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小说属于最近个人对西尾维新上头后的一次练笔作,也是第一次写出了一篇完整但绝不完善的小说。里面包含着作者大量的玩梗,吐槽和中二偏见,希望诸君看个笑话即可。如果可能的话还会继续写下去,合并着一个奇谭系列,用中国妖怪来讲述我们看似靓丽的青春下遇到了迷茫与伤痕。
时至今日,面对心跳声不再回响的自己,防风良渚总会回想起他被小学生用旋风肘击扣倒在地的五月三十日那天。
那是一个周一。无论是社会人还是学生,没有哪天比周一这个日子更痛苦了。纠正,这并不是说周一本身让人痛苦,而是周一既是周末的起点也是周末的终点,也不知道究竟是一周过了七天,还是把一天过了六遍然后剩下的周末才算真正生活过的第二天。总之,在周一这天,是人们挤在地铁时在一周之内中叹气频率最高的,也是螺丝钉最容易发锈的时候。也每当在这种时候,我发自内心的感激课表当中周一没有课这件事,虽然这对其他学生并不公平,但我在五月三十日周一这一天确实很闲。
我倚靠在应是热门景点现在却空无一人的曲江公园的石桥上,注视着湖面倒映的自己,什么也不打算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仅仅看着另一个自己,发呆。连去调戏湖中散养观赏鸭的兴趣也没有,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又有一个我。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得《奥林匹斯星传》中爱上自己倒影而茶饭不思,憔悴至死的美少年。我当然没有自恋到那种程度,不过我却能理解那喀索斯当时的心情,好比在临近悬崖时,下面的风景总是会形成一种无名力量将人往下面引。这里确实是一个风景,可我并非是特意前来,只是漫无目的闲逛至此。虽然这对外地的游客确实有吸引力,但对生活到大的本地人而言就仅仅是个公园罢了。用前贤的话来说就是“烂怂大雁塔有撒看滴”。
被防弹玻璃套住的石龟,龟壳上零零散散落着一圆和五毛硬币,湖面上修了一座木制栈桥,据说唐明皇带着杨玉环走过。遗憾的是湖岸种的芦苇全部早被拔掉,自从打通《只狼》后一直蛮想亲眼看看洒满月光的芦苇丛。可作为大三的我来说,公园这种地方,也许应该是情侣约会或者与模特约拍取景的场所。这种桃色事件实际上与我绝缘,与大学前的我一模一样,当初也想着“高考结束后就可以做这样那样的事”仿佛整个世界就是我的,可实际上我还是当初擅长幻想的孩子,没有任何成长。
我想起了那个穿着嘻哈的墨镜大叔——李二,我所兼职落魄古玩店的老板,收集物怪、管理物主的道士,将我从妖怪世界中拉回现实的救命恩人,答应帮助我取回心脏的契约者。同时也是一个多管闲事的麻烦家伙。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会遭遇到饕餮,象征着贪婪的物怪,我与那个孩子奇谭的起始符。反过来说,如果我周一这天老老实实的上课或者找个女朋友约会的话,也便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了。
总之,我现在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打滚,一个阴影淹没我的身躯,在逆光的影响下我没有看清她的面貌,不,是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将我制服在地上的凶手前,我的咽喉迎来了强烈的肘击,身体以自由落体的形式回归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唯一确定的是凶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学生,她的红领巾正在胸口飘扬,貌似英雄的披风。
要问是怎么回事的话,那就属于我自作倒霉。公园的一角放置着滑梯,秋千,跷跷板这些供孩子娱乐的设施。此时正值周一正午,这里除了像我这样的社会闲散人员以外当然没有人,正是因为我对这个想法抱着根深蒂固的态度,所以当我看见秋千上有一个人影才显得非常扎眼。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女孩,目测有十二岁左右。
这是我曾经认为只有在外国或者COS展上才能看见的浪漫此时竟出现在我的眼前。不久之前现实中无论是小初高,学校统一的服饰都是廉价且样式呆板的运动服,而在动画或者漫画当中才会看见青春靓丽的男女穿着西装和水手服。不过也随着教育改革,学生的服装也进行了改进,在部分学校开始了类似试点校服改革那样的政策。还记得当初同为升上高中的一届学生,有老同学在朋友圈中发了新西装校服的照片,简直羡煞我也,犹如得到了这款校服就会经历漫画当中青里透红的青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我当初确实对此抱有幻想。在这个遗憾的驱使下,以及在上学日的正午,一个孩子孤零零的坐在这里我也确实有点在意,我决定拿出成年人的从容与关怀,去向那个小学女生打个招呼。我将手轻放在她的肩膀,随后天旋地转,意识过来时我已经倒在地上如将死之狗一般呻吟。
在那里一个自诩成年人从容与关怀的大学男生反被小学女生当成色狼打倒在地上打滚还差点哭了出来。
当然是骗人的了,那可是跆拳道当中也视作为禁忌的旋风肘击啊。通过拽拉使对手失去平衡,再利用身体旋转的惯性,用人体最坚硬的胳膊肘击打对手软弱咽喉的狠毒招式。虽然我拥有特殊体质不至于昏迷,但还是会很疼的,以至于我现在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哭出来。
“真的非常对不起!就算是色狼先生我也不能用教练禁止的招式,真的是下意识的举止,类似脑子思考之前身体已经行动了那样。这次是我不对,所以我就不摁响警报了,请您乖乖去警察局自首吧。”
“好吧,如果这件事情被路人发到网上去,舆论更愿意相信一个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小学女生还是去相信一个闲散的成年男子。到时候甚至会有人网暴你的家人朋友,这样可不是自首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开玩笑的,当然是开玩笑的啦,叔叔你还是真的没有幽默细胞唉,这种的事情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发生的吗!”
会发生,一定会发生!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像物怪这种反现实,反科学的存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因此这个世界再怎么魔幻都不足为奇了。
“刚刚的事情姑且不提,如果你真的对我抱有歉意的话,就请你不要叫我色狼或者叔叔了,不,严格来说叫我叔叔比叫色狼而言更容易让我受伤。”
这个小屁孩名为杨千雅,是在公园附近就读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在周一这个工作日的中午会出现在这里属实稀奇。不过根据杨千雅表示,她是接到了父母要来探望她的通知,所以在午休期间于这个公园等待。她的父母好像是在跨国企业工作,因此长时间不在国内,也只有在年假期间会回家一次,虽然把女儿一个人丢在西安很不好意思,但每逢节日都会送来名贵的礼物,或者有时间了便前来探望,再急匆匆地赶上当晚最后一个航班。
“毕竟爸爸妈妈有着很重要的工作,你知道吗?非洲那里的孩子从没吃过冰淇淋,当他们第一次吃到冰淇淋的时候竟然哭了出来,真是令人不可思议,我都不敢想象没有冰淇淋吃的生活。”
杨千雅看向我,带着自豪和微笑,“那就是爸爸妈妈的工作哦!”
总之,我们就这样并排坐在秋千上聊了近一个小时,在此期间杨千雅时不时四处张望在寻找什么身影,她担心这样对于交谈者的我不礼貌,尽可能的降低视线偏离的幅度,还是被我发现了。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发言,她从腰上挎着的淡黄色小包中取出手机,当然不是智能触屏的手机,而是还留有手机键盘,仅供打电话发短信的小灵通。
她回眸一笑却掩盖不了眼角上的湿润,“不,他们不来了。”
在那之后,我带着杨千雅来到附近开的一家金拱门,点了两份套餐。当我主张请客时,她极力反驳我要AA制,虽然我囊中羞涩,但毕竟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以人情为托词强硬地买下了单。也终于解决了我童年对于大人们抢着买单的不解行径的困惑:争的就是这一口气。
其实我是极力反感向儿童世界灌输一些大人世界的糟粕,可我还是向她说:“这一次我请了你,那么你下一次请我就可以了,这不就意味着我们下一次的相遇。”
听到这句话她总算安静了下来,嘟囔了一句:“那你可不能突然消失哦”。
现在我终于明白当时她极力主张AA制的意义了,也为自己当时逞能而感到后悔。全世界的儿童套餐都应该去给儿童们道歉,为低估他们的饭量而感到羞耻!可能这句话确实危言耸听了,可当你看到一个十二岁小学女生一个人吃掉了两个鸡腿堡、一个巨无霸还有两份麦旋风时就不会这么想了。难怪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这和他们每日的摄取量有直接的关系,等他们长大后说不定世界会变成一米八都是侏儒的巨人社会?!
这是我的错,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表达直接的情绪,孩子往往比大人所想的更容易感知大人的心理。而此时我的惊讶,正一览无遗的暴露在我的脸上。她放下了手中的塑料勺子,将一份吃了将近快一半的麦旋风推到我面前,为自己不符年龄的饭量而脸红。
这种时候我当然不能说她其实还没吃饱这种不解风情的话,只是好奇她饭量这么大却看起来没有一点发福的迹象,这一点对于我这个易胖体质的人真的很不公平。
我吃完了剩下半份的麦旋风,午休的时间也接近尾声。由于这里距离小学非常近,而且周围都有交警在巡逻,相信也不需要我去送她了吧。另一个原因是我的咽喉还在隐隐约约地发痛,希望早点回去休息。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有我的电话号码,以后有时间再见。”
“那我从这边打车回家,你从那边直走就到学校,可别迷路了哈。”
我们两个人分别沿着道路两端向尽头走去,原本应该是这样畅快而潇洒地一次道别。
少女身后出现了脚步声,既然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当然不会再直接去触碰她,免得又被旋风肘击。杨千雅注意到了我,回过身子。我喘了口气(我真的很不擅长运动),双手放置于膝盖撑住身子。
杨千雅叹了口气,从挎包里掏出印着懒羊羊贴纸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大红面值一百的钞票,抱怨道:“你还真是帅不起来呢……”
在那里,有一个成年人跑去向小学女生借钱,随后感恩戴德用双手将百元大钞接住,鞠了一躬反倒让小学女生感到害羞求他别这样做惹来路人围观的成年男子就站在那里。
临近傍晚,母上大人以晚饭相胁,要我去离家三公里远的大型超市去购买特价肉菜,尽管我脖子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但还是有些酸痛。耐不住母上大人的催促,我还是骑上了专门用于跑腿的菜篮子自行车。
此时的学生已经开始陆续放学,有男生聚在一起讨论要不要瞒着父母去上网,也有女生三两成群物色周围的甜品店。麻雀从地上掀起食物残渣后迅速落脚到电线杆上。一切都是往常的学生,往常的风景,往常的……
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便认为从未发生,而当我们知道了,才发现这些事情其实一直都在发生,却又很快的选择了无视或是被信息的洪流下冲尽遗忘的角落。如果不是中午的邂逅,我可能还会觉得今天又是往常的一天吧,但对于杨千雅而言今天本应该是往常的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
我路过了她所就读的小学,说是路过但我其实还是抱有会偶遇的态度故意绕了一下路,她就站在小学的门口,身后是兴奋回家的学生们,身前是接学生放学的父母,她等待着谁,我想我是非常清楚的,正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我没有办法做到无视。
“呦!真是奇遇呢杨小姐,如果赏光的话还请允许我在您归家的旅途中安抚您疲倦的翅膀。”
果然还是少看些动画吧,这句话是怎么回事,我是牛郎吗?一个陌生男子在小学门口对小学生女生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保安大爷已经皱着眉头看过来了耶?!
总之,就这样我推着菜篮子陪着杨千雅走向她的家,与其说是家,用别墅来形容可能更合适一些,虽然知道她的父母在跨国企业工作而且钱包里装着百元大钞,但实际上她家里的环境还是优越到超越我的想象。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怎么也羡慕不起来。我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便早早转头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了拉力,是杨千雅拉住了我的上衣。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她随后走进由黑铁栏笼罩着的别墅,没有回头。就这样,我与她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当放学铃响时,她站在门口,而我则上去搭话,陪她走完不到一公里的回家路,最后目送着她进入小区。这期间什么话也不说。而就在次日,她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了。
说实话,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女孩邀请我,正因为是一次,所以我一个大学生被小学生整懵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当然我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对小学女生抱有任何想法,毕竟女生房间对于未经人事的男孩而言犹如秘密花园一般的存在,远观都尚且不可,更何况亵玩,所以当时我楞了足有五秒之久也是无可奈何的,没有办法的,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我和她清白的朋友……不对,我和她到底算什么关系呢?总之,在外人的有色凝视下,再纯洁的关系都会有莫须有的肮脏。必须要杜绝这种非议发生,因此我决定……
如果你要我告诉你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那我一定会说:朋友。
一万小时定律。无论做什么只要坚持一万小时就一定会成为相关领域的专家,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理论。但很遗憾,我为人二十二年,也就是八千天,四舍五入就将近二十万小时,却依然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人。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在这二十万小时里关于人的问题我学到了一个知识点(画重点,考试要考的):朋友,是消耗品。
小学最好的玩伴于上初中那一刻起便不再联系,高中的死党闺蜜上大学后便各奔东西,直到某一瞬间和新老朋友提起往事,才会想起那早已陌生了姓名的“那个谁”。朋友是有保质期的消耗品,这样解释确实有些悲观,但正因如此我才会珍惜当下与我相处的每一个人。因此,面对与朋友(暂)一起玩游戏这个提议,我从来不会拒绝。
西洋风格修饰的客厅,两米高的柜子摆放着形式各异的证书与奖杯,其中最令人不容易忽视的是跆拳道黑带的证书,金字银镶凸显出一股霸气。随着近半个储衣柜大的液晶显示屏缓缓打出GameOver,窗外的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的彼端。
“你在家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呢,父母应该有给你雇保姆吧.”
杨千雅搓着手柄,眼睛还停留在显示屏上:“阿姨的孩子病了,这两天请假了。”
随后她熟练的从桌子下方的抽屉拿出了两盒速食方便面,不是老坛酸菜味的。
“天天吃快餐和速食食品怎么会跟得上营养呢,你们家的钥匙借我,我出去买菜。”
最后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由于我也不会做太复杂的饭菜,因此晚饭是省事又美味的火锅,只需要买好汤底、蔬菜、肉这些简单到我都可以自主料理就可以享用一顿营养均衡的晚餐。如果世界食物史具有拐点的话,那一定是有火锅之前与火锅出现之后。
杨千雅抓住我伸向蔬菜柜的左手,表达着微小的抗议。孩子挑食并非是个坏习惯,但在这个问题上我也有自己不可妥协的底线。
“开什么玩笑,没有香菜的火锅就好比没有米老鼠的妙妙屋懂不懂。”
我挣开她的束缚一把将香菜扔进塑料袋里。杨千雅鼓起了两腮,冲我做了个鬼脸。后面我问她想吃什么时候,从没有理过我。最终我也拧不过十二岁小孩的脾气,像是我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还是买了一个单独放香菜的料碗。
就在汤底宣泄着怒吼的沸泡,香菇膨胀着臃肿的身躯,一片片肉卷由红泛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少女将一片鱼白的肉卷吹凉放入口中缓缓咀嚼,一道泪痕从眼眶当中蹦出。尽管用衣袖不断擦拭却还是止不住。
“是啊,明……明明是这么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会。真是奇怪,嘿嘿。”
儿童节,所谓儿童节其实和父亲节、母亲节、教师节是一种类型,都是在特定的节日里来表达对某个特定角色的情感,好像有了这个节日,就可以理所当然、无所顾忌地说一些自己平时对特定角色绝对不会说的话。或者是商家借节日的名义来给消费者提供消费的借口。“给孩子买个贵的玩偶吧毕竟是儿童节”这样。因此父母们当然不会丢掉这种机会对孩子示爱,以表现自己是一个多么爱孩子的合格父母形象。她的父母也不例外。
我收到了来自备注为小屁孩的短信,大致内容就是我今天不必再“路过”她所就读的小学了,因为今日她的爸妈要回来了。虽然刚刚另类解释了一番儿童节,但相对地也是孩子可以尽情向父母撒娇的日子。儿童节本来应该是这样让孩子、父母、商家都高兴,大家都会幸福的一天,应该是这样的。
我正前往那个嘻哈道士所在的破败古玩店,因为脖子上玉佩已经快失去了的光泽,这对我而言可是重大问题。根据李二表示,这个玉佩是我和凭依在我身上的物怪贯胸人之间的黏着剂,虽然被凭依,失去了人类身份,但可以通过这个由阴阳两仪图样的玉佩来让表世界对我进行观测,以此和里世界的拉力之间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所谓物怪自古以来就是让人类去敬畏、信仰、祈福的存在,面对这样的超现实,人类也只能做到对物怪进行抑制和引导,即使如今人类拥有了先进的科技也不例外,至少李二是这么说的。每当玉佩光泽暗淡下来,我就必须去找交给我玉佩的家伙,类似去续杯那样。
就在此时,我看见了,不,应该是目击到了,一头羊?在城市当中也只有在回民街居宅才会偶然看见回民圈养的肉羊,我至今对羊条形码般的眼珠感到生理不适。话扯远了,眼前的家伙可看起来没有像羊那般温顺。黑眼赤瞳,四肢壮如狮腿,狼口虎齿,头颅上挺起一对小臂长的盘角。明明是这样引人注目的家伙而街上的人却对此视而不见。
大脑对双腿下达最高级指令,而颤抖的双腿却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那只羊后腿摩擦着地面,冒出零星的火花,顶着盘角冲了过来。街上挂起了一阵强风,在外界看来确实是这样。实际上是那只羊的盘角透过我胸口上的洞,我的整个身子悬挂在它的脖子上,以每秒四十米的速度狂奔,我也第一次理解了被做成羊肉串的心情。它明白了一贯的攻击方式出奇的对我没有效果,猛抬起上半身,我整个人被抡向天空,它撕裂开上牙床和下牙床连接的皮肉,张开血盆大口,等待我落入它的胃袋,在重力势能的加持下,那张看似深渊的大口离我越来越近。
此时,半空中张开了一道又由无数张纸屑组成的八卦阵法,随后纸屑整合成了一张A4大小的打印纸在空中飘落,一只麻雀将其叼走飞向了远方。我隐隐约约听见了犹如婴儿饿了哭泣般的咆哮。
麻雀飞进一家破败古玩店,店内也似乎迎接着麻雀专门放置了一个供鸟停靠的树枝状的鸟亭。
一位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胡,穿着潮牌的墨镜大叔取出鸟喙夹的纸。张开铺平,内容是堪称怪异丑陋的肖像。一个人上身赤裸,下身赤足,披头散发,胸口位置有可以用竹竿贯透的洞。皮肤纹理,毛孔,神态都被彩墨刻画出来,栩栩如生,遗憾的是肖像的面部被麻雀尖锐地喙戳开。但他对此觉得没有丝毫影响,用双手拿起纸面较短一片的两角,如甩被子一般甩动。
我如字面意思上从纸里掉了出来,这种体验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双手焦急的在脖子上方甩动却畅通无阻,失去了视线也没有了方向感,双腿每当站起来时又重重磕回地上。脖子上方有麻麻的感觉,终于我睁开了眼睛,匆忙摸着自己的脸,仿佛这张脸不是我的一样。
李二挑起旱烟斗,朝我吐了口烟圈让我不禁咳嗽,喉咙松垮的声带变得紧绷。
“防风老弟你可真幽默,是那个吗,就是壁虎之间的笑话。”
我趴到古铜镜面前,对自己刚刚长出来的脸确认再三,还是以往的帅气。可是这个重新长出来的头,再生出来的脑子还是我原来的吗?或者说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吗?我是谁?在哪?从哪来往哪去?这些原本根本无所谓也是人类最早开始装13那帮人提出的问题,现在让我觉得无比重要,如果这个问题没有搞清楚,那我还能称作为拥有自我意志的个体吗?
“先不管这些,说说吧老弟,你最近...遇见了谁?”
这个神话里被称作为“四凶”之一的怪物即使是对古文献没有了解的人也多多少少知道它吧。好像最近我所遇到小学女生杨千雅,也就是被饕餮这只物怪所凭依的物主,物怪的主人。
“这样说吧,四凶之一的饕餮已经远远超过你的贯胸人,其中无法横越的鸿沟就像是一个葫芦娃与蛇蝎夫妇之间的差距。真是的,完全比不了,连达成战斗的对等战力都没有,对人家而言与贯胸人之间的厮杀只不过是早餐中的一个小笼包差不多。”
这微妙的比喻暂且不论,李二毕竟出生于道士世家,也就是说他们与物怪之间进行了近千年的干涉,虽然他语气夸张但还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抽着烟斗。
“李二你说过物怪为了在这个信仰淡薄的科学时代生存下去,就必须凭依与物怪特征对应的人类来实现共存的目的,而所凭依的人类绝大多数都是16岁到25岁的群体对吧。”
“那我有一个问题,既然被凭依的对象大多数是青少年,可杨千雅她只是一个小学生啊,一个小学生为什么会被那赫赫有名的饕餮所凭依?”
李二没有着急回答我,而是用火柴重新点燃烟斗,长长舒了口气:“防风老弟你可知道物怪所凭依的人类都有什么共同点吗?”
“那只是其中一个表象,对于物怪而言人类的年龄是丝毫没有意义的,就像是你不会在乎身上的微生物此时生存了多长时间那样。物怪也并非随意选择共存对象的,如果是心智健全的人相比这辈子不会和它们打上交道。”
“世界上不存在心智健全的完人,是人那必有缺陷,既然是缺陷那对物怪而言就是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洞,而普通人的洞也仅仅是一条裂缝,就算勉强容纳也未必会感到舒适,而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心理活动最剧烈的时期,也就是说对于物怪而言你们就像低廉高档的别墅一样。所以防风老弟完全搞反了,你被贯胸人所凭依并非是贯胸人找上了你,而是你向贯胸人打开了大门。”李二道长用烟斗指着我的胸口如是说道。
“不过像杨老妹的情况也属于特例,或者说能在她这个年龄积累到足以吸引物怪凭依的心理压力是很难得的,其次也是因为她的运气是真的很不好,连我都不禁同情。”
“喂喂,防风老弟这么没有自觉真的合适吗,杨老妹会遭遇物怪的导火索难道不是因为……你接触她了吗?”
如果说物怪是在黑夜当中寻找港口的船只,那么人类一定是形形色色的港湾了吧,而我就是引导物怪安全靠岸的灯塔。我接触了她,就在第一次见面时我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不仅如此,在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和她见面了,相遇了,邂逅了,产生联系了。自从早上收到那封短信后她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想必她成为物主这件事和我脱不了干系。将自己的不幸传染给他人,看着他人的不幸来让自己显得更幸福,如此扭曲的我会被物怪盯上也是活该。但那个孩子,杨千雅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她只是一个好孩子啊。
话说那么多,解决办法还是有的,根据李二表示,既然是因为心理缺洞而导致物怪前去凭依补完,那么只要把那块洞给补上,物怪失去了容身之所也便自行离开。方法看似简单,实际上我却无从下手,毕竟人可不是少年漫里的角色,角色或许会因为主角的嘴炮而发生改变,而现实生活中的人可不会这样。在悬殊的战力下,妄图靠说服对手是一种自寻死路的傲慢。可放任下去她最终会无意间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吞噬干净,就像饕餮一样。
我来到了杨千雅的家门口,按理来说今天她本应该和许久未见的父母欢度一个愉快的儿童节,然而今天她在某种强烈的刺激下她被饕餮凭依于是袭击了我。而现在我是正在意义上羊入虎口,不对,人入羊口,也有点怪怪的。总之我敲响了大门,没有回应。我抱着侥幸的心态拉下门把手,门开了。
室内样子和我先前来时迥然不同,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挂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重重砸在大理石桌子上,桌子满是裂纹,液晶显示屏上也被砸出了几个玻璃窟窿漏出了里面的电板。唯一值得庆幸是目测范围内暂时没有人影,以及在裂开的PS5旁边,NS还安然无恙,大概是因为体积小,藏在柜子下面的缝隙才幸免于难。不愧是任天堂在设计主机时连这种情况也考虑到了吗。虽然进门之前有做好心理准备,但现场还是惨不忍睹,哪怕是入室抢劫后的现场也要比这干净。
宅子的深处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是孩子的哭声?我大概知道了我已经离目标非常近了,靠着墙,放慢脚步,压低呼吸的频率。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我终于走到了最深处的房间。深呼吸,缓缓推开了那道沉重的房门。
外面的光照进漆黑的房间,饕餮好像比之前看起来更大了,原本还只是石狮子的大小,现在只是趴着,头颅上的角就已经快抵到天花板了。饕餮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回头,它的嘴里正叼着晚餐,是涂抹指甲油、无名指戴着戒指的女性的胳膊。面对突如其来的打扰饕餮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或者愤怒,而是慢条斯理的抬起头,咽喉与肚子的肌肉如波纹般抖动,将那只胳膊缓缓吞了进去,在这个过程中时不时发出婴儿的哭泣声。好像在满足食欲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比进行吞食的动作更重要。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来,幸好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只吐出了少许胃酸。不行,我必须要振作,现在救她的父母还来得及。我决定趁着它进食的过程中搭话,来唤醒杨千雅的意志。
“用餐愉快啊,哎呦,你怎么又吃垃圾食品,听好了人体可是由水25升,氧20千克,氨4千克,石灰1.5千克,磷800克,盐分240克,硝石100克,锌80克,氟40克,铁5克,硅3克还有剩下的大便组成。更不用说现在人还往身上涂抹过量的化学物质以及添加剂,这样与其说是食品,说是毒品可能会更贴切一些。总之要不要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出来,咱吃客厅里的老坛酸菜面可能还会更健康卫生一些,我把我的酸菜包给你,怎么样考虑一下?”
饕餮吞食结束后开始兴致绕绕的看着我,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巴。我察觉到谈判失败,脚步开始往后移动。饕餮果不其然朝我扑过来,但幸运的是它现在身体在这个人类居住的宅子里显得非常拥挤,以让我快速和它拉开距离。就在我夺门而走时,门锁住了。
“防风老弟,不能让伤害再扩大化了,就在这里解决它吧。”
“呵呵,既然防风老弟怎么样都不可能与饕餮抗衡,那就索性不要和饕餮打就行了。”
此时饕餮已经挤进了玄关附近,而大门却被李二那个家伙锁住。为了阻止它继续前进,我将手边但凡能投掷的东西都朝它砸过去,但令我想不到是,这家伙竟然连塞着袜子的鞋也吞了下去。虽然我不会死,但被慢慢吞食这种体验我怎么也不想经历,就在这病急乱投医的恐惧下,我打开了连接着玄关的厨房里的冰箱。里面剩着上一次火锅没有吃完的菜,总之全扔了过去。然而,就在我拿起冰箱仅剩的最后一个可投掷的东西时,饕餮发出了婴儿的哭声,四肢向后退,眼神中对我高高举起的东西保持着警觉。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李二的意思。没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败作为四凶的物怪的,物怪是完美的产物,即使是子弹也无法伤其分毫。而物怪所凭依的人类却不是这样,害怕流血,担心受伤,有限生命还有反感的食物,正是因为这些不完美,人才会被物怪盯上,而正是因为物怪过于完美,它的物主就是最大的缺陷。就像李二说的那样,我不需要和饕餮作对,我只需要根据我所了解的杨千雅,去做她讨厌的事情就行了。
在我的步步紧逼下,饕餮缩回了它一开始待的房间,这个房间较为宽敞,而且视线不良,饕餮猛一转身用尾巴将我打落在房间角落的书柜,厚重的书本砸下来,后脑勺有暖液在流淌。虽然我拥有贯胸人不死草的恩泽,但贯胸人说到底还是最弱小的那种物怪,其恢复能力是远远不能和吸血鬼相比的。手中的香菜掉落在我身体正前方,饕餮还在对此保持警觉没有靠近。此时我的状态已经糟糕到连腰都弯不下去,根本够不到就距离我三分米远的救命草。
我随手拿起一张纸来给后脑勺止血,趁着门外照进来的光想看下出血的情况,看到纸上的内容时,我终于明白杨千雅在儿童节这天变成饕餮的契机是什么了。这是一件极度令人悲伤的事情,就算是我遇到了这件事恐怕也会留下极大的创伤,更不用说是一个小学女生。
可恶!可恶!为什么要让这么小的孩子作出如此残酷的选择!
饕餮用前肢将香菜甩到了身后,撕裂开嘴部的皮肉,对我张开了大口。
列夫·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有同样的幸福,而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所谓的幸福与不幸是世俗所普遍理解的(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是有钱和没钱。
高档的住宅,高级的料理,高昂的首饰,能够拥有这些的东西,那在他人的眼里一定是一个幸福的人吧。真是让我也羡慕到眼红的幸福呢。可杨千雅这个出生于世俗所理解的幸福之家的女孩就是个例外。亲生父母长期不在身边陪伴,学校里的同学将她打上“有钱人家的孩子”以此谄媚和孤立,在儿童节理应所有的父母孩子共同平等地去享受幸福的这一天她却要在早已闹得不可开交的父母之间做出选择。
这个擅长体谅大人的孩子,这个不会撒娇任性的孩子,这个听爸爸妈妈话的孩子,面对这个残酷而不讲道理的选择题,一直压抑伪装粉饰的心终于破碎了。
人欲、物欲、爱欲、贪欲、纵欲、私欲、情欲、食欲、肉欲、嗜欲、禁欲。
正如李二所言,并非是饕餮盯上了杨千雅,而是杨千雅主动选择了饕餮,这个四凶之一,欲望化身的物怪。
记得当时我被饕餮吞食了,头朝下,可以清楚感觉自己正在向咽喉深处蠕动,然后就莫名奇妙来到了这个雪白空间里。朝四周探索,空间仿佛会延伸一般,视线看不到尽头。旁边有两个躺着的人影,我从女性的手确认了他们应该是先前被吞食的杨千雅的父母,他们昏迷过去,看着不无大碍。知道了她的父母没有死,我原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瘫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了稚嫩的声音,不用看,声音的主人当然是这一次事件的主角,十二岁的小学女生杨千雅。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脖子上却还系着与连衣裙不搭的红领巾。
“嗯,爸爸妈妈也是这样,他们工作太辛苦了,以至于脸色看起来都显得很恐怖,千雅不喜欢这样的爸爸妈妈。所以呢,所以呢,千雅让爸爸妈妈甜甜的睡上一觉,相信他们醒来就会变成原来温柔的爸爸妈妈了。大哥哥你要不要也睡一觉呢?”
“是啊,你确实是一个别人眼里的好孩子,可你却是一个善于自欺的伪善者。”
“大哥哥,虽然千雅很乖,但并不代表受欺负了就会忍气吞声哦。”
她微笑说着,地面开始颤抖,我脚下的空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后迅速崩落。我及时抓住了刚形成的悬崖边,以不至于落入身后丝毫听不见回响的深渊。杨千雅的父母则悬浮起来,落在了杨千雅身旁的地面。我的身体已经因为之前的战斗破破烂烂,说真的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要摔下去了。
“好险,差点就把爸爸妈妈卷进去了,怎么样大哥哥了,只要你给千雅道歉,千雅就把你拉上来。”
“终于暴露本性了呢,明明这样的你才更像我熟知的小屁孩,如果你受欺负就忍气吞声了话,那也不会去学跆拳道了对吧,当时你对我使用旋风肘击的那一下现在还隐隐作痛,那一招确实漂亮,不过你也应该听教练的话不能对人使用啊,真实的,可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坏孩子。”
“这样才对嘛,不管遇到什么事就应该表达自己的情绪,没必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小孩子就应该在这个年龄尽情的撒娇,耍脾气,摆脸色,给大人惹不断的麻烦,不用成为别人眼中的好孩子。那些演技和伪善可是大人的特权。”
我向来反感去给人讲一些大道理,道理懂得再多,可却很少有人能过好自己的一生。但是人又总在某个时候希望别人去告诉自己一些早已懂得却又故意忽视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去学习所谓的成功经验,而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去否定自己,然后再去肯定另一个自己。
“可以的,就算再别人眼中你是个坏孩子,但至少你是你自己,如果有一天你重新长出一个脑袋出来就会明白自我意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需要我把头砍下来让你看一下重新长出来的样子吗?”
“反正你全当是被坏人教唆了或者接触了奇怪的动画和游戏,再让家长老师们怪到它们头上就行了,这是常规操作,至少你的这点黑锅还是能扛下的。”
她捂住了小嘴,俏皮说道:“总感觉很狡猾的样子,大概会很有趣……”
看着她一脸坏笑的样子,我不得不感叹:“你可真是一个坏孩子。”
事情就这样告了一段落,饕餮已经潜伏回杨千雅的心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她家里的惨状却仍然依旧,警方将此定性为入室盗窃进行了调查,杨千雅的父母根本没有儿童节当天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入室盗窃的有惊无险,或者是杨千雅第一次对父母哭出来表达心意而导致夫妇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不过这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因为杨千雅已经不再是物主,也失去了与物怪相关的所有记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防风良渚这个人就是一个随处可见陌生人罢了。
关于李二将我反锁在有怪物的房间这件事,我问过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而他还是把玩着核桃胡,抽着烟斗,看似毫不在乎的说:“怎么可能啊防风老弟,我毕竟也是个凡人,是人那必有缺陷,预知未来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全知全能的上帝去做好了。”
他如是说着,丝毫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就这样马虎过去了。话说一个道士嘴里念叨着上帝真的好吗?
没过多久,我在金拱门兼职的同学说他曾见过我和一个小学生一起吃饭,而从那以后那个小学生每周一的中午都会来金拱门点同样的两份套餐,一直等到午休快结束时才狼吞虎咽的将两份套餐全都吃完。
我的脑海中回想起一句仿佛来自久远之前的话,随后摆摆手觉得怎么也不可能,绝对是那个孩子把动画游戏看多了养成的不良习惯。
话虽这么说,但我在有那么一天碰巧母上大人要我去三公里外的超市去买菜,碰巧路过了一个小学,碰巧那个小学响起了铃声,碰巧被一个小学女生叫住了。
小学女生对我做了一个鬼脸,狠狠的踢了我靠在自行车上的左脚后迅速逃跑。
那个小学女生夸张的喊道,身后三两个小学生跟在她后面,都不忘记冲我做个鬼脸。看着他们欢声笑语的背影,我还是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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