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文本与演出会不可避免地与游戏有所出入,所以这才是不存在的结局嘛。但不会有任何吃书级别的设定修改,这大可放心。
虽然方式迥然不同,虽然成果大相径庭,但只要不放弃,最终你总能如愿以偿。
瑟曦睁开了双眼,眼前是陌生而阴暗的天花板。她的身上胡乱缠着绷带,上面还渗透着斑斑血迹。
她喘着粗气,感到口干舌燥,心脏在胸腔内咚咚地敲着,像是一辆老式拖车那垂死挣扎的引擎,每一次跳动都为她的腹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失去了方向感,甚至有一刻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他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床,像是在风浪中抓住船杆的水手。
她重新把眼睛闭上,开始找回呼吸的节奏,那浆糊般的大脑开始正常运作。她像是调试机器一般调整着自己,不让那梦中的情感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散架。
就如同先前逐渐失去意识一般,现在瑟曦正在一点点地醒来。
恢复知觉是这样一种感觉,你所能感知到的世界在逐步扩充,先是以一个较为舒适的节奏,而后逐渐加快,像是一辆失控的自毁列车,快到让人难以接受。讯息对着你的大脑狂轰滥炸,以至于每一样事物都像是粗制滥造的伪造品,就像是电商界面的广告页不断弹出——满99减30或是充值会员再享95折。如果没有这种清空后又重新来过的感受,我们根本无法直观地感受自己的生命至今为止经历了多少,又体验了多少。
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屡次的重击而变得支离破碎,相反,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当时父亲的一词一句,丝库菈报告上的每条数据都是。在父亲坦白一切之前,她已隐约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一直选择无视,企图用努力去填补天赋带来的鸿沟,期望着不要有人来戳破这脆弱的泡泡。
瑟曦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他是想在自己的身上做一次实验,只需要在自己过去二十余年的人生中加上那么一席话,砰!她至今为止的人生瞬间变成了一坨臭狗屎!真是个令人惊叹、意想不到的结果,要不要替他颁布一个□×教育学奖?
而令她印象最深的还是自己迈出那间会议室时的情绪,那是一种由嫉妒与怨恨交织而成的产物,毫无价值,却是她这个生命体的主要构成物。
她知道自己是怎么落进这一境地的,一步一个脚印,她都记着。
瑟曦呻吟地从那塑料手术台上爬了下来,观察四周的情况,虽然她感觉依然很糟,但及时的应急处理已经让她挺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先前被那宛如肉山一般的怪物袭击时,她感觉自己像是劣质玩具一般被撞得七零八落以至于爆出棉花,而自己居然坚强地将自己重新缝了回去,还将棉花塞回了原处,真是不可思议。
丝库菈仰面躺在地上,她双臂展开撑着地面,像是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再次支起来。她身上遍布着各式各样的伤口……不,更应该称之为缺口,那并非由器具造成的伤害,而是拉扯与撕咬所造成的。她的四肢有被明显撕开的痕迹,那因为外力而裂开的血肉,像是教科书一般展示着肌肉纤维与皮肤组织,以及一些被挑断的筋、布满裂痕的骨头。
她侧腹则有一个半月形的缺口,肠子也因毫无遮拦而流出,像是一条青白色的蛇一般从她的腹部探出,紧贴着她的大腿根部,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怪诞的路径,那是她最后挣扎时移动的方向。肠子上布满密集的毛细血管,因为时间的关系其中的血液已经变得黑红,透过半透明却又显得油腻的肠膜,能看到其中消化到一半的食物,大多是一些黑色的黏稠物,因为部分肠子破损的缘故,同样也泄露了出来。
而她的面部,像是未成形便被摔在地上的面点一样糟糕,鼻子不只是被击碎,而是整个向下凹陷进去。嘴则是一片血糊糊的凹槽,里面遍布着牙齿的碎片。右半侧的脑袋像是个被敲碎的椰子,从中流出了的鲜血和脑浆与那条肠子规划出了相同的路径,混合呈现出了一种呕吐物的颜色,已经凝固。
她的双眼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仍然睁着,但已不是生前时那样鲜艳得像是要出血的赤红。现在上面蒙着一层朦胧的灰色,变成了暗红色,这样的颜色正好,却又显得过分地呆滞、死寂。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瑟曦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她已经死了,安详地躺在自己的鲜血、脑浆、体液、胆汁、尿液、排泄物、毛发、内脏当中,像是一尊被贡品环绕着的雕像,彻彻底底地死了。
从这种种迹象来看,大概已经死去了六个小时,而这也是瑟曦昏迷的时间。
至于她先前为什么能在这种状态下和瑟曦进行对话,拥有宛如昆虫一般怪异、诡谲的生命力?十分简单,任凭谁来看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出答案,更何况是始终都在逢场作戏的瑟曦。
“是的,你的实验非常成功,而这也就是你所期望的结局。”瑟曦蹲下了身子,对着丝库菈的尸体轻声道,“恐怕这也是唯一一次我们在某个目标上真正地达成了一致,而非又一次互相迁就。”
瑟曦伸出手拂过了丝库菈的面庞,试图闭上了她的双眼,但因为死尸的僵硬,丝库菈并没有彻底闭上,而变成了半睁着的状态,直勾勾注视着瑟曦。仿佛死去的她才开始反抗起了瑟曦的所作所为。
“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丝库菈,你每次自作主张都会带来什么后果你还不明白吗?
瑟曦皱着眉头,这次她的动作不再轻柔,而是粗暴地将那眼皮拉下,这回丝库菈可算是安分地闭上眼了。
“你总相信你的研究会让世界变得更好,会让我们的未来更为光明,但事实上它只会将一切搞糟,只会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瑟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既然你能够为我而死,为什么不能为我而放弃这一切呢……”
说罢后瑟曦陷入了一段沉默,她就这样盯着丝库菈的脸若有所思,但丝库菈并不会给予她任何回应,这是她知道的。
瑟曦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她的表情十分放松,仿佛真地在和这位旧日好友说笑一般。
“说来好笑,其实在最开始见到你时,我怕极了。”瑟曦捂着嘴继续说道,“我从没想过你还活着,并且还会在画廊里继续研究,老实说,我以为你正在准备报复我。
“所以我选择了撒谎,我说我失去了所有记忆,以期望你不会伤害我,且能带着我离开这里。这或许是我向你撒的第一千个谎也说不定。
“我很好奇一件事,丝库菈,你究竟看穿了我多少谎言,又无视了多少。而这样做的你,是否也算是在向我撒谎呢?
“谎言招来谎言,地狱招来地狱。让事情变成当下的局面,我们都脱不了关系。”
说完后瑟曦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她的心中涌现出了一种优越感,这本是她费劲心思想要追求的感受,此刻却令她感到不寒而栗,只想尽力摆脱。
瑟曦穿回了那件因为临时治疗而脱下的袖衫,遮盖住了腹部至胸部上缠绕的绷带。她有点后悔将原先的大衣送给那个矮小的怪物,因为失血而感到疲倦与寒冷,她现在正需要那件衣服。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是故意演给丝库菈看,还是……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外面走廊上到处遍布着血浆、碎肉,这些东西涂满了整个地面与墙壁,即便是天花板上也不可避免,让人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于某个巨怪的肠道当中,这都是些未消化的痕迹。
那些摆在走廊上的培养槽大多都被击碎,许多畸形怪物跌落在地上,都失去了生命特征。它们都是丝库菈实验的失败品,只能依靠着生命维持装置勉强苟活,在这些家伙的眼中世界并没有美丽得值得留下来受苦,死亡没有大不了的。
但从这些失败品中也能得到宝贵的经验,那就是寄生虫大多没有自主意志,只是凭借着本能遵循着宿主的意愿进行共生。
这本是一个合理的共生机制,毕竟生命的本能就是与外界抗争,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活下去,这是生命所具备的一大基本特征。
但用在人类身上似乎并不完全试用,毕竟这是唯一一个会有“自杀”这一行为的物种。有人可能会拿北极地区那些大规模跳崖自杀的旅鼠来反驳,但这早已被辟谣为一场作秀,绝非所谓的事实。
我们需要明确的一点是在人类身上似乎拥有着一种潜在的、尚未发现的自杀基因,等待着某个特殊事件就会激发这一行为,引导自身走向泯灭。
瑟曦本来正在绕开这些实验体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前进,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了其中一具尸体旁稍稍蹲下来查看。
像是像是水面上溅起一小片水花那微不可闻的声响,这具尸体靠近瑟曦一侧的皮肤喷溅出一小团红色的物体,向着瑟曦的双眼直射而去。
早有准备的瑟曦也伸出手将其捉住,起身,使劲攥紧手掌,感受到那滑腻生物恶心的触感。而后她将手尽量伸远,张开观察,确定手心的生物暂时耗尽了活力,才放心从怀中掏出先前的玻璃瓶,将其丢进其中。
现在这个玻璃瓶里有两只寄生虫了,一只是先前丝库菈从雕像内抓的,正安分地趴在角落处一动不动,另外一只新来的则是顺着杯壁爬行,使劲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出口。
“即使宿主死去,在不适合生存的环境中仍然能保持数小时的活性,并且会想尽办法通过新生命体延续共生环境,这段活性基因本来应该裁剪掉的。”瑟曦叨念着将玻璃瓶拿进观察,那其中的小虫发现后,发疯似地撞击着杯壁,不惜在上面折碎自己的肢体也想要通过眼窝这一途径侵入瑟曦的体内,“为什么在那之后,丝库菈仍将其保留到了现在?”
瑟曦感到不解,这个问题暂且不去思考,现在并没有时间让她去慢慢思索。
她更在意如果刚才让那只寄生虫进入自己的体内会发生什么?虽然这个想法十分疯狂,但姑且是一名科研者的瑟曦还是会进行相应的思考,这是她们的本分工作。
首先她的身体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自我修复,在那之后寄生虫会根据自己的意愿,对身体的机能进行优化。
5号实验体,被执行死刑的反社会死囚,他成为了一座纯粹为了杀戮的肉山。
6号实验体,自愿接受实验却无法更进一步的教授,他成为了一扇静止的门。
10号实验体,为了逃避自己犯下的过错,他成为了一个四处躲藏、矮小、畸形的怪物。
无一例外,他们已经与人类这一种族相去甚远,且基本上失去了原本的记忆,成为了他们潜意识中的形象。
如果是自己与寄生虫共生的话,又会变得怎么样?即使丝库菈说过现今的寄生虫已经没有让人怪物化的副作用,可以放心使用,但没有亲眼通过实验证明这一点,她是不会完全相信的。
她的心中已经开始浮现出了一点儿怀疑,与之伴生的还有怨恨,它们总是一对。
她大致猜到了可能存在于平行世界的另一个结果,一个所有人都如愿以偿的结局,但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真庆幸自己并没有使用寄生虫,真庆幸自己现今仍能感受到疼痛与自我。
这里是研究所用来展示各种成果的一条长廊,地上铺着,墙壁上张贴着一张张关于研究所的剪报,在那一旁则放置着一架观赏用且非常昂贵的钢琴,花的是瑟曦申请来的实验经费。
丝库菈并非全方面的天才,在音乐方面她十分笨拙,主张买这架钢琴的是她,最先放弃训练的也是她,而这个决定得到了当时全研究所人员的一致赞同。最后反倒是瑟曦接手了这架钢琴,偶尔会在闲暇时间为来宾或是研究员们演奏乐曲,在这方面反倒是她颇有才华,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天赋。
此时这架钢琴钢琴前却是那只不可名状的怪物,它由层层叠叠半腐烂血肉构成的庞大身躯吞没了钢琴前的琴凳,在这血肉之上浮现出了数张疑似人面的面孔,都看向了瑟曦的方向,数根粘稠的触手则放在了琴键上一动不动,上面渗透出的粘液让人担心会不会对钢琴造成损坏。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的面孔同时张开了嘴,发出了尖锐的嚎叫,让瑟曦的耳膜感到阵阵刺痛。于此同时那些触手也向着瑟曦冲来,与初见时一样,它依然想要将瑟曦撕成碎片。
但看得出来它已十分虚弱,还未触碰到瑟曦,那些触手就耷拉垂下,不再有更多的动作。
瑟曦本没有过多理会这个垂死挣扎的家伙,动身准备前往下一个区域,但她却在中途停下了脚步。
瑟曦皱眉地一跺脚,将一条勉强缠绕在自己脚踝处的触手踩个粉碎。
“喂,女人。”趁着瑟曦停下的时候,这个肉山怪物说话了,“之前跟在你旁边的白头发小矮子呢?”
“让人惊讶,我从没有想过你还保留着自我意识。”瑟曦稍稍侧目看了过去,面对非人怪物那彻底的厌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的惊讶,“你为什么要找我问她的情况?”
“她已经死了。而看你这个状态,你恐怕也离死不远了。”瑟曦轻描淡述地说道,仿佛这一切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而你又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求个结果的话,你和她的那场架是你赢了,恭喜。”
“道谢?明明是她把你变成……”瑟曦说到一半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十分感谢她将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就是老子所想的。”
“果然只是个疯子。从某种意义上她给予了你第二次生命,而你向她道谢的方式就是继续杀戮,甚至杀了她?”
“要不然老子能做些什么?”如果怪物有肩膀,他现在应该在耸肩,“老子只会杀人,而老子也只想杀人。”
瑟曦回想起了丝库菈的那具尸体,这让她感到一股无名的怒火,急需宣泄在这濒死的怪物身上。
“所以你现在这副模样就是他妈自作自受!”瑟曦没有了至今为止沉着,说话时她的脸有些微微涨红,当下的她不再是在幕后运筹帷幄的阴谋者,她把自己的架子丢了。
“这当然是老子他妈的自作自受,老子爱死这种感觉了,老子生来就是干这行的。”怪物反倒是兴奋了起来,“女人,老子以自己为豪,就算到地狱里估计也不会变,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人。”
“和你说话果然只是在浪费时间,都是一些废话。”瑟曦闭上眼睛转身离去,同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有些急躁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但她的脚步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她的发问十分不确定,“喂,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看得出来,你实际上和老子是一类人,但现在似乎走上了歪路。”
“……”先是一段沉默,而后瑟曦才轻声回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但你我不一样,我们只会认清某个目标后就埋头前进。
“我们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一生只为实现那一件事,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用什么手段。
“胡扯……你对我根本就什么都不了解……”瑟曦张着嘴,想要训斥这家伙些什么,但只能给出这种最为无力的反驳。
“哈哈,这是一种感觉,像老子这种疯子的感觉一般都是最准的。”
瑟曦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又一次,再一次,而后开口问道:“那你说我走上歧途,是为什么?”
“老子顺应着自己的本能,所以绝不后悔,而你不一样,你所追寻的并非本能。迟早有一天,有一刻,你会后悔你至今为止所做的努力,所做的一切。你他妈这辈子都会是白过的。”怪物又发出了一阵狂笑,他为瑟曦即将遭遇的一切感到可笑,“他们说拯救一个人什么时候不嫌晚,但老子看到你可不这么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告诉你这点,都太晚了。”
和怪物的这场对话,瑟曦的脸从最初的愤怒,到惊讶,到不安,最后重新归于了平静。她心中那如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已经形成了一个自洽的闭环,不再会受到什么影响。
瑟曦笑了笑说道,但怪物并没有继续理会她,而是弹起了钢琴。
它那原本只是随意耷拉在琴键上触手跳起了舞来,带起了一段令人着迷的旋律。
“弹琴,老子小时候很擅长这玩意,我妈也天天带着我去到处参赛,但在老子后来发现自己更适合杀人后,就很久没有碰过了。”怪物回答道,他的声音在旋律中显得微不足道,“现在老子要死了,之后老子的肉会烂掉,会发臭,被分解消失,老子体内的虫子也会疯似地寻找下一个宿主。但在那个瞬间到来前,老子想留下点纪念,因为没办法继续杀人所以老子选择弹琴……这是不是很有纪念意义?”
怪物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在这之后它就只关注于自己的音乐,沉浸于其中。
即使它自始至终都在重复着强词夺理的,毫无逻辑的诡辩,但在此刻他的琴声确实直入了瑟曦的内心。
而他确实也说对了最后一句话,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有人来拯救她,都太晚了。
研究所内回荡着悠扬的琴声,这里的时间似乎倒退到了2029年的那段时间,那画廊最为蒸蒸日上的时候。
瑟曦继续前行,为了能取得放在两人专用实验室里头的资料,她得想办法通过门口的影像验证系统。
也就是得先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以往在研究所的样子一样。
好在员工与游客的储物间并没有锁上,在推开些许碍事的杂物清理出一条路径后,瑟曦翻到了一套备用的实验服。
在试衣镜前穿上实验服时瑟曦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曾认为自己在这近十年间不断努力改变着,她与丝库菈相识,开办画廊研究所,与丝库菈闹翻,关停画廊,继续在父亲手下办事,回到这间研究所寻找与抹杀自己的过去。外界的报道都在说着瑟曦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而是和她父亲一样,能够独当一面的研究所主管,但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就是这件衣服就像自己还是学生时一样合身,或许自己一直在寻求着改变,却从未真正地做出改变。
“真是讨厌的感觉。”瑟曦莫名升起一种把实验服扯下的冲动,就像在这几年间愈发讨厌起这间研究所一样,现在她也讨厌着这身过去的衣物。
在她撇过身去时,才透过镜子发现身后的桌上摆放着一瓶开过封的红酒。
恐怕是用来招待某位来宾用的,但在研究所最后那段混乱的时期,已经没有人将其妥善保存了。
瑟曦转身将酒瓶使其,打开瓶口闻了闻,时间并没有让它变得香醇,而是变得腐臭。
在研究所刚刚建立的时候,其余员工还未报道时,只有瑟曦与丝库菈呆在这诺大的建筑当中,当时她们也会在一天的工作结束时在这里喝上几杯。
虽然有着父亲的协助,但筹备这间研究所她们还是经历了许多麻烦,积攒下许多的劳累需要通过这种方式释放。
不经世事的丝库菈酒品差得可怜,往往没有几杯就会醉得一塌糊涂,在她开始盯着瑟曦嘿嘿嘿地傻笑时瑟曦就知道她已经进入了昏睡倒计时。
“我喝醉了……所以我现在要说些清醒时绝不会说,只有醉鬼才会说的话!”
“嗯,我会帮你录音的。”瑟曦点了点头,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上了一杯。
丝库菈一下子黏了上来,对着瑟曦吐着酒气撒娇起来,她对于瑟曦嫌弃的态度很不满意。
“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啊,别和我整一套。”瑟曦则毫不留情地按着丝库菈的脸,把她推到了一旁,这才正眼看向了丝库菈,“我听着呢。”
“嘿嘿……”丝库菈也没有继续死缠烂打,而是端正地坐直了起来,“咳咳。”
“哈?”瑟曦听到后皱起了眉头,“又是这出?这和平常有什么区别?”
“呜呜……还没完呢。”丝库菈本来一本正经的脸上有挂回了好似要融化在酒精里的笑容,“虽然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变,都会是我喜欢的样子,但你身上还是有一个地方会让我讨厌。”
说着丝库菈竖起了一只手指头,代表着她对瑟曦唯一不满的地方。
“那就是总有一天你会死,我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所以让我讨厌。”
“丝,我们都会死,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瑟曦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我们做的研究就是想办法不让人死去,但我们也知道,不管怎么努力有些结果就是无法改变。”
丝库菈的头低了下去,她的情绪渐渐变得低落,声音也渐渐小了。
”唉。“瑟曦叹了口气,她很熟悉丝库菈,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你不会说什么‘在你死后我也去死!’或是‘那我们一起去死就好啦!’之类的话吧?”瑟曦向前探身去搓了搓丝库菈的脑袋,开着玩笑说道,“你这样不就像是那些宅男看的动画里面像是病娇一样的角色了吗?”
“怎么会!”丝库菈又抬起头笑嘻嘻地说道,先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她的身体也逐渐向瑟曦靠了过来,“我才没有那么蠢呢!但我也会想想有什么……办法……”
“丝,悲剧之所以为悲剧,就是因为我们希望生活永远都是喜剧。”这回瑟曦温柔地接住了丝库菈,“这也是你我都清楚的一点。”
那晚丝库菈就这样靠着瑟曦呼呼睡去,而瑟曦则独自一人把剩下的半瓶酒喝了个精光才产生了困意,给丝库菈留了条毯子后就自己回休息室睡去。
虽然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丝库菈又自己一个人爬上床就是了。
包括现今她看着的这本日记上的内容,里面没有任何一句话是超出她意料的。
当瑟曦第一天在丝库菈身边坐下,看到她默默地在实验报告上画那些潦草的图案,瑟曦就明白上帝在创造这名女孩那本应完美的人生时,应该是少放了那么一丁点的东西,才让她陷入如今如此别扭的境地。
瑟曦能够代替上帝给予她这一点点回应,自然也能借此控制并利用她,赢得她的这份情感。
但她对丝库菈的了解也只局限于过去,在被自己背叛后的丝库菈在想着什么,她并不了解,只能进行一些没把握的猜测。
离开这个房间时原本已经变成一块废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看清来电号码后瑟曦接通了电话。
没有太多的解释,瑟曦说完后将手机挂断后继续大步向前走去,前往下一个房间。
瑟曦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享受什么过去的回忆,她讨厌这里的氛围。
随着冰冷的机器女声传来,面前的验证门打开,整个实验室都保持着当年瑟曦离开的原貌。
瑟曦还记得在于丝库菈大吵一架后离去前,自己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那是一种忌妒被满足后所带来的愉悦。
可不知为何,瑟曦还是在走前转身看了眼丝库菈,她站在那儿,无助地看着自己,双手在两侧打颤,脸上咕噜滚落的眼泪像棱镜一般将实验室苍白的灯光射进她的眼睛。
那一刻瑟曦停下了脚步,她突然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就此离开,还是要再说些什么无用的屁话,那些妒忌置换而来的愉悦也化作了虚无。丝库菈就这样看着瑟曦,她的眼神脆弱、不解、毫无戒备,就像一只雨天被丢在郊外的小狗,追赶着主人离去车辆时的那种眼神。
或许在那一刻丝库菈选择了放弃,想问问她自己应该怎么做,但她选择了直接离开。
瑟曦麻利地将桌上的证件以及所要的资料收了起来,她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从实验室的大门处直接离去,这才是明智之举。
像瑟曦这样的人,在进行每一步行动时都有相应的依据,她会在心中权衡利弊后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行动。但在现在这个时刻,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感到有些疲倦,且知道无论自己找什么样的借口,都无法解释自己当下的行为。
瑟曦走到了一台原本属于自己的电脑面前,用在展厅内发现的小钥匙打开了锁扣。
她奇迹般地启动了电脑,看到了自己离去后所发生的一切。
哭得满脸花的丝库菈在收拾地上的碎片时不慎被刮伤,暴露在外界环境如此之久,本应死亡的测试用寄生虫突然跳动起来,它们透过丝库菈受伤的伤口钻入了丝库菈的体内,又一次获得了生的机会。
丝库菈先是惊呼,而后跌坐在地上,一边惊叫着一边疯狂地扒着手上的伤口,乃至于撕下了自己皮肉,弄得全身鲜血淋漓。在她想起来要束起自己的胳膊时已经太迟了,监控内已经无法捕捉到那只寄生虫的身影,随着它顺延着手臂潜入深处,丝库菈扑通一声倒下了,那骇人的惊叫声也是戛然而止。
看来已经侵入了头部,这未经调试的试验型号本应就此将她杀死。
但过了一小会,丝库菈忽然开始动了,她先是微微抽搐,而后像是溺水的人要透上一口气剧烈挣扎起来。在这之后才有了声音,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喘息声,同时抓挠着喉咙,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条条的红爪印,她的眼睛鼓暴出来,像马似的露出了眼底和泛着银光的眼白。
这一刻瑟曦感到了恐惧,她的喉咙开始涌上一种酸涩的味道,手指开始发颤,她有一种冲动要关掉荧幕。
在她打开荧幕时已经后悔了一次,她不允许自己有第二次后悔。
过一小段时间后,丝库菈的眼睛彻底翻成了白色,脸也涨成了一种暗红色,她的手不再抓挠自己的喉咙,因为那已经被她撕扯得支离破碎,甚至能够看到被挑断的气管与食道在空气中晃动。丝库菈开始漫无目的地四下拍了起来,发出啪嗒的声响,她整个身体都在抽搐,将自己的的背弓了起来,又摔了回去,弓起来,再一次摔回去,如此反复。
即使知道了结局,但此刻的瑟曦不能自己地希望丝库菈早点死去,就能免受这般折磨。就在她这样想时,那熟悉的喘息声又一次响起,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丝库菈的喉咙逐渐愈合了起来,并且那喘息开始组建起了断断续续的语句。
喉咙的愈合并不象征着好的发展,当扭曲的紫色血肉从喉咙开始涌出时,瑟曦不受控制地别过了头去,暂时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瑟曦关掉了电脑,荧幕上那紫色的怪物也随之消失,她感到了一阵轻松。
她可以这样欺骗自己让自己好受点,如果说有寄生虫进到自己脑子里的话,那说不定这谎言就能成真了。
必然的悲剧才是悲剧,用巧合带来的灾难可没有同样的效果,这是故事创作的一种技巧。
瑟曦这样默念着起身,转向左方走去,她依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一台庞大的机器面前停下了脚步操作了起来。这台机器是她与丝库菈共同开发的,许多关于寄生虫的编辑与养成一般都在这上面完成,除了自己后来去父亲实验室再搭建的升级版之外,也是史上仅有的一台原型机。
从上面堆积的灰尘来看,自从自己离去后就没有再次启动的迹象,最后一次编辑记录也是自己留下的。
是她为测试型号重新录回了那段本应该被删去的基因,让斯库拉误判从而造成被寄生的后果。
“瑟曦,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吗?”瑟曦的声音沙哑、颤抖,“为了不暴露人体实验,让画廊被封禁,谋杀丝库菈,自己带着所有成果去父亲底下继续办事,独吞所有研究成果,这不就是你的计划吗……”
对罪恶的一点点忏悔,这肯定不是坏事。痛苦?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有用。
没有来由的,瑟曦一拳锤在了操作台上,过分激动下,她的指缝间流出了丝丝鲜血,发出了阵阵喘息。
“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瑟曦轻声说道,在研究所废弃后,她时常会出入教堂,而这句经文总能让她感到平静。
瑟曦起身,用实验服宽大的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汗,情绪从她的脸上消失,只留下了冷漠。
有些事最好忘掉而非记起,回忆到此为止,是时候从这里离开了。
既然培养机器没有新的操作记录,丝库菈是如何制作新寄生虫的呢?
瑟曦大步地离开实验室,但方向并不是大门,而是来时的路。
她的脑袋里一片轰鸣,但她的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地抿着。
先前的琴声已经停下,研究所内只回荡着她不成调子的脚步声,在有钢琴的回廊处,她看到那个肉山已经彻底摊在了钢琴上,他已经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那是他应有的结局,以他自己的标准来看,他的人生算得上是圆满谢幕了。
瑟曦没有停下,而是一路走回了手术门口,砰地一声踢开了门,剧烈地喘着气。
她并非凭空消失,能看到那摊秽物因为她的移动而被拉出了痕迹,但能得到的结论只有她离开了手术室,而不知道她的去向到底是哪里。
瑟曦皱眉左右张望一番,无果后她便准备摔门而去,但她很快就明白这是不理智的。
现在的丝库菈不可能保持着神智,这可不是两人相遇敞开心房交流就能解决的事情,又或者说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是好好谈可以解决的。
要完成实验还需要十一个实验体,但外面只有十个培养操,因为编号No.1的家伙并不需要这种装置。
正当瑟曦准备走向一旁的储物柜时,原本流程已经结束的操作程序忽然又重新亮起。
屏幕上亮起了一段视频影像,能看到丝库菈正在摆弄着镜头,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调整成她觉得适合的角度后便满意地笑了笑,快速地向后退去。
令人吃惊的是此时的丝库菈的头发还不是现如今的苍白,这时的她的头发仍然黝黑靓丽,在拍摄这条影像时一切仍未落入现在的境地。
丝库菈的身上穿着的则是一袭漆黑的小礼服,这身装扮她只在研究所剪彩仪式时穿过,也曾被收录在了相关报道的剪报中。她曾说过这身衣服有一种魔力,能让她误以为自己梦想已经成真。
而此时她正不熟练地踩着黑色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在镜头前调整着自己的体态,以往都是瑟曦在一旁扶着她,她们两人还达成过这么一个共识,如果有需要穿高跟鞋的场合的话,一定得互相靠着才行。
“嗨!瑟曦!”终于站稳了之后丝库菈笑着说道,“如果你看到这条视频的话,我们之间肯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毕竟我就是为此而录制这条的视频的嘛!”
丝库菈稍稍转了转眼珠,突然又转口道:“不对,应该说是终于到了这一刻……到了瑟曦不得不杀死我的时候了。”
她依然笑着,似乎对自己的死完全不感到意外与恐惧,就好像之后在她手上死去的那些实验体一样。
“被人需要这件事很重要,对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事也说不定。
丝库菈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以为屏幕外的瑟曦会回答一样。
“别问我问题,我也就不会撒谎……”瑟曦的声音有些发颤,但随即就被丝库菈所打断。
“我喜欢瑟曦,所以我以为当我们的关系中出现这样的裂缝时,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裂缝就会扩大,一切都会崩塌的。
“我并不是在延缓崩塌,而是企图在废墟上建造新的城堡。
“未来并不存在。”丝库菈笑着继续说道,她的笑一直是发自真心的。
这十余年间,她都知道自己所爱的一切终将死去,自己所珍视的相遇皆是骗局,但她始终都是一笑而过。
丝库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张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依旧轻松,但瑟曦很熟悉她,从中能感受到不可遏制的恐惧。丝库菈依旧是个非常容易害怕的人,这点从来没有变过,这是她人生的基本模式。
“我希望在你眼中的我,即使并不闪耀,但一直都是真诚的,那样就好,那样最好。”
又一次,瑟曦又想到了那种被抛弃,而后淋雨奔跑的小狗。
丝库菈瘫坐在了地上,她放肆地在镜头面前痛哭着,而非那次分别时沉默地落泪。
她知道在瑟曦看到这段影像时才代表着两人的永别,她早已知晓了瑟曦所计划的一切,并按部就班地执行着。
她希望在真正的分别时她是体面的,才会换上这身衣服。
“还有……还有就是……”丝库菈断断续续地说着,“在一切结束后,可以拜托你在离开时带上我吗?
这似乎是定时录像,在丝库菈说完后便咔嚓一声结束了。
瑟曦沉默着走到储物柜向里面看去,那里有一把丝库菈最喜欢的老画笔,以及一把霰弹枪。
她将画笔放进了贴身的口袋中,随即将霰弹枪也一并取出,并检查了一番其是否还能正常射击。
是嫉妒造成了这一切?不,嫉妒只是表象,是她那始终如一的目标造成的。
成功的秘诀就是,不要后悔!一旦后悔,一切都将白费,一切都将无用,一切都毫无意义。
瑟曦的右手拿着枪,左手臂低着自己的双眼,遮住手术室苍白的灯光,遮住那满地的血迹与秽物,遮住一切。现在她处在黑暗之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以及热泪,在尝试说服自己的同时,瑟曦也明白那个怪物的忠告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确信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并非自己所想,即使最终成功了她也绝不会幸福,只会让一切都归于原点。
培养新的寄生虫绝非易事,不仅需要能够模拟母体环境的培养槽,并裁剪基因片段进行改造也需要精密的专业仪器,而这些条件丝库菈都不具备。
但她具备一种他人都没有的资质,这让她能不需要任何机器就继续进行实验。
作为世上最了解这类寄生虫的人,如果愿意的话丝库菈完全可以做到与寄生虫的完全共生,让自己能够分裂繁衍出新的寄生虫,并且根据自己的意愿对其进行相应的调整。
从某种意义上,现阶段的那些实验体,与他们进行共生的应该是“丝库菈”才对。
这同样意味着丝库菈再无可能康复,在她将寄生虫当做自己的主体时,她已不再属于人类。
这数年来她仍能间歇性地保持为人的理性,但最终只会在寄生虫的侵蚀下消失殆尽。几乎可以断定的是,每一次变身都会让丝库菈向着失控的边缘狂奔,在最后与肉山的战斗中,她恐怕已经到了极限。
在发现这点时瑟曦就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手术室当中确认情况,她能确定作为人类的丝库菈必死无疑,但她可没有把握判断作为寄生虫的那个玩意是否会就此死去。
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这把霰弹枪就是她留下的最后保险。
瑟曦又一次从怀中摸出了那个玻璃瓶,里面的两条寄生虫仍保持着活性,正沿着杯壁慢慢地蠕动。
“呼……”瑟曦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拿着霰弹枪离开了手术室。
依然是那只熟悉的紫色怪物,那个头部被硕大的眼球所代替,挥舞着数不尽触手的怪物,正在啃食着那黑色的盆栽。
彻底失去理性,且处于重伤状态的丝库菈,自然而然地会受本能的驱使来到这里,通过进食这一简单粗暴的行为为自己补充能量,缓解伤势。
她房间里的盆栽就是绝佳的饲料,瑟曦这才认出来那也是两人共同的发明之一,是专供寄生虫食用的特殊真菌,能够无时无刻地进行快速增生以满足食用者的需求。
就和当时来划破蛋白团拾取钥匙一样,瑟曦紧靠着墙慢慢移动着,并没有引起怪物的注意。
等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时,她便抬起了枪,进行简单的瞄准。
画廊位于偏远的郊区当中,为了确保日常的安全,在以前研究所运作时她们有聘用相应的安保人员,两人也都有持枪许可。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指不定会有哪些疯子来抢一些不值钱的艺术品与研究器材。
密集的子弹轰散了怪物半片的头颅,意料之中的是,这并没有直接将其击杀。
如果见识过先前的身体以及那条恐怖的回廊,谁都知道眼前的这只怪物有多么恐怖的生命力。
它的那颗巨眼充满了血丝,迅猛地看向了瑟曦,随即便是数根触手从各个角度向瑟曦抽来。
瑟曦有把握杀死这只怪物吗?她只能赌那只肉山已经对它造成了足够的伤害,只需要再那么推一把,再给它以几处致命伤就能结束它的生命。
瑟曦快速转动枪口,对着那几条冲着她来的触手猛烈射击,血肉之躯终不敌枪火,弹幕轻易地撕碎它的肉体,可似乎并没有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只是引得它一阵高过一阵的怒吼。
一只触手划过了瑟曦的肩膀,轻易地破开了皮肉,挑出了筋,那些白色的筋也随之啪啪断开。收到打击的瑟曦摔倒在地,但她依旧使劲躲闪着,虽然没注意自己的手臂,她也能感到血如何从上臂向下流,带来了一阵黏糊糊的暖意。她又是一枪轰断了一只触手,这次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怪物向后缩去,这或许是一次机会。
持枪的瑟曦企图向怪物冲去给予它致命一击,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失重感,她猛地一头摔在了地上。此时的她突然想到了以前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拳击选手,他们的下巴只要被对手的打上一拳,就会即刻倒地,不省人事。
下巴着地的瑟曦感觉世界像是一个被人摆弄的魔方,上下左右扑腾翻滚着,让她感到恶心想吐。可不知怎的,她居然还有能力举枪瞄准自己的脚部,射断了那根缠在自己脚踝上的触手。
瑟曦抬头看向怪物,她的视线被额头上留下的血模糊,那紫色的怪物变成了一坨腥红色的轮廓,她眨了眨眼,这下变成了一片漆黑。
瑟曦猛地醒来,刚才一瞬间地放松警惕,似乎让她失去了意识,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秒,但那足以怪物取走她的性命。
她抬头向上看去,怪物的状态并不比她好,数十根的触手此时只剩下了两根,那颗原本充满了怒火的大眼此刻也是半睁着,似乎充满了倦意,随时都有可能睡去。怪物没有理会瑟曦,它只是用着残存的触手,卷起那些黑色的真菌向自己的嘴里塞去,咀嚼,吞入。
它想在就像是路上被车碾断身体的小动物,舔着自己早没有知觉的下肢,希望能多活上一会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是瑟曦在怒吼着,她强迫自己再一次站了起来,向怪物走去,同时抬起枪扣动扳机。
这是她一次生日送给丝库菈的礼物,丝库菈一直保存得很好,使得它锋利依旧。
瑟曦扑到了怪物身上,高高地将刀举起,刺进怪物的眼内。
她的手臂甚至直接没入了怪物的眼内,并没有想象中那种粘稠的恶心感,而是有一种怡人的冰凉。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瑟曦再一次将手抽出,抓了抓手,发现自己的手中空无一物。
但瑟曦没有迟疑,而是直接将手插入了先前刺开的缺口,一直向前,直直地深入了怪物脑袋的深处。她胡乱地在里面抓着、搅动着,能听到一些奇异的啪嗒声,而后就是一声几乎将她脑袋震懵的鸣叫声,怪物突然涌现出了力量,将她压倒迫使她将手给抽出。
怪物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瑟曦也挣扎着,竭尽全力想要将怪物推开,但始终没有将那刺入其脑内的手抽出,死命抓住了某些令怪物如此癫狂的东西。
重压之下的瑟曦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只感觉时间变慢,她们之间搏斗造成的声响越来越小,世界似乎也在逐渐远去。
她最后的感觉是温暖,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一切都消失了。
瑟曦睁开了双眼,面前则是熟悉的天花板,这是画廊研究所中休息室的天花板。
在画廊开办的那段时间里,这里一直作为自己与丝库菈的双人卧室使用,如果加班太晚的话,她们一般会选择在这里过夜。
瑟曦看向一旁,是那只紫色怪物的尸体,这场搏斗是她胜利了。
此时她十分确定,自己会死在这里,就这样孤独地死去。
她现在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再去死,就像是任性的丝库菈在录像里做的那样。
瑟曦慢慢地抬起手,拿出了那个玻璃罐,试着拧开瓶盖,她要在死前做出最不愿做出的决定。
随着瑟曦说出最后一句话,寄生虫也进入她支离破碎的身体中,消失。
1.两位主人公瑟曦与丝库菈的姓名取自于古希腊神话中的女巫Circe与海怪Scylla。
相传Scylla在水边漫步时被一位英俊的渔夫爱上。然而Scylla并不喜欢他,并且躲避着他的追求。于是渔夫便向女巫师Circe陈述了自己的爱慕并请求帮助。Circe却因为这些爱情故事爱上了这位渔夫。但渔夫没有接受她的爱,因爱成恨的Circe把怨恨都归结到Scylla身上,并在Scylla洗澡的水中投下药水,使得她的下半身变成恐怖的六头十二足妖兽模样。最后Scylla和她所蛰伏的石壁一起石化成一座峭壁。
在故事中同样存在着与传说中相应的三角关系,只是作为导火索的“渔夫”被置换成了抽象的“天赋”。天赋既是让两人相识的契机,却也在最开始就成为了悲剧的温床,是她们之间是不可忽视、不可调解的矛盾。
2.个人非常喜欢瑟曦这名角色,对她的喜爱也是导致结局5出现的原因之一。
在书写原先游戏时的结局时,在按照循规蹈矩套路进行时,我就明显地感觉到一种违和感。尤其是结局2,3,4当中的瑟曦,带给了我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仿佛她并非依照着自己的意愿行动,而是有一根看的见的细线在控制着她,迫使她进行了悔改,带着玩家们走向颇为虚伪的hd。
真正的瑟曦应该更为自私、卑劣,却又拥有无比坚定的意志,在不断地自我厌恶中砥砺前行,只为洗去自己身上名为执着的诅咒。
老金的这段文字让我深有感触,可以很好地代表这名角色。
在沙漠中,
我看到一只动物,赤裸的,野蛮的,
它蹲踞在地上,
手里拿着它自己的心,
在吃着。
我说,“好吃吗,朋友?”
“苦苦的——苦苦的,”它回答;
“但我喜欢,
因为它是苦苦的,
因为它是我的心。”
——斯蒂芬·金《在沙漠中》
可以说是她害了丝库菈,但除了虚伪的她以外却也没有人能够给予丝库菈以光明;可如果对象不是丝库菈,她恐怕也不会像故事最后那样第一次感到悔恨。(干得漂亮,丝库菈!)
所以这次我剪掉了她身上的绳索,让玩家不再影响到她,这名自私的主角果然开始了自我折磨,带给了我相对惊喜的结局。
同时我也发现一个更让人惊喜的事实,就是这根绳索居然不是我给她签上的,而是丝库菈,这名注定死去的角色同样在反抗着,创造出了那感人的幻觉。
这下她们两人不再是提线木偶,而是不加掩饰地展示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她们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努力着,绝不后悔,决不妥协。
3.感谢负责立绘的姜饼人老师对我的督促,在游戏刚做完时她就第一时间私聊直球告诉我结局很烂,不仅仔细分析了都烂在哪里,甚至在后续严格地监督我写得怎样,这才是直接导致结局5诞生的主要原因。
4.还一个我很中意的角色是那个杀人犯,他纯粹地坏得彻底,只是剧情安排不好,没给他更多的表现空间,很遗憾。
备注: 如果对本文章还算有点兴趣,这些无处安放的文字我会第一时间放在我的个人公众号【FACE寒舍】上,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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