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的步子很快,洛德梅隆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对他而言匆匆忙忙的一行人,他跟在队伍后头,一路经过在此中转的商队栓停牲畜,整理货物的大片原本应该是空地,现在挤满了人、车和动物的街道,有些商人就地铺开货物,吆喝起来,于是这里又挤进了零散的商品和叫价砍价的喧闹声。在这样的一片浪潮之中,洛德梅隆抬起脑袋,试图在稍高处寻觅一丝新鲜的空气,这时候他远远看见这座城市的中心高高矗着一处雕像群,眯起眼睛仔细看,他发觉那是由几尊稍微低矮些的雕像簇拥着一尊更为高大些的雕像构成的,那些稍小些的雕像是一队手举着或是肩扛着长剑的骑士打扮的半身人,而他们所拥护着的那尊雕像是一位手持权柄的老者,他的双眼被雕刻的极为精细,以威严的姿态俯瞰着整座城市,他的脖子上垂着一条深蓝的长丝巾,有微风吹来,丝巾两端金丝绣成的纹章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看,我们小个子种族也能获此殊誉!”安德突然听见一边传来洛德梅隆的声音,听着有点气喘吁吁,他转过头发现洛德梅隆已经小跑着赶到了队伍的中间,用手指向一边,他顺着看过去,手搭凉棚,眼睛盯上那飘动的丝巾上的纹章。他一下认出来了,那是马蒂尔王国的徽章。曾经接受过的训练没有被忘干净,不错,他内心暗暗一喜。他接着看向那些半身人的装束,脑子里回想着马蒂尔的诸多骑士团,但只能模糊的想起卢戈姆堡地区曾经的确有过一支半身人组成的骑士团,但具体的称号或是历史他是完全记不清楚了。因此他只是肯定的对着洛德梅隆点了点头,没做出什么评价。
地方专员的办公处在城市的另一角,当绍尔抵达时,他望见了那被脚手架包围起来的建筑,他的脑子里立马回想起曾经在密林中见到的被藤蔓缠满的古树,只不过他的内心知晓,这些脚手架并不会像藤蔓一样久久地拥抱建筑,它们的寿命是极短的,没过多久就会凋敝,只剩下似乎焕然一新的建筑,但总有一天这些建筑也会坍塌、消亡,他走遍之处已经见过数不清的废墟了,那些空空的没有屋顶或墙壁的房间已经被原生的植物所占据。他一边琢磨着不知多少年后这间建筑的景象,一边跟着卫兵踏步进了大门。
华特能感觉到,坐在办公桌后的阿德尔夫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他和他身边的绍尔和安德,随后像是斟酌了一番似的立起身子往边上的地面一凑,他只听得一声“砰“响,接着就看见阿德尔夫站在一边,依然在打量着他们,只不过从平视变成了俯视。华特看向阿德尔夫刚刚的座位,两个软垫正在慢慢的回到经历重压前的形态,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地方专员是位半身人。
“各位愿意上我这儿来,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个人有个委托,这与我的私事有关,所以我不能让卫队的人帮我去做。”霜须能看见阿德尔夫甩了甩手。”公私得分清,这是地方专员的职责。我希望你们去帮我找一个人,一位老人,他名为吕克维,和我也算沾亲带故,初调任到这里的时候受了他不少的指导...他人住在卢戈姆堡城外的呼啸林里,平时每半月会进城一趟,但他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进过城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是病了,还是……”霜须看见他把手在空气中摆了摆:“总之,我希望你们能代我去找找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就一个要求,活要见人,后面半句不必我说了。”他绕回办公桌后头,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掏出五个小袋来。“这些是定金。”他把这些袋子一个个摆到桌面上。
“我们很乐意接受您的委托,地方专员大人。“待阿德尔夫行云流水般的说完话后,洛德梅隆向前几步,身子半倾着,”但听您说的,吕克维老爷子要是到时候不情愿和我们回来,不信我们是您派去的该怎么办呢?要是您能给我们提供个信物那就万无一失了。”
“把这个拿去,他见了就知道是谁来找他了,快去快回吧。”阿德尔特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小挂坠,递到洛德梅隆手里,随后撑着自己爬回到垫高的凳子上,审理起看到一半的文件。“对了。”在一行人将要离开房间前,他头也不抬地叫住他们。“你们要是遇上地精袭扰,我花三金币酬一个地精脑袋。”
“你真的要带两瓶酒去?”又一次从酒馆推门而出,华特皱着眉头看着安德一边用麻绳把两瓶浑浊的烈酒固定好,一边把它们往里头塞。”你难不成打算和那个老半身人喝几轮?”
“到时候自有妙用。”安德眨眨眼睛,把包往肩上一跨。“好了,咱们出城是往哪个方向走来着?”
还用怎么说呢,霜须热爱在少有人至的土地上行走,碎石也好,灌木也好,甚至荆棘也好,它们大多不是凭着人的意志被挑选,摆放的,它们自由的出现在此处,然后长久的停留在这里,当霜须的靴子踏在这里时,他总能想起幼年时曾在峭壁上学着山羊于岩壁之上行走,身体因四面的寒风和内心的激动不断地摇摆着那般的体验。耳边他时常能听见林子里鸟儿的啾啾声,还有翅膀的扑扇声,这些声音伴随着他脚踩枯树枝或是落实发出的清脆的咔嚓声,好似天籁一般。
他和绍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如同被释放的囚徒一般自在。他时不时看着绍尔,发现他原本在城中还有些佝偻的脊背现在也挺起来不少,自在的摆动着手臂。越看霜须越觉得自己就像被释放的囚犯一般,脱离了由空地和城墙构建的牢狱,如此的自在……
他下意识的效仿,但还是慢了半拍,他耳边传来一声嗖响,接着感到自己的左手臂像是被猛地一推,整个人翻滚的动作被这推力一下打乱,他半倒在地上,没有多想便将持在手中的开路手斧向着一边甩了出去,随着噼啪一响,似乎有什么被他一斧砸中。接着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疼痛开始从左臂传导。
安德和华特小心的拨开草丛,在地上他们捡起霜须刚才扔出的手斧,发现它砸碎了一个卡在矮树枝桠间的木匣,下头还连着一根长长的绊线,不过这会儿已经被踩断,不再拉直。安德捡起那匣子的碎片细细检查一番,只觉得做工极其粗糙。
“还好还好,箭上没有毒。”洛德梅隆一边检查着靠着树的霜须的伤口和脸色,嘴里一边嘟囔着。“还是得让它降下来点……”他伸出手臂,嘴里吹起口哨声。有个身影随着他的哨声快速的下降下来,在所经之处留下淡灰色的残影,洛德梅隆意料之外的感觉肩膀一沉。
霜须两腿岔开的靠着树坐着,绍尔刚刚趁着他分神把箭从血肉之中猛地拔出,又以用牙齿咀嚼过的药草按压在他的伤口上,这么一番折腾之后他好不容易从疼痛中缓过了神,接着他发现本在检查着他的伤口的洛德梅隆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周身灰白的长羽枭,这会儿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他。霜须与那只枭对视,发觉它的瞳孔如同被玻璃球封闭住的风暴一般,流动着难以定型的灰色光芒。他把头扭到一边,发现洛德梅隆的眸子不知在何时也变得像风暴一般,在他能细细观察之前,洛德梅隆已经转过身去,把肩上的枭再次放飞,霜须目送着它在树枝与叶片中展开翅膀,划出一道航线。
“我好像看见了一道烟。”洛德梅隆没有转身,嘴里这么说道。霜须抬起头向着洛德梅隆看着的方向张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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