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和学长交流《十三机兵》中某位角色双重人格这一故事爆点后,开始尝试分析影片、游戏如何通过文本和画面暗示“双重人格”这一常见设定。受限于个人的偏好,本文会以《搏击俱乐部》为案例,粗浅地分析导演是如何围绕“双重人格”这一设定制造悬念、埋藏伏笔。由于本文基于故事情节的分析,以下的内容通篇剧透,希望不会还没看过电影而且想看的友友先别看。
杰克(爱德华·诺顿 饰)是一个大汽车公司的职员,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危机和憎恨。
一个偶然的机会,杰克遇上了卖肥皂的商人泰勒(布拉德·皮特),一个浑身充满叛逆、残酷和暴烈的痞子英雄,并因为自己公寓失火而住进了泰勒破旧不堪的家中。两人因缘际会地成为了好朋友,并创立了“搏击俱乐部”:一个让人们不戴护具而徒手搏击,宗旨在于发泄情绪的地下组织。
俱乐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地下组织,而泰勒也以自己个人的魅力,吸引着那些盲目的信徒。俱乐部的成员们到处滋事打架、大肆破坏,泰勒本人的行为也越来越疯狂。
杰克对于“搏击俱乐部”的现况及泰勒的行为越来越无法忍受,和泰勒发生争执,泰勒离开了他。然而,杰克发现,他走到何处都无法摆脱泰勒的影子,他开始思考:我到底是谁?
该片作为悬疑惊悚片,最重要的剧情反转在于双主角实际为杰克的双重人格这一爆点和紧张快速的故事推进上。而本文将以伪拉片(实在不想对着电影讲两个小时,更没人看了)的性质浅浅分析影片中是如何将“泰勒是杰克的第二重人格”这一事件的相关线索循序渐进给予观众的。
影片前2min进行了倒叙,直入故事尾端的核心事件——泰勒挟持杰克,等待他与手下安装的炸弹爆炸。导演同时让杰克抛出一句反常理的话“我知道这些,因为泰勒知道这些”——在大量的信息中塞入的这句台词将成为影片最早关于其人格分裂的暗示。
2min到12min中插入了杰克的一些日常生活事件来塑造角色(参与互助会、长期失眠、购买宜家家具),揭示其性格的被动、软弱、逃避甚至虚伪(为了缓解失眠,杰克选择参与绝症患者的互助会)
12min开始,激励事件发生,女主玛拉和杰克同为健康人(相比身患绝症者)这一点让角色回到原先失眠、焦躁的状态。这一节拍在19min结束,以为了缓解这一状态杰克选择和玛拉平分他们共同参加的互助会结束,但“鸿沟”仍然存在——杰克仍然处于失眠、恍惚的状态——这为他第二人格的产生进行铺垫。
激励事件:必须是动态的、充分发展的事件,而不是一个静态或模糊的事件激励事件必须打破主人公生活中各种力量的平衡;偶尔需要两个事件来构成:伏笔、分晓;主人公会因为激励事件产生状态的改变,让他产生自觉欲望,并采取行动。
——《故事》
鸿沟:故事产生于主管领域、客观领域的交接之地;世界对其的反应阻断了主人公的欲望,使得他遭受挫折,比在采取行动之前还要离欲望更远;他的行动激发了更多的对抗力量,在其主观期望和客观结果之间、在他采取行为以为的结果和 实机结果之间,在他的或然性感觉和必然性感觉间产生鸿沟;必然性才是绝对真理,它是采取行动时真实发生的事情;鸿沟导致人物采取一开始不愿意采取的行动:更强的意志力、更深的挖掘潜能、使其面临风险。
——《故事》
19min处,泰勒在故事的时间轴第一次出现,与角色错肩而过。
22min处,在交代杰克期待“事故发生”这一性格特质后,他与泰勒的首次对话表现了泰勒的身份与性格(肥皂制造商、语言粗俗、有反世俗的价值观)。
28min后,杰克的生活状态被进一步破坏(居住的公寓爆炸、无家可归),落入“鸿沟”,他被动选择和杰克发生更多的联系——在酒吧喝酒。
28min-33min中,双主角开始了更深刻的对话,用台词表现泰勒反资本社会的性格特质(“谋杀、犯罪、贫穷,这些名词我都不在乎”),导演用杰克解说泰勒的生活刻画泰勒性格里的反叛特点(作为影片放映员把成人影片剪进儿童电影中,在宴会中捣乱等),但故事并未交代杰克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实际呼应2min处的“我知道,因为泰勒知道。”)
34min处,影片第一次切入主题(双主角进行了“搏击俱乐部”的第一次搏击,杰克住进泰勒的出租屋)。
34min-47min,一段高频的剪辑,快速交代了“搏击俱乐部”发展成形,角色性格的转变(杰克受泰勒影响,工作态度变得敷衍),泰勒第一次替杰克受伤就医编理由。
48min,“玛拉服药打算自杀”成为第二幕打破状态的事件,杰克无动于衷,泰勒将玛拉接到出租屋,两位角色发生联系。
52min开始,影片对泰勒这一角色身份的不合理性进行了较为明显的暗示:
泰勒对杰克说:“你不能和她(玛拉)谈到我,如果你和任何人谈到我和这个地方,我们就绝交”)。
杰克的画外音:“如果我当时愿意花几分钟等待玛拉死掉,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56min,又一打破状态的事件发生——纵火科的警察怀疑杰克有炸掉自己公寓的嫌疑,通过外界向角色施加压力的方式,导演让泰勒进一步在与杰克的关系中占据主动。
58min,导演通过“杰克充当泰勒和玛拉的传话筒”、“玛拉对杰克行为暧昧”与“三人从未同时出境”这三个情节进一步让观众对“泰勒是否真实存在”的怀疑加强。
59min-1H3min,通过泰勒偷抽脂中心医疗废料中的人体脂肪制造肥皂、泰勒用烧碱给杰克制造伤口进一步“洗脑”强化角色的性格特点。
1h3min,杰克开始顶撞领导,与泰勒性格的重合度进一步升高。
1h6min,杰克替玛拉检查她是否有乳腺癌,通过玛拉暧昧的态度加深观众的怀疑感——玛拉为何会对两人同时暧昧不清?
1h8min,杰克遭遇原来互助会的朋友,暗示了搏击俱乐部规模扩大,创始人无法认出所有人。
1h12min,泰勒在酒吧开搏击俱乐部受到老板的叫停,通过逼迫对方揍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妥协。
1h15min,导演插入一段搏击俱乐部会员完成“家庭作业”的情节缓和节奏(会员通过)。
1h17min,杰克被上司威胁停职,他赶在保安带走他前,通过自残的方式迫使上司妥协,让他“居家办公”,行为上与1h12min的泰勒的行为形成互文,台词上“出于某些原因,我想起了和泰勒的第一次打架。”给观众进一步想象的空间。
1h19-21min,搏击俱乐部的“家庭作业”变得更激进,角色们更难恢复到正常生活。
(从挑衅行为发展到破坏行为,他们炸掉了商店中的电脑)
1h23min,泰勒用枪威胁便利店店员说出自己的梦想,杰克在一旁围观。
1h25min,泰勒直视镜头,进行类似梦呓的独白。
1h27min,杰克与玛拉发生争吵,泰勒通过暗示让杰克夺回话语主动权。
1h28min,泰勒准备了“混沌行动”,暴力行为进一步升级,“混沌行动”的成员点燃了一座大厦。
1h34min,泰勒威胁警方停止对搏击俱乐部的调查,杰克在一旁围观。
1h38min,泰勒和杰克在车上展开“死前想做的事情”的对话,以撞车结束。
1h39min,杰克的精神状态进一步恶化,泰勒在杰克睡眠时发表一通讲话后失踪。
1h40min,“混沌行动”进一步变得激进,杰克变得完全不了解手下的行动,似乎他们完全听命于泰勒,而对杰克的的问题表现的迷惑甚至言语不详。
1h45min,互助会老友被警察误杀,杰克的话被“混沌行动”成员误解,他失去对“混沌行动”成员的掌控,“鸿沟”进一步扩大——他需要理清自己的思绪,并且需要阻止他们可能制造的更大的事故。
1H48min-1h51min,杰克主动寻找泰勒,最终在他人的求证下发现“泰勒是我自己”。
1h52min,杰克打破对泰勒的承诺,和玛拉谈论泰勒。
大量伏笔开始回收,最大悬念回收——杰克与泰勒的共同参与的行为实际是杰克自己的行为。
因为次情节的悬念已经揭晓,故事的中心也被放在如何解决危机上,最终幕的核心事件便是对决,1h55min开始,杰克和泰勒这一人格进行对决,最终通过向自己开枪终止次情节。随机主情节终止(杰克和玛拉共同目睹大楼爆炸)。
总的来说,该片的第二幕的主情节为“搏击俱乐部”的发展,次情节为杰克与泰勒之间的关系变化。而在第一幕为杰克“双重人格”埋好伏笔后,第二幕中在52min到1h17min之间投入大量的暗示与伏笔,将次情节的悬念感在中段吊足。
为了防止暗示过于明显,在每一段具有暗示性的故事部分后,导演都会插入主情节,一边扩大故事的“鸿沟”,迫使角色采取更激进的行动;一边来适当干扰观众的注意力,维持故事的悬念。(如1h12min和1h17min的互文情节上中间插入“搏击俱乐部”的行动情节)在打断观众进一步联想时,导演采用了台词上的插科打诨(如杰克解说泰勒的行为时用夸张语言吸引观众注意力、杰克为玛拉和泰勒从不同时出现找借口)。
另外,导演大量使用了大量原作中以器官作为第一人称展开的台词,以“我是杰克的xx”暗示了杰克在谈及自己身份时的诡辩,为他在电影第二幕结束时才向观众讲述真相做了合理性的解释。
1. 视觉停留的暗示:本片中,在泰勒正式出场前,一共进行了三次在泰勒未正式出场前插入一帧有泰勒画面的形式暗示泰勒是杰克的幻觉。
没人觉得自己看到了,但他们的确看到了——《搏击俱乐部》
2. 作为视觉植入的要素,泰勒在20:20处,出现在杰克的pov镜头中(画面右下)。
3. 两人以全景镜头拍摄呈现时,两人在构图中占据了平均的空间且双方的造型呈现互补的特征。
3.在人物调度上,玛拉、杰克、泰勒自始至终都未曾三人同框。
4.在画面包含其他人的镜头中,杰克与泰勒的对话中使用浅焦镜头,将两人与环境剥离;并且一开始尽可能使用两人的单人镜头,在故事后端两人性格的一致性愈发变大时,两人同框的画面变多。
5. 在包含外人的场景中,两人中的一人处于旁观地位,随着情节的发展,旁观者从泰勒变为杰克。
7.1h24min-1h25min,泰勒进行类似梦呓的独白时,画面发生扭曲,出现类似打破第四面墙的效果,而在1h53min揭晓整个悬念时,导演以杰克的视角重新进行一次独白,并再次使用插帧的画面表现两个角色的一体性。
整部电影在最终幕前,所有情节均是在杰克的回忆进行的视觉化呈现,导演在故事上采用了“诡辩”的技法来讲故事,将杰克自己知道泰勒是自己的第二人格这一事实藏于影片第二幕的结尾,但在视听上不断通过构图、插帧画面的植入进行暗示。整部影片就在这样的又抱琵琶半遮面中,借由泰勒的身份之谜带给观众悬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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