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知道已经为时已晚,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尽量完整地记录下这些内容。可能读到这些文字的人会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可否认,他们是对的,我现在确实已经疯了。但是我在疯狂的冰层下潜藏着的如蜡烬般的理智让我能够在这里握着笔,写下这些文字。这些文字并不是为了去恐吓某人或是宣扬我准备写下的那些邪恶到极点的东西,只是为了给这个世界留下我存在的痕迹,仅此而已。
那天——我猜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个周末,我拆快递的时候发现快递寄错了,我买的是一本《死灵之书》的2021新编版本,这是阿拉伯疯子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在八世纪写下的狂乱文字,这本新编本则是人民出版社的全新译版。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儿童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青少版,我为可以重新读一遍那本让我儿时魂牵梦萦的书而感到欢愉。可惜的是,网店在寄货的时候寄错了货物,给我寄来的是一个古怪颜色的玻璃珠。
我向商家反映了这一点,店家立马答应给我补发,但是他们却说他们也不知道那颗玻璃珠是从哪里来的。我只好先收下了这颗玻璃珠,因为那种颜色确实让我好奇,那是一种我无法用言语说明的颜色,像是把所有颜色混合在一起的产物,但是却和它们中的任何一种都有着生殖隔离般的区别。
玻璃珠的外表同样让我好奇,我称之为“玻璃珠”,但是其实它并不是玻璃材质的,表面并不光滑,而且在上面能够看见一些诡异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逃命的蛇一样乱窜着,我将视线沿着轨迹行进着,但是没过多久我的双眼就感到一阵剧痛,脑仁也像是淋了什么酸性物质一样火辣辣地疼着。我不敢再这样观察它,把它放到了抽屉里。
那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我梦见了一些极其诡谲的事物。我是一名宇航员,刚刚降落在一颗黑色的星球上,那颗星球上无数的尖碑形物体伫立着,我无法言说那是什么,也无法具体用文字描绘出那种伟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我仰望它时自己便只是一粒尘埃,不,我已经微小到难以阐述,已经微小到近乎消失了——而那巨物······不好意思,我每每回忆起那个东西我就难以抑制地颤抖,颤抖到无法思考与回忆,因为光是用记忆之眼稍稍一瞥,那种迸涌出的情绪就足以将我碾作齑粉。我尽量地不去描述那个东西了,当时我在广阔的黑色平原上行走着,那里什么都没有,我是除了星球之外唯一移动的物体,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最后我被闹钟唤醒了。我想如果不是闹钟的话我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恐惧抓挠着我的内心,我也想过把那颗玻璃珠扔掉——是的,当时的我也明白了,这一切的起因可能就是那颗珠子,那颗邪恶的美丽的珠子——但是我并没有将它扔掉,每当我看到那颗珠子我就能感受到某种回忆的归属感和异样感,这两种感觉同时勒住了我,两边都在拼命拉扯着我的意志。
最后我决定将那颗珠子带在身边,就放在我胸口的口袋里,是的,我将一片渊薮就这样藏纳于我的胸前。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做这样的梦,在那样的旷野上行走数十年,然后在清晨的闹钟声里苏醒。我的面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衰老,就像是一个吸了十年大麻的瘾君子,所有的人只要见过我一眼就会下意识地远离,因为我的身上散发着无色的毒瘴,所有生物会本能地远离。最后理所当然的,我被开除了——因为我上班时满脑子都只有昨夜的黑梦。
在被开除的那天我一个人去喝酒,曾经爽口辛辣地酒精现在就和尿液一样臭不可闻,但是我还是灌下无数,将自己灌醉,至少是产生自以为是的醉意。我回家之后倒头就睡,那一次,我的手机并没有设置闹钟。
多少年?多少是世纪?这些计量单位对于那些庞大的概念来说都过于幼稚,整个灵长类的进化轨迹都显得仿佛刹那之间。首先是双脚,我的双脚坚持了一亿个世纪——先是皮肤,然后是肌肉,最后是白骨。等到脚踝骨都被行走打磨的无比光滑的时候,我跪下了身体,我的小腿也坚持了一亿个世纪,小腿之后是大腿,然后我开始匍匐,我早就忘记是我的内脏是什么时候流出的了。到最后我只剩下一颗头颅,在黑色大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着。我的血液,我的骨粉,我的脑浆,打磨着这颗黑色球体。
如果那时便长睡不醒的话我现在就无法写下这些文字了,我被警察叫醒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警察都用恐惧的眼神望着我,因为我的身体各处明明已经开始有了一定程度的腐烂,但竟然还活着。起因是房东在走廊里闻到了我房间中传出的尸臭,于是便打了报警电话,警察都准备用裹尸袋将我的身体抬走了,但是我却醒来了。
我想必是已经彻底疯了,我的职业,我的声誉,我的未来,我的生命甚至是我的一切,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颗珠子,它是如此邪恶,如此的让人感到恐惧,但又是如此的让人痴迷。
地球——这颗偏僻渺小的星球上没有生命可以再拥有这颗珠子之后还会对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我现在就只是一个容器罢了,一个满溢着恐惧的容器。
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已经写不下去,我现在就想马上进入梦境,但是我现在仅存的理性或者说生命本能像一根丝线一样提扯着我,让我亢奋得难以入眠。
我开始尝试用头去撞击一切可以找到的东西,昏迷和沉睡在我看来已经没有区别了,我想我的大脑已经完全萎缩溃烂了。我拿出了那颗球体,比起最开始的时候那颗球体的表面更加光滑了,上面的纹路也愈加清晰。我念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念出这样的词汇,那发出的声音已经完全违反了地球生物的发声方式了。我的身体被某种外力捏碎了,然后重新组成了一个发声结构,我从我的身体发出这样的声音来,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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