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极》(Arctic)开场处,麦斯·米科尔森扮演的空难幸存人员奥弗加德,在距离自己坠毁飞机不远处持续挖掘着地面,当他终于挖起最后一块石头之后,开始掉头向飞机走去。这时,镜头拉远,他刚刚挖出的地面痕迹,构成了三个大写字母:“SOS”。
奥弗加德每天都有着严格的行程,他要持续补充淡水;监控冰面上的钓钩,确保及时将上钩的鱼作为食粮保存好;还要携带手摇式发信机,走到附近高处送出信号,希冀于救援人员能够捕捉到信号,并同时在粗劣的自制地图上标记附近的地形;此外,他还要来到附近一处山坳,对着几块堆起来的石头聊上几句天。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他会回到失事飞机的机舱内,补充食物,再钻到睡袋中休息,以迎接下一天的到来。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两个月,每一天,他都会设置好手表上的闹钟,确保每一项工作按照计划进行。与此同时,又要将在这片极寒之地上幸存下去的全部希望,押在似乎永远不会有回应的手摇式发信机上。艰辛至极却又循规蹈矩的日程,与不可期的救援,构成了尖锐对比;但每一天在机舱内的安眠,却又似乎足以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功夫不负苦心人,奥弗加德终于等到了救援直升机。讽刺的是,这架直升机同样因恶劣的天气而坠毁,一男一女两位飞行员中,男性不幸死亡,女性则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此时摆在奥弗加德面前的,不再是逃出生天的希望,反倒在其已经足够紧凑的日程,额外增加了照顾重伤者的责任。
好在失事直升机上还存储着少量补给品、一幅地图、一只登山镐、若干绳索、一只雪橇,以及一只打火机和瓦斯罐。埋葬男性飞行员后,他用几块石头立起一个坟,这时观众或许才会意识到,在他自己飞机附近山坳里那几块石头,便是他之前失事同伴的坟头。
将幸存者运回自己居住的机舱后,奥弗加德为她的伤口消好毒,利用新获得的打火机和瓦斯罐,他将钓到的鱼和飞机上的速食面煮到一起,喂给伤者的同时,自己也在落难数月后,吃上了第一口热饭。
如果能够在此继续冰天雪地中的求生之旅,凭借新获得的补给,等待搜寻失事直升机的救援到来,似乎也不算太差的选择。然而女性飞行员的伤情却并未好转,奥弗加德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继续自己每日的紧凑日程,抑或冒险带上伤者出发,前往北方几日路程远的一个季节性避难所。如果仅仅为自己考虑,他完全可以继续在原地驻扎,将风险最小化。然而看着情况逐渐恶化的同伴,他终于做出决定,将她塞入睡袋,随同手头一切资源搬上雪橇,向着避难所出发。
地图上未能标出的陡峭山坡,成为行程的转折点。多次试图将同伴拖上崖顶未果后,奥弗加德不得不面对第二次抉择:是抛下同伴,自行轻装赶往避难所,还是改变方向,选择一条平缓却迎风的路线,这不仅会额外增加三天的路程,手头的资源也会捉襟见肘,狂暴的风雪更是令前行难上加难。
他望了望崖顶平缓的前路,最终选择回到崖底,拉上同伴,迎风前进。
相比之前的旅程,其后的远行更为艰险,除却随时可能会被风雪掩埋的风险,两人还不幸遭遇了之前曾经在奥弗加德飞机附近出现过的北极熊。尽管凭借遇险照明弹堪堪将熊吓走,第二天清晨,他却发现同伴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面对险峻的高崖、肆虐的风雪、凶猛的野兽,甚至自己因低温而情况逐渐恶化的手指时,奥弗加德都未失去信心。但在这一刻,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绝望。如果说第一次飞机失事后,他成为了一名幸存者;那么第二次飞机失事后,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从幸存者变为施救者,女性飞行员的安危,也成为他拯救自己之外的重要行动目标。而当这一目标烟消云散之后,他不仅失去了一个同伴,还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由于右腿被石块压住,奥弗加德不得不拼着骨折的风险将其抽出。而终于自冰窟中艰难爬回地表后,他惊喜地发现同伴已经恢复清醒。拖着一只残腿,他拉上同伴继续旅程,而在意识到无法同时拖着补给前进后,他将一切求生手段全部抛下,终于在此时见到了前来搜寻失事人员的救援直升机。
全片台词甚少,受伤的女性飞行员自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询问另一位飞行员,也即她丈夫的安危,此外,便仅能以紧握奥弗加德的手来表达自己的状态。影片大部分时间内并无台词,仅有的几句台词,都是奥弗加德在自言自语。
发现北极熊脚印后的畏惧、见到救援直升机的喜悦、直升机失事后的惊恐、发现直升机上速食面之后的急切、双手终于靠近瓦斯罐上火焰后的放松、包扎消毒伤口时的细致、试图将同伴拉上陡坡时的竭尽全力,以及挺身直面北极熊时的肾上腺素爆发。根本无需借助台词,仅仅靠表情和动作,米科尔森便让这个角色活了起来,而一句句有去无回的对话,更是凸显出他在面对绝境时的坚定。
数次做出决定两人命运的重大选择时,他的抉择似乎都很轻松,没有过多渲染和心理活动,只是单纯在做出决定后奋力前行。似乎只有当影片结束后良久,你才会慢慢意识到他没有作出的那些选择,究竟是多么恐怖。他完全可以在任何一个命运的分歧点放弃同伴,只选择保全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有人对他多加苛求。毕竟在面对相同的境况时,我们连自己是否能够做出与他相同的选择,都无法确定。
这部片子的恐怖之处,就在那些被奥弗加德放弃的选择之中;而其动人之处,就在于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当他意识到女性飞行员恢复生命迹象后道出的一声声“抱歉”,更是让他这颗质朴却完整的心鲜活不已。
唯有在面对最为极端的情况时,人类才会显露出自己的本质。正如麦科尔森所言,“幸存”(Survival)与“活着”(Alive)之间的区别,是本片真正想要去探讨的问题。当天平彻底倾斜到“幸存”一侧时,究竟又有多少人能够将“人之所以为人”的信念坚持到底呢?而如果你选择了不惜一切代价成为一名“幸存者”,你又是否真的“幸存”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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