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决斗之后,我和葵就开始了打工之旅,本来说是我一个人来照顾槿以及赔付医药费的,但是葵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一起。于是我开始在一家便利店打夜工,而葵则是放学后直接去一家花店打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就只有在学校的时候了。
“也不完全是啦。”我有些嘴硬地说,让我承认为了女孩子决斗什么的,身为一个高中生实在有些做不到。
“欸,这样的吗?”葵有些遗憾地说,“本来还有些高兴的说。”
“等放假了要不要去哪里玩一下?那个时候我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葵往嘴里塞了一个小香肠,津津有味地吧唧吧唧。
“去哪里玩啊?”我不甘示弱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丸子。
“你想想,两个没有什么生存技能的人,在没有信号的山里,不是会遇到一些灵异事件吗?”
“什么嘛,自己又说不出来去哪里玩,就知道否定别人的选择,太差劲了。”
“她叫小岚啦,她和我还有我哥,我们三个是同岁的,我们从小都是一起玩的哦。”
“嗯……没错。”葵的神色有些黯淡了,“她叫赤坂岚,是三年级生,我本来也应该是三年级的,但是就是因为出了那件事情,她不太愿意和我见面了。”
“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晚上,上次去的时候那里的枕头被子还没有发霉。”
“话说,幽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是像动画里那样穿着白衣服的那种还是身上燃烧着青色火焰的那种?”
“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像是有个东西跳过了‘被看见’这个阶段直接出现在了脑海中。那些幽灵们都没有颜色,没有形状,但是有一种能让你区分它们的独特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我是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我更愿意将她所看见的一切归类于一种幻觉或者臆想。
虽然不相信,但是心里又会对幽灵之类的灵异玩意儿感到无比好奇,人可真是矛盾的生物。
“我说啊,”葵是那种总是吃饱了马上就会犯困的类型,她趴在我的肩膀上,还一边用手玩着我外套的拉链,“你有想过未来会怎么样吗?”
“就是类似于这样的啦,也有可能是更遥远的未来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啊!”葵朝我的肚子来了一拳,HP-1,“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混蛋。”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葵把整个身子都放到了我的大腿上,两只手举在半空中胡乱地捏着,好像是想要把云朵捏在手心一样,“就是有种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的感觉,如果能永远都是高中生就好了呢。”
“那怎么可能啊,笨蛋。三四十岁的大妈高中生什么的,想想都觉得奇怪吧。”
葵又给了我一记肘击,HP-2:“说别人是大妈什么的也太失礼了吧!”
白金之心·世界:假期还有不少时间啊,好好放松一下吧!
凯撒:我家的妹妹也被一个男人抢走了,放假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马铃薯沙拉:凯撒君可以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啊,Bpex什么的
凯撒: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和以前一样跑步了
凯撒:我之前只看我妹玩过,我还是更倾向于传统一些的游戏
马铃薯沙拉:呜哇,难道说大叔其实是大老板什么的,工作都交给手下的秘书
白金之心·世界:没有那种事,我是高校的历史老师,所以也会跟着一起放假
创造之德古拉斯:竟然是历史老师!学校里的历史老师什么的最讨厌了
马铃薯沙拉:好耶!明天终于有人陪我一起玩Bpex啦
秘密基地是海岸崖边树林里的一间小屋,好像很久以前这里有人住过,不过后来那户人家从这座小镇搬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于是这里就成为了葵和那个叫赤坂岚的女孩的所谓秘密基地,她们把里面好好打扫了一番,接着又在里面制造了更多垃圾。听葵说,赤坂岚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女孩,脑子里永远装着说不完的疯狂想法,喜欢玩游戏看电影看动画,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把自己沉浸其中。
“欸,这样的吗?”葵一边笑着一边挑拣着还能用的干木头,这间小屋并没有通电,我们除了在周围拾了些干树枝,还带了不少蜡烛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小岚确实跟我很合得来啦。”
“话说你有准备好吗?”我对她挑了挑眉,“就是‘那个’。”
“那当然了,到时候可不要被我的故事吓得尿裤子哦。”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哦。”我不甘示弱地反击。
我们之前也在这间小屋里过夜过两次,这里没有网络和游戏,我们两个晚上的娱乐活动就是类似于“百物语”的双人恐怖故事接龙,我们准备了10根蜡烛,每个人轮流讲恐怖故事,每讲完一个故事就吹灭一根蜡烛,直到最后讲完最后一个故事吹灭最后一根蜡烛之后就睡觉。
“感觉我们俩不就像是恐怖游戏里不知死活的游客吗?”葵抱着柴进入了已经打扫干净的房间,“看到那种‘看起来就很不妙的屋子’却还要闯进去的感觉。”
“确实啊,这种游戏我最近也玩了不少呢,像是《逃命》系列什么的。还有在某个暴风雨的晚上闯进了一间郊外的无人洋馆避雨什么的。”
“那个是《腐之屋》吧,里面主人公的女友被怪物抓走了的那个街机游戏。”
“对啊,里面怪物设计可真是恶心。”我一边回想着一边咂嘴。
“如果我也被怪物抓走了的话,你会来救我吗?”葵突然用很认真的眼神盯着我,让我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我红着脸回答,尽量把脸别到夕阳的那一侧,想让脸上的红晕不那么明显,但是似乎是受到了太阳的召唤,我的脸更热了,像是两片暖贴一样。
“救你的话就不错了哦,那么多怪物什么的,我也会害怕的吧。”
“尽说些这种没男子气概的话。”葵不满地撇了撇嘴,“如果我变成了一个怪物呢?”
“对啊,就和那个游戏里一样,变成那种很丑的那种怪物,”葵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裂开了,内脏什么的洒得到处都是,嘴里还会呜哇呜哇地流着很臭的口水。”
“那我得赶快把地板擦干净才行吧,不然你又会‘笨蛋笨蛋’地骂我了吧。”
“呼——这样就结束了吧。”我清点了一下蜡烛和木柴,虽说是在模仿百物语会吹灭最后一根蜡烛,但是还是会在睡觉时点燃壁炉里的炉火,海边的夜晚可是很冷的。
“天还没黑啊。”葵举起双手做出拍照的手势,把远方西落的橘红夕阳框在了手指之间。
“算了吧,就在上面看看吧,从下面上来的阶梯爬得好累。”
我们坐在悬崖边的草地上,可以看到崖下沙滩上漫步的星星点点的人群,看起来比蚂蚁还要渺小。和灰黄色的沙滩接壤的是逐渐变得浑浊的白浪,还有远处安静滚动的幽兰色浪潮,一直蔓延到燃烧的黄昏天空的尽头。
“我哥最近一直在玩Bpex哦,你知道的吧,最近很火的那个游戏。”
“那个大逃杀类型的游戏吗?最近好像很多这种,电影啊漫画啊也是。”
“死亡游戏什么的不觉得很有趣吗?一群不认识的人在一个范围内互相残杀什么的。”
“我是不讨厌这种类型啦,但是fps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太擅长。”
“呐,我最近感觉自己看到的幽灵越来越多了。”葵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房间被幽灵塞满了,它们在那里自说自话,但是我听不清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在说什么。”
“害怕吗?”我抱住了葵柔软的肩膀,她的衣服触感有些冷,晚风追逐着染上夕照金黄的草叶,在草地上拂起一层层的叶浪。
“我总觉得自己其实早就死去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躲过了神的视线,就这样在世界上偷偷摸摸地活着,就像是丧尸之类的东西。”
“怎么会呢?”我低头亲吻她的嘴唇,是一股水蜜桃味,那是她最喜欢的口香糖,“很温暖啊,不是吗?”
“真狡猾啊,总是这样转移话题什么的。”葵红着脸侧过头去。
“你之前说过吧,如果和你一直呆在一起的话,总有一天我也会看见幽灵的吧。”
“等到她正准备回头的时候,突然从木门下面的缝隙之间看到一团红色的东西,因为木门的缝隙也并不是很宽,所以也很难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女孩已经被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吓得有些神经衰弱了,但是她依旧有些好奇那团红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于是她就小心翼翼地蹲下了身子,然后,她慢慢地,趴下身子,看向那个缝隙,却发现!”葵突然加重语气,手里照亮自己面庞的手电筒都晃动了几分,显得气氛更加阴森了,“自己的脸!原来门缝里的只是一面镜子,那么它反射的地方是……女孩缓缓地回过头去……”
“哇!!!是一只恐怖鬼脸的女鬼!!!”葵把手电筒朝地上一丢,然后身子往我的怀里一扑,嘴里还在不停地制造恐怖的音效,“呜哇呜哇!”
“呜哇啊啊!!”我承认我确实被吓到了,毕竟房间里最大的光源被扔到了地上,还在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上缓慢地滚动着,光源从我的眼前滑走,一个奇怪的柔软的家伙钻到了我的怀里,温热的睡衣贴着我的胸口。
“最后一个故事讲完咯!”她吹掉了最后一根蜡烛,但是房间并没有完全陷入黑暗,那只手电筒在黑暗里发出冷清的白光,孤零零地照着墙角。
“笨蛋,手电筒都忘记关了!”我的身子被葵用某种柔道技法给死死缠住了,只好用脚把电筒勾了过来。
“是不是黑了的话,”葵在我的耳边轻语着,“就可以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了?”
“你是变态吗?”我佯装冷漠地反击,但是在安静的房间里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把我出卖了。
我们在黑暗中沉默地拥抱着,仿佛只是在单纯聆听者彼此的心跳声。
“我在想幽灵是不是只是我脑子里的一种臆想,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去看到它们,不去感知到它们,它们一直在呼唤我,哪怕是在梦里。”
“我去把壁炉点燃好吗?那样可能会暖和些,树林里的晚上太冷了。”
“不要离开我,好吗?”葵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我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那些幽灵,但是又害怕他们是幻觉。”
“如果那些幽灵都是幻觉,那我怎么肯定我眼前的其他不是幻觉呢?我怎么肯定你不是幻觉呢?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我在死亡之前的那一秒钟里幻想出来的呢。”
“那些也是假的该怎么办?你们不能是假的,你和幽灵是一样的东西,你们都不能是假的。我越来越没有办法区分你们了,我必须相信那些幽灵,那样我才能相信你。”葵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似乎是在哭泣,我能感觉到胸前的睡衣被泪水染湿了。
葵的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她的癔症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正常感知了,我用手抚摸着她颤抖着的微湿的头发。其实后来去看望槿的时候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葵的事情,里面就有聊到葵的病情,她的癔症似乎在最近有些恶化了,她在家里甚至有过白天梦游的情况,走到路中央然后站着不动,或者是在对一棵树说着什么。槿希望我的陪伴能帮助她缓解这种癔症,但是可能事实却是恰好相反。
我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同时凝视着现实与幻想,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分清我与所谓的“幽灵”了,在她的眼里现实的实在与幽灵们视差一般地拼合成了一个整体,她无法否定幽灵的同时又从中将现实世界区分出来。
我咬破了我的下嘴唇,低下头开始吻她的嘴唇,我想我们都能尝出来,那股流动的,鼓动的,跃动的,激动的铁锈味道。
“我是存在的,你也是。你能尝得出来吧,那股血液的味道。”
“不要听他们说的,听我说的话吧,凝视我的眼睛,触摸我的身体,品尝我的血液。”
“那就看着我吧。”我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你能看得见,对吧。睡吧,我就在你的旁边,我们都是活着的,因为我们都是有温度的,我们的血液都是铁锈味的,对吗?”
葵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癔症是否得以缓解,那些幽灵是否还在以一个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她的耳边低语。但是随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逐渐放松的身体,我知道她终于进入了梦乡,至于梦中她又会经历什么,我也是难以想象。
我等到她完全睡着,将她放到了她的被子里,点燃了炉火,好让房间更加温暖一些。光明和温暖总是能驱散一些幽灵的不是吗?
我坐在沙发上,在不算强烈的火光里看着她平静的睡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清晨的时候,阳光跨过了风里簌簌抖动的树影,投射到房间里,房间里灰尘像星星一样悬浮在银河一般的光带上。壁炉的火焰也已经熄灭,并且炉灰也被我们打扫干净了。
我们起很早,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和垃圾。葵看起来状态不错,完全看不出来昨夜哭过,恢复成了往常的开朗模样,一大早就开始和我说昨天我讲的恐怖故事一个都不吓人什么的,还想以此为契机勒索我一瓶果汁作为并没有事前约定过的赌注。
直到我锁门的时候,葵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为了拍掉一些在房间里染上的灰尘。
但是我却分明看到一只难以描述的细瘦存在被她拍落入了空气之中……
这篇小说其实是从去年就构思好了了,但是迟迟没有动笔,等到今年九月底才开始有想要完成的冲动。这一篇和之前的那篇《雾》都是一部尚未完成的剧本的衍生故事,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突发奇想想要写一部文字游戏的剧本,讲述一场意外如何从心理层面和超现实层面改变一些人的生活,但是最后剧本难产了,因为我个人能力不足的原因,我没有办法很好地通过对话来讲述一个故事,于是我想着把这个完成了一半的故事先放一放。
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实习,什么都不会,第一个项目组氛围也很压抑,我也不敢问,每天对着报表发呆,那段时候也是我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着逃避到某个地方去,逃到某个永恒的芝诺悖论般的场域中去,再加上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看海的人》,于是就有了《雾》,讲述少年少女在逐渐生起的迷雾中永远相拥的故事。
而现在,我开始了大四也就是最后一个学期的校园生活,我对未来也还是一片迷茫。那就把《灵感》写完吧,我这么对自己说,然后我就花了一周时间写完了它,以全篇对白的形式,希望能让读者读得舒服一些。
可能在未来的某日我能完成那部剧本,讲讲名为赤坂岚的女孩的故事,希望那个时候我的文字能够不再这么小心与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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