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与男子都是王国边境的农家之子,自小就寝食与共。而友人有个不可告人的梦想,那就是成为一国之王,这个梦想他对男人以外的任何人都未曾启齿过,男人也一直为他保守着秘密。
王国边缘焖烧了十余年的战火,在转瞬之间扩大燎燃。知晓了消息的男子与友人乘夜收拾行装,偷偷自村子中溜走,他们并未直接前往正在征兵的都城,而是前往了数里之隔的另一个小村。
离这个村子不远处,有另一个小村,小村村头的树林之中,藏着一个吃人的大洞。
没有人知道那个大洞有多深,没有人知道那个大洞之底端藏着什么,但是如果有人能走到大洞底端再行归来的话,就能实现一切愿望。
寻找大洞的旅途并未持续多久,男子与友人藏身于小村之外的树林的第二日,便在林中发现了那个大洞。
不消确认,也无需询问,仅仅凭借直觉就能明白,这就是传闻中的大洞。
在如此朗月之夜,洁净如水的月色却仍然洗不净大洞内厚重的黑暗,自洞口开始两三步之外便是胜似无星之夜的一片漆黑,男子和友人站在那大地上的疥疮之前,吞了口口水。
我会下去看看,你就在洞口等我,如果我一天一夜之后没有回来,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男子点头应允,注视着友人提起被油灯勾勒出轮廓的背影逐渐被洞内的黑暗吞没。
空中的朗月逐渐西斜,脚边的蜡烛愈烧愈短,在那牛油蜡烛燃尽一半之时,友人提着油灯的身影再次自大洞的黑暗内浮现,神情平静,目视前方。
男子并未发问,只是默默收拾起脚边的行头,接过友人手中即将燃尽的油灯,悄悄离开了树林。
那之后,男人和友人如愿参了军,打赢了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战斗,终结了一名又一名敌人的性命,友人抓住一切际遇使尽一切手段不断晋升,而男子则一直紧随其后。
在最后的战役之后,友人率领着因为先王不公的待遇和暴政而满腹愤懑的士兵们就这样穿着染满敌军鲜血的铠甲开赴王都,甚至并未遭受多少有力的抵抗,友人手中的剑便斩下了在寝室里瑟瑟发抖的先王的头颅。
战乱已尽,旧王失势,新王登基,万民欢庆,礼炮齐鸣。被封为将军的男子站在实现了梦想的友人身后,看着他穿着昔日只会在梦中出现的华服锦衣,面对着俯身的万民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
成为了王的友人逐渐变得古怪而多疑,男子试图尽己所能为友人分忧解难却无甚成效。那一日,男子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士兵团团围住。
男子被剥去衣物,套上破烂的衣物,以木枷锁住头颈,乘夜投于囚车之中放逐出城。
男子跪坐在让人无法站立的囚车之中,百思不得其解,当都城宏伟的城门在囚车的缝隙中完全出现之时,如犬一般匍匐在地的男子看见了城门之上的友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日二十日,就在囚车接近王国边境时,差点被自己的排泄物溺毙的男子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
“如果有人能走到大洞底端再行归来的话,就能实现一切愿望。”
这句话好像是一颗小小的火星,点燃了男子仅存一丝的理智之火,他发疯一般默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只要到达大洞的底端再行归来,我便能取回昔日的友人。
男子在次日放风之时挣脱绳索逃跑了,押运的士兵们膛目结舌却又无动于衷,没有人愿意去追拿浑身沾满排泄物的男子,这样的疯子想必几天便会被野地里的豺狼虎豹吃尽肝胆而悲惨死去。
这样的结局与流放至国外一人在荒野之中干渴而死对士兵们而言并无区别。
而男子则用林中的大石撞坏了头颈之上的枷锁,于溪水中洗净身上的脏污,循着略有印象的景色找到了那个有有大洞的小村——不知是怜悯还是偶然,士兵们计划将男子驱离的边境正是离男子与友人出生的村落不远处。
男子于林中寻见了那个怕人的大洞,未做多想便一头扎进了那令人作呕的黑暗之中。
谁曾想,那大洞不仅黑得怕人,更是深不见底,洞中横穴竖穴如蛛网般盘旋交错,看不见尽头,也分不清脉络,只知道那些洞穴执拗地向下延伸,仿佛一气通往阴曹地府。
男子不知道为何当年的友人如此之快便能从洞中归还,男子也无暇去想,此刻男子的脑海之中仅有一个念头,便是取回自己昔日的友人。
在迷宫一样的地穴之中,男子撞得头破血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男子跌断了双足,男子没有准备任何饮食,饿了便咬碎土中钻出的昆虫,渴了便舔舐洞顶滴下的污水,在这看不见尽头的地狱之中,男子的生命之火日复一日地微弱下去。
不知多久之后,男子终于在某一个岔口看见了一丝光亮。
于是男子扭动着只能如虫一般爬行的身躯,滚入了那个岔口。
仿佛永无止境的翻滚和坠落之后,男子模糊的视线终于在血色之中捉到了光芒的来源,那光线自混杂着土石的洞壁之中透出,男子不作它想,将十指插进了洞壁之中,刨挖,刨挖,双手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在欲流出鲜血之前便已经被碎土敷住。
终于,男子挖出了那神秘的光源,那是一枚奇石,三棱柱状,通体透明,却在黑暗之中散出奇妙的光芒。
男子听见村子重新喧闹起来,仿佛一度结束的庆典再度开始。
自幼时起老汉便被教育如何成为合格的猎户,如何在林中设下陷阱,如何循着血迹跟随衰弱的动物,自何处刺下长矛能快速了结猎物。
在老汉即将成为一名壮实的青年之时,村中搬来了一家新人。男人看上去失魂落魄,女人瘦削的面庞一眼便能看出此前的娇生惯养。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瘦削的身体上伤痕累累。
男人用身上的首饰和少许金银从村长那里购得了一所空屋,带着女人和孩子住了进去。
那身上总是有伤的孩子白天几乎从不出现在村中,只有年轻的老汉每天清晨前去察看前一日在林中设下的陷阱之时能见到那孩子坐在自家门前,晃悠着双腿仰望天空。
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向那孩子搭话了。而两人一拍即合,此后便时常乘着清晨的些许空闲见面。
他向孩子讲述林中的见闻与动物的知识,孩子向他展示这离此地千里之外的大都会之中的奇闻逸事。
每次见面孩子身上都会新增各式的伤痕,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起了这件事。
孩子回答,白天父亲母亲都醒着,他们不准我出门见人。
孩子回答,这一道淤痕是父亲用拳头打出来的,那一道裂口是母亲穿着带尖的鞋子时踢破的。
孩子说,痛,但是我没有办法,你可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件事,要是父亲母亲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宰了我。
孩子低着头思考了许久,然后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机会并不像是林中的动物一般让总是他苦待许久,而是迅速而平静地来访了。
这一段时间,村口的大洞总是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令居住于村口一带的村民寝食不安,于是老村长召集了六个男人,带上能想到的装备潜入了大洞,那孩子的父亲也在其中。
他以追踪野兽的技巧悄悄跟在男人们后面,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他耐心地跟随,直到那孩子的父亲与其他人走进分离的岔道。
他悄悄地跟上前去,猛地捂住男人的口鼻,以奇妙的冷静自口袋中摸出了用于猎杀野兽的矛头,挑断了男人手脚的筋腱。
就在他准备割开男人的喉头之时,借着翻到在地的油灯的光芒,他看见了男人的眼睛。
那充血的眼睛里混杂着疼痛,混杂这绝望,混杂着愤怒,混杂着疑惑,各种各样的感情如同汹涌的潮旋,几乎要将他吞入其中。
他已经杀了数不清的动物,每一次都注视着那些动物的眼睛直至生命的光芒从中消亡。他本以为人不过也是如此,可是他错了。
人的眼睛要更为复杂和可怕,与清澈见底简单纯粹的动物们的双眼截然不同。
他害怕了,一瞬之间失却了那可称为无机质的冷静。兴许是因为恐惧,也可能是求生的执着,被捂住口鼻的男子趁着那一瞬的动摇狠狠咬伤了他的手掌,他吃痛一把推开男人,被割断了手脚筋的男人如同破布袋一般自倾斜的坡道上滚下,发出可怕的闷响自黑暗中的某处坠落。
他在黑暗之中久坐不起,许久之后才草草掩盖掉地上的血迹,驱策着发软的双腿逃出了洞中。
他趁夜回到家中,脱下沾染了人类鲜血的衣物,拼命地揉搓着,试图把那些血痕和记忆一同冲洗掉。那之后村中因为男子的失踪骚乱起来,而他充耳不闻,只是若无其事般每日前去森林之中检查前日设下的陷阱。
当数日之后人们还未放弃搜寻和希望时,他开始慌张了。万一,万一那个男人还活着,万一他被搜救的人们寻获,万一他到时候认出了自己,他会如何?
这样的想象变作了无形的动力,惴惴不安的时间并未超过半日,在他察觉这件事之后的当晚,他开始行动了。
他再次钻进洞穴,循着记忆找到他割伤男人的横穴,打起油灯,循着男人滚落的方向往下摸索。
那个横穴的尽头是一个直直往下的竖穴,他沿着绳索垂降而下,而在坎坷幽深的竖穴尽头,他找到了早已死去多时的男人。
他望着那已经开始沦为蛆虫食物的可怖尸体,努力抑制住喉咙深处上涌的胃液,将带来的多余绳索绑在尸体上,带着那具已经易主的躯壳返回了地面。
他将尸体丢在大洞旁边,把用来捆绑尸体的绳索在林中角落里草草埋葬。做完这些工作,他才发觉自己身上那仿佛谴责一般的强烈恶臭。
他逃跑一般冲入林中小溪,使尽全力揉搓着全身,直至皮肤发白皲裂,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不曾消散。
日头快要升起,他已经没有时间再作磨蹭,只得顶着那股恶臭返回家中。
可是到头来,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察觉他身上那股昭示着罪恶的气味。
村民们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他丢弃在洞外的尸体,毫不意外地不敢进一步调查,这件事就这么毫不意外地不了了之。
那孩子的母亲在那之后便陷入了谵妄,不久之后便在家中上吊自杀。
他如同幽灵一般参加了那孩子母亲没几个人出席的葬礼,看着那孩子用麻木的脸庞望着母亲的棺椁沉进土里。
葬礼结束,已是正午,来参加葬礼的村民已经尽数散去,只留下杵在新隆起的坟包前的那孩子,和站在那孩子背后的他。炽烈的天光从天中洒下,仿佛要让他脚下的阴影无所遁形。
于是他就在那空无一人的墓地里,面对着呆望着自己父母亲坟茔的孩子说出了那句话。
正午的空气炽热而沉寂,几乎要将人闷杀,他看着那孩子抖了一抖,默默地转过身来。
他看着那孩子的泪水从干涸的眼眶之中如瀑布一般滚落,他看见那孩子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增加。那眼泪是对他暴行的责备吗?是失去父母的痛苦吗?是从虐待中解脱的释放吗?还是别的什么呢?他不得而知。于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将其照单全收。
许久许久之后,他听见那孩子嗓子里传出一句几乎弱不可辨的,却又仿佛咬牙切齿的:
那之后,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被老村长收养,他吃苦耐劳,诚实可靠,很快便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那之后,孩子长成了大人,迎娶了老村长的女儿,当上了新的村长。
而他呢,一如既往的做着他的猎户,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像个男人一样娶了妻子,但是直到他成为了老汉,都从没有生育过任何一个孩子。
三年前的冬日,老汉的妻子生了怪病,需要人日日在病床前陪护。他不厌其烦地一人护理着虚弱的妻子,冬日渐深,妻子的病情也日渐好转,就在老汉以为春归之时妻子便能康复之际,有人找上门来了。
冬日里未眠的饿熊有多么可怕,他比谁都清楚。于是老汉向村民们托付了妻子,拿起那柄杀过野兽和人的矛,出门前去猎熊。
猎熊仅仅持续了三四日,那是只行将就木的老熊,他趁着那头老熊在他设下的陷阱上吃食之时,从树上一跃而下,用体重将手中的矛深深插进老熊的背里。
老熊逃走了,却没有走得多远,伤口里溢出的黑红鲜血仿佛以生作墨的画笔,在雪地上拖拽出长长的尾迹。
他寻着血痕和足迹找到老熊时,老熊已经咽了气。他看着老熊已经被结冻起霜的毫无生气的双目,注视着老熊口鼻处那尚带余温的血沫在空中蒸出袅袅的白雾。
而当他归家之时,空无一人的家中,妻子了无生气的身体已经与屋外降下的新雪同样冰冷。老汉提着那柄沾染着熊血的长矛,以杀人的气势逼问每一个村民,最终却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于是此刻,老汉从梦中醒来。他看见妻子常用的梳妆镜之中还有个自己,那个自己正在从枕头下摸出那枚杀了野兽和人的,锈迹斑驳的矛头。
老汉听见村子重新喧闹起来,仿佛野兽将死之前发出的哀叫。
村长幼时和父母一同住在城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生活也算得上优越,只要父母亲心情好时,他的任性便大都能得到满足。
父亲说,他们一直追随的那位将军因为被国王怀疑谋反而流放了。
父亲说,现在军队正在城中清扫着那位将军派阀下的残党。
他们一路上隐姓埋名,曾经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化作了不可言说的污迹,他们在各个村落流窜,带出的钱财眼看就要散尽。
年幼的他哪里识得什么前因后果,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怎可能吃得下这样的苦,于是他开始抱怨,开始哭闹。却不知这些任性为父母心中的愤懑又添上了一把火。于是在某个夜晚,满身酒气的父母互相搀扶着归家之后,他第一次被父亲的巴掌掴倒在地。
他听得见拳头砸在自己皮肉上的闷响,那声音模糊了传入耳中的辱骂。他哭得越是凶,那些拳打脚踢便越是起劲,在他无力再哭泣之后,打骂方才停下。他借着月光检视着自己的身体,看见那漂亮的皮囊如同成熟的果实一般破裂,裂口里流出的血似乎是能够抚慰旁人痛苦的琼浆玉液。
在那之后,这样的事情便变成了家常便饭。不会招致反抗的暴力好似毒药和安慰剂,吸引着那对男女一再将拳头挥下。
终于,在漫长的旅行之后,父母带着他流亡到了王国边境的小村之中。父母亲在这里向村长购置了房产,决定在此生根。而对于他而言,这里的一切和之前的无数个村落没什么不同。
他被关在那新购置的家中,被严命不得出去见人,每逢夜晚便会遭受父母亲的虐待,而他早早便放弃了哭泣,只会默默忍受。只有每天清晨能趁着父母还未起床,能够偷偷溜出家门看看当日的晨光。
就这样,他结识了当时早起去林中察看陷阱的猎户之子。
于是之后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失去了父母,却获得了无可替代的友人。他变成了孤儿,却也获得了和蔼可亲的新家人。
他深爱着这个接纳了自己的村子,这个拯救了自己的村子。正是这份爱,让他接下了老村长身上的重担,自己成为了村长。
老汉的妻子得了怪病,在老汉独自前去猎熊之时,他也收下了老汉要人帮忙照看妻子的嘱托。
第一天前去看护的,是住在村头的老夫妇。老夫妇为人善良,深受村民们喜爱,可老夫妇就在前去看护病人的当天傍晚病倒了,症状和老汉的妻子一模一样。
他听过因为传染病而化作死村的地方,房屋破败田地荒废,只剩下枯骨遗骸静默地滞留在床上床前,最终名为村子的一切都被熊熊的大火吞噬殆尽。这种想象化作一种强烈的恐惧攀缘上了村长的脊背——他爱着这个接纳了自己的村子,他是一村之长。
来不及辩解,也无暇去通知,他冲出了自己的家门,如同雕像一般杵在了老汉家门前,无论何人前来如何求情,他都没有从那里移开一步。天空中降下了雪,如同棉絮一般覆盖在他身上,令他感到麻木,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那些父母对他拳打脚踢的夜晚。
一日过去,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在麻木的黑暗之中,他听得见背后的房屋之中传来痛苦的呻吟。两日过去,那呻吟与咳喘已经变得几乎细不可闻,三日之后,背后已是寂静无声。
他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在自己家中,夫人一边哭泣一边试图暖和他冻得黑紫的手脚,他听见门廊一侧有人狂奔,他看见老汉暴怒地推门而入,须发已被新雪染得微白,手里提着一柄骇人的矛枪,结冻了的枪尖之上黑红色的污渍扎得人眼睛生疼。
可他不敢去看老汉的眼睛,甚至不敢出声去辩解,仿佛有冰块在喉头结冻一般,于是他别开了视线。
他听见老汉的吼声逐渐由愤怒变为无力,最后变为哭泣,而后那哭泣声逐渐远去。
而他只是望着一无所有的地方,几乎咬下了自己的嘴唇。
之后过了数日,村头染病的老夫妇同样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个晚年所得的孤女,奈何那姑娘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出,于是大家就叫她傻姑娘。
之后的日子一如以前,而村长却再也没有去见过那老汉一眼。
村子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池塘,装满了人,也装满了生活。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水流出去。为了护住池塘,便要让水淌进来。
村子在国家的边境,虽然与世无争,但也一成不变。村子和外界的联系全靠一周来访一次的邮政马车,和一个月来访一次的行商人。年幼的孩子在村子里长成年轻的人,年轻的人奔向村子外的世界寻找新鲜的梦想。
这个王国边境的小池塘,这些年来却只见旧水流出,不见新水淌进。
要不得几年,池塘便会干涸,里面承装的生活和人都会统统消失的一干二净。
去年年前,村子里搬来了一家人,猴腮的老婆婆,驼背的瘦子和咋咋唬唬的婆娘。
虽说不十分讨喜,但也算得是睽违已久的新鲜血液,村长喜出望外地分配了梧桐树下大间的空屋,操着一身老骨头同村里的匠人把大屋修的漂漂亮亮。
谁知过了一年半载,就在今年夏末,瘦子一家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虽一时间风声鹤唳谣言四起,几天后追债前来的债头气得在空屋里跺脚,才好不容易弄清楚前因后果。
瘦子一家本就是为了避债前来,自然也就会为了避债遁走。
之后在村子里给他找个老婆,分他一些田地,最好是再冠上一点地位。这些东西会变成无形的水坝,把男子留在村子里。
于是此刻,村长从梦中醒来。他看见窗户的倒影中还有个自己,那个自己的嘴唇微微动着,重复着同一句话。
村长听见村子重新喧闹起来,像是奏起了一曲送别的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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