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乔治·伊士曼博士创立伊士曼-柯达公司。他那句“人人都能用”的口号随着数以万计的柯达相机和胶卷一起,飞向世界各地。
2013年,伊士曼-柯达公司正式提出破产保护申请。这家“人人都知道”的胶卷公司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如同被骑士击倒的巨人一般轰然倒地。
破产重组之后的柯达公司为断尾求生,已经不再生产其推出的首批克罗姆彩色胶片的冲洗染料。届时,全世界仅剩的克罗姆胶片将无法冲洗,里面记录的影像也会无人能知。
于是,一对父子,从纽约到堪萨斯州帕森斯市,驱车636公里,前往柯达公司最后一间克罗姆胶卷(Kodachrome)照相馆冲洗七十年前拍摄的四卷胶片。
于是,闹剧、妥协,乃至和解,也在这636公里的旅程中上演。
有人曾说过:“所谓艺术家,都是一群痛苦且自私的混球。”
对大部分人而言,这样的定义可能还有所争论。但对于说出这句话的本来讲,倒是很符合这个他自己立下的“人设”。
毋庸置疑,本是一位优秀的摄影师,即使是一辈子和他合不来的麦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是本放荡不羁、口轻舌薄的个性终于让儿子麦特难以忍受,十四岁的他独自在纽约陪伴着母亲走过最后一程,而本却远在非洲不闻不问,让麦特彻底寒了心。十四岁的麦特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地方,寄宿到叔叔家,与本彻底决裂。
时隔多年,身为唱片公司经纪人的麦特面临着失业危机。他不甘心自己的音乐才华就这样被埋没,正准备用一支乐队的签约合同证明自己。而生活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予我们“惊喜”,一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原本的规划。
这位叫佐伊的女子自称是本的护工,她专程找上门来,是想邀请麦特陪伴时日不多的本一起,前去数百公里之外的帕森斯市冲洗他仅存的几卷克罗姆反转胶卷。
拗不过佐伊的劝说,念往日父子旧情的麦特还是放下了过去那些恩怨,心想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但号称能够抚平一切的时间好像没能填补两人之间的隔阂,几十年后父子俩的脾性没有丝毫改变,二人见面之后仍然吵得不可开交。
心灰意冷的麦特不再对本抱有任何幻想。但本经纪人的电话却又让事情发生转机。他表示能让马特和眼下兴头正旺的“宽恕七子”见上一面——而如果能够签下这支乐队,麦特的事业就能起死回生。
为了能够让自己在热爱的音乐事业上继续有所作为,保住自己这么多年的工作,马特接受了这一“交易”,答应开车送本和护工佐伊,一起前往堪萨斯州帕森斯市。
以上叙述并不完全是影片原本的叙事顺序。电影在一开始并没有给出我们关于两人过往的明确线索,我们知道的只是一对父子,还有冲洗胶片,其他的情节都需要在人物对白的明示或者暗示下加以推测与理解。
正是在一句句的对白中,在一点一滴的回忆中,我们看到了麦特眼中的本,以及,本眼中的麦特。
荒唐、毒舌、毫无责任心……这些品质组成了麦特眼中的本,一个不配以父之名来教训他的本。他在过去几十年中想要竭力摆脱本对于他的影响,却又在这短短十几天里发现起自己和本的种种相似之处。
纵观整部电影,有两“片”线索贯穿其中:唱片和胶片。
唱片是麦特对于其音乐事业的执念。他热爱音乐,不管是作为曾经的乐手还是如今的音乐经纪人。与此同时,音乐和唱片,也是本留给他为数不多的“礼物”。
胶片是作为摄影师的本对影像的执念。本想要留下影像,而非是一堆虚拟的数据。而在他看来,所谓的数码相机担负不起这样的使命,就像是橱窗塑料模特的假胸无法担当起哺乳的任务一样,胶片则是承载影像的唯一载体。
而无论是唱片还是胶片,在如今信息化数据化发展的时代大趋势下,其实都带有一股复古的意味。而在影片中随处可见的美式元素更映衬出这一主题:向过去的美好致敬。
麦特想回到过去,即使在如今连cd盘都踪迹难寻的时候,他在叔叔家的房间里仍然整整齐齐地放置着那些外人看来早已过时黑胶唱片。不管是live(现场)乐队还是那首《闪电》,这都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本想回到过去,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我们都是保守主义者,活在对过去的幻想之中。”他把胶片当做自己摄影的生命来看待,却也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也和胶片时代的生命一样,即将走向终结。
病入膏肓的本躺在病床上,回想起那些昔日时光,抽泣出声。他看向麦特:“如果人的一生能够定格在一个瞬间,那我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个夜晚。”
两人都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那尘封已久的克罗姆胶卷所记录的那个时间。对于麦特来说,就像是俗套的肥皂剧情节一样,一家人虽然贫穷,但是却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里有温馨的家,有爱他的父母,有他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对于本来说,那里有妻子和儿子,有彩色的克罗姆胶片,有充满未知与希望的人生和蒸蒸日上的事业,最重要的。还有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在离开克利夫兰的叔叔家之后,麦特问本:“你幸福过么?”本毫不犹豫地回答:“幸福就是狗屁。”
本觉得没有一个像样的艺术家是幸福的,因为幸福的人无法创造出能够抓住人内心的作品。他把摄影看的比自己的家庭、婚姻和亲情更重要,在旅途中,本没有一次注视过麦特,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取景,这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艺术家都是痛苦且自私的混球。”他说道。这是说给麦特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浪荡不羁的丈夫,一个毫不负责任的父亲。可他也是一名摄影师,他的职责,就是对准目标,按下快门。
“我们都害怕看着时间就这么失去,事物就这么稍瞬即逝。所以我们成为摄影师,想要把瞬间的事物转换成永恒。”本在众人面前道出摄影的真谛。
爱也是如此,即使本离开了麦特,他的爱也将永远定格在照片里,永不磨灭。
影片的最后,那冲洗出来的四卷克罗姆胶卷被麦特一一放映,那是父亲记录的家庭时光,温馨、和谐、幸福。
这些东西都和本认为的艺术毫不沾边,但这却成为本在生前最看重的东西。麦特明白了,本对家庭的热爱和对于摄影的热爱早已融为了一体,这一张张照片,包含了本对麦特无穷无尽的爱。
父子俩长达几十年的隔阂,在麦特放映胶片的时候早已烟消云散。
本没能看到这些胶卷被冲洗出来,但是他都记得,他记得他拍过的每一张照片,所以他把这些胶卷交给麦特,这是一位摄影师父亲对儿子最后的爱。
消除隔阂的永远都不是时间,而是在漫长时间的洗礼下所熠熠生辉的,那一份真挚纯粹的爱。
本在弥留之际还是没有放下相机,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慢慢地抬起头,一脸吃惊地看向窗外的远方。
本走了,带着胶片时代最后的骄傲,悄然离开了这个星球。
在场的摄影师们用相机闪光灯和快门声护送着本离开,如同送别一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一般,向着天空“鸣枪”致敬,久久不能散去。他们送别了一个伟大的摄影师,也送别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评论区
共 5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