李搬了进去。蓝灰色的云彩布满天空,寒风吹动着残存的树叶。其中有几片红色和赭色的,飘落到了旅行车的车顶上方;关上车门时,麦迪逊不禁打了个寒颤。当他坐下吃着三明治午餐时,他意识到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他是该签了租约还是打包回家?
这是一场情绪与理性的较量,而理性获胜了。麦迪逊很厌恶情绪;他认识几十个作家,事实证明,他们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工作。结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最后都成了书评家,或者是同样令人厌恶的人。他认识的其中一人便是堕落至如此地步。
签完租约后,他写了一张略显尖锐的关于路况的便条,并在信封上贴了一张邮票。直到那时,他才真正面对每天的邮件问题。是邮车来电,还是说他打过去:难不成自己每天都要开车去格兰伯里?
他走到屋外,却迟迟找不到信箱。他决定最好马上调查一下邮件的情况。他喃喃自语地走在满是车辙的路上。
那个店主,塞恩斯,他又隔着破旧的柜台盯着他了。麦迪逊有个奇怪的猜想,塞恩斯会不会整晚都站在柜台后面。
“你这能邮递吗?不能!不递任何邮件。这里的人都是自己取邮件的。在哪?就在这!我这也经营邮局,就跟超市一样。我们可没有你们这些城里人那样的大预算!”
麦迪逊相当恼火,把装着租约的信封递给了他。这里不能邮递!如果他想要他的邮件,他就得每天在那些该死的车辙上蹦蹦跳跳!
当他开始转身离开时,塞恩斯向前倾了倾。“你是猎人吗,麦迪逊先生?”
这位著名的作家犹豫了一下。他有理由相信这些乡下人从没听说过他。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他们知道他。因此他决定折中下。
“不,”他回答说。“我不打猎。我为一家出版社工作。我需要花很长时间来——研究。来这里就是为了避免城市的干扰。”
塞恩斯的眉毛拱了起来。“这里不会有太多干扰的。除非......”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麦迪逊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这些角色必须明白他的时间很是宝贵。如果他们不能说出他们想说的话,他不会站在那里干等。
就在他推开门之前,一道声音从藏在柜台尽头阴影中的一个大木桶附近传来。
“也许你不打猎,先生,但你要确定你和那家伙不同!”
麦迪逊转过身来,盯着那个蹲在桶旁地板上的发言者。这个矮小而干瘪,但眼睛明亮的幽灵默默地回望着我。他的衣服褴褛得就像从附近田里的稻草人身上取下来的一样。
麦迪逊刚想回复,但决定不予回答,于是耸了耸肩,走出门去。一个朴素的乡下哲学家,他苦笑着想。这些新英格兰的小村庄里总是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通常是终生游手好闲的人,唯一的职业似乎不是坐着,就是下棋。
麦迪逊发誓要尽可能地避开格兰伯里。他每周来取一次邮件。版税支票还是得留着的。
当他在那条无人问津,满是落叶的车辙路上走回小屋时,那个地精般的游手好闲者的神秘言论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麦迪逊认为他不必为此烦恼,但那句话也确实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因此他一回到小屋便喝了杯烈酒。一杯接一杯。匆忙准备了晚餐后,他便早早上床,进入梦乡,而不像往常那样看书。他的安眠又一次被古怪的噩梦所困扰。而他将这归咎于喝得太多,于是在八点整,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不能很好地集中注意力。出于某种蠢到不行的原因,他一直在想着藏于店铺,蹲在桶旁的,那个地精似的塞恩斯。他那时说了什么来着?哦对。“也许你不打猎,先生,但你要确定你和那家伙不同!”
他确信这句话毫无意义,只是当地一个疯子随口一说。这地区除了一些黑熊,可能还有一只潜伏的美洲狮外没有任何可怕的动物。就算有逃犯或疯子躲在附近,他肯定会收到通知。不管怎样,这个小屋里配备了各种武器,安全地存放在上锁的枪支箱内。
到了十点,他因头痛而停止了当天的写作。对他而言,午饭前散散步也许也不坏。
离开小屋前,他打开一枪支箱,拿出一把双管猎枪,塞进弹壳,检查保险栓,然后穿上了他的毛皮大衣。
这里的景色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凉。那里有一棵棵矮小的常青树,与布满卵石的田地交替着,田地里除了零星长着一丛丛粗糙的杂草和一块块嘎吱作响的干枯地衣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支撑。寒风的手指在草丛中摸索,发出嘶嘶声,不禁让他想到了蛇这种动物。
他对这里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感到困惑。虽说他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绕了好几英里,却连一只兔子,甚至一只小鸟都没逮到过。实在过于古怪。他沮丧而忧虑地回到小屋。这地方不对劲。就算是这样贫瘠荒凉的土地,通常也肯定会有一些小动物栖息。
午餐时,他坐在那一直思考着这件事,他决定下次去格兰伯里的时候问问店主塞恩斯。
他整个下午都忙于在写信,准备丰盛的晚餐,然后一直读书读到将近午夜。
再一次,睡眠质量很是糟糕。他经历了一个反复出现的噩梦:他梦见自己在黑暗中,于荒芜的田野上狂奔,某种十分恶毒,且怀着某种致命意图的生物正对他穷追不舍。不管那是什么,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那东西似乎能在石质地面上飞掠而过,完全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
他汗流浃背的醒来,煮了杯黑咖啡。到了八点,他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穿上了大衣,放下猎枪,朝着他的旅行车走去。
当他在坑洼的车辙路上蹒跚而行时,他决定假装外套口袋里的信中装有重要的信息。因为这样会给他一个一大清早开车至格兰伯里的合理理由。
店主塞恩斯热情地向他打了声招呼,并瞥了一眼那些信。
“麦迪逊先生,快到中午时才能去佩利埃。这些信很急吗?”
麦迪逊皱起了眉头。“呃——嗯,挺急的。不过中午也行。”
塞恩斯点了点头,隔着柜台探过身子。“你是住在肯普顿的家里吗,麦迪逊先生?”
麦迪逊犹豫了。他不愿向这些乡下人吐露实情,可是——
最后他还是脱口而出。“这整个地方都有问题,塞恩斯!这里发生过什么吗?我的意思是,真有这么糟糕吗?”
最后,他终于回答说:“最后一个猎人被发现时,他的脑袋上开了一些洞,所有人都躲起来了——我猜最后连动物都躲了起来!”
塞恩斯以一种神秘的神态向前探了探身子。“验尸的医生说是子弹。但我可不信!”
塞恩斯弹掉柜台上的面包屑。“我不是很想说,但——好吧,我还是说了吧。他脑袋上的那些洞实在太——古怪了——医生把他脑壳顶部锯掉了——可那下面压根没有脑子!”
塞恩斯又弯下腰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那可怜人的脑袋肯定是被人从开的那些洞里挖了出来!莱斯·卡珀的儿子小卡珀,他是殡仪员,他看到了那些洞。他说:'那些洞就像是有人拿了数百只酒钻,直接钻穿了那个猎人的脑袋!'”
麦迪逊闭上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带入节奏了。于是他控制住自己。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显得稳定些许。“可我在报纸上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没调查过吗?”
塞恩斯带着近乎轻蔑的神情朝他眨了眨眼睛。“麦迪逊先生,不是每件事都会上报纸的!有时调查结果变得很复杂,就会被掩盖起来!”
他开始四处走动,随后改变了他的主意并开口,语气低沉而不祥。
“如果我是你,我会立马躲得远远的,麦迪逊先生!山附近有些东西很危险。很久以前——好多年前——有个住在那些山上的惠特利家族的一个分支。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们吧?对于作家来说,他们还算蛮有意思的。不管怎么说,惠特利把什么东西从天上拉了下来——它从未离开过。它肯定是克苏鲁神话里提到的那种东西——你应该听说过克苏鲁神话吧?”
麦迪逊气得满脸通红。不过他也正因此松了一口气。但这老东西竟然拿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杂志写手的小说跟他胡扯!当然,他的作品——如果你能把他那些文称之为作品的话——正在经历一种复兴。因此,麦迪逊带着可笑又厌恶的心态略读过一部分。
他从柜台转过身,既恼怒又宽慰。“嗯对!我是听说过那个低俗杂志的三流作家!写一个字一便士或更少!他叫什么来着,洛夫洛克还是洛夫克拉,反正就差不多的玩意。他那整个所谓的神话都是些杂乱无章,垃圾到不行的虚构玩意。没有一句是真的!”
塞恩斯看上去很冷静。我觉得他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但看来为时已晚。“行吧,既然你问了我,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会住在肯普顿的小屋,或是住在附近的,哪怕只是一小时。但现在那是你的事了,与我无关!”
麦迪逊冒着弹簧或车轴断裂的危险,从搓板似的路上莽撞地开了回来。克苏鲁神话!!真是一派胡言!这些乡下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受骗!接下来的他,把整件事都抛至脑后,继续书写着他的小说。
隔天早晨八点,他很快就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但能让他坐下只是出于自身的固执和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噩梦比先前更糟了。他脸色苍白,满是皱纹,即便是打算写字时,双手也仍颤抖不已。
一个小时后,他还是放弃了。他只写了几段话,读完过后,他发现这些话很是空洞,毫无效果。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他最后得出结论,在冷空气中长途步行也许对他较为有益。他把猎枪夹在腋下,离开了小屋,开始漫无目的地穿过邻近的田野。
有那么几分钟,他的确感觉好了些,但随后一种压抑的恐惧感开始在他心头滋长。他把这归咎于天气。他走着走着,天色开始暗淡,寒风继而刮起。它在草丛中低语,嘶嘶作响声,仿佛是在警告他什么。尽管他穿着裘皮大衣,但还是开始感到寒冷。
他皱着眉头朝小屋走去。他一进屋,就锁上了门,放下猎枪,给自己倒了一杯纯威士忌。
虽然他哪怕一分钟也不愿考虑店主提到的克苏鲁神话有事实依据的可能性,但他还是得承认,在这个小屋所在的整片区域,笼罩着某种威胁或敌对的气氛。他试图让自己相信这纯粹是一种气氛。毕竟这是一片高海拔,寒冷,又多山的地区,风吹得人心烦意乱。他告诉自己,当他走在寒风吹拂,常青树丛生的荒芜田野上时,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战胜了他。也许他对事物的外表比大多数人更为敏感吧。但他确信,正是这种敏感使自己成为了如此杰出的小说家。
他自己固执的辩解,加上大剂量的酒精,终于让他心情愉快了些许。他津津有味地吃享用了午餐,随后坐下来写了几封信。
他先是设法写完了两封,然后就放弃了。他感到一种难以解释的疲倦感。
他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随后从小屋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也许进行一些漫无目的的浏览对他也有益处。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书名和作者,因为这本书在有人插入折叠便条的地方半开着。
细读此书之人需警惕,那不可言说的哈斯塔早已于此处印上印记。它曾被召唤,而它亦响应召唤。它从星系之间,无尽黑夜的寒冷之地滑翔而出,无人胆敢立其身前。为远方的欢宴者,伟大的哈斯塔欢呼吧!它终将觅得养料!
麦迪逊颤抖着。他很想冲出小屋,跳上旅行车,像个疯子似的在通往格兰伯里的,波浪起伏的路上疾驰而去。
但在漫长而艰难的岁月里,他早已使自己习惯于决不意气用事。这张便条必须仔细检查一番,其中可怕的信息正与麦迪逊强迫自己达到的那种客观性相权衡。
但线索很少。这张纸是普通的胶纸,褪色的黑墨水笔迹潦草,但仍清晰可辨。纸张的折痕处开始开裂,边缘也已经变黄。麦迪逊得出的结论是,这张便条已经在书里压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就像晴天霹雳一样——他找到了答案!他实在很蠢!这完全就是一个阴谋,迫使他离开小屋,并收取他的租约:那些还没收的钱!在他被吓走之后,又会去找下一个受害者。毫无疑问,肯普顿肯定塞钱给了那个稻草人般的守财奴塞恩斯。他们的作用是引用克苏鲁神话来“制约”他。他们灌输给他的恐惧,再加上这个地区毋庸置疑的荒凉,会迫使他离开小屋,迫使他解除租约,从而失去整整一年的租金。一旦他安全离开,肯普顿就会把鱼饵吊在另一个傻子身上!
麦迪逊冷冷地笑了。他的神经很紧张,但现在他要好好控制住自己。现在的他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战斗了!
然而,这张便条依旧使他感到不安。它看起来确实很旧。他们是怎样让纸张开始变黄开裂,墨水开始褪色的?
啊!他这是怎么了?任何值一分钱的伪造者都能伪造这样的东西。对于那些狡猾的,纸墨方面的专家而言,这可能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然而,问题依旧不断困扰着他。首先,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会找到那张便条的?他想了一会儿,最后他认为肯定还有其他便条——类似的或是相同的——在小屋里到处粘着。他迟早会找到的。他保证,明天他要把小屋里的每一本书都翻一遍,看能找到多少便条。而此刻的他已经很累了,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
晚饭后,他坐下来,捧着一本书,喝了一杯烈酒。他的思绪飘忽不定。只读了几章便放弃了。他的思绪被那伪造的便条紧紧缠绕。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它不是伪造的呢!
他仍旧无法入眠。翻了个身,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不安地睡着了。他先前做过的噩梦几乎立刻又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那梦境愈加生动而恐怖。
他又一次几乎是飞越了那些荒凉的山丘,而在他身后,依旧有一只完全陌生且致命的生物追赶着他。他明白,再怎么跑也终究是徒劳,但他仍在继续奔跑,因为他内心的恐惧早已强烈到让他无法思路清晰地思考,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冰冷的月光下,覆盖着地衣的山丘看起来就像其他星球的地形。那诡异景色的每一处特征都被强烈地蚀刻着。
他就像机器人一般在寂静的斜坡上跑动,既不敢停步,也不敢回头。若是有扭曲的灌木丛挡他去路,他便纵身翻过,丝毫不顾自身受到的刮伤。
他深信,那无情的追捕者只是在玩弄他,只要它愿意,随时都能向他扑去。
随后,当他蹒跚地越过一望无际的山丘时,可怕的真相于他的面前显现:这根本不是梦。也许他确实入梦了,但至少现在不是。有个狡猾,难以形容地邪恶之物用噩梦的伪装使他迷糊的感官麻木,将他从小屋中诱出!
他看到自己光着脚,流着血,除了睡衣,没穿任何衣物。他在睡梦中走出小屋,来到了这地狱般的山丘上。
虽说他穿着衣服,但他几乎感觉不到寒冷。他像个疯子一样狂奔,除了逃跑外,别无他想。
然而,即便是由终极恐惧所产生的动力也终会消散。他终于跌倒,躺在一个月光照耀的丘顶上,疲惫而恐惧地哭泣。
当那个可怖的猎人靠近时,麦迪逊体内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变得僵硬。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作。他试图命令自己的身体爬开,滚下山丘,但身体无动于衷。他可能早已被钙化,亦或者被铁链束缚着。
他不想看到那逐渐逼近的恐怖,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那将是最后的、令人心灼的恐惧的一部分。
他感到它正在逼近。空气变得如此寒冷,宛如来自星际空间的漆黑裂隙一般。那是一种难以理解、难以忍受的寒冷。但还不足以很快致他于死地。
它从冰冷的天际滑落,就像所有非人恐惧最终浓缩的实质。它漆黑而古老,皱缩而隆起的形体宛如一只翱翔于空的猴子。一种虹般的色彩在它的周围闪烁,它那亘古不变的灼热之眼呈现出一种地球上未曾见过的色彩。
当它接近这座山丘时,生着利刃般钩爪的触肢缓缓伸展开来。
麦迪逊恐惧地开始胡言乱语。“哈斯塔!伟大的哈斯塔!宽恕我吧!宽恕我吧!”
很快,他的话语便失去了连贯性。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令人费解的胡话。
远方的欢宴者无情地向下滑翔;它的触肢触碰着受害者的头颅,那些利刃般钩爪随之开始行动。
麦迪逊勉强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声从他喉咙中撕裂而出的尖叫。一声极度痛苦与绝望的,长而刺耳的哀嚎。它就像是可怕的,人类的警钟一般于那些荒凉山丘上回响。格兰伯里的人们因此惊醒坐起。
显然,任何其他实体都无法忍受这个显现于山丘的,来自那些宇宙的外层鸿沟的可怖侵略者,而如今,这个侵略者翱回了终极黑暗的寒冷地带。
大约一周后,搜索队发现了麦迪逊的尸体,起初他们以为他是冻死的。但他们看到了他头骨上的那些洞。
那些尸检医生再次极为不愿说出真相,但据传闻,麦迪逊的头骨看起来像是被数百枚钢钻钻穿了。
当他们锯掉头骨顶部时,他们发现下面没有大脑。里面所有的残余部分都已被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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