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在《POPEYE》的专栏里写到,尽管日常过着早睡早起的生活,但凡是熬夜,必然少不了的两样东西——威士忌和爵士唱片。作家爱酒这事顺利成章,但放到日本文坛则变得更有趣了一些:
尽管都靠着酒神赏赐灵感,「和」、「洋」两派却造就了不一样的风情。
如果说喝洋酒的日本作家们是醉倒在时代的风口下,那么坐在小酒馆里寻找灵感的他们则是醉倒在本地风土的滋养里。以爱去关东煮店喝酒闻名的小津安二郎,就有着「喝空百本一升瓶,才写得了一出好脚本」的传说(*一升瓶:指清酒的酒瓶)。
日本列岛南北狭长,各个都道府县酿制的清酒,均受当地水土和酿酒人习惯的影响,而品赏清酒的乐趣之一,便是感受其中地理风物的不同。
作家们喝得不亦乐乎,读者们热衷于围观,1950 年代创刊的杂志《酒》,每年都会模仿相扑力士等级表,发布一份「文坛酒徒榜」。直到 1990 年代休刊,这份酒徒榜单都是最受期待的年度企划。
日本文坛嗜酒仿佛传统,大前辈夏目漱石“以身作则”,虽然传闻仅有一只猪口杯的酒量,却独爱广岛县产的「白牡丹」,甚至留下「白牡丹 李白が顔に 崩れけり」的著名俳句(意为即便酒仙李白也会为白牡丹沉醉)。
写下一部《镰仓夫人》的小说家立原正秋,蝉联过 1973 年前后三年榜单的东正横纲(相扑力士最高级的称谓)。据说立原喝酒的姿势是清晨用喝啤酒代替喝水,除了顿顿饭有酒,钟爱岐阜县的名地酒「三千盛」,连浴室都要抱着酒瓶子进去,比起文豪仿佛酒豪要更确切一点。
同样频频出现在「酒徒榜」上的大作家井伏鱒二,除了是太宰治尊敬的师长,最为国人熟知的大概是翻译过唐诗《劝酒》,仅用极精短的几句话,就译出「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的情境,成为汉日古诗互译的经典之作。
而井伏本人也是东京荻窪、阿佐谷、新宿一线酒场的常客,被人称为无论「酒品、酒量、时间,均是横纲级别」。
与太宰治同是无赖派文学代表的坂口安吾,在各种关于酒的文字里,把自己叛逆浪漫的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比如什么「要问为什么喝酒就像问为什么要活着差不多」,什么「喝是想醉,憋住气,像药一样喝下去。」。
实际上,出身大米产地新泻的坂口与日本酒有着正经不浅的缘分,坂口喜欢的新泻松之山町(就是如今因举办大地艺术祭而闻名的新泻十日町市)地酒「越の露」,其藏元正是他姐姐的婆家。
说起《酒》这本杂志,不得不讲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地酒风潮」。实际上在那之前,对于日本各个地方酿造的清酒并没有一个统称,只是对应兵库县的「灘」、京都的「伏見」等等几个全国知名的大銘柄,将各个地方上酿制的清酒叫做「郷土の酒」、「郷の酒」等等。
直到 1968 年,读卖新闻特辑中首次用了「地酒」一词,这一称谓才被广泛流传。之后随着 1970 年代日本国有铁路为了推广个人旅游而展开的「DISCOVER JAPAN」企划,各个地方旅游资源被有效向外介绍,所谓的第一次「地酒风潮」才由此席卷日本全国。
而作为餐酒媒体,《酒》也在这波风潮中起到了不少推波助澜的效用。
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个有着显著昭和遗风的词汇也在悄然变化,如今它不再只是从前单纯称呼地方酒的词汇,而是被广义解释为由小产量、手工酿造,凝聚产地人文风土的清酒。
近年来,日本清酒在国际范围内崭露头角,有人开始把这个现象称为第二次「地酒风潮」。如果非要说与多年前有什么不同,那一定是这一次「地酒」即便离开孕育它的故乡,也可以作为其故乡的一部分,在都市的酒架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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