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康复病人走上街头寻找工作,他们穿得极少,充满活力,很少进食,其中一些人认为这是光明神给予他们的考验,通过考验的人才能得到光明神的恩赐。这简直是疯了!甚至有人故意染上腹泻,来通过光明神的考验。
这是不是什么恩赐,我十分确定这是某种奇怪疾病的某个阶段。我穿越中央大街广场时,这个教区的主教让人在广场中央支起大锅烹煮那些老鼠,向教徒们分发肉汤。“嘿!你们这是在犯罪!你们……”我还没有说完,厄里大妈和贝隆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一旁。我现在十分冷静,这也许是天灾,现在正慢慢变成人祸。
激进的教徒们日夜在街上游行,宣扬他们得到的恩赐。男人们赤裸上身,几个人扛着一座大钟,边走边敲,那声音能让我的心跳失率,让所有的窗户跟着颤抖。我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再醒来已是12日凌晨。
山脊城的惨像在我脑子里盘旋。干枯的身体,肌肉萎缩的喉咙艰难的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很快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病毒会吞噬他们的声带,只有拼命呼吸时空气挤过狭窄的气管发出的“嘶嘶”声。尸体轻飘飘的,就像柴火,搬尸工这么跟我说,三天后他也因病去世,很快人们再也无力搬运尸体,只能随意丢在大街上,抬头就能看到无数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食腐鸟类,几天后,街上也会出现干枯的鸟尸体。
客厅的壁炉上挂着一柄骑士剑,剑柄的热能块早已暗淡。
第三山地骑士团上尉马里兰,剑术过人。我早就记不清他在山脊城混乱的局势下救过我多少次。他牺牲于瘟疫结束两天前,倒在暴徒的草叉之下,我没办法忘记那一天。他身边躺着一圈又一圈的尸体,炽热的骑士剑在尸体上留下近似烤肉的味道。他身上的血是他自己的,我努力不让眼泪模糊我的视线,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出血点,试图止住它。马里兰用尽最后力气告诉我,让我停下。我看到他左腿比右腿小了一圈,如果不是这只已经不听使唤的左腿,他也不会倒在一柄农具之下。我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离开人世,这样的死法对于他来说比饱受病毒蹂躏后无声无息离开要体面得多。而我,回到救助站才发现,右手手套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
北风裹挟铅云一路南下,整座城市笼罩在冰雪之中,“暗冬”拉开序幕。动力车在街上慢慢的挪动,隔着玻璃我都能听到呼啸的北风和商店招牌被吹得乱动的声响,这座城市正在呻吟。
诊所里供暖很足,查理告诉我今日没有收到腹泻病人,昨天剩下的病人基本上能康复。那些在大街上不停游行的教徒也终于消停下来。林从门外进来,那件叶子和稻草混编的奇怪披风上落满了雪,在室内暖和的环境下很快变得湿漉漉的。我发现他带着一柄木制长剑,手指一弹发出金属一样的声音。
已经有两天时间没有收到港口区的报告,最后一次有关于港口区的消息还是下城区的诊所在他们的例行报告里顺带写到的一段文字:下午4:35,一位来自港口区的人拿走很小一部分糖,报告港口区已没有病人。那位男性很面生,但是他持有医生开具的证明,我仍按要求提供了糖。同时,那个人询问我有没有什么废铁可以带走。最后他用一辆马车装满我们能提供的废铁和糖离开。附上报告外内容,驮马似乎很惧怕那位男性,他靠近驮马时,马会躁动不安。
我昨天找的“快腿”没有出现,一天又一夜的时间足够他跑五个来回,即使算上风雪阻碍,时间也足够他返回了。“快腿”是一个极其讲究信用的职业,不可能出现逃单的情况。我走出门,高大的门廊左右两侧都有加装的围板阻挡风雪,很多人聚集在这里。很快我就找到围坐在火盆旁的“快腿”们。
“我想找人去一趟港口区。”没人回应。“我出二十克林。”
“医生,我们认识的人力许多在港口区都没回来,不只是豪斯。”其中一个留络腮胡的粗壮男人说,“暗冬以后就不太平,疯了的老鼠,莫名其妙死在马厩里的马,失踪的快腿,有人说这是狼人和魔鬼干的。”
“胡扯,你们有谁亲眼看到狼人在城里出现过。我出50克林。”我说,“有人愿意接下这份订单,请在诊所里找我。”我实在不想听他们讨论根本不存在或者不可能在城市里出现的怪物。
“威廉·豪斯。先生,您雇佣的豪斯是我的堂兄,杰克·豪斯。”
“我不需要这份工钱,先生。如果我把他从港口区带回来,也许需要您的救治,请您务必救他。”
“这是我的职责,没有这个这个保证我也会全力救治他,如果你的堂兄真的需要我的帮助。把钱拿上,找一辆动力车把你送过去。”
这位年轻人很快消失在雪幕里。我想,等等,我现在听到很大的爆炸声。
港口区发生大爆炸,巨大的火光照亮黑夜,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很多人从家里出来,还有很多人聚集在街上讨论。没过多久我闻到空气中烧焦的味道,一股死寂。
粪便的味道才从城市里散去没多久,灰烬的味道就环绕在城里每一个角落。早上我出诊了一户位于货柜街的人家,病人是一位女性,身材矮小。我想起他就是那位在我面前举起巨大木箱的女人。
良好的精神状态与丰沛的活力离她而去,她蜷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对我的询问毫无反应,无法问诊。我戴好手套开始检查病人,房间里灯光很暗,但是仍然能看到在病人的四肢及脖颈处有大面积疱疹,有的已经破损,就出的脓液呈灰色浑浊的半液体样,我小心取下一些准备带回诊所;眼睛对光线变化无反应,用强光反复照射,瞳孔没有缩小或放大,这类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合理解释,要么她已经死去,要么她的双眼失明,但我肯定她都不是。我掏出听诊器准备对她的身体进行进一步检查,原本呆滞的眼睛诡异的转动几圈,放射出强烈的渴望,用一只手就把我推倒在地,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把听诊器像吃一块鸡肉一样吃下肚,然后飞快的爬回角落。
我只能留给病人家属一些用于治疗疱疹的外用药和安眠药,让他们在病人入睡后想办法送到诊所来。
晚上临下班,突然送来很多受伤的士兵,随行还有一位骑士团上校,上校找到我,交给我一封信,信被一块布包裹,那块布明显是从某件衣服上扯下来的,灰色布料上沾满已经干涸的血迹,写着:格勒医生收,中城区诊所。
我努力控住自己狂躁的心跳,把信抓在手里,开口手:“上校先生,感谢你把这封信送到我手里,请问写信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医生。早上我手底下的士兵在收捡尸体时看到这封信,士兵告诉我,这封信在一位年轻人怀里,也许很重要,我觉得有必要把它转交给你。”
“你似乎对军队很熟悉,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我的着装就能看出我的军衔。”
“142年我在山脊城待了很久,与军队里的人朝夕相处。说回来,作战部队很少在城里出现,请问这一次有什么任务要在城里执行吗?”
“虽然医生是很受人尊重的职业,特别是经历过山脊城浩劫的医生,对每座城市都是财富。但是,这次的任务我真的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说与港口区有关。”
“啊,我知道了。”我翻看手里的信,这块破布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铁锈味,好像这块是在废旧场用来装废铁的一样。
上校查看诊所里受伤士兵的情况,给他们鼓舞士气,一个传令兵闯进来,没多久上校戴着帽子和他一起离开。“医生!”上校的声音穿透风雪,“请个长假吧!去别的城市休养一段时间,明天会是个离开的好时候。”
我当时脑子里都是那封信,戴着手套的双手沾满鲜血,伤患里有的伤势很重,我必须全神贯注,更别提诊所里还有前来帮忙的高级神父,那群严苛的人从来就不喜欢看到人们过多闲谈。
现在,我在家里,坐在长椅上,吃完了厄里大妈做的蘑菇浓汤。让我看看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信被很多血迹覆盖,很难阅读。
我穿过下城区与港口区的分界煤渣街,发现一些异样。下城区的巡防队比起往日少很多,靠近港口区的煤渣街一侧我甚至没看到巡防队。
港口区弥漫着白雾,这些该死的白雾是活的,和我平时见到的不一样。它包裹在我身上,试图钻进每一个没有被衣服覆盖的缝隙里,像手抚摸过皮肤,有触感,细细麻麻的感觉,我把领子立起来,拉好围巾,把口罩戴上才好一些。当我靠近一处堆在路中央的巨大火堆,包裹在我身上的白雾会慢慢散去。
没有几个路灯是亮着的,要么歪躺在地上,要么被拆成零件散落一地。我查看几个路灯,里面的热能核心都没了,肯定是被人捡走的,或者这些路灯就是被蓄意破坏。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根本看不到有巡防队。自从我穿过煤渣街,就有人在跟踪我,是个好手,尤其在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路过一些燃烧着的房子或者木堆才有“噼啪”声的环境下,我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平时我一定把他找出来,现在我没那个工夫。该死的杰克!
我来到港口区的诊所,这里已经变成一堆废墟,连同它左右各四栋房子都被人为拆碎,因为从第五栋房子开始,连一块砖都没掉。我往屋子里看,一片漆黑,没活人。不能再这多待,我转向教堂进发,虽然杰克不是个教徒但是神父从来不会见死不救,在那也许可以找到他。教堂闻着就像屠宰场,离它还有半条街就能闻到鲜血的味道,教堂广场灯火通明。我知道巡防队去哪儿了,他们几乎都在这,热能叉功率开到最大,通红的叉头把周围的白雾赶到一边。这里视野很好,没有白雾,也不下雪,我找到一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看向教堂。我看到教徒们依次跪在广场上,头埋得很低。教堂门口站着一位神父,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我没见过那个样子的制服。他们中间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他们在(被大片血迹覆盖,无法辨认),地上还有几个输液瓶,这是什么诡异的仪式!
这里的人都疯了!治安局也许还有活着且理智的人,我要赶往治安局然后在天亮前离开,这鬼地方天亮后也许更可怕,时间紧迫。跟踪我的人似乎绷不住了,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脚步声在我身后忽远忽近的徘徊,我回头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一声巨大的钟响从教堂方向传来,声音抓住我的心脏,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玩意!我跪在地上喘不过气,很难站起来。我的额头针扎一样越来越痛,危险在靠近!跟着我的人朝我冲来,我大口呼吸,调整身体,用手杖顶着身体站起来,他来了!抬手,横档,借力向右侧跳去,传导良好,我的老伙计从未让我失望,由杖变链,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我足够瞄准他的颈部,链刃横卷着扫过他的喉咙,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我左手一摸,很可惜,哪怕一支热能枪都没有,我本可以削掉他的脑袋,再往他心口开一个大洞。刺痛感水流般从手臂导向指尖,我能感觉手指在发热,这久违的感觉!赛吉尔,我告诉过你,你不会想看到我用上手杖的,这可不是绅士们的装扮物!
好了!我被困在治安局,治安官和几个士兵在数次市民围攻中死去,我甚至没能把他们的尸体拖回来,我没办法带着躲在这里的人冲出去,有一位工程师绝望地要过载这的热能核心,这将是一个终生难忘的大爆炸!它在血管里重新奔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让我头脑清醒,不知疲倦。我能听到周围士兵集结的声音,不过等他们赶到,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早就被撕成碎片。杰克,我对你的生还已不抱任何希望,也许你在一切发生前已经逃了出去。
不管是谁捡到这封信,请将它转交中城区诊所,格勒医生。
格勒医生:恳请您告知瓦伦军校,“白鹰”阵亡于此。附信物戒指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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