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希心中打了个突,忽然被问,惊疑间斜身相避。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得漱漱竹响,抬头透过林子,皓月如银盘,被竹叶剪的片片粉碎。
侏儒本就是个探子,以影为伴,为了任务会不择手段,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积年累月这番,自己也不知真性情为何了。
那为何迟疑呢!?她自己都有些愕然,仓惶的莞尔一笑,幽幽回道:“秋灵姐,你了解我们刺客吗?”翟秋灵道:“从事偷窃、谋杀、间谍和暗杀方面工作……的……人?”特蕾希摇头:“太官方了。”翟秋灵无奈:“我只在书文里读到过,总结起来就这些。”特蕾希道:“那还是不了解,熊猫人不是有句俗话叫‘隔行如隔山’么,你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之所以会认识那倒流壶,跟我的工作有关。”随后将在尘泥沼泽对吉尔雯解释‘金手指’的话如数道来。
翟秋灵听后惊讶不已:“原来如此,难怪那青铜龙会跟你如此熟络。”特蕾希道:“我以前也拜托过希多米尔一些事情,她这个人,啊不……她这只龙特别古怪,不管收没收费用,提供情报看心情。”血精灵“哦”了一声,侏儒又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大法师那里,米多希尔向我们解释煞魔的由来,记得吧?是谁起的头还记得吗?。”
翟秋灵想了想,摇头道:“忘了,瞎聊天儿的事情没进脑子。”特蕾希哈哈一乐,可爱的圆眼在月光下变得狡黠:“不知情的人,自然没感觉,当时我和我那同事可都是心知肚明。那米多希尔估计又放水了。”翟秋灵仍是疑惑:“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特蕾希道:“这事解释起来挺复杂的,安德罗你还记得吧?嗯,他出现在那里,估计是要找米多希尔索取一些情报,当他问到煞魔有多厉害时,米多希尔立马话赶话的开始解释煞魔的由来,安德罗试图终止话题也被米多希尔打断,就硬憋着强行听完了科普,其实他内心在滴血。”
特蕾希继续解释:“我就说我感觉的吧,米多希尔不想给情报,借着一个话头用科普充当了情报。”翟秋灵疑惑道:“供需不匹配怎能算数啊?”特蕾希道:“对于我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找青铜龙的,原因很简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找它们不是等价的交易买卖,是在赌运气。他们想告诉你就告诉你,不想告诉你,给你个错误的信息都是经常的事,按照安德罗的性子,我估计应该是之前就付了费用了,但米多希尔却用煞魔的由来打发,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翟秋灵听后无语,叹道:“这就算客气了?”特蕾希道:“至少是正确的吧?”翟秋灵反问道:“怎么,你也被她坑过?”特蕾希沉默半晌,舒缓道:“总之呢……你的疑问就是这样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替你解围,你居然还怀疑我!?”说罢朝血精灵的小腿轻轻拍了下,扮了一个鬼脸退开。
翟秋灵咯咯乐道:“我也是为了你,特蕾希。你一个岛外人,了解一些当地的民俗文化也就罢了,那么专业的东西,连我这个常年泡在那种环境的也不曾识得,你却能滔滔不绝讲出,我是生怕……”
“呸!你当我是那蓝脸三指儿的?”翟秋灵笑啐了一口,来到亭子的台阶上坐下,看着峰岛外紫色魔气卷着碎岩悬空漂浮,长舒了一口气,“我是怕你被煞魔反噬控制,那样可就麻烦了……”
特蕾希轻“啊”了一声,明白了翟秋灵一直在担心她,与血精灵目光一触,脸上一阵晕红,低头凝思了起来:“原来是为了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煞魔自古有之,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当时听到你娓娓道来,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有所警觉也是防范于未然。”
“就好像戒律牧师或者神圣骑士驱魔一样,被恶魔缠身的人会知晓许多超出他认知的事情,利用语言来攻击驱魔者的弱点一样?”侏儒补充道。
翟秋灵点了点头,淡淡道:“凉风起天末,意如何? 江湖几时善,秋水多。魍魉喜人过,夺魂魄!坦然执子手,共风火。”特蕾希未听的明白,此刻矣不适扰问,深呼一口气,与血精灵一同欣赏对岸的风景。
过了良久,特蕾希只感身子轻轻飘起,落地后背处甚是柔软,一阵淡淡的体香,她慢慢抬头,从洗朱色秀发间看见翟秋灵的侧脸,容光照人,问道:“怎么?”翟秋灵摇摇头:“没事,不知怎么的,打第一次见你,就感觉挺有眼缘的,还挺聊得来的。今晚酒局之后,我只希望你能赶紧好起来,哎呦,你这大小和手感……别说还挺像一个布娃娃似的。”将侏儒抱入怀中,面颊反复摩擦侏儒的头,爱怜横溢。
躲之不及,特蕾希任由她摆弄,久了还感觉甚是舒服,自到了学龄年岁,她便开始学习潜行之道,插科打诨的从拉文霍德毕业,成为了一名有“官方文凭”的“贼”,回到暴风城入了军情七处,经过一系列选拔,成为了一名特工。
这可不是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并且作为刺客团的一份子,拥有“情感”乃是最为致命,打小家人便对她很冷淡,其实这也怨不得家族的人,“星刃”家的人彼此都很淡漠,那是常态,没人关心彼此的生死,他们分散在各地,或为暗杀,或为偷窃,或为情报,或为训练,或为监视敌人,或为隐藏尸骸……总之,他们都很忙,忙着干脏活儿。
“我可是联盟的人,你这样对我,不怕部落的人对你有意见吗?”特蕾希喃喃道。
翟秋灵轻轻一笑,拍了拍侏儒的头:“那又怎样?‘我见过最高尚的兽人,也见过最卑劣的人类。’你只要是一个善良的灵魂,我就不会让你落入煞魔的魔爪之中。”她引用的是圣骑士弗丁的话,这句话在部落里人尽皆知,至于联盟那边……
此话一出,竟湿了侏儒的眼眶,特蕾希擤鼻佯作毫不在乎,别过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善良,我可是名手脚不干净的贼……”翟秋灵缓缓回答:“你要不是,早就被煞魔夺舍了……就是控制了。除了运气,能坚持到现在,也证明你是一个不愿与煞魔同流合污的人,惧、狂、怒、疑、惘、恨、傲……哪个都很危险呐。”特蕾希低声道:“又或者是我生命力顽强吧。”翟秋灵“嗯”了声,表示同意,又道:“今天晚上你别看我和那些绿皮儿的聊得欢,整场席下来,我都在担心你是不是被煞魔侵蚀,以后身体有任何异样,一定要赶紧告诉我,告诉卡多雷也行。”
“没错。”搂着侏儒的臂膀又紧了一些,翟秋灵知道特蕾希扛着煞魔辛苦,虽然白日嘻嘻哈哈的,到了夜间睡下后,会经常听到她痛苦呻吟。就在昨日离开泥链镇的那晚,她就整晚的低声摇荡,豆大的汗水涔涔直下,翟秋灵本想去找孟塘雨来,但她感应不到任何煞气,估计煞气并未冲破封印,叫了巨魔也无计可施,想想先浅睡观察,若有异样再另做打算。
奇怪的是,觉后醒来,特蕾希居然和无事发生一样,巨魔号完脉后,翟秋灵也就放下心来,自当是中煞症状,后来也就不再计较。
翟秋灵应下,逶迤出了园子回到圆寨,深夜的客栈内安静祥和,一名守夜地精坐在前台托书打盹,听到两人进来,一个激灵挺腰,恭敬颔首笑说“贵客回来啦”,翟秋灵笑着点头回复,抱起侏儒上了楼,快到三楼时,翟秋灵双耳突然振动,脚下放轻,蹑着跨上倒数第四个台阶,猫着腰缓缓将头升到三楼地板上。
特蕾希刚欲询问,就听到走廊深处一声少女娇喘,幽幽跟着一句:“真希望今晚永远不要过去。”侏儒两眼瞬间精光,匆匆跳下扒到最后一阶匍匐,四目眺过走廊的长弧,昏暗的灯光下,瞅见一束灰蓝的人影扛着个侏儒高的绿物匆匆遁去,消失在长廊深处。“大晚上的……就不能回屋调情吗?”特蕾希掸掸膝盖,举手要抱抱,翟秋灵“嗯”了声:“就是就是,我还以为又是恐怖图腾的牛崽子呢,吓了我一跳。”特蕾希笑道:“你那么紧张,都把我吓着了,我看你也是紧张过头了,这酒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十分到位,咱们又是秘密过来的,不会有人发现的。”翟秋灵想想也觉得有理,嘴上却倔说:“那也不行,小心为上。”拱着侏儒赶紧回了房间。
次日,血精灵睡的正香,身子突然一抖,听得屋内有人来回走动,她吧唧嘴问道:“醒了?”见无人应答,她半睁眼,天蒙蒙亮,窗外隐隐有昨天的唱调喊声,拱鼻合上眼睛打哈切:“天还早呢,再睡会儿……”翻身把头蒙进被子里。
翟秋灵猛地坐起,蓬松红发,昂首丧道:“不要戳我后背,痒痒。”也顾不得梳洗,忙穿好衣服,将侏儒扛到肩上,开门出去。
刚掩上门,特蕾希道:“秋灵姐,咱用不用叫上他们?”翟秋灵无精打采道:“我估计他俩还没醒酒的吧。”特蕾希道:“先敲门看看,没反应咱们就自己吃。”来到吉尔雯的房前,特蕾希敲了两下门,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吱呀”一声,门却未开,正奇怪时,“咔”的带门,两人齐头并转,一地精女保洁正拎着一双软皮小高跟,佝偻身子站在隔壁房间门口,转头见到她俩也是一脸吃惊。
“啊,侏儒饿了,想去吃早饭,来问问你去不去。”血精灵忙转头接茬。
“行,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吉尔雯正要回去,血精灵立马抓住他的手腕,撤步将精灵拉出房间,笑这着说:“换啥呀换,有睡衣遮体就行,快走吧,别饿着侏儒了。”
三人说着从那地精身旁路过,特蕾希扶着血精灵的肩膀,俯瞰那女地精,笑着问候:“这么早就开工呀,真辛苦了。烦劳您把我们的屋子也收拾一下吧,我们正好去吃个饭。”那女地精本想说“还没有”,但见侏儒笑盈盈的看她,便即改口,鞠躬道:“好的,客人。我马上去。”
来到前台,问询了地点,三人来到食堂交了饭票,这里是自助,胡乱拿了一些餐食,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翟秋灵喝着橙汁问:“昨晚睡的好吗?”
吉尔雯昏沉着眼睛道:“有点头疼……”翟秋灵用左手移了一杯蜂蜜水过去:“就知道你会有这反应,把这个喝了,能轻快不少。”特蕾希吃着牛角包问道:“头疼会不会是昨天的酒不行呀。”翟秋灵道:“不是,但凡喝大酒,管它白的、啤的、红的、黄的,第二天没有不头疼的,昨天的卡多雷都被灌成什么样儿了,脸都黑了,今天不头疼才怪。”吉尔雯喝完蜂蜜水咬着杯口,脸上一红,羞愧道:“对不起……”翟秋灵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没事没事,应酬嘛,正常。”又给吉尔雯递了一盘水果,转头问侏儒:“诶,你说昨晚那身影会不会是……”挑眉啧了一口。
特蕾希努嘴想了想,笑道:“姐姐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也觉得昨晚那身影十分熟悉,没成想是两个人。”吉尔雯问道:“昨晚遇到麻烦了吗?”翟秋灵白了他一眼:“女人聊天,小男孩儿别插嘴,乖乖吃饭。”转头又道:“哎呦,要真是的话,真……嘶,哎呦!哇……嘿嘿。”特蕾希凑近了些说:“没想到啊,孟大师可以啊,才来这里不到半天的光景,居然能钓到鱼呢。”翟秋灵托腮道:“哎呦,这蓝皮儿三指儿的大兄弟都喝成那样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精力做成……”
两女齐转头,同问:“什么服务生?”吉尔雯道:“你们俩不是说孟大师昨晚钓到鱼了吗?喝了那么多酒,估计不会有精力做鱼了,我估计是找的客栈的服务生帮他处理了。”特蕾希尴问:“你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吗?”吉尔雯点了点头,翟秋灵问:“那鱼……”
“咱们的水果拼盘不都是保洁送过来的吗?”吉尔雯说。
“因为怕惊扰到孟大师休息吧,才脱下鞋子,而且你俩光叫了我没有叫孟大师,一定是知道孟大师早晨有鱼吃,对不?”吉尔雯边扒橘子便回答,像是在自说自话。
“赞美太阳井,你可真聪明啊,卡多雷……”翟秋灵万万没想到她与侏儒遇见的事,从吉尔雯口中居然是这样的,“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今天我真是领教了。”侏儒也点头应和。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特蕾希赶忙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他脑子开窍了。
吃完饭,三人回到房间,到了中午,阿玛丽与艾瑞迪斯来找,称庄主带着齐普罗与桑吉外出,中午便由他俩相陪,下来见面的只有血精灵与侏儒,一问得知吉尔雯与孟塘雨还未醒,吩咐服务生预备些轻松糕点备于客人楼层,两人醒后赶紧送去。
午饭设在圆寨正中的方殿,此时的方殿已恢复餐厅模样,只有他们一桌就餐,聊天得知,他们地精四人是皇甫临溪的贴身侍卫,除了有要紧事务,基本不离庄主左右,老大齐普罗基本全天待命,其余三匀摊剩余时间轮班,翟秋灵心想四人同时出动迎接他们,可见庄主甚是重视她们,对庄主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饭毕,翟秋灵与特蕾希在客栈里溜达消消食,环走一遭后,得知这圆寨的居所分成四区,外面的装潢绘饰也各不相同:西北面的费伍德森林区基调诡异幽暗;西南面的翡翠林区则祥和华美;东北面的晶歌森林区紫白交绘炫彩异常;她们下榻的荆棘谷区郁郁葱葱自然亲近。两人来到客栈二楼北面,这里有一处平台可供人望风,扶着栏杆探头俯瞰下方船帆穿过,特蕾希颠着脚道:“秋灵姐,你说现在前方战事怎样了?”翟秋灵倚在栏杆上:“不知道,那天不是听你同事说前方战况不错嘛,我猜应该没啥大问题。”
特蕾希叹道:“就怕是他报喜不报忧,欺上瞒下的事情,人类敢称第二,没有哪个种族敢称第一。”翟秋灵道:“也不尽然,亡灵……你懂得,不得不说,女王的臣民们可是让大酋长也要畏惧三分的存在。”特蕾希笑道:“之前先数落自家种族,现在又抡到被遗忘者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嘴儿里有哪个种族是好的。”翟秋灵也笑道:“彼此彼此,你先排揎了自家种族的男性,今儿个又讽刺人类,还真是干情报的,眼里全是人性的腌臜。”特蕾希晃脑袋道:“吧啦吧啦吧啦……听不懂呀,听不懂!熊猫的语言听不懂,略略略……”
这时,有人走来,她俩回头一看,特蕾希笑道:“回来啦?”来者正是桑吉,桑吉拱手道:“回来了,我家主人有请。”翟秋灵问道:“那两个醒了吗?”桑吉道:“醒了,正在房内用餐,咱们去大厅坐会儿?”
三人下了楼,又绕着方殿溜达,桑吉道:“客人要不去坐会儿吧,这样溜达不累吗?”翟秋灵道:“累啥呀,中午吃的忒腻了,不走动走动,又要长肉了。”特蕾希也道:“就是,就是,吃是长肉之源,管住嘴迈开腿,要不然定后悔,你们男的不懂。”桑吉哦了声,又道:“翟大师,我依着你说的练了,今儿晨练后感觉增进不少呢。”翟秋灵道:“哦?是吗?勤练固然重要,但不能偏执,急功近利怕是会走火入魔的。”桑吉满口应下,又遛了三四圈,巨魔与精灵方才下了楼,一见到孟塘雨,特蕾希低头坏笑着拍了血精灵小腿一下,翟秋灵抱起她,耳语道:“你看他那没事人的样子……”两人同时窃笑了起来。
孟塘雨轻咳一声,不知她俩在讨论什么,只以为是女性之间的体己,给特蕾希号完脉后,命桑吉前导,四人跟着上了车,车子行至来时的陆阳殿,他们刚进抱厦,抬头忽见有山水浮动,四人皆是一惊,不由朝后退去,险些磕上门槛跌将出去。
前面的桑吉回头一愣,问道:“怎了?”翟秋灵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扇通顶的半透织锦的山水长屏,主题乃高耸巍峨的大山,溪河贯桥蜿蜒而来,右边的青龙寺伫与林后若隐若现,两横白云一上一下卷在山后,为静穆的星空增了几分禅意。这屏体过大,乃至于中间绷的织品遇风会有波动,屏旁坠着千字条幅,亦是绣的。几个俯仰后,血精灵得知是著名的《酒韵赋》,再看长屏左上边角,哗擦一声:“居然是范寅的《出林入寺图》。”
“是翟大师来了吗?”屏风后传来爽朗的笑声,皇甫临溪被侍卫簇拥着出来,“翟大师好眼力呀,这是在下找人临摹的丝织品,放大了后是不是感觉气势更足了呢?”翟秋灵呵呵一声,同意道:“是啊,我记得这《出林入寺图》也就是循矩的尺寸,如此放大了后,确实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吉尔雯道:“这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孟塘雨解释道:“这图乃是范寅失利后出游散心画的,据说地点大概是在翠竹旷野北面的林边,觉得似曾相识应该是也去过那里吧?”
皇甫临溪举手引众人进内,这大殿内顺着墙壁,摆着各色各样的酒瓶,齐普罗介绍说,这些都是湖峰酒庄出的酒品,昨日喝的凤凰白与四德酒的酒瓶也在其中,过了屏风来到中堂,最里面供着一组木雕地精群像,体型硕大造型各异,有飞天降落的,也有捏指凌空的;有摆金刚怒目的,也有盘腿垂目的;有拱手抱拳的,也有大鹏展翅的……足足有十多名地精,却皆身着熊猫人的服饰。
“诶?那是不是泥链镇的……”特蕾希指着捏指凌空的地精问,皇甫临溪笑道:“不错,那个正是迪普瓦尔镇长。这是我们在锦绣谷琼花湖开经济峰会的合影留念,我将照片做成了雕像。”孟塘雨扫看后疑问道:“怎不见贸易大王呢?”皇甫临溪刚欲解释,翟秋灵笑道:“估计大王太费料了,庄主不舍得才放弃了吧,我看热砂亲王也不在呀。”众人哄笑,孟塘雨先乐后佯作正色道:“秋灵,你又浑说,不得无礼。”
庄主叫客人坐下,自己坐在雕像右边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上,让血精灵落座铺着豹皮的下首位,齐普罗一干人均垂手侍立,吩咐丫鬟们上茶,将昨日与翟秋灵发问的情形说了。
“如今不止海上紧的很,昨日在下会猎时,也听朋友提过,不仅是部落,联盟那边也不轻快,西边的林子很不太平。”皇甫临溪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右手无名指摸眉尾,左臂背后,在厅中缓缓而行,“你们有所不知,最近这边境上,恐怖图腾的牛头人甚是猖狂,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真的是……唉……”孟塘雨道:“慈悲无量,皇甫庄主,我们也是被那帮腌臜牛人骚扰过的。”简略讲了路上两起牛头人的偷袭后,捶胸顿足说:“这帮天杀的牛头人每每都是阴损的偷袭,欺人太甚!”皇甫临溪叹道:“哎呀!真是部落的不幸呐。不过不要担心,去往加基森的船,在下早已经为诸位备好,待我疏通好门路,连夜送各位赶去。”孟塘雨笑逐颜开,摸了摸自己的断牙,捻指鞠躬道谢,皇甫临溪作揖回礼:“孟大师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在下……”
说话之际,一名地精小厮仓惶跑进,阿玛丽冷啧一声,训道:“毛毛躁躁的,没见着主人正在会客吗!”那小厮扑通跪下,低头大喘:“小的……小的……小的……”身子不住发颤,皇甫临溪哈哈一乐,回到座位上,安慰道:“你先不要急,慢慢说,什么事?”那小厮手足也跟着打起颤来,慌回:“恐怖图腾的牛头人又来了。”
特蕾希四人一听,皆变了脸色,皇甫临溪白了一眼,转头用茶盖抚茗,齐普罗上前道:“这点小事还需惊扰主人,留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打退了便是。”那小厮摇头道:“不是的,酒醒统领。要是一般的骚扰,小的不敢来惊扰主人,这次恐怖图腾的牛头人们声势浩大,咱们在菲拉斯的码头已经失守,现弟兄们正在酒厂的吊桥誓死坚守,盼主人派人增援。”咚的将头磕在地上。
“什么!?”皇甫临溪面色泛深,跳起身睁着赤眼怒看小厮,特蕾希与吉尔雯听到是恐怖图腾的牛头人,惊骇失色,翟秋灵也站起身来:“终于愿意正面应战了。来了正好,老娘早想教训他们了。”孟塘雨也提棒站起表示同意。
“岂有此理!”庄主大步出了大殿,来到西面的望香廊,听得对面岛上厮杀声此起彼落,奔上身后一巨怪的肩上瞭望,只见出庄的吊桥上坠下好几个人,有牛头人,也有地精与巨怪,知道那便是小厮说的交火处,忙让桑吉去叫些人马前来增援,“酒塞,去取我的致命角斗士来!陆阳殿的守卫先去酒厂增援!”皇甫临溪跳身下来,在长廊里踱来踱去,众人谁也不敢作声扰他,过得良久,艾瑞迪斯取来一把绯色硬板大弓,皇甫临溪接过后再不耽搁,喊道:“湖峰酒庄的弟兄们!跟着我,杀他个干干净净讷!”众人齐声呼应,跟着庄主朝两岛间的吊桥奔去。
“客人们请先回大殿吧,这里太危险了。”阿玛丽抱拳对四人施礼后,转身也随着大部队去了,翟秋灵冷笑道:“塘雨兄,能袖手旁观吗?”孟塘雨先是道了一声慈悲无量,紧跟着突然阴阳顿挫朗声诵道:“战火为何而燃,秋叶为何而落。天性不可夺,吾辈心中亦有惑。怒拳为谁握,护国安……”翟秋灵拍了一下他肩膀,哭笑不得道:“别摆活了,等你念完人都打过来了,走吧!”从腰包里掏出手甲套上,追赶庄主去了。
“咱们也去吧!”特蕾希跳到吉尔雯的肩上,吉尔雯一手提袍子,尽全力跟着巨魔与血精灵,嘱咐道:“如果一会儿要动手,你离我远点哈。”特蕾希道:“放心,我也不想被人误认为是乱放屁的女孩子。”
吉尔雯突然刹车,惊道:“哎呀!我忘带法杖,这可怎么办啊!”特蕾希打了一下他耳朵:“你没了法杖就用不了法术了吗?”吉尔雯道:“那倒不是,哎呀算了……我到了就治疗伤员吧。”说罢又快步追赶。
一行人穿桥西行,沿路酒味愈来愈浓,抵达岛上,翟秋灵见到风水石上刻着“酿香岛”三个大字,此地乃是酒庄的酒厂,瞧得工人架着草叉铁锨等农具护着酒厂,西面击鼓鸣号,吊桥上一小队地精重重叠叠,用身子抵挡进攻的牛头人。
“兄弟们,我们来了!”皇甫临溪闪身至岛边,抽出两根秘银箭,搭弓上箭,嗖嗖射出,正中两名正要进攻的牛头人眉心。“接应弟兄们!”齐普罗当先纵身一跃,又是一只恐怖图腾的牛头人身中四鍭,他从人墙后跳入战场,左一拳右一掌拍倒敌人,趁乱夺了两根长戟,扔给身后跟来的阿玛丽和艾瑞迪斯,掏出自己的锤子当先开路退敌。
原先抵御的地精们见到庄主到来,还射杀了敌,士气大振,翟秋灵瞧出庄主乃是名身手不错的猎人,刚刚施出的多重射击又快又准,心中起了敬佩之心。这时,不远处一棕色身影从人群中跳脱出来,于桥侧蹦到了皇甫临溪身旁,孟塘雨大惊,喊了一声“呔”,踏步上前挥棒劈去,来的乃是一名牛头人,刚落地还在拂夹克上的灰,欲抬手执枪瞄上桥时,脑门忽中一闷棍,翻着白眼歪倒了过去。
皇甫临溪大惊,慌忙俯身查看,一众御敌地精回头看了眼,大声喊嚷:“有人偷袭斯塔恩,我们为他报仇!”跟着人墙喊声响动,奋力抵挡。
“孟大师,这位是猎商斯塔恩,不是恐怖图腾的牛头人。”跟来的一名侍卫在身后提醒,孟塘雨转笑为恐,连说了七八个粗鄙之语,忙给那晕倒的牛头人号脉:“只是晕了,哎呀,这……太……乌龙了。”想输送真气,转念一想特蕾希在身边,怕纯正的内力让她不适。
这时,吉尔雯放下了特蕾希,俯下身说:“孟大师,斯塔恩交给我吧,我把他抬到酒厂那里治疗。”孟塘雨大喜,赶忙叫身旁的侍卫帮忙:“那个谁,快来帮忙!”两人说话间,桥上又窜出来一只紫毛的夜豹,刚落到庄主身边,身上散出一片银尘,变成了一个粗长八字胡的暗夜精灵,皇甫临溪见到忙问:“库恩汀德鲁伊,您怎么也来了?”那暗夜精灵道:“我今天想来问问昨天那本法典怎样了,刚来到这里就看到了这些野牛!”
特蕾希道:“前方如何了,德鲁伊。”库恩汀道:“不乐观啊,大灾变后。我就没见过怎么多恐怖图腾的牛头人,瞧规模,有三百多人呐。”翟秋灵一听,望着大桥惊道:“三百多?”库恩汀愁眉不展,跟了一个“嗯”,也不搭话,血精灵自言叹道:“你们这的桥质量真好啊!”特蕾希忽得灵光一闪,道:“你既然是德鲁伊,可不可以变成枭兽,用风把这些牛头人吹下去呀!?”库恩汀摇头道:“侏儒,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不是月夜德鲁伊,不能变成枭兽。而且飓风法术十分危险,搞不好这里的人都会被卷进去的。”
德鲁伊思索间,桥上的一些牛头人见到了岛边站着的特蕾希,纷纷用牛头人语喊道:“在那里!打进去,收复失地,活捉侏儒!”翟秋灵苦笑道:“你看,他们这不就说了吗?庄主,麻烦您保护特蕾希周全。”话毕招呼巨魔去帮忙退敌。
呼的一掌劈过,翟秋灵来到齐普罗身边,她与地精三人边战边进,牛头人却愈聚愈多,数十枝长戟短矛围着三人扎刺,血精灵边闪躲边用手甲格挡。
“提戟使用‘蛮牛劲’!”经她一提醒,艾瑞迪斯与阿玛丽赶紧架起武器运起“蛮牛劲”朝前冲去,牛头人被这横劲一冲,掉戟矛断,死相枕藉,然恐怖图腾牛头人剽悍力战,见来了增援竟不稍却,发了疯的哞叫急闯。
翟秋灵哀叹一声,左脚踏上阿玛丽的戟杆,飞身朝前,她当下运起两成力,发掌力拍到一牛头人肩上,那牛头人肩头发麻,疼痛惨叫一声朝后趔趄,身后的同族人见他势危,忙伸手推他背,翟秋灵稍稍加强掌力,又登上一脚,二牛应势一仰摔倒。
二牛站起身子,抱臂相扶,左右夹矛挺起,同时大喊:“为了老妪!为了恐怖图腾!”又冲了过来,翟秋灵一个滑铲闪过刺来的长矛,直起身张满双臂,拍飞长矛,转身回旋一踢,二牛避无可避,转瞬间,下巴上双双中招,摔下了桥。
敌人仍源源不断攻来,此时满天红霞,视野开始昏暗,敌人已退到桥中段,齐普罗还想再上,倏地最前面的牛头人连连倒退,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众人以为牛头人已丧斗志,想要撤退,岂料他们停在众人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不动了,转而从腰中掏出瓶子咕嘟咕嘟灌下,然后又用布巾遮住口鼻。
翟秋灵正奇怪,突然听到身后齐普罗喊道:“不好!那帮瘪犊子要放毒!”对面祷念声大起,一团团墨绿色的雾气升腾,翟秋灵也反应了过来,此时正是西风渐起时,毒气可顺风朝他们飘来,“我说他们怎么不用毒攻,原来是刚刚风向不对啊!”她心中盘算,从地上的尸体旁捡起一木盾,倒退反走,有敌人想冲来,她就佯攻吓退敌人,但这样僵持,她还是被动步步逼退,辛苦拿下的优势,又被敌人一点一点占据了回去。
四名女牛头人居中吟唱,手中的图腾散出阵阵绿气,周围的牛头人戒备慢行,在一片绿毒之中,恐怖图腾的敌人朝酒厂合围,翟秋灵眼看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就要上岛了,听得身后风声急窜,蓦然回首,漫天酒坛酒瓶飞向恐怖图腾的队伍中去,又是嗖嗖的一阵箭雨,酒坛酒瓶应声在空中碎裂,撒下酒雨淋到了雾气之中。
血精灵寻思时,一阵犹如失心疯般的狂笑飞来,咣啷一声,巨魔似泥鳅般摔到了翟秋灵身前,吓得血精灵险些抡出盾牌将巨魔打下桥去,孟塘雨眼神孤傲冷峻起来,一个鲤鱼打挺醉站起来,摇胸晃步指着毒气骂道:“你们这帮腌臜瘪犊子!看样子是要不得啦!”说罢狂笑不止,翟秋灵惊道:“你喝大了?快回来!有毒!”
听到岛上皇甫临溪的呼喊,孟塘雨立喝“够啦”,紧跟着用力将竹棒戳在桥面上,手捏白鹤诀,真气急涌出胸,在嘴中汇聚积攒热力,只瞧他双手拆诀,展臂之际,噗的一声,一道火扇夺口而出,前方沾酒在身的牛头人,立刻引火上身,淹没在火舌中,在一抹光余的晕暗下,吊桥瞬间成了烈火长龙。
凄惨的尖叫声在火中沸腾,毒雾也在炽火之中化为腥臭的烟花,翟秋灵这才明白巨魔借助烈酒之便,运用了冥想洞天的卧醉焚风术法御敌。“这是‘三阳三昧燃瀛洲’一式?”翟秋灵碧眼映着火光,巨魔扶着龙麝棒,看着牛头人逃窜跳桥,提气朗声道:“酒吞十里山河,桥斗一星暮光。逆风焚风术法,埋没刹那芳华。”趁着大桥未断,拔棒横在肩上,不顾他人目光,自顾回到岛上,走了没两步,咣的一声栽倒在特蕾希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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