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站在诊所的大门便听到贝隆指挥护士和助理医师的声音,整个诊所像是一个上紧发条的玩具,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忙碌。他大步跨到我面前,用力给我一个拥抱,同时用一种罕见的慷慨激昂却带着歉意的语气告诉我自己遇到不可推却的家族事务需要处理,不过现在可以航务后顾之忧的投入到工作中。同时告诉我,他把我和林手中需要手术的安排全部转到他手上,我可以出诊,权当作休息,暂离这个繁忙之地。
在距离煤渣街不足150米的病人家中,家属十分担忧的看着我,显然他们被病人的奇怪状态吓坏了。病人所在的房间里,金属物件要么被拿走,要么被已经被他吃掉。在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出诊的六位病人病症大多相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另作分析的。
神情呆滞,四肢及颈部有大面积疱疹,有的已经破开,流出透明清澈的液体或是铁灰色的半粘稠流质,眼膜呈黄色,对金属物有强烈的不可自控的异食癖好。我能开出的药也仅仅是用于促进睡眠的药片(因为病人自发病后几乎不入睡),治疗疱症的药膏。现在卫生系统已经禁止把有类似症状的人送往救治站和诊所,避免在那里爆发大规模的交叉感染,让具有专业知识的人被集体感染。戴着鸟嘴面具的我显然与死神无异,当我走出房门,街上的人站得老远,却把我围在中间,惊恐、厌恶、希望,我无法想象如此多的表情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一群人的脸上。
如果我执意离开,应该没有人会阻止我,不过我决定说点什么:“回去吧!诸位,请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聚集,除了工作和采购必需品,请待在家里!”
“天杀的!怎么没人管管那些白雾!它越过煤渣街侵占了我们的房子,留在白雾里的人根本没能活着出来!”许多人穿着粗麻布制的外袍,戴厚重的皮护肩,煤渣仿佛渗进他们的手里,有一层怎么清洗都不会洗掉的黑色污渍,指甲缝里也有。煤渣街的居民,白雾弥漫的直接受害者。
“各位!”我不得不抬高自己的音量,“这是一种全新的病,从未见过。很抱歉这么说,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能力救治每一个病人。现在,请你们回去吧!聚集指挥增加被感染的可能,为了你们的家人,请回家去!”我看到有人拨开人群往回走。
“白雾呢!医生!给我们一个说法吧!”这时候人群开始飞快的往前挤,前面的人带着不满回头看,后面有人在推。
我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一场平常的“求医问药”,而是一场人为的动乱。但是我没意识到局势会失控得如此之快,我只能把手杖横在身前,拼命把人群推离,还不到几次呼吸的工夫,有几只手从我的背后伸来,揪住我的肩膀试图把我拉倒在地。涂蜡喷油的厚重皮大衣让他们无法发力。很快,两根更专业的工具,拖钩径直穿透了大衣,我的肩膀传来微微的刺痛。在山脊城,我见过军队中配合良好的士兵用它拽倒凶猛的敌人,甚至是放倒凶猛的怪物,越挣扎只会让尖刺深入皮肉,最后在挤压下触发一个精巧的机关,整根尖端会弹出倒刺,真是高效得冷酷无情的工具。对付它最好的办法是快速倒下,尝试着在它受力最小的状态把它推出去。当然,前提是没有那几个家伙把我在大街上拖行,似乎要把我拽到某处。失去理智的人群不停的在我身上摸索,进行着名为“抢劫”的举动,其中有几双手带着特殊目的,一直在试图解开我的皮制大衣。
“完了。”我想,和我曾经见过,在山脊城阴暗小巷里被人发现的尸体一样,衣物几乎被扒光,毫无尊严地冻硬在地上。突然间,几声尖锐的哨声让冲动的人群暂时停止,紧接着是骑兵冲刺带来的震动,哀嚎,武器砍在人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人群向四周逃散,我抱着头,像一条流浪狗般蜷缩着,出乎意料的没有被踩死。
“格勒医生,你真是个命硬的家伙,要知道在暴乱中,很多人不是死于刀剑,而是死于皮靴。”
我从地上爬起,悄悄把一个从某位试图解开我的大衣的“绅士”脖子上拽下的吊坠塞进袖子。那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胡子上校执意让两位士兵护送我回到诊所,一路上他们对这次疫情问个不停,显然盔甲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多一些安心。
晚餐时,我从厄里大妈口中得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幸运,一天时间,我们失去了至少五位医生,八位护士和人数不明的助手。一些富人和学者的宅邸也遭受冲击,有人故意把这些事端伪装成由下层人发动的无差别暴乱,但在我看来,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们这些拿着药水的家伙。
“看在光明神的份上,您可不能再这样上街了。至少带上一把武器。”厄里大妈看着那把挂在壁炉上的热能剑说。
“厄里大妈,向光明神祈祷远不向您的亡夫祈祷有用呢。今天我得以生还,有一部分原因在我没带上武器。当我手上有一把剑,敌人就会掏出一杆枪。武力超出一定范围就会变得不可控。他们没想马上要了我的命,而是另有图谋。”
吊坠的工艺十分粗糙,不像我见识过的任何一个国家和已知种族的风格。整体呈圆柱状,顶端是一个生长着章鱼头部的粗壮人形生物倒在被腐蚀出的样似台阶的地上。有趣的是,它肚破肠流,另一个头顶长着可笑小巧犄角的肥胖人性正从它肚子里爬出。这个肥胖的家伙露出十分真诚、欢愉的笑容,除了嘴巴,其他器官都因为肥胖几乎挤到一块,手臂上还有许多形似溃疡的伤口。除开吊坠底部有两个雕刻上的“Mg”字样,整个形体更像是自然形成的,看不到任何人工雕刻的痕迹。
我把这个形似金属锡的玩意扔进火里,再拿出来时发现它不仅不烫手,反而冒出被冰冻后的冷气,摸上去也是如此,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和较为浓烈的类似花朵的甜蜜香气。也许这是个魔法产物,在它的原主人通过某种手段找过来之前,我把它放进一个完全隔绝魔法的盒子里锁了起来。
天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从那场惊人的意外中恢复过来。我现在浑身酸痛,明天一定有许多人出现在诊所,我需要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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