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mina seu mas sit seu neutrum seu sit strumque,
Felix quae Veneris foedera nulla colit…
Ipsa sibi proles,suus est pater et suus heres,
Nutrix ipsa sui,semper alumna sibi.
Est eadem sed non eadem,quae est ipsa nec ipsa est. …
他是女子,或男子,或中性,或是任一性别,
幸福者,不敬拜维纳斯的任何同盟……
他是他自己的子嗣,是父亲又是继承人,
他是自己的养育者,永远的养子。
他是同一个又不是同一个,他是自己又不是自己。[1]
以金字塔“△”或家族树结构编订神谱,其优势在于:有序、简明、易行。由同一祖父神/大母神所生的诸子诸孙,祂们显然必遵从同一神学生成逻辑。而不必要每见一个新神,就敲回车,另起新行。
各文化里都存在的“至尊神鸟”,就是一个描画鸟形神王/族长的底本。
所谓“至尊神鸟”,就是像太阳一般普照万物,独一、强大,有着盘根错节神话簇的神圣鸟类。由此,诸如犹太《塔木德》中出现的巨鸟Bar Yokni或阿拉伯传说的Roc等只是身广力大,却无神奇本领可言的,当然就被踢出了圈子。
鸷鸟不群,我们在这儿选定了旧大陆各文化中的至尊神鸟,被这些神鸟翼护的地图如下:
菲尼克斯(Phoenix),是如今也被冠以凤凰之名,就像佛经称纳迦为“龙”一样的西方圣鸟。他始见在希罗多德的《历史》(西元前5世纪)中。在古代作家[2]笔下,大约是种居住在非洲、印度的鸟儿。
其最大的特点莫过于他神异的生命历程:满五百岁后,羽衰毛褪,菲尼克斯就会堆起没药、豆蔻等种种香料,起一把火,将自己焚烧殆尽。然而,新一只的菲尼克斯会自旧菲尼克斯的骨灰当中重生。一时代中只有一只菲尼克斯,如开头的诗篇所言,他既是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的儿子。
希腊版的菲尼克斯神话随希腊-罗马文化分两支扩散,一支遍布地中海世界,为北非、大叙利亚/黎凡特(Levant)地区(如图)继承,一支以拉丁-基督文化的形态进入西欧。今日我们所熟知的菲尼克斯,当然是从大西洋沿岸飞来的。迫于文献不足征,中世纪欧洲人对菲尼克斯的认知大抵来自塞维利亚的伊西多尔(Isidore of Seville)所撰的《词源》(Etymologies):
菲尼克斯是一种阿拉伯的鸟,因其紫色(phoeniceus)而得名。或因其卓然而不群,所以被阿拉伯人们叫成卓然不群的菲尼克斯。它能活五百岁或更久。等它发觉自己老了,就用香料和树枝为自己搭一个柴堆,面对冉冉升起的太阳,点着火,并扇动翅膀,又从自身的灰烬中升起了。
菲尼克斯的关键词是独一,一种即一只,一只即一种,不消不长;随后是复活,另有些版本说是新菲尼克斯会在火焚三天后以灰中小虫的样子重生。不用说,这些都在中世纪丰富的寓言体系中被拿来比拟天父与圣子。
显然,菲尼克斯的独一性与生命力都在模拟太阳,这里,香木-鸟的构图,并没有脱离世界树-光明鸟这一范畴。
希穆尔格(Simurgh,Senmurv),希穆尔格是伊朗系民族神话中的神鸟。在祆教神话抑或中世纪之后的传说里,他始终居住在世界中心的宇宙山(Khukarya)顶[3]:山外由世界海(Vorukash)环绕,天下诸水,皆出于此,皆入于此;在山巅,植有能生成甘露的圣树Haoma-Gaokerna和种树Vispubish,希穆尔格就立在树冠上,随希穆尔格每一起伏,都有枝叶生成、断折,一切植物的种子就纷扬扬落下,被叫做Chamrash的小鸟衔住,再播散开去。
和菲尼克斯不一样,传说里的希穆尔格会抓虎、豹、犀、象来哺育雏鸟,显然有着庞大的家族,就难怪童话里的英雄们去哪儿都能撞见希穆尔格了。所以我们可以称端立在宇宙山的是希穆尔格王,余下散处世界各地的才叫希穆尔格。
在萨珊王朝时,希穆尔格一度被当做波斯的国家象征,随历史上波斯文化以文武两道在中亚、南亚(如图)的输入,“希穆尔格”渐渐成了各种神奇大鸟统一的名字。
希穆尔格王具备无上的智慧,他的羽毛也附着着奇妙魔力,民间故事中的希穆尔格也照样充当着英雄们神奇帮手的角色。
迦楼罗是南亚神话中的至尊鸟,借由佛经广为汉魏以来的中国大众所知,并在通俗文学里有着极高、极尊隆的地位。
迦楼罗也是一只太阳鸟,遍身环绕灿灿金辉;他也有自己的宇宙山,即须弥山;有自己的世界树,即须弥山上的赡部大树(Jambu),以上是至尊神鸟的一般共性。单说他的个性,那就是与龙敌对。
蛇与鸟的二元对立状态在迦楼罗的神话里衍化到了极致:迦楼罗与龙众同为迦叶波所生,二者因母亲间的嫌怨而成为仇雠,迦楼罗无时无刻都要吞噬龙众,在戏剧《龙喜记》里,就描绘了被迦楼罗遗弃,聚如雪山的龙众骸骨。在佛典叙述中则有“金翅擘海”的说法,迦楼罗用金翅将大海扇成两半,并把其中业满的龙族吞掉。
迦楼罗最出挑的特征也就是在图像学的表达上,他始终手持,或脚踏龙蛇,这当然和南亚湿热多蛇的地理文化密不可分,迦楼罗以消灭毒龙的方式来塑成其神格。随季风起舞,迦楼罗成为东南亚地区的重要神祇(见图)。在藏地,他与本土的太阳鸟,琼鸟(Khyung)混同起来,头上长出了牦牛般的尖角。
火鸟(Fire bird,Zhar-ptitsa)是俄罗斯民间故事的标志性动物之一,有关它最有名的故事就是《伊凡太子和狼的故事》,故事中的火鸟是王子所争夺的麦高芬,英雄为找寻火鸟踏上旅途是许多故事的开端。
出现在民间故事里的火鸟显然有着太阳神鸟的属性,但已经褪落了七七八八。[4]
“凤”是汉字文化圈当中的鸟王,“凤”即“风”字,大致是将大风与兴风的神鸟视同一物观念的产物[5]。凤鸟兼具太阳鸟和风神的身份,在战国时就已产生了许多亚型,如朱雀(朱鸟)、鸑鷟等,都是凤属的神鸟:前者是东亚版四象限神中位居南方的神灵,后者是鸣于岐山,宣告大周将兴的天使。
凤鸟的形象在商代已基本固定下来,最突出的特点就是S状的羽冠和丰长的大尾,之后历代凤图基本都沿用此设定。
凤在后汉以来的图谶学观念里是大瑞,但神话地位已经大幅贬值,只能做仙人坐骑或布景版了[6]。有汉字经籍传播的地方,乃至有中原织物输入的地区,必然有凤来仪。
[1]摘自恩内斯特·康托洛维茨《国王的两个身体》,徐震宇译。
[2]这里的“古代”特指欧洲语境的古代,即希腊罗马(Greco-Roman)古典时代。
[3]西亚宇宙山的称谓有数个版本,如卡夫山(Kaf)等,不论何版,都是希穆尔格的家。
[4]虽然火鸟算不上斯拉夫神话的至尊神鸟,但属于影响最大的,所以也列举在此。
[5]有关古文化溯源和训诂学的内容,就不加赘述了。
[6]关于凤的文字材料散见在各种类书当中,但有独立完整情节的故事较少见,远逊于不断化身英雄人物的大鹏金翅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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