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诵真知浅谈凯尔特文化与吟游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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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本文通过《地狱之刃》世界观所依据凯尔特民族的神话传说为引子，尝试牵出Ninja Theory开发本作的潜意识创作诉求，简单讲就是想探寻下这部作品的创作初衷。
Ninja Theory为PS4量身打造并自主发行的3A级独立游戏《地狱之刃》在去年的GAMESCOM上放出一部分前瞻信息。但截止目前，我们仍然对这款游戏知之甚少。对于一款还没发布的作品，笔者试图看图说话、合着零星的碎片资料，尝试去拼凑、还原这个曾经制作了《鬼泣5》的Ninja Theory对于这款作品的潜意识创作诉求。
如果你不太记得这款游戏了，你可以通过上面的预告来回顾一下，然后我们再来聊聊这里面的凯尔特文化与吟游诗人文化。

零散且混合的凯尔特神话传说
公元前三百年左右，较之当时中国早已进入农耕时代的春秋战国，凯尔特民族尚处于游牧时期。
同期间在西欧，除了威尔士，凯尔特人自己的宗教教条是禁止书写的，他们常烧毁书卷记录是因为他们更青睐口头传述与超强的记忆力，因此很多早年的凯尔特神话故事从文书中便已无从寻迹。
这样的结果导致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文化地位上与希腊神话与北欧神话并驾齐驱的凯尔特人神话，只能以口头相传的方式世代承袭，从而也就造成了古老的凯尔特神话零散和多版本的问题。

时光荏苒，得益于中世纪罗马教会的僧侣们孜孜不倦地用文字记载整理，今天的我们才能看到这瑰丽的凯尔特神话，而且从整理后的结构上看，记载中的凯尔特神话已然形成独具一格的整体大条框。这个大条框多半是以不列颠及爱尔兰的传说作为了主体，而这款游戏的设计灵感很有可能就有部分取材于这些传说。

以不列颠及爱尔兰传说为主体的原因包含很多，值得一提的有三个方面：
其一，在历经岁月的千百轮回后，凯尔特神话在世代口述相传的过程中多数版本中断流失；

其二，是因政治的扩张；得益于日不落帝国的辉煌，致使整个不列颠群岛的语言和文化迅速成为世界主流，同时也正因此，其他分支的凯尔特传说则逐渐退出主舞台；

其三，因当时西欧宗教本身的影响，导致凯尔特神话的很多内容在主题与结构上与基督教所演绎的主流内容逐渐趋同（从这点来看，若要追寻原汁原味的凯尔特神话，似乎本身就是个神话）。

总之，如同高晓松所说的“历史不是镜子，而是精子，牺牲一万才能活下一个”，同人类的进化一样，文化本身也有天然的互溶性。

当神话传说碰到宗教（这里特指基督教）是很容易擦出火花来的，分分合合的化学反应最终沉淀下来一套完整的故事体系，例如凯尔特神话中亚瑟王的王者之剑（石中剑）、圣杯之路与著名的《Mabinogi》传说等等。比如原来我们玩过的《圆桌骑士》里的主人公其实就是取材于石中剑里。

去年德国科隆游戏展上放出的前瞻PS4独占3A大作《地狱之刃》，故事世界观便是依据这个大条框对凯尔特神话本身的内容进行了再现。
神话中提及的“彼世”，之于日本的“彼岸”和中国的“阴曹地府”，之于但丁在《神曲》中对地狱的定义，是有着严密分层制度的，阴暗压抑的另个世界，魔鬼与鲜血便是这个非人之地最形象的铭刻，这一点在《地狱之刃》中得以较好的展现。

从目前放出的游戏图片中可以窥探，游戏开发组Ninja Theory似乎也并未在神话基础上做过多加工，符号与勾剑、巨石与丛林、宗教与图腾，这些都忠实地还原了凯尔特神话的本有色彩。

这里多说一点，结合Ninja Theory之前推出的游戏《天剑》，细心的玩家就会发现，前后两部作品在主题上都没有偏离兵器这一题材。

从本作最新消息了解到，故事女主角Senua基本不会变更武器，同时从制作方赋予这把兵刃起死回生的技能可以看出，在初始的创作理念上，Ninja Theory除了从石中剑与湖中剑取材外，还从《Mabinogi》中凯尔特神话人物Morrigan身上得到了启发。

作为幻影之神的Morrigan在《Mabinogi》中掌管着战争与死亡，她可以轻易剥夺人的生命，化生为朽，而这一切行为来源于茉莉安本身的复仇心理（这一点和作品《北欧女神传》中提到的命运女神雷纳斯有着本质的区别）。
女主角Senua本身在这里是否可以解释为一种“同命运抗争”的暗示性符号？进而这把“地狱之刃”则是同命运抗争的器？这一点只能在游戏发售体验后方能得知，目前只能将答案寄予未来。

离散的环境和天生的民族之心
凯尔特神话之所以零散，除了因为中古时期凯尔特的宗教自身禁止文字的记载与整理之外，个人认为也跟这个民族本身的游离与离散特性有关。
我们先从地理上看，早期这个位于不列颠或高卢地区的种族，无论是法国东部的塞纳河、罗亚尔河上游、德国西南莱茵河和多瑙河上游均为其发源地，布局既广又散。其次从历史上看，从对罗马城镇的洗劫开始，一直到以正式雇佣军身份亮相布匿战争的舞台，终因布雷努斯的过世和迦太基人的失败结局，导致种族归属更加分崩离析。

进而从归属上讲，爱尔兰人、苏格兰人、法国人、意大利人、德国人、盖尔人、威尔士人、布列塔尼人又都有凯尔特种群的基因。最后从文化上讲，有着华夏民族血脉的我们若问他的归属，他必操着一口纯正英语或法语、德语或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或葡萄牙语、抑或其他语来抒发他那份伟大凯尔特民族的自豪，因此国外学术界称这个民族为语言集团也并非没有道理。

之后随着土地的占来占去，扩大与缩小，民族的互混与杂交，致使这个民族所辐射的范围几乎盖遍全欧洲。无论从哪点来看，凯尔特这个民族都透露着一种“零散混合”的气息。
只要是一个民族，就注定会有聚合与迁徙，对比民族来讲，“国家”本身就已经没有了约束力，只要心中有念手中有剑，无论到哪里，即使落叶归不了根，我仍旧还是这个民族的种。国家兴亡，匹夫无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得正是这个理。
不光是凯尔特人，相信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民族情结。

《地狱之刃》中处于恶魔林立的“彼世”的女主，似乎就有着循迹回归远方故土的感觉，而是否能真正回归，则由坚韧与自信的强大内心来判定。有点类似犹太这个民族啊，你侵占了我的家乡，那我就不回家了，你侵占我土地，那我就放弃耕种吧，哪怕你是把我逼到死角无处喘息，我也要在大洋彼岸凭借自己的双手与坚定的信念，建造一个强大的物质与精神家园。

剑胆或琴心，本质都是吟游诗人
前面提到《Mabinogi》这部不列颠传说。其实早在大几年前韩国的一部网游就叫这名儿（《洛奇Mabinogi》，国内由世纪天成代理），想必玩龄稍久的童鞋一定玩过。

早期凯尔特语言文化专家Eric P. Hamp认为Mabinogi一词来源于凯尔特一位神祇的名字“马波诺斯”（Maponos），有着“年轻男性”的寓意。
结合前面提到的凯尔特神话本身口述流传的特性，因此在这里认为Mabinogi派生自“吟游诗人”（mabinog）一说也有一定道理，其直译过来的意思便是“追求吟游诗人荣耀的年轻男性”。

这里我们要好好聊聊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因为后来的很多游戏中借鉴了这一历史原型。例如《最终幻想14》中弓箭手的进阶职业、《怪物猎人》的古笛手、《仙境传说》的宫廷乐师以及《魔兽世界》的萨满。

这个起源于凯尔特民族的特殊职业，同时拥有着攻防兼备的能力。站位上介于大前方战士与大后方奶妈之间，闭眼合着竖琴的旋律闲情自若地浅唱低吟时，与世无争的姿态下，施放着“强化己方”与“弱化敌方”的独特专长。

凯尔特民族的文化离不开吟游诗人，他就像枚易导电的介质，将瑰丽的凯尔特人文精神向后世代传承。尤其是在中古时代那个禁止书写和记录的大环境中，吟游诗人的作用显得更加凸显。
吟游诗人可以出身富有，也可以一穷二白。所以在创作与传颂目的上基本来源信仰和生计两种自然规律。为了信仰和生计，一边把神话、伟人、英雄事迹的蓝本作为承上对象，一边把民众、初心者的善良感知作为启下对象。

作为上帝与上帝之间的心灵桥梁架设者，吟游诗人以“旋律”为媒介，以竖琴、风笛为道具，通过音乐和诗歌的形式将创作内容低声演唱出来。
但作为全新艺术表现形式的游戏，Ninja Theory以凯尔特神话为墨，以游戏的形式为笔，在着墨于《地狱之刃》这部作品时，本身不就正好吻合了吟游诗人的吟唱环境吗？

吟游诗人的特点在于“吟”和“游”。
之于“吟”，《地狱之刃》在立项时借鉴凯尔特人的神话蓝本，个人认为这本身就是一种吟唱行为，只是区别在于Ninja Theory自己创造了要传诵的英雄史诗。而《地狱之刃》本身就是个完整的故事，Senua用同命运抗争的实际行动代替了吟唱，进而Ninja Theory也只是以其热爱且擅长的游戏形态代替了曲谱与唱词，将一个以“生存”与“信仰”为主题的英雄故事讲给我们听。

工作室创意总监兼商业合伙人Tameem Antoniades在做《鬼泣5》的采访中曾提到：
“我们做这款游戏，本身就不是冲着1000万抑或200万的销量而来，我们只为自己的兴趣而创作”
当然游戏本身需要盈利无可厚非，但从Tameem Antoniades的态度看来，赚钱已不再是首要诉求。
这部以凯尔特神话为背景的《地狱之刃》，似携带诗人谱写的黑暗乐谱在战斗中旁若无人的自弹自唱般，再次贯彻着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离散，实则秉持着可贵的自信与独立精神，无所求地将“吟”字的精髓更为专注地连接传承。

之于“游”，从传颂方式看，无论是为信仰还是生计，歌伶身份注定了他们四海为家的命运。
揣着一颗善良的心加一把破木吉他，以类似穷游的方式展开旅程。他们一边面对着各式各样的人，一边沿途收集着当地的传说与事迹，并和以旋律的搭配唱出愿听者（强调自愿性）的欢欣与泪水。
有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U盘式创作方式的艺术家，往往都因爆棚的人格魅力为人所津津乐道。正如对Ninja Theory（忍者理论）这个名词本身的魅力轮廓：秉持忠诚不二的护主态度，身怀绝技前提之下四处低调游走，完成一个又一个看似无法完成的任务，没人知道他们怎么行动，但伴随历史的迭代，人们就是会对“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产生无限的好奇与景仰。从这点上，可窥见Ninja Theory本身对“游”字也有着很深层次的理解。

从表现效果看，“吟”字决定深度，“游”字决定广度。无论是游戏中挥动利剑的Senua还是以游戏这部和弦创造Senua的Ninja Theory，潜意识中都有着“吟游”的潜意识创作诉求。从象征意义上讲，他们都与凯尔特这个看似散漫实则坚韧的民族一脉相承。
无论是经历者还是歌颂者，英雄还是凡人，剑胆或琴心，本质上他们都是想通过自己擅长的方式来传承今古文化的吟游诗人。不为名利和地位，只为探求和传播真实的见闻而发声，想想这不正是Ninja Theory的创作初衷吗？

吟游诗人真正的魔力并非信仰之道，也非生计之道，而是来源于其强大的内心。他们持自身特有之浪漫闲庭信步般，以黑暗之笔涓涓描刻着精神信仰的无上荣光，并以此为世界铭记与传承源源不断的勇气和希望。
后记：从游戏世界观所涉及到的凯尔特神话为切入点，通过凯尔特吟游诗人的特性来阐释《地狱之刃》的创作初衷，本身就是个比较偏的角度，因此从书写的流畅性上感觉节奏特别难踩。另方面因为游戏本身未发售，真实内容尚且不明朗，因此若有别处，还请各位大神指点一二。
文/品游师（微信公号：gamewhy2015，一个喜欢写作文的游戏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