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踏岚凭栏凌空取杯,闷了冷酒,看向亭内。能傣道长俯饭恍然,眉头不禁皱起,呀而莫禁:“这……这……唉,慈悲无量!贫道万万没想到那日居然是如此的场面。”
祝踏岚眼望远处,幽幽笑道:“那鱼也不知道做到几成了……”能傣两眼一亮,插口道:“翠蒸肺鱼?不是四五成就端来吗?”祝踏岚没接话,仍自言自语:“剖腹治净分块,加汁淋酱放作料,翠粉加入拌猪油,笼上慢蒸一盏茶。”他边说,右手食指顶着杯口打转:“文瑏,你说这翠蒸肺鱼的工序能颠倒吗?”
“是啊,凡事都有先后顺序,有些人怎么就非要标新立异呢,真是奇了怪。”食指一弹,酒杯“叮”得飞回桌上,祝踏岚背手直腰道,“文瑏,你那爱徒现如今到何处了?”
能傣一听,赶忙住筷,笑道:“掌门对此事感兴趣啦?”祝踏岚道:“有煞就要驱,此乃我影踪禅院的本分,只不过现如今伤员近况如何,到了何处,还有几人生还,这不都是祝某应知晓之事吗?文瑏想必你应该知情吧?”说完又转过身看湖面去了。
听罢,祝踏岚呵呵一笑,说道:“文瑏,做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哈!”轻咳一声,便在此时,蓦地亭梁玫光一闪,一柄短匕从阴暗中掷出,急飞向能傣。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让能傣心头惊觉,左手护上碗口,右手朝匕首方向一挥,碧气破寒震荡开去,那柄匕首被直接震开,飞出亭子三四米的距离,笔直插立雪中,月光下那匕首赤红的护手,在白茫茫一片中格外扎眼,匕身的卷云纹里还流动着玫色气流,诡异无常。
“能傣道长,久违了。”一对翠色眼火划来,能傣也不避让,右掌一翻,噼里啪啦挡开四道掌风,嗤的一声,左手衣袖被不知哪来的飞刀割去了一截袖口。
能傣一声清啸,送气入右掌,捏了一个剑诀,碧色真气化成一把五尺长剑气罩在右手,剑诀指向之处,飞刀尽数散落。
“好厉害的赤红刀阵呐!”能傣大臂撩起,横剑便封,剑与飞刀相交,又是一阵撒豆般的哗啦声,能傣右手剑诀收紧,剑气瞬间散开,一只白毛大手推着玫红魔球往能傣面上袭来。能傣却不站起,挑眉砸嘴:“丰羽兄,别来无恙啊。”魔球在能傣鼻尖前停了下来,寒风中,石桌上显出了一个熊猫人身影。
那熊猫人头顶绯顶岔标斑竹笠,后脑双菱如流星,腰系一条虎首金边红绸绦,皮甲靴头红珠配,佩巾埋嘴红似火,长得面圆娇耳,棕鼻白毛,双髭与剑眉齐飞,翠眼冷酷严峻。“腾武呀,有朋自远方来,不可动粗乎……”听到切磋已停,祝踏岚盲测应是偷袭的腾武稍胜一筹,转身过去,内心微微一怔,能傣仍坐在凳上,腾武单腿立在桌上,右臂笔直伸在能傣面前,但一根碧色的剑气透过石桌贯穿而上,抵在腾武腋窝之下,“文瑏,你的脚气这么厉害啊!?”祝踏岚哈哈一乐,见到石桌下能傣脚尖透出的真气,知他已经是手下留情,那剑气能傣要再长几寸也是富裕,他摸清了腾武的进攻套路,散了手上的剑气,给了腾武一个破绽诱他攻来,转手改脚逼出剑气贯穿石桌,角度尺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腾武向前疾冲,若没察觉,那剑气定穿腋而过,削掉臂膀。
“登了一天的山,脚气可破苍穹哒。”能傣撤脚,腾武翻身下桌,两人作揖施礼,腾武哈哈大笑:“腾武刚刚冒失了,道长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呦。”说完轻抚双菱,掐腰凹造型。
能傣惊呼:“呦,何时悟道影门的‘赤烟仙猊’这么谦虚了?这是被夺舍了吗?”祝踏岚笑道:“文瑏莫要调笑,腾丰羽依是曾经那少年,木得一丝丝儿改变。”腾武两手叉腰,双腿一前一后,上身后倾,一脸狂拽酷炫:“掌门叫我来作甚呐?”
能傣欣慰笑道:“啊……还是那个熟悉的丰羽兄。”祝踏岚正色道:“他们如今到哪了?”腾武弹了一个响指:“最后的消息是在千针石林。”
“这都是五天前的消息了……”祝踏岚轻声嘀咕着,转头对腾武道:“这个祝某早已知晓,有劳丰羽兄再探一下情报。”
“掌门稍后,腾武去去就来。”说罢腾武一个帅气转身离开亭子,来到匕首旁,拔起匕首,回首间右手食指与大拇指轻掐了下斗笠檐,左脚跟轻磕地,一阵红风萦绕,消失在冷夜之中。
能傣哈哈送了一勺饭入口:“还是那么爱臭美。”祝踏岚道:“不忘初心,多好。文瑏,你的徒儿在千针石林受了伤,你可知晓?”
“哦?原来掌门一直在关注呢。”能傣笑吟吟的朝远处招手,飞雪这时端着一个大竹屉来到亭外,送屉上炉,又填了一些炭火,将手术顺利的消息告知便退下了。
能傣叹了一句慈悲无量,笑道:“流雪大师医术精湛,影踪禅院真是人才济济呐。”祝踏岚坐回他对面,满脸疑惑:“文瑏你居然不在意你那好徒儿的安危吗?”能傣漫不经心道:“有掌门在,出不了什么大岔子,他怎么了呢?”
祝踏岚无奈沉笑,将孟塘雨他们在千针石林的遭遇简单叙述一番,能傣啧了一口,叹道:“嗯……塘雨仙法刚成,用之不精,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气门控制不当,挤压的松了些,导致真气流火倒灌伤了喉,也是练习仙法时常会有的伤痛,无碍的。倒是怎么就只剩下一名伤员了!?”祝踏岚回道:“还不是让那帮人耽搁了……”能傣道:“唉,要是个部落的,以后还好有说辞,没成想是个联盟的侏儒,这也算是天命吧。”
祝踏岚点头不语,听到竹屉撒气,知晓鱼熟了,赶忙亲自动手给客人上菜:“那个风雨阁的血精灵,实力不俗。看样子,迷踪岛对此事也十分重视呢,文瑏,来……”能傣接过饭碗,满脸殷笑,尝了一口鱼腩肉,美滋滋张合嘴:“哦,若贫道没记错的话,那女娃儿是聂通沅聂师叔的关门弟子,名叫翟秋灵。”
“噢,原来她是逸玄散人的关门弟子呀,难怪难怪……嗯……”祝踏岚眼睛一亮,细细想去,不住摇头称奇,两人口中的翟秋灵师父,本名聂通沅,乃迷踪岛风语厅阁七长老之一,位列第五,善施腰刀,法号“逸玄散人”,当初在“玄”字辈师兄弟中,身法高悟性佳,年纪轻轻便晋升到堂主级别,功力道行皆深不可测,就连祝踏岚也忍不住感叹:“逸玄自创的《十八路隐乡江月刀法》与《七式花间晚照斩》可谓是刀法双绝,连祝某都羡慕的很呐,诶?祝某记得那翟秋灵使的是一对拳套,逸玄怎不教她刀法呢?”
能傣一听,惊怪反问:“怎么?掌门认识翟秋灵?”祝踏岚哈哈一笑,点头道:“祝某怎能不知?这高等精灵在岛内也是好生有名的,她在道上有一诨名,叫作‘赤发魔女’,当初以一人之力,夺回了大富商孔老四的货物而威震一时,这姑娘脾气古怪灵俏,行踪不定,令人摸不着头脑,祝某当时去白虎寺审判加尔鲁什时,她也是随行护送的一员,身手确实不凡。”
能傣笑道:“贫道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性情与聂师叔颇为相似,估计也是气味相投才破例收她为关门弟子吧,听掌门说的,这一路上她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出了不少力气,比我那劣徒灵活的多……哎呀,聂师叔真有福气,能收到如此的徒弟,真乃我迷踪岛的福气呀。”
“是啊……”祝踏岚望着天空感叹,手不自主的翩翩摆动,能傣瞧了一会,才知祝掌门手由心动,手腕的角度与拳的握度慢捻舒展,正是“十八路隐乡江月刀法”上六路中的“惊风引月”一式,莞尔问道:“掌门您是在感慨吗?”
“是啊,祝某那时要是使用这招,或许加尔鲁什……”祝踏岚仍是想着逸玄的刀法,忽的反应过来,停手自嘲,“刚刚……唉……不是……不禁又让我想到了以前的种种……唉……不提了,不提了。”
能傣笑道:“贫道虽然不懂刀法,但知晓这《隐乡江月刀法》的每一式,均乃致对方于死地的杀招,掌门慈悲为怀,当初与锦绣谷与加尔鲁什对峙,只为止戈,没有伤人的念头,过去的事情,掌门不要介怀了。”
“文瑏说的是啊……不想啦……走一杯吧。”此时厅外呼得飞来一阵红烟,紧跟着听到一人回禀:“掌门!”
祝踏岚转身看向那里:“回来了?这么快,现如今怎样?”腾武深吸一口气,撩拨飞菱,脸上阴晴不定,祝踏岚惬态渐消,凝重问:“怎么……”
“额……现如今……情报显示,不太好……”腾武抠着下巴支吾说。
能傣边吃边道:“能有多不好呢?丰羽兄,勿要再推三阻四了,快快说来吧。”
“好。护送小队被囚禁了。”腾武倏忽回答,当啷一声,能傣的饭碗脱手掉到桌上,后还跟着喷饭声。
“啥?”“什么?”亭内两人惊掉了下巴,祝踏岚赶忙招呼腾武进来,能傣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护送小队既不是覆灭,也不是受伤减员,而是被囚禁,端了一个新碗盛鱼,送到腾武面前:“具体是怎么回事,丰羽兄,您座,吃点吃点,详细讲讲。”腾武面上冷酷,左手拍胸,连连摆右手:“不了不了,感谢文瑏。在下要保持身材,夜宵就免了。谈正事,事情是这样的,我手下打听到的消息,他们在千针石林的酒庄上待了几日,于一天夜里突然往西北的菲拉斯方向去了。”祝踏岚疑惑道:“西北?我记得加基森在酒庄东南方向,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吗?”腾武摊手道:“这个在下就不知了,不过后来没过几天,我在加基森的条针见到了他们的踪影,只不过少了一人。”
“呃……”腾武顿了一顿,向能傣道,“一名高等精灵。”
能傣大惊失色,塌耷腰叹道:“这……这……怎么会是秋灵!哎呀……”祝踏岚赶忙安慰道:“文瑏,你先不要急嘛,没见到翟秋灵的身影,不见得是出了什么不测,有可能是出了什么状况,她去应付了也未可知。”转头对腾武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接下的情报酌情汇报。
“对对对,掌门说的对,有可能是条针疏忽了,咱们继续说小队的事情,他们怎么到的加基森我们无从得知,到了加基森,没过几天,有条针就在地牢里见到伤员他们。”腾武摊手望向祝踏岚,若要如实汇报,真没法酌情,“追查行踪时,有人见过队里的一名暗夜精灵去过码头,但很奇怪的是,那暗夜精灵是走着去,被人抬着回的。队中的巨魔半夜去了一趟暗金区也消失不见了,之后伤员与暗夜精灵被污手党的打手给掳走,下落不明,直到出现在大牢之中。”
“这么复杂?”祝踏岚呻吟半晌,见能傣的样子,心头一沉,转头看向腾武,“得想办法助他们脱困啊。”
腾武看看能傣,又看看祝踏岚,试探性的问:“要不……联系一下艾雅·黑掌?她定会给掌门面子,拔刀相助的。”能傣“哦”疑了声,问道:“不知这位艾雅·黑掌是谁?”
腾武右手变掌挡住嘴,将身子靠近能傣悄声说:“噢,她是掌门沦落在琥珀泽的时候收的徒弟,教了她一点皮毛功夫。现如今在加基森成立了一个帮派。”
能傣念叨了几遍名字,结合地名,脑中突然记起了什么,道:“这艾雅·黑掌是出没于螳螂高地,倒腾贩卖琥珀的黑商?”腾武笑道:“道长说的没错,正是那黑商家的二女儿。”能傣奇道:“掌门怎么能和他们扯上关系呢?”
腾武正了正身子,轻轻隔开祝踏岚拂来的手臂,又无视了掌门的白眼,似市井酒鬼般闻着眼前的酒壶,缓缓道来:“之前掌门率禅院部众去关外侦查,途径黯光枯木时遇袭,掌门坠入地渊谷,后来,远戎哨站的弟兄们在谷口发现了掌门,当时黑掌家在那谷底开采琥珀,巧遇蜥蜴人与螳螂妖追杀掌门,便出手相助,他们一行人在谷内躲避了小一个月才脱困。”
能傣笑道:“噢,原来是那次呀,贫道记得掌门提过,那是他自出师后头一次用板斧御敌,脱困用的蛮人板斧至今还挂在房间里呢吧?”祝踏岚苦笑道:“是啊,柄子都换了两次了,螳螂高地的木质确实不咋地……腾武啊,你那个时候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吧,你那个时候……”
“掌门……掌门……掌门……是在下错了,在下不该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掌门是要说丰羽兄尿裤子那档儿子事吗?”能傣不紧不慢的补充。
“哈哈哈哈,对!”祝踏岚放声大笑,见腾武楞在那里,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行吧,咱们远隔千里,鞭长莫及。出了意外咱们也支援不过来,还真要拜托她了。”能傣点头道:“若能得她相助,那真是帮了我派的一大忙了,回头定要好好重谢。”祝踏岚道:“嗯……文瑏,你先不要急,现在那面情况咱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祝某敢肯定,便是煞气并未泄露,那么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丰羽,你替我起草一篇拜帖,然后送到玉莲帮,她是一帮之主,要给她面子,勿要以命令的语气,自当是影踪禅院的求助。”
腾武起身抱拳:“没问题。”祝踏岚挥手让他赶紧去办,拟好拿来,他好修改润色。能傣宽慰叹“慈悲无量”,对祝踏岚道:“掌门细心,此乃苍生之福哉。”祝踏岚看到腾武遁去,又给自己压了一杯热酒,端起时看着杯口边吹气边说:“不细心也不成啊,‘昔围捕叛贼,承蒙相助,铭感无已。今冒昧再请,惟望幸许。谨祈代为转交,不胜感荷。特沥寸函布达,祈勿他言推诿。值此情形,望掌门能尽力相助……’这话倒是很格式,不过文瑏你那‘无’、‘交’、‘吹’、‘边’、‘劳’等字的起手与落尾,是怎么也掩盖不了驻笔的习惯,什么‘女伯爵高等精灵血骑士长银月城莉亚德琳敬拜’,应该是‘能傣散人迷踪岛冥想洞天法师四风谷王汌和文瑏敬拜’吧。”说完斜眼看向了满目错愕的能傣。
清晨,随着一缕阳光洒入云水小筑的西厢房,两名地精丫鬟开门蹑脚进来,她们端着洗漱的用品,放置卫生间内,一名丫鬟走到内屋旁,隔着帘子轻声唤道:“客人,醒了吗?”
连叫了三四次,里屋方才有人回话:“嗯……醒了醒了。”说话的正是翟秋灵,她撩开帘子出来,睡眼惺忪,低头问道:“人来了吗?”那丫鬟回道:“嗯,德莱尼与暗夜精灵客人都到了东厢房的餐厅,正等着二位呢。”翟秋灵点头道了谢,回去把特蕾希叫醒,洗漱一番后便跟着丫鬟穿院去到东厢房。
“你们来啦!?”吉尔雯站起身,身后的德莱尼人轻跺蹄子转过身来,笑道:“小家伙你咋了,昨晚没睡好吗?”翟秋灵将侏儒放到凳子上,回道:“她昨晚闹噩梦了,估计是没睡好。”吉尔雯惊问:“和在回音群岛时一样吗?”特蕾希摇头道:“没那么严重,但是确实有些难受。”说时胸中一阵恶心,朝一边干呕不止。
翟秋灵赶紧为她拍背顺气,丫鬟们忙端上早点,特蕾希扒着桌边咳道:“没事……没事……我吃点饭能好些。”端来一碗大米荷叶蜜枣粥,浑沦吃了起来,两精灵一德莱尼看着侏儒吃饭,不免担心她呛到,嘱咐慢点吃,“昨天,你们没听到《二十三岁的醉后一夜》,真是太可惜了。”吉尔雯拿起一个菠萝包说。
“那是键盘手拜乔克·桐枝做的曲子,听他自述是女友在灰谷遇难,他写了这首歌表达不舍与怀念,他自己也在那场灾难中瞎了一只眼睛。”吉尔雯解释道。
“噢,难怪他戴着墨镜呢!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亮出瞎了的眼睛,岂不更酷?”特蕾希突然鬼魅一乐。
翟秋灵轻拍了一下特蕾希的小脑袋,佯怒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卖惨还成什么好事了。”
“就是,就是。血精灵说得对。你俩昨晚不在,哎呦呦,暗夜精灵听到《醉后一夜》哭的呦……啧啧啧……跑调了也要跟着唱完。”蒂丝德拉用叉子搁搂着蔬菜沙拉,一脸的坏笑。
听到吉尔雯低头怯怯的回,翟秋灵来了兴致,调笑道:“诶?我说卡多雷,你觉得是我漂亮还是你那心中的白月光漂亮?”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女性,包括下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吉尔雯,他面上一定,瞬间紫黑,结结巴巴说不上话,翟秋灵弹了一个响指,啧道:“这种送分题还用想么?必须是你心中的白月光啊。怎么你还对我有想法?”下人们一阵窃笑,吉尔雯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得对,辛多雷。她漂亮……”
“她怎么漂亮了?”蒂丝德拉立马追问,引得特蕾希一口粥没吞下喷了出来,忿气笑道:“你们别逗他了,你看他那要死的样子,再问他非钻到地板缝里不可。咦?我好多了,居然没有呕吐的感觉了。”
吉尔雯听到侏儒身子舒服,大喜道:“那就好,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孟大师给你号号脉白吧。今天把我俩叫到这里干什么呀?”
翟秋灵道:“不急,先吃早饭,用过后,庄主会告诉你的。塘雨兄身体怎么样了?”吉尔雯道:“来时我去医馆看过,已经痊愈了。”翟秋灵转向德莱尼,挑眉道:“姐姐没去看望一下?” 蒂丝德拉摊手道:“我跟他又不熟,特地去看望,怕他误认为是来自前‘公司’的嘲讽。”
饭毕,三人来到主房,庄主已在屋内等着众人,见到她们,凄然一笑:“没想到翟大师唱功了得,昨日的那首歌曲真是好啊!”他此刻面色憔悴,赤眼鳏鳏,大不如往日的精气神,翟秋灵知晓其中缘由,心中不忍,佯装成受赞惊喜的样子,摆手笑道:“高山流水觅知音,没想到庄主也是个懂音律的雅士,我那点本事,让庄主见笑了。”皇甫临溪叹了口气,抬手让客人们坐下:“我听夫人说,昨晚她留二位在寒舍住了一晚,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翟秋灵简略说了昨晚的经历,皇甫临溪听到南海海盗的名字,心中一凛,细细瞧了侏儒两眼,沉舒一口气,满脸不削道:“不肖贼子,贪图富贵,在下念同在一处,生活不易,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理念,一再忍让,现如今每当念及,总觉是自己甚为愚蠢了。”翟秋灵道:“是我等让庄主为难了。”皇甫临溪缓缓摇头:“不,是他们太目中无人了,这两天在下也看出来了,他们还是在暗中检查庄上的船只,这已经很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朝门外喊道:“去叫乔璐妮·魂焰过来。”
众人见艾瑞迪斯领命离开,吉尔雯忙问那魂焰是谁,庄主也不回答,叫下人上了一些点心后,对翟秋灵拱手道:“翟大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翟秋灵心中暗叫不妙,这几日相处,本以为这位皇甫临溪比之其他地精头目不同,没想到在此时提出要求,估计不会是小事,“这里地面上基本都是他的地盘,难道要我浅下水底帮他采药?这有些难为人了吧!且听他说些什么吧。”心里算计着,翟秋灵面上一宽,嘴上客气道:“庄主哪里的话,请讲……只要……不要妨碍伤员定期到达目的地。”
皇甫临溪连连点头,忙道:“绝不会耽搁日程,为避免日常梦多,我明日便送各位去往加基森,只是在临行前,恳请翟大师允许孟大师给拙荆看一下身子。”特蕾希问道:“夫人得什么病了吗?”皇甫临溪叹了口气,缓缓道来:“说来也是奇怪,自犬子阏逢出生后,夫人便时常食欲不振,呕吐恶心,在下本以为是产后的反应,命人细心照顾,妥善调理,但……但后来……越来越难以理解,也不知该怎样描述,在下请了许多大夫,均束手无策,贱内能否活命,全看这位孟大师肯不肯施救,还望翟大师成全。”
翟秋灵随口笑问“为什么非要我允许”,心中也猜到一二,在泥链镇大事小情她都是亲力亲为,与镇长交涉的亦是她,料想德拉兹特·迪普瓦尔是将她当成了行程的总负责人,一切行动都要听她的指挥,若真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我可算知道德拉兹特那老鸟儿为什么不让我们乘飞艇直接去往加基森了。哼哼……还真是老奸巨猾啊你们这帮地精的头头儿们。”翟秋灵心想着,看皇甫临溪如何回答,庄主面上略难为情,尬笑道:“翟大师不是队伍的负责吗?初见打招呼时在下便看出来。”
“老娘信你的鬼!初见时明明是孟塘雨先自我介绍的,我现在有九成的把握是德拉兹特搞的鬼了。”翟秋灵心中虽然不快,面上却依旧微笑,长舒了一口气,佯作为难看着屋外的天空,翘起二郎腿,用指尖轻轻磕着扶手,隔了半晌,幽幽道:“这事儿……很难办啊……”
庄主立马正色道:“有什么难处翟大师尽管吩咐,这方面您迷踪岛乃是专家,在下相信翟大师一定有办法的,事成之后在下一定有重礼酬谢!”翟秋灵顽皮一笑,看向德莱尼人:“去往加基森时,我希望得到姐姐的帮助,但我人微言轻,怕是劳烦不动大地之环的姐姐呢。”
“这个好说,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就说行了,庄主看样子是着急了,我能帮上什么我一定帮。”蒂丝德拉的话让翟秋灵甚是无语,不过却无伤大雅,本就是幌着个虚名,想让皇甫临溪知道她们不是任人摆布之辈,凝眉点头后,浩然长叹:“既然这方面无碍,那下一步就要看庄主的本事了。”
“我呢……并不是队伍的负责人。”翟秋灵莞尔见到庄主惊疑,赶紧续道:“其实塘雨兄才是总负责人,我是协同他护送的帮手,所以,庄主您要请他看病,得自行去与他说,塘雨兄独自修行惯了,为人行事上确实古怪了些,不过您放心,我会从旁替庄主美言几句的,我猜此事应该不难。”
皇甫临溪听完一愣,转而端起茶水边笑边吹气,还不住的摇头,特蕾希看不太明白,体内的疑之煞这时说道:“这一大早的,什么味道这么香?哎呦呦……小祖宗诶……你身边怎么那么多猜忌与疑虑的味道呀!好香!好香!”
特蕾希对煞魔道:“怎么,你听懂什么了?”煞魔道:“没什么,昨晚小祖宗辛苦了,我们哥几个与封印起了反应,茫涨散气,你肯定很难受吧?”特蕾希道:“昂,你们茫不茫涨我不知道,反正弄得我挺难受的,你们还知道呐!”
煞魔还想说些什么时,艾瑞迪斯领着一名褐袍女地精进来,那女地精先是向庄主鞠躬行礼,紧跟着转头望向了特蕾希的左肩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煞魔与那术士四目相对,冷哼一声,直勾勾盯回去,一脸你能奈我的表情。
“哦,给大家价绍一下,这位是乔璐妮·魂焰,庄上的一名术士。乔璐妮,见过各位客人。”庄主引着女地精向客人打招呼,蒂丝德拉“啧”了一声,表情颇为不屑,皇甫临溪呵呵一乐,命伺候的丫鬟仆人退下,只留四名侍卫守门,点头示意术士娓娓道出计划。
“这两天走码确实放宽了不少,但时不时的还是会有海盗船靠近,打着导航的名义上船瞎几把……啊,不是,是瞎逛乱看,小的有一想法,就是小的与各位贵客藏在船舱中,没有前来检查的海盗倒罢了,若是有来的,小的契约魅魔会使用魅惑术法,迷惑海盗到别处,自然就发现不了客人们了。”乔璐妮刚说完,庄主补充道:“此次行动在下定在夜里,各位打扮成我庄上船员的模样,黑灯瞎火的晚上,混在队伍中无人知晓,咱们用的是寻常去往加基森的那艘货船,子时交天时段他们查的松散,不另开一艘也是以防打草惊蛇。”
翟秋灵心中慢慢忖度此计划,觉得可行,抬头时突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铿锵刻意的板唱,声音再熟悉不过,引得血精灵不禁哑然冷笑。
“你来自科赞海岛,我来自辛特兰。你是绿里透着憨,我是蓝色巨魔男,大家相会在千针,贪杯漫居心畅怀,地精人,巨魔男,也能摩擦出真爱,疯起来,拥有美好的未来,嗨大家嗨,心情整夜都悸动,见证我们的厉害!”
滑竿落在门外,一名蓝皮藤色脏辫的巨魔悠悠站起身,一个小垫步踏到门槛之上,拄棒挺腰,目光直视大厅正中的庄主,但翟秋灵隐约感觉,孟塘雨时不时的在用余光瞥她,自信油然而生。
蒂丝德拉低头抚茶沉默,庄主赶忙起身拱手:“孟大师病情如何啦?快请坐!”将巨魔请到了上座,寒暄道:“酒厂一别,在下甚是牵挂啊,怎样,孟大师,身子恢复的如何?”孟塘雨点头致谢:“已经痊愈了,谢庄主挂念。”翟秋灵笑道:“塘雨兄,赶快帮特蕾希号下脉吧,庄主还等着你帮忙呢?”孟塘雨惊道:“甚么事?庄主您身体有恙?”庄主连忙摇手,笑道:“非在下,而是拙荆。”孟塘雨一挺腰板,正色凛然说:“还请庄主带路,我冥想洞天以悬壶济世,消灾祛病为己任,有此等事情,庄主为何不早些告知,真把吾等当成外人了。”
“你看吧,我就说塘雨兄定会出手相助。”翟秋灵淡淡一笑。
众人随着皇甫临溪进了内院,路过览翠亭,又穿过昨晚特蕾希与翟秋灵踏过的夕照廊,到了最东面的东暖阁内,四五个丫头正在侍奉着。
“主人,今个儿夫人又吐了些早饭,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名丫鬟上前禀报,孟塘雨与庄主同时面色凝重,朝内屋走去,入了门框时回头道:“吉尔雯,你进来。”吉尔雯吃惊道:“啊?我?夫人的闺房,我不合适吧?”翟秋灵跳起拍了一下他的耳朵,冷笑道:“人家孟大师有可能需要当助手,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也进去。”孟塘雨连忙伸手:“秋灵聪慧,到时有可能需要催动真气,特蕾希恐有不受,秋灵你在此陪着她吧。你还不赶紧进来!真愚钝!”翟秋灵笑看着吉尔雯低头灰溜溜进了去,幽幽呢喃:“病一好就装十三,真有你的。唉……”
在内室,夫人正在花围拔步床内斜倚,孟塘雨进房询问丫鬟:“夫人何在?”丫鬟朝床内一指,孟塘雨惊呼:“啊?是个侏儒?”庄主尬回:“啊……对,拙荆是确实是一名侏儒,不过孟大师,她已脱离联盟,与那面再无瓜葛了。”孟塘雨沉声道:“不管是联盟还是部落,病人就是病人,没有阵营。”将竹棒靠在床围上,作揖道句“失礼了”,俯身抓到夫人手腕,听了一会儿,只觉夫人脉搏跳动如机芯摆频,甚是奇特,不由一惊,再凝神去探,心道:“这是什么脉搏,闻所未闻过呀!这脉率过快,内有炉火,加之体弱,乃阴虚内热症状,但脉象上又非细数无力,有时也会有数而有力之兆……这虚实交替,怪哉怪哉。”瞧了瞧夫人面容,又想:“难不成是夫人之前受过什么武功或魔法的伤害?才导致她会有的这奇怪数脉!?家师有训,读万卷医理,不如搭一病脉,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要能将此病医好,撰修为理论发表,不仅能造福生民,还能青史留名,乃我之造化。”抬手示意夫人张嘴伸舌。
看完舌苔,孟塘雨大致有了方向,放回夫人手腕,问道:“夫人曾经可受过什么伤么?”夫人摇头不语,孟塘雨又问:“那夫人,您这样子有多少时日了?”
“自犬子出生后,便就如此了。”庄主赶忙说道。孟塘雨略有不悦:“除特殊情况不能亲自陈述时,可由家属代述。病人的情况还是要病人自己陈述,若有疏漏或隐瞒导致误诊,后果谁付?”转头向夫人道:“夫人,您有什么不适,请放心大胆的说,若有不便,我可令其他人暂避。”庄主命下人们退下,夫人沉默了半晌,叹气撩起裙摆,露出小脚:“其实……这个事情,妾确实有些难为情……生下阏逢后,却感到右脚不适。”孟塘雨特地狼顾瞧那回避的吉尔雯,严厉道:“医者,父母心!害羞个什么劲。”强迫精灵来到床前,两人一瞧,发现夫人右脚脚底板已经变成铜质,边缘与皮肤渐变紧密,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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