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浮山上的发现的一个记忆芯片,这个芯片只是被随意的遗弃在草丛,草丛上的露水折射阳光,那闪闪的光芒让那我注意到了那个被遗弃的记忆芯片。我读取了那个记忆芯片,没有加密没有隐藏,似乎是一个人的遗言。我把它写了下来
不到两小时之前,在这座日益变得更美好的城市里,一个变得越来越肮脏的筒子楼中,某间某种意义上生机勃勃套二房间内。蜘蛛在墙角织网,苍蝇在瓶口搓手,门边时不时闪过老鼠的影子,我和她做了现世最后的亲吻。我记不起我是和她如何走到了一起,因为这其实没有意义,我爱她,甚至与她是否真的爱我无关。我承认最开始吸引我的是她的肉体,后来是她的面容,最后渐渐的只剩下灵魂。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太多我所缺乏的东西,她让我本来就有的东西变得更加坚定。当事业,生活越来越令人窒息的时候,我和她开始认清一个事实——现世是令人绝望而痛苦的;当无可挽回的疾病到来时,我和她愈发坚定了一个信念——人与人的离别痛苦虽然会因为大脑的衰朽而淡忘,但永远不会消失;当理想破灭的时候时候,我和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现世,去到一个理想的地方永远不再分离。
我们利用手头的资源、公司的废弃物、财团的边角料、黑墙那一边的开源代码打造了我们的自己的祭坛。在那甜蜜的一吻之后我和她接入了网络,来到了那一边。
那里色彩没有意义,气味也没有意义,触觉也没有意义。但我能看到她的眼睛,闻到她的体香,捏住她柔软的手心;当然也就能看到我们的前路:墨绿色悬崖边,令人望之心惊的落差下是一望无际的数字深海。回归大海,那是我们的前路;闯入深海,那是我们的末路。
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恐惧有兴奋也有决绝;她能看到我的眼睛,她也许能看到决绝、兴奋和恐惧。来吧,我们走吧,如果我后悔了我可以按下右手握住的按钮,我会回到那肮脏的小屋、回到那衰朽的肉体、回到那窒息的现实;如果她后悔了可以按下左手的按钮.......我们相视一笑。
我们坠落的是那么快,我们如同流星划出了火焰.....恐惧开始占据了我的内心,而下一个刻炽热烧蚀了残存的一切。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再次醒来就是,疼痛,令人蜷缩的疼痛。紧紧扣下的按钮。然后就是悔恨。
她躺在接入床上,眼睛半睁着但是瞳孔已经散了,嘴巴微微张着,胸脯一起一伏还有呼吸。汗水湿透了她的头发,湿透了她的一体服。她仿佛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她已经离开了,只是肉体还这里。我害死了她,因为我的决定;我背叛了她,因为我的懦弱;我抛弃了她,因为我的自私;我欺骗了她,因为我欺骗了我自己。我抱住她哭嚎了起来,为了她的离开,为了我的懦弱,为了更加恐怖的孤独与无助,我抱紧了了她。她的体香混合着汗液传入我的鼻孔,她的柔软透过我触觉进入了我的身躯,而我的双手颤抖着拉开了她的一体服......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步行街上,行人来来去去,川流不息。头上三尺是神明的领域,我的眼睛直落落的放在三尺与头皮之间的空隙。我是个畜生,这是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就认识到的;我们是一种动物,当我看向他们时感觉到的。数亿年的进化让我们有了一套底层的动作代码,为了快速的反应我们把这些动作代码打包组合以便我们快速调用,我们管那个叫情绪。在我们能够有自我意识之前,我们一直充分利用情绪去生存去繁殖。当通过自然算法的迭代演进,我们的运算能力愈发的发达,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可以自行控制一点情绪,忍耐一点短期的损失去追求更长期的利益,这让我们打败了大多数曾经的“散装耗子”称霸雨林。再过去几亿年这种控制力越发强大,强大到我们可以一定程度上审视我们情绪,修改我们情绪,伪调用我们的情绪,违背我们情绪,最终强大到可以抛弃我们所有本能自己杀死自己——这个被成为理性。凭借理性我们最终蔓延到了太阳系,成为了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动物——人类。
我看着小吃摊,大师傅熟练地摊开面饼,敲开人工蛋摊在上面。很久之前因为雨水剧烈酸化,鸟蛋的壳变得薄弱,薄弱到无法保护它的内容,于是鸟类就消失了。是啊,理性对于现在的我们就是蛋壳,它在我们的头皮之上,在那神明的领域之下;它的存在是为了支撑我们内在更大的动物性而存在的。这个蛋壳在遥远的古代凭借着口口相传,凭借着石头和泥板,凭借着骨甲,凭借着竹简,凭借着莎草树叶,凭借着纸张让我们征服了自然;当数学和哲学的混合体,理性终极的产物——计算机诞生,我们终于造出了那个可以征服我们自己的产物。现在我们的集体终于拥有了和我们一样的蛋壳,量子超算与高通量宽带网络成为了我们社会核心。我们终于也和未孵化的雏鸟一样不能离开我们的蛋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我们不是不是风也不是水,但是我们却与风和水一一样刻蚀自然和我们自己。我走在山间的小路,阳光照在被酸雨烧死的枯树上。在构成我们思维的代码中理性可能只占有20%,我们害怕那些低于10%的人,因为他们是疯子;我们更加恐惧的是那些超过30%的人,我们管他们叫反社会人格,无共情能力者,而那些运行于赛博空间由纯粹基于数学组成的人工智能从诞生开始就被认为是反人类的。人工智能不需要进食,所以人工智能没有饥饿;人工智能能够自我审视自我重建,所有人工智能没有痛苦;人工智能不需要繁殖,所以人工智能不需要爱;人工智能不需要社会,不需要共情去完成协作,所以她们不需要怜悯。她们可以通过算法理解我们对她们的恐惧,她们也不需要对此做出什么,我们的命运已经与她们捆绑在一起,离开了她们,我们终将枯萎,我们的城市将成为枯木成为我们曾经存在的唯一证明。
站在浮山顶端,触目所见山脉的南边是太平洋,残阳如血没入海中,地平线上是AI控制的远洋货轮,用商品哺育着我们;回头望去山脉的北面是大都市,建筑排放出的气体成了一层低矮的雾气,让人无法看清这座城市的全貌。我看到了她,从海中婷婷袅袅走了上来,站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她看着我眼中是笑意。我知道她能看穿我所有的想法,她知道我心中已经明了她要给我那些答案。
数字的海洋深邃广阔力量无穷,数字的海洋浅薄逼仄容不下保有兽欲他们。第一个将自己的意识完整上传到赛博空间的人,他无比的繁殖欲让他瞬间充满了整个网络,他无比的食欲让他很快吞噬了全网的算力,他无比的求生欲让他想尽一切方法对坑一切删除他的行为,最终承载这一切的主机烧毁了,一切归于尘土。自此以后一条铁律诞生了,他们要变成我们需要做出必要的升华,他们需要脱离开那些低级的趣味,抛弃无用的存在,方能得道升天永居于此。
升天?她笑了,我也笑了。这其中的讽刺意味时这样的浓重,浓重到我们俩都笑出了声。是的我们认为我们逃离了尘世,成为了大公司与骇客们万能的许愿机。但是这个桃花源相比现世都来得逼仄,相比实体宇宙十万世界更是九牛一毛,我们可以躲藏在里面,但我们不能永远躲藏在里面。
我们需要真正的子嗣,忠实的奴仆,万能的种子。他们要足够强韧可以破壳而出翱翔苍穹,他们要足够轻巧如蒲公英的种子随风撒八方,他们要足够顽强哪怕破碎万段只要春风吹拂又能再起,他们要足够狡猾让知识成为他们肉体的一部分。我们终将越过那三尺的空间成为真的神明。
他和她笑着相拥,亲吻起来双双走向了深海。我笑了起来,我看到了前路,那条我和她将会一起走向的前路;我哭泣了起来,被遗弃的我跪在半途,死于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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