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班上最不起眼的同学,留着遮住眼睛的长刘海,穿着带有哥特字体的黑色T恤和松垮破洞牛仔裤,课堂上从不发言,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戴着耳机坐在角落听歌——不知道你们的青春里是否都有这样一位阴沉的“非主流”同学,在那个年代,周杰伦(是的你没听错,周杰伦当年也属于非主流音乐)、潘玮柏、许嵩、徐良,爬满他的mp3列表(假设现在的小朋友还知道什么是mp3的话)。这样一位非主流同学,放到现在的话,他会被称为”亚逼“,而他听的音乐,也就是”亚逼音乐“,便是我们今天要隆重介绍的一种新兴音乐类型——Hyperpop!
我为什么要介绍这种音乐类型呢?首先是因为,我自己尤为热爱这种几乎包括了我喜爱的所有元素(emo、cloud rap、y2k、二次元等)的奇特音乐类型;二是因为我自己就是该音乐类型的制作人,想要将这种类型在国内推广和发扬光大;Last but not the least,这种与亚文化圈相关和关怀社会边缘人士的音乐类型,无论在其音乐形式还是表达内容层面,都值得被更多人听到。
言归正传,首先需要解释到底什么是Hyperpop。Hyperpop直译过来是“超流行”,乍听上去像是某种携带了迷因(meme)的病毒式音乐,事实上,在Hyperpop尽管本质上属于流行音乐的一种,但在其诞生之日,就秉承着反流行的精神,而其反对方式则是一种“戏仿”——就像是某位喜剧演员,将他讨厌的某个人身上一切滑稽的元素夸大之后上台演出一样。Hyperpop对于Pop music的戏仿就在于将Pop music中的流行元素——洗脑且重复的旋律,简单的节奏型——夸大后融入自身。所以几首国外非常火的Hyperpop歌曲,例如ElyOtto的《SugarCrash!》,在国外的抖音平台上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
另外说句题外话,Hyperpop在国外至少在过去两年里已经迎来了第二波热潮,而在国内仍然属于少有人知的类型(以网易云100 gecs的音乐为例,至今没有一首999+)。就像Hyperpop制作人兼Vocalist SEBii所说的那样:“中国在音乐文化上落后了(美国)两年”。至少在Hyperpop领域,在我看来的确是这样。
不可否认国内也早有一批接触Hyperpop的唱作人与制作人,但总体上群体规模小,声望值低,影响力小,听众少,仍处于非常地下的状态,可谓名副其实的“亚逼”。但是,就像曾经的非主流音乐现在早已成为主流一样,我相信Hyperpop这一音乐类型的潜力,并愿意助其一臂之力。
说了这么多似乎并没有讨论到问题的核心,即“Hyperpop是什么”。事实上,整篇文章都可以看作对于这一问题的解答。但是想要真正地理解Hyperpop的精髓,只有去听!为此我整理了一份 Hyperpop国外必听的歌单 。国内的部分我也会在后续开新歌单进行整理。但有条件的读者,我更推荐收听Spotify的Hyperpop官方歌单和Soundcloud上Hyperpop标签下的热单,感受偏主流和偏地下与原生态的两种不同的Hyperpop。 总体上来说,Hyperpop这一类型仍然处于发展过程中,当下对其进行严格的定义,只会限制了其发展;而国外普遍的共识是:
Hyperpop is loosely defined and better to be understood as an artist community (LOL).
因此,与其问“什么是Hyperpop”,不如问“那群自称Hyperpop artist的人在做些什么”。
Hyperpop整体上是属于2010s世代的流行音乐类型(更确切地说,2010s世代末),这一类型有非常明确的开创者,那就是下面这个留着锅盖头、来自英国的制作人A. G. Cook!
Cook在2013年创立其音乐厂牌PC Music,并在2015年和2016年发行了两张合辑,这两张合辑基本奠定了Hyperpop的风格基础。
在此后的几年里,在Cook的带领下,并在厂牌代表音乐人Charli XCX和苏格兰制作人Sophie的推动下,Hyperpop音乐迎来了第一波热潮。这一时期的Hyperpop主要特点是融入了大量的电子音乐的制作特点,尤其是Bubblegum Bass和Dubstep(听听umru的音乐就懂了),这与后来的第二波热潮相区别。但是直到2018年,Hyperpop也甚至没有达到“小微音乐类型”的标准,直到2019年100 Gecs专辑《1000 Gecs》的发行和Spotify官方歌单的出现,Hyperpop才算正式进入大众视野。
紧接着Hyperpop就迎来了第二春,并且我们可以看到,在这其中100 Gecs(下图)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除此之外,新兴的Hyperpop artist不胜枚举,Glaive,Midwxst,SEBii,OSQuinn,Bladee,ElyOtto,etc。其分布地域也从原先的以英格兰为主辐射到全球。其中以Midwxst、Glaive、OSQuinn为代表的艺术家,为了将自己的风格区别于之前的Hyperpop风格及其“白人音乐”属性,将自己的音乐也称为“Digicore”(数码核?)。
首先由于其艺术家基本之前都是草根音乐人,多通过soundcloud等平台发歌,因此其作品的商业浓度降低很多(要知道Bubblegum Bass本身就与商业广告联系紧密)。相应的,早期Hyperpop里刺耳的Dubstep“草栏杆”的剧烈贝斯更多地被Trap音乐里的808贝斯取代,这也与cloud rap和emo rap的影响不无关联。嘻哈音乐和朋克摇滚对于后期的Hyperpop的影响肉眼可见,尤其是在Glaive和Ericdoa的作品里,朋克的鼓组频繁出现;而在100 gecs的作品里,已经出现了大量的Trap音乐里密集的Hihat,以及808贝斯和Dubstep贝斯混用的情况。
这一章节我将从较为专业的制作人的角度谈谈我对于Hyperpop音乐制作风格的理解。
首先,我对于Hyperpop的整体感受是,这一类型的音乐,真的很难界定其上级属目,但是将其粗浅地理解为Pop Music的分支,又与其本身的精神内核相背离……这么说的原因主要是,Hyperpop音乐里融入了太多不同类型的元素,主要可以归为三大类:电子音乐、嘻哈音乐和摇滚乐。
Hyperpop从电子音乐那里主要采撷了Dubstep的金属般刺耳但带感的贝斯,Glitchcore的故障效果,Nightcore的加速,以及一些EDM音乐里较为普遍的节奏型等。从Hiphop里,Hyperpop攫取了Cloud rap的vibe,emo rap的风格、内容主题和Autotune人声效果,Trap的鼓组,以及说唱本身这种演唱方式。在第二波浪潮里尤为明显的是,Hyperpop对于摇滚音乐的吸收,包括朋克音乐的鼓组,金属乐的Screamo(pls do listen to Lil Mariko!!!),以及摇滚乐中常有的吉他配器。最后,Hyperpop还融入了一些K-pop和J-pop风格,也保留了Bubblegum Bass部分可爱清新的特点。
因此,Hyperpop的音乐风格可以说近乎综合了过去半个世纪流行的音乐类型值得吸收的特点,Hyperpop也因而被许多国外的乐评家认为是跨类型或超越类型的音乐。
Hyperpop不仅是一种音乐风格,也同样是一种文化。这种文化与我们常说的亚文化、ACG文化以及性少数群体文化有关。
首先,Hyperpop自其诞生之初就是一种对LGBTQ+人群相当友好的音乐文化,最负盛名的Hyperpop制作人之一Sophie、100 Gecs成员之一Laura Les、创作了我最喜欢的Hyperpop单曲《SugarCrash!》的ElyOtto(下图),都是Transgender(跨性别)。这与Hyperpop制作人常用、Nightcore音乐里常见的变速效果相关,这种效果可以让Hyperpop唱作人使用任何自己想要的人声进行创作,而无需拘泥于本身的声音特质。
其次,Hyperpop的歌曲主题、歌词内容、伴奏采样、专辑封面、宣传视频等视觉设计层面,都含有大量的二次元要素。这一点大概与Hyperpop制作人,尤其是第二波浪潮里的音乐人,本身喜欢ACG文化(i.e. 都是死宅)有关吧。
最后,Hyperpop文化与Y2K文化有非常强的关联性,这其中的缘由,或许可以追溯到“流行文化二十年一循环”的规律。Dubstep和Nightcore,早期Hyperpop汲取灵感的两种主要来源,都是2000s世代兴起的音乐。因而,Hyperpop与2000s世代美学的联姻,也就不难理解了。
那么,什么是Y2K美学呢?Y2K意即”千禧年“,本义指代一类计算机Bug,现在多用来形容2000左右流行的时尚风格。对于我这样一位95后老年人来说,也就是”金色的童年“和一部分“傻逼的青春”。例如……
数码暴龙机、MP3、诺基亚手机,急死人的Windows 98,画质极低和掉帧的游戏画面……这一些色泽光滑、略带塑料质感的东西,被冠以Y2K美学之名。这一美学的思想核心是乐观主义与技术乌托邦主义,设计处处充满科技感、未来感与立体感。除此之外,与现在主流所追求的“极简主义”(Minimalism)不同,Y2K风格以及Hyperpop都追求一种“极繁主义”(Maximalism),越复杂、越凌乱越好。这或许也是一种对于近几十年急剧发展的极简主义的一种反扑,一种对个性化和多样性的追求胜于千篇一律的商业化与平板化的诉求(以下图片来自油管儿)。
读到这里,想必你心里大概已经对于Hyperpop是什么有了自己的看法。Hyperpop作为一种新兴的音乐类型,正处于蓬勃发展的态势,而国内却鲜有较强势的唱作人和制作人团队,也缺少相应的受众。希望这篇文章能带你了解这一迷人的音乐风格,接下来,就请快去听歌吧!
*本文最早发布于个人公众号:冷帯雨林(ID:coldzonerainfo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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