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这里时,洞孔前面的平地上已经搭满了各种帐篷,大部分帐篷的旁边插着旗帜,那代表着帐篷里面的科考人员所属国家的标志。此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两点,漆黑的四周能看到很多零星亮起的光点,那是各位来访的科考人员在平地上放置的照明灯,不同国家的人们将自己准备的各种形状和大小的照明灯放置在自己的帐篷旁边。此刻在我的角度上看上去,那就像一群星星洒落在地面上,在黑夜中,你会意识到每一颗闪烁着的星星代表着来自一位或者几位来自于不同国家的科考人员,此刻他们都共用着一片本身面积就不大的平地。我吩咐郭哲把我们自己的帐篷在离我们最近的一片平地上布置下来,郭哲和同行的伙伴很快就去干活了。我漫步在这篇洒满星光的土地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但突然间,身旁一位男孩挡住了我。我看见他穿着的T恤上面印着法国国旗,这倒是一个很讨巧的做法。
那个男孩激动地说着一段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很快意识到那是法语,我伸出手指示意他停顿下,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早已准备的翻译器,那是一个非常小巧的方形仪器。我拨动了顶上的拨盘,随后男孩的声音通过翻译器清晰的传了出来。
我对着翻译器说到:“我是从中国来的,我们刚刚才到这里。”
翻译器片刻后把我这段话用冷冰冰的法语回复给男孩,男孩继续通过翻译器说道:“我们三天前就到这里了,在我们来到这里时,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天哪,我估计是本地的科考队伍最先驻扎在这边的吧。”
男孩的激动不仅一次让我惊讶,但随后我也表示理解,毕竟我在他这个年纪,遇到这种“奇观”也会激动的对着身边的人大喊大叫。我忘了忘远方隐约可见的洞口,随后用翻译器对着男孩说到:“我还要和我的队友们去会合,还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说吧。”
男孩对着我示意着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对不起了,打扰您时间。”他扭头向着自己团队的帐篷走去了,很快在人头窜动的人群中,我丢失了男孩的背影。
我挨个穿过散落在各地的帐篷,向着我自己的帐篷出发。经过我这一路粗略的估计,在此刻来访的科考团队少说已经超过了五十个,就算有些国家会派出不止一个的团队,那少说此刻这片土地上也驻扎着二十多位来自各个国家的科考团队。
我到了自己的帐篷后,郭哲已经结束了营地搭建的工作,他把中国国旗插在了我们帐篷旁边的土地上,然后把一些科考仪器都拿出来在做校准和测试。我示意他我先去休息一会,待会让他再找我换班。他点头向我示意,随后继续手头上的工作。这一路的奔波让我们这个团队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长时间处于工作的状态,让我们此刻的身体已经处于超负荷。
尽管自己周围有着如此多异国他乡的同行者让我极其的感到不适应,但是旅途的劳顿还是让我很快就睡去,当郭哲再次来叫醒我时,周围的天空已经泛起了蒙蒙的亮光。我抬起手腕看向自己的手表,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不同于昨夜漆黑天空下营地里的兴光点点,此刻在清晨光线的照耀下,整座由世界各处的科考人员搭建的营地清晰的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郭哲对着我说道,我对着他点头示意。我看到由我带领的中国科考队此刻已在自己的帐篷周围把一些电子仪器全部布置妥当了,在我们帐篷正对着地方,有一张展开的便携式长桌,上面散落着此块区域的地图和一些标注着中文的测试数据。想必这些都是郭哲和同行的中国团员一起测试和记录的。我望向远方的那巨大的洞穴,即便我此刻亲眼考到了这一切,我还是不敢相信。真如新闻里报道的那样,那个巨大且漆黑的洞口伫立在平地的尽头,就像一只张开了深渊巨口的巨大虫体,吞噬者面前的一切。洞穴中没有任何光线,即便现在是在白天,阳光洒下来的光线无法在洞孔处形成影子,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有着好几名科考队员在洞口处用勘探锤凿着周围的岩石,也有好几位科考队员拿出手电筒甚至探照灯射向里面,但是发射的光线在进入洞口的那一面时,被洞口处那层黑色的屏障拦断,仿佛光线就只能存在于洞穴外面的世界一样。
“射不进去的,无论是什么光线。”我身后传来了电子男声,我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位法国男孩,此刻我看到他手上拿着和我一个型号的翻译器。“正如新闻里报道的那样,任何的光线,声音都无法在那个洞穴里传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个洞口徘徊,但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你去试过了?”我对着他的翻译器说道,翻译器很快就将我的中文用法语的形式传述出来?
“何止,我们团队是第一个进入那个洞穴的,我们现在初步判定,任何形式的电磁波和机械波都无法在那个洞穴里传播,这也是为什么那处洞口永远是漆黑的一片。”
“你们,进去过了?那里面是怎么样的?”我有点激动。
“怎么形容呢。我和我的一个队友在腰部绑上绳子,将绳子的一头交给洞穴外的另外两人,让他们随时做好拉我们出来的准备。由于洞穴里面传播不了任何的光和声音,我们在洞穴里面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们能看到的,也只有无尽的黑暗,即便你只是往洞穴里迈进了一步,你回头往洞口外看,因为洞口外的光和声音传不进来,所以你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或者说你看到还是一片黑暗,也许你离洞口外的世界只有一步的距离,但是你的视觉和听觉早已被剥夺了,那就好像,你进入洞口的那刻,你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进入了一片虚无的存在。和我一同进入的队友只是将头往洞穴伸了进去就被吓得往后摔倒在地。”
“我吗?我一直往里头不断深入,当我感受到背后的绳子拉直了以后我就停下来了,我拉着身后绳子最终走了回去。要我说,我最多也就往里挺进了100米,毕竟你要知道,要是在那里头,要是绳子断了,你可是没有了归途。毕竟在这只有黑暗没有声音的地方,你相当于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你不知道你来时的洞孔具体在哪,你只能在一片黑暗的虚无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然后—”
法国男孩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也大致猜到了,对于一个失明失聪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外界给予帮助和引导,他的结局并不难猜。
在法国男孩结束了自己的讲述后,我们就这样望着远方的洞口,双方之前沉默了很久。我猜或许是因为他在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吧。但是突然间,他又开口问我:“你不是想进去吧?”
我思考片刻,随后说道:“如果把在这里的所有科考人员随身带的绳子绑在一起,会有多长?”
包裹整个洞穴的山体直径也不过20km,理论上只要准备20km以上的绳子是能把整个洞穴探索到底的。我把整个想法告诉了我的团队,郭哲和同行的队员们极力反对。
“你不知道那个山洞里面有什么?万一有危险呢,别人往里面挺进了100米都很费力了,你呢?想直接挺进20公里?”郭哲质问我。
“那如果不止我一个呢?我们人数够多的话,可以让一组人往里面挺进。”
大概在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这块平地的中心区域,这是科考人员们最聚集的地方。我找了一处高地,然后拿出事先准备的扩音设备。我把翻译器调成了公共频道,这样能让这里大部分人听懂我们的语言。
“大家,向我靠近一下,我有点事想说。”周围绝大部分人都被我产生的巨大声音吸引过来,他们安置在身上的翻译器正在将我的声音翻译成他们自己的语言。
我接着说道:“我们决定往那个洞穴里挺进20km,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我们需要合作。我相信大家来到这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既然要探索这个未知的洞穴,往里面最大程度的深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有的机械车也好无人机也好,进入洞穴那一刻就会信号消失,就和我们的声音以及光线一样,这种形式的波也无法在洞穴内部传播。所以我提议,我们要人肉推进,就是要让我们自己亲身去探索洞穴内部的真相。”
人群中有人喧哗的声音,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为此,我们要选择出20个人,我们将这20位人通过绳子连接,每两个人之间绑上长度为一公里的长绳。”说到此处,我招呼郭哲和另一位自己的队员上来,然后将事先准备的绳子绑在自己和他们的腰上。我和郭哲以及另外一个队员就这样分别用绳子两两连接。
“在进入洞穴后,每个人负责推进一公里,当带头的人一公里推进完成后拉动绳子,示意身后人来顶替自己的位置”说到此处,我先是往前方走了几步,随后有规律的拉动身后的绳子两次,片刻后,郭哲拉着前方的绳子走到了我的位置上。
“然后带头的那位继续推进一公里,再让刚刚那位来顶替现在自己的位置,而刚刚那位顶替自己位置的再让背后的另外一个人来顶替位置。”说到这,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拉动身后的绳子。郭哲并没有急着走到我的位置上来,他拉动自己背后的绳子然后示意另外一个队员来顶替自己的位置。第三个人到了郭哲的位置后郭哲再继续前进到了我的位置。
“以此类推,这样我们每个人一公里一公里的推进,推进的过程中如果有人出了什么意外,可以立马用力拉绳来提醒背后的人,背后的人再用力拉伸提醒后面一个人,这样不断地往后传达信息我们就能及时应对突发情况然后停止前进。”说完我将绳子缠了几圈,随后用力的拉动背后的绳子,强大的拉力让郭哲往前踉跄了几步。“那么,有没有人想加入?”
“你们疯了!”底下有一个苏格兰老人朝着我们喊到,“派那么多人进去就是去送死?你们怎么能猜到那洞里面有什么吗?”在老人说完后,人群中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有人支持老人也有人反对老人。
“我同意!“底下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低头一看,果然是那个法国男孩的声音,他这次没有选择用翻译器,而是在原地直接用英语大声对着人群说道:“我愿意加入你们、”
在那位法国男孩说完这些以后,我看到他周围有几位和他穿着一样T恤的人在拉扯着他,有几位甚至用法语对他说着什么。我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是法国男孩的队友,看来加入我们行动是法国男孩自己的突发决定,而没有经过他们团队自己内部的通过。
“我也同意。”另外一个方向也传来了一个粗狂的声音,我转过头望去,是一个体型很健硕的壮汉,他胸前的T恤上印着德国国旗。
紧接着,底下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我甚至看到有好几位举起双臂高呼着,那却兴奋的人们仿佛在此刻忘记了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未知黑洞。
“那么,请愿意加入我们的各位,请来我们自己的营地前集合。”我对着底下的人说,即便现在底下争执的声音还是很大,但是我没有继续去理会。
傍晚时分,我们中国科考队帐篷面前已经聚集满了人,人数经过我粗略的估计,已经超过20人了。我们把来自各个国家的队员进行记录,这次愿意参加我们行动的人是26位,分别来自于15个不同的国家。经过我和各个国家团队队长的商量,我们最终选择出了进入洞穴的20人,我和郭哲代表中国队参加这次行动,法国小哥也作为对于最前端开路的人员之一,剩下的还有来自德国,美国,俄罗斯,意大利,英国等各个国家。我很难相信自己有组织各国人团结前进的能力,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居然都站在我这边。
我们预计在三天后开始这次的行动。但当了第二天早晨,这篇本身面积就不空旷的场地上就挤满了外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地附近甚至从更远的地方赶过来的记者,也有一些拿着手机和摄影设备在进行拍摄记录的年轻人。显然我昨天在这片“科考家营地”发表完我的“演讲”后,有人将我的计划泄露给了外界,我并不惊讶,不用过多久,我们这个计划就会在互联网上被啃食的一干二净。要一口气让二十位来自各国的最优秀的科研精英冒着生死的风险挺进一个以现有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洞穴,这肯定会引起外界的议论。事实上,我很庆幸参与这次行动有关的国家机构没有来制止我,至少到现在为止。
“不用去理会他们,我敢说大部分记者甚至都不敢靠近那个洞穴周围几百米呢!”法国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周围,他熟练的用翻译器和我进行对话。
“我叫帕,这是我给我自己取得英文名。额,介于这次行动可能会变成我们生命中最后一次行动,我觉得我还是把我的名字告诉你比较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并没有直接回复帕的问题,而是和他说:“帕,不要在进行行动前说这种话。我们这次进去有20个人并且互相用绳子绑定在一起,不同于那次你自己一人进去,我们这次可以互相照应。”
“额,先生,其实我是到现在为止那么多来到这里的科考人员中往那里面挺进距离最长的一位了。是的,只有接近100米。”
“帕,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让我们二十人每两人之间绑定一根绳子吗?因为在那里面,我们没有视力,没有听觉,绳子,是我们唯一一个可以感知到对方信息的存在,在那时,绳子就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帕点了点头,他升长脖子望向远方的洞穴,不再说话了。
“谢谢”我突然发话了,“我是想说,谢谢你,帕,在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你就信任我并且给予我你们的情报,也在昨天的演讲中你选择支持我,谢谢。”
“对了,至于我的名字,等我们从那个洞穴里再次出来的时候我告诉你,我保证。”
三天后,也就是计划执行的那天,我们在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在了洞口附近。无论是我们计划往洞穴里挺进的二十人还是其余营地的科考人员,甚至是大部分记者和一些现场的年轻人们,他们此刻都聚集在洞孔附近。狭小的一片空地上此刻挤满了人。有一些民众自发维持秩序,将围观人群和我们隔离开。我站在二十人队伍的最前面,此刻我转过身对着后面整个队伍的人用翻译器说道:“各位!我知道这次我们的挺进肯定不简单,我还是先要感谢各位科考界的朋友们可以在此刻选择相信我们并且参与我们的计划。在进入洞穴后,我们所有的交流只能靠绑在身上的这跟绳子,还请牢记。那么,我们出发!”
后面围观的人群在我的发言结束后居然爆发出了掌声,我很清楚对准我们的摄像头会把这一刻在不久后散播到网络上,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将在几分钟后见到我刚刚的那一刻。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端,紧随其后的是郭哲,然后是帕,以及后面的同行者,此刻我们都绑在一根长绳上。这跟长绳在我的计划发布后就开始制作了,不仅取材于营地,来自外界的各行各业都有帮助,我甚至还听说有媒体把这称作为:“决定人类命运的长绳。”不同于别的绳子,这根绳子的材质异常坚固,人类的拉扯很难将其扯断,即便是刀具和火烧,也很难破坏它的结构。我们二十个人先是在腰上缠绕了不止一圈,随后在绳子的一端扣在裤腿上的一个金属装置上,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证绳子不会离开我们的身体。
由于在进入洞穴后所有的照明设备声音传播设备都无法用,我们就实行了轻装上阵的政策,我让同行的各位只随身携带者了水和食物,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最快速度步行。
现在是早上四点左右,不到二十公里的行程预计能在晚上九点前完成。我站在洞口,即便这次我是近距离观察,这种奇观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整面黑色的洞孔表面像是蒙上一层幽黑的挂布,圆形的孔径此刻就在我的面前,而我要开始我的第一公里了。
我先是紧张的迈出右脚,半只脚踏进了洞穴里。我能感受到我的右脚现在踩在了洞穴里面的地面上,脚底下几块石子给我清晰的物理反馈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脚不是踏进了什么虚空或者别的不可名状的事物里面。但是在我低头看上去,我的右脚像是被黑色的幕布截去了一半,无形黑色刀片此刻正在侵蚀我的身体。随后我鼓起勇气,直接整个人跳进了洞穴里。在我进入洞穴后,我真的就如帕所说的那样,我的眼前是彻底的黑暗,即便我的身后不到一米就是洞穴的出口,我也听不到自己踩击地面的声音,事实上,我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我扭头看不到郭哲,看不到帕,看不到同行的队伍,看不到任何人。
“该死,你是领队的,你都不敢向前,你还指望你的队伍能挺进多远?”我对着自己吼道,即便我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吼叫。我大步向前,路面感觉上就是和外界没有区别的石子路面,大部分是平地没有坡度,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你唯一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给你的反馈就是脚底下地面给你足底的物理反馈,我试着加速奔跑,虽然这种浪费体力的行为很不明智,但是我需要感受到身边空气给我的反馈。是的,我感受到了跑起来的风,听着很愚蠢但是这阵风给我此刻带来了一丝的安心。
在这里你很快就会失去时间的观念,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到背后一阵受力。我摸了摸后背绷直的绳子,意识到我已经走到了我的一公里。我按照之前和队友们的规定,短促而有力的拉动了绳子两下,这代表让后面的一位来替代我的位置。拉动完毕绳子以后我就坐在原地休息。我不禁想洞穴外界的郭哲在收到我的信号以后会怎么样,当他收到信号并且踏入洞穴后在场的人群会不会欢呼?媒体会不会将这一刻拍摄且发布在网络上?网上的人又会作何反应?说不对甚至有人在对我们这群人进行着直播,直播中的人看到了又会作何感想?
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胡思乱想了多久,只觉得时间空间的概念在这里一点一点的从我身上被剥夺。直到突然间我感受到了我的前端大腿部被人踢了一下。我猛地站立起来,摸索着对面。我摸到了对方的面孔,对方的五官,我感觉对方也在对我做着同样的事。不得不说,在这洞穴下,这或许是唯一确认对方是人类的方法了。
我摸着郭哲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代表自己要继续开始下一个一公里了。这也代表郭哲要拉动绳子让下一个人来顶替他。我唯一能掌握的数据就是我拉动绳子的次数,这代表着我走的一公里个数。在我拉动第十五次绳子后,我意识到此刻我已经走了至少十五公里了,如果这个山洞是真的有终点的话,那应该就在前方了。我身上携带的水已经喝了过半了,食物剩下的也不多,如果要考虑返程,那我现在要节约每一次水和食物的摄入了。
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徒步,我在第十五次拉伸后几乎是瘫痪在地上,大口地在原地喘气。我开始怀疑这个洞穴根本就没有终点,对于一个不能用现有科学知识去解释的事物,难道我还指望用常识去理解它?
就在我濒临崩溃之际,我听到了脚底踩击碎石子的声音。等等,声音?为什么我能听到声音?难道是在失声的环境呆了太久了,我都开始幻听了。
“什么情—”我自言自语道,但是这次,我确信了,自己听到了,这不是幻听,我听到了自己声音的前三个字,但是第四个字依旧是被沉寂给吞没。
光,我需要光!该死,进入洞穴前我们几乎抛弃了所有照明仪器,我现在去哪里找光线。我还在思考中,我突然感受到自己背后的绳子被猛地拉紧。这是紧急情况的表示动作。
难道我后面的人也听到了那一瞬间的声音?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在那一瞬间我有的更多是对真相的希望还是对未知的恐惧,大部分情况下我的大脑是凌乱的,我不知如何进行思考。按照约定,我摸索着绳子往回走,然而没走多久,第二次声音的传播又发生了。
两者间隔时间我粗略估计不超过五分钟,该死,要是我现在有带着能发光的物体,我就能进行光线传播的实验了。
第二次传播的发生持续了不到三秒,我感知到周围有声音至少需要一秒反应时间。我在原地发出呐喊,然而我的喊叫声只停留了几秒,随后又是被沉寂所吞没。
在第二次传播的发生后,我稍微冷静了下来,在往回行走的同时,我这样想着:如果说那三秒钟声音的传播因为我的周围忽然有了某种介质能让本身不能传播的声波进行了传播,但是光的传播不需要介质呀,那为什么这个洞穴里面会依旧是无光的情况呢。只有一种情况,在那几秒的瞬间,在这个洞穴里,波不是不能传播,而是传播的速度是正常速度的千万分之一甚至更慢,所以在洞穴外面,我们有一种光和声音传播不进去以及无法在内传播。而刚刚发生的某种现象,让波的速度在短暂的瞬间加速了,所以在那一刻我能听到速度恢复到正常的声波。而在那种现象过去以后,波速又变回了正常速度的千万分之一。
一公里的路对我来说并不长,摸索着绳子我走到了另一端。我十分害怕另一端我摸不到任何生命体的存在,然而并没有,我摸到了郭哲,他就活生生的在另一头。我能感受到他很激动,抓着我的手腕又蹦又跳。他对着我说着什么,我当然听不见,然而就在这时,郭哲的声音忽然发了出来:“老大,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声音了,不止我一个吧,你也是听到了吧,这怎么—”
那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这种现象发生的持续时间在增加!如果一直保持这种规律,那么在最后,这个持续时间会超过一分钟甚至一小时!这代表着波的速度能长时间恢复到正常,如果我们能出去取到照明设备甚至是电子仪器,我们再带回洞穴里,那我们就有希望揭开这超自然现象背后的真相。
“我们先回去—”该死,我现在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我拍了拍郭哲的肩膀,示意他我们往回走。
在回途的路上,我故意把每一步步伐踩得很用力,这样当那个现象在发生时我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声音的存在。这一次间隔明显短了很多,我粗略估计只有三分钟。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我听到郭哲迫不及待的和我说道:“这是一种波!有一种波从山洞底部传过来,肯定是这个波经过我们时加快了周围别的波传播的速度。而我猜测这个波从波源间断性发出的速度在变快,而每次发出的波也在不断变长。”
确实如此,郭哲的猜想是成立的,这一次声音的传播持续了有接近十秒。我们暂且不知道郭哲想出来的这个波具体是什么,以及波源是什么。但如果这个间断性的波不断且无上限的加快每次射出的频率和加长波的长度,那么最终这个洞穴能变成和外界一样的存在。
我们拉着绳子走到了帕的身边,当我们到他那里时,未知波传播的间隔已经是一分钟不到一次了,我们能持续交流的时间也能超过五分钟了。
“加速的速度在不断变快,持续的时间也在变速增长。”很显然帕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是用英语和我们说的,这里没有翻译器,这是我们都能听懂的语言。
“这会引起洞穴内外时间流速的变化吗?”我用英语问他。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先前谁都没经历过。”帕回答我。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先后遇到了绳子后端别的几位队友。大家用着蹩脚的英语在未知波持续时间内进行着交流。我们一路并没有长时间的休息,在我预计往回走了超过十公里后,我看到远处的一丝光点。
这个时候未知波传播间隔已经几乎小于一微秒,人体已经感受不到了,持续时间也已经未可知了,总之现在洞穴里的感受和外界无异,大家可以正常听见声音,现在我还看见了光线。我们几位队员几乎是同一时间朝着光点跑去。在接近光的最后一公里内,我看清了,那是一个巨型的探照灯,此刻他充当着光源的作用。周围嘈杂的声音清晰了起来,那些声音来源是涌入进洞穴的人群。
带头的是一位本来在营地外等待的科考队员,他和我们几位说了我难以想象的事情。洞穴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也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没错,跟最开始洞穴内部的情况一样,洞穴外面的世界,所有波传播的速度变成了正常速度的千万分之一,所有的人活在了一个失明且失聪的黑暗世界里。当事情发生时,有几位在洞孔附近的人在慌乱中误打误撞的跑进山洞,他们发现山洞里面所有的声音和光线是能正常传播的,这几位幸存的人和绳子最尾端的人说明了情况,他们让别人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自己则是走出洞穴,在一片不可见不可听的世界里,他们奇迹般的靠着记忆和触觉带回来了一个探照灯,还有人搜刮出了食物,也有人摸着黑把能触摸到的其他幸存者带进来洞穴。现在经过我的粗略估计,洞穴里加上我们原先进来的二十人,总共的幸存者不超过100人。
“难道,外面的世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这样了吗?整个地球只剩下洞穴里面还能正常传播吗?”郭哲在一旁颤抖着问我。
“不,不管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我相信我们所需要的真相,就在洞穴底部,那个未知波的传播源,就是我们需要的答案。”
这是我们再次向着洞穴底推进的第五天了,我们的行程早已超过了二十公里。如果这个山体洞穴真的有终点,那我们现在脚下行走的,到底是什么?
我无从得知了。我们和洞口处的幸存者失联了已经好几天,绑在身上的绳子在几天前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二十公里,此刻已经不知道被我们忙乱中扔在什么地方。事实上,现在还活着的几位都已经神志不清了,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储备早已经消耗完了,两天前同行的两位队友无力的瘫倒在地不再爬起,昨天是郭哲,他整个人昏倒过去,而我们别说救他,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执着于找到真相,即便找到了,我们也没有能力带给洞口的人了。可能就在今天,又或者是明天,长时间的饥饿和体力休克会带走我和我身边的法国男孩,我是说帕。此刻,我倚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看着对面的法国男孩,不,我是说帕,这是他的名字对吧。
“你知道吗?”帕此刻有气无力的和我说着,他最后一点神智让他知道此刻应该说英文。“你当时在人群中发表自己的计划时,我就应该和别人一样否定你的,朝着你喊自己不同意。呵,这也不重要了,我们都将带着未知死去,被未知的事物杀死是最残忍的。”
他说完后整个人倒了下去,在我以为他再也起不来之时,他突然说话了:“不对不对,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你答应过我的。”
“呵—等等,让我猜猜你的名字。一个会为了自己的执念和好奇而让一帮顶级科研界精英集体去送死的人能叫什么名字呢?额,我猜猜,疯狂先生?啊哈哈,这名字很适合你吧,啊哈哈。疯狂先生,啊哈哈。”
我知道,帕的最后一丝理智在这一刻也消失了。我将头倚靠在背后的石壁上,望着漆黑的上方。我对着帕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吗,在刚进入这个洞穴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现在我知道,这不是幻想,因为这里,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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