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天空落下一道神雷,正中那妖狐的身体”说书人看向讲台下的人群,鸦雀无声。
“就这么劈了整整九九八十一道,直到那狐狸浑身都变成了焦炭,雷云才散去。”说书人轻叹,在座听众皆唏嘘不已。
“狐狸渡劫失败,救不了那女子,千年道行功亏一篑。但也正是这千年的道行,才让它保住了一条性命。”
说书人执扇微笑:“只是故事,客官切莫追根究底……”
说罢,说书人退入后场,台下叫好声连绵不断 。后场中,一位长相可爱娇美的少女,正等着说书人下台。
少女递与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说书人轻抿,身后缓缓露出了九条狐尾。
少女点了点头,将头倚靠在说书人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天机楼格外的热闹,最靠近讲台的几个位置被抄上了天价,楼中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好品茶听书的逍遥客,甚至相传几位皇子与重臣也在楼内的包厢中,只为了今天讲书的那一位。
开业整五年,神龙不见首尾的天机楼楼主今天会来讲书。
有人说,开天机楼的是一位真正的仙人,因为放不下凡界的执念,才开了这家茶楼。也有人说天机楼是当今皇廷的情报机构,开的原因为了打听各方消息。谁也说不清楚,这天机楼到底是什么来路。人们只知道,当初这家茶楼在几天之内,就成了整个龙国皇都最火热,最销金的地方。
如此手笔,那位从来没有露过面的楼主身份,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
“快子时了,楼主要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霎时间嘈杂的茶楼安静的可怕,大家都等着那块幕布下面的人影现身。
片刻,幕布揭开,一副面具出现在人们眼前,其奢侈精致令在座听众无不侧目。熔金石珠玉为骨,玛瑙翡翠点缀其上。那人手执竹扇,身着素白色丝质长袍,腰配锦纹貔貅挂饰,抬手间透出不凡气度。
“堂堂天机楼主,为何遮遮掩掩不露真容,难道是不给我,还有这满堂听众面子?”
声音虽清脆稚嫩,但语气中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茶楼前排,几位衣着华丽之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娇媚慵懒的女声响起,众人的目光瞬间又拉回到讲台之上:“承蒙各位厚爱,小女子失礼了,妾身有一承诺,未见命中,不摘其面,请诸位海涵。”
整个茶楼顿时爆发了强烈的议论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台上。
包厢中,仙风道骨的老者冷哼,身旁背着长剑的年轻人便走下了楼。另一面包厢里,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椅上,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皇妹,你现身了,他还能藏到什么地方呢?” 他摆了摆手,黑暗中浮出浅色的人影。“都在您的计划之中”
少年饮茶,身旁的人影缓缓融入黑暗。而在茶楼不起眼的角落里,胡子拉碴,只有一只手臂的中年人此刻却背对着讲台。
不知道从何时起,便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欲夺东方,必先取紫竹林。既是交通枢纽,亦是龙国的咽喉。当然,风帝国百年来,从未有一兵一卒到达此地。
楼主讲到这里停顿,手中折扇敲击手心,随即铮的展开。
将军曾三次到达紫竹林,而最精彩,最神秘的,便是第三次。那一战之后,战局翻转。龙国长驱直入,取代风帝国成为霸主,一统整个东西方大陆。而那位将军,以及那数万精锐之师,也尽数丧命于此。
“传我命令,在此扎营。”男人看向远方泛着黄紫光色的天空。几乎是营帐刚刚搭好的那一刻,暴雨便倾盆般下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烛光,将军凝视眼前缝制着香囊的女郎。
像是被针刺到,女人没有回应,手上的动作却慢了几拍,失去了原有的节奏。
女人摘下头上的发髻,乌发散落至肩,坐到男人身边。“将军武功盖世,怎是龙国可以比拟,定能马到成功。”
女人眼眶涌出两行清泪:“现在还不晚,趁他们还未发觉,我们离开这里。”
“手握兵权,亦犯风国逆鳞,避无可避,唯有一战。”将军挥手,烛上火焰无风自灭。
夜半,一支燃着火的利箭射进了将军的帐篷,随之袭来的,是成千上万的箭雨。
“敌!袭!”伴随着一声怒吼,身披铠甲的将军率先冲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早已等待多时的将士。
“所有人!上马 随我冲向敌军阵地!”令下,万人动作出奇一致。马鼻处喷涌开雪白的雾气,融化着寒冷的冰风。将军动作很快,胯下的骏马变成了一道漆黑的闪电,身后是覆盖着厚重盔甲的钢铁浪潮。
第一波碰撞便血腥至极,两军相接触的瞬间,鲜血如同爆发的热泉般翻了出来,与冷气相互作用,即刻便炸出大片的红雾。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相互穿插的兵器。每一次呼吸间都有生命被利刃夺去,整个战场像是泼了水彩的墨画 。战鼓随着磅礴的雨点,癫狂的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骑兵的战斗简单而又粗暴,快速切割着战场,是奔跑的绞肉机器。同样,谁下了马,谁被围困在敌阵之中,也就意味着生命的结束。生死搏杀,时间愈发相对。当刀刃的劈砍即将触到头颅的瞬息,将死之人就连雨滴的轨迹都清晰可见。可当到了一番攻防结束后的喘息片刻,时间就像是上了发条,飞快的转动着。
几轮战毕,数万军队,已三不存一 。尸骸堆砌成浮桥,引来聒噪的腐鸟。
“尔等,速速归降,本王饶你们不死!”将军脸上的汗珠裹着血点滚落在马背上,轻蔑的看着被重重士兵环绕着的,王座之上的男人。
“真是好放肆的劣民!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如此直视本王。”将军看向男人身边白衣的美姬,那女子神色淡然,乌黑的头发垂至肩处,双手紧紧攥着发髻。
黝黑的骏马早已染成枣红,但还是不停地挥舞着马蹄。随时准备踏过汪洋般浩瀚的蚁群。将军轻蔑地笑,举剑指向前方。剑身拨动着腥臭的空气,漆黑的泥混杂着血水与雨水,凝结成了沥青般的硬块,吸附在士兵的铁甲上。
没有言语,没有战鼓,没有雷声。世界只剩下心跳,将军比风更快,是尖刀剖出朽木。这次,周围只剩下深红的戟,上面挂满被斩碎的肉块。他挥剑,雪白的剑身又横裂出半轮新月。胯下的骏马嘶吼着,数不清这一击又取走了几颗人头。
敌手越杀越心惊,将军却越杀越酣畅,动作快到看不清残影,身边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批又一批的死士涌了上来,争抢着要夺下他的首级。他只管挥刃,再挥刃,直到最后一次挥刃。突然间,两匹白马横斜着杀出。一左一右,向那黑马掠去。三匹快马霎时间便战在了一起,一刀、一剑、一锤。明晃晃几声脆响,随之便是刀刃沉入血肉之际,那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血点渗进了将军的双眼,剑刃如同狂蜂般飞舞,叮当声将三人围的密不透风。仅是几个回合,其中使锤的一人便被击中落马,另一人则趁机削去了将军的一条手臂。头颅与手臂一同飞起,将军却面不改色,向另一人冲去,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
杀至此时,纵使万千死士,一时间,两人两马,竟无一人敢阻,从戟林中硬生生踏出一条血路。将军猛地掷剑,剑尖像是旋转的钻头,探入那人的身体。而其身下的白马,好似能感受到主人生机的流失,发出惨烈的悲鸣。
将军上前,将剑拔出。而此时,他即便是天纵将才,也终究是一介凡人,身体僵硬在马背上,再没有了声息。
他身下那匹骏马,像是发了疯一般,瞬间便带着他冲开了战场,跑进了远处的竹林。王座之上,男人勃然大怒,抬手间,千万箭雨倾盆而下,射向了快马离去的方向。
片刻,直至包厢中响起几道掌声。喝彩声与赏钱才如同潮水般袭来,转瞬便淹没了整个讲台。而面具下的双眼,却紧紧的看着那个正背对着她的,断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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