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雨林中的清晨。这地方从来不会有片刻安静,茂密的树冠之下,每一个生物都在为自己的吃喝拉撒繁衍生息奔忙不止,争斗不休。这是最纯正的“大自然”,百分之百原汁原味。
现在是早上五点,而在林中徒步穿行的我已经开始身上冒汗了。在这里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冒汗,即使是现在,压在我身上的热带空气实际上还稍微凉快些也没什么帮助。我的眼镜泛起一层薄雾,还不停地往下滑,不肯老老实实呆在鼻梁上。这里酷热的气候对我这种欧洲体质格外要命,在这种片刻喘息不得的暑热中每动一步都累得够呛,做什么都像是在挣扎。
在我的前方是我的向导,她自称劳拉,手中的砍刀起起落落,银亮的刀光不断闪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她是当地人,而我是个酷爱冒险,很想见识些“不同凡响”的东西的游客。我们已经从皮乌拉河岸边的营地出发约三小时了,她说这个方向上有些古老的东西,一个数千年前的失落文明留下的神像和工艺品什么的。
我觉得她可能喜欢我。她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未婚女子,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一个强大的独立女性,能支撑起整个家庭。我会是那个远道而来得到她的芳心的帅气外乡人吗?恐怕够呛,二十五年前可能还差不多,但那时候她大概还没出生。
她已经在视野之外了,我拼了命跑起来追上了她。她确实已经开出了一条路,但还是得仔细挑选落脚点好从树丛中挤过去。我的背包和身体不住勾挂碰撞,害得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真是活见鬼了。
我终于推开最后一片灌木找到了她,只见她站在一块石头上,指向什么东西。
在我们面前是一道拱门,已经几乎融入丛林之中,但还是能看出是用一块完整石料雕刻出来的。这东西大约有我三倍高,表面覆盖着藤曼和雕刻的痕迹。凑近一点的话能看到雕刻的图案和用某种我不能理解的语言写就的词句。这东西很古老,相当相当相当古老。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门楣上装点着浮雕图案,一位女性两手各持一柄权杖。她的身体结构有些诡异,肢体比例显然不——
“你来的正是时候。”劳拉边说边从上面对我招手示意。我爬上岩石和她站在一起。这块石头顶部异常平坦,似乎是被刻意布置在这里的——就是刻意布置在这里的。
我抬头看向拱门,黎明的抚触轻轻划过,阳光沐浴在拱门之中。在晨曦的辉映下门里的一切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我看到了男女老少的造像,全都背对我们,面向光芒。我意识到这里的景观是被设计者精心规划出来的,为了让这些古老的偶像和我们一起在真正的恩典中荡涤一切。
“每年只会发生一次。”劳拉解释道。“在这一刻我们和这里的先民们融为一体,一同见证这样的美景。”
“和其他东西一样,他们的时代过去了,现在只有森林记得他们了。”
几分钟后,这奇迹般的一刻结束了,我从石头上爬下来去检视拱门的工艺。早已无人能辨的形象在石头表面活灵活现,仿佛注视着什么。可以注意到刻像表面还有颜料碎屑,应该是曾经表示皮肤的涂层仅剩的部分。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同一点,那一刻的光芒闪耀之处。设计者肯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心血才把石雕的眼神安排得如此精妙。
但其中有一个人物的形象明显不同,那是一个穿着长袍的扭曲身影。背对太阳,面朝其他人,身形也明显要更加高大,大概有其他人两倍尺寸,双臂伸展开来。不知是在拥抱人群还是阻止他们靠近?
这个穿着长袍的形象的脸被一大片从墙中生长出来的浅绿色藤曼盖在了下面,我从口袋里抽出折叠刀,弹开了刀刃。
“森林想要这些。”她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冒犯森林的意愿。”
我看着她笑出了声。“我只是想把这东西脸上的藤曼弄掉一点,就想看看这石刻长什么样,小小地划一刀,一两天也就长回来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你肯定会完蛋的。”她说。
我把注意力转移回石刻和那些浅绿色植物上。这种植物似乎有些特殊,我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见过类似的东西。顺着藤条我的视线一直跟到了一个凿出的洞口上,这些藤曼彼此盘结着从里面冒出来,看着就像电视柜后面的走线一样。
我把刀子顶在石刻面部周围的植物上,起初还有些许抵抗的手感,很快这些植物就在我的刀刃之下屈服了,植物纤维纷纷脱落,露出了下面那张脸。
没有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藤曼在兜帽的褶皱之下挤了出来,而且雕刻得异常精细。
突然,有响亮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周围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打起了寒颤。我环视四周,大声呼喊:“劳拉?”
我从拱门里走了出来,从阴影中回到阳光的照耀之下,但是一点都没能暖和起来。“劳拉??”我又大喊了一声。
作为回应,大地猛然裂开,比我的腿还粗的藤曼从土里喷了出来,带着尖锐的怪叫冲进了阳光下。它们略微扭动了几下,似乎在品尝空气,随即向我扑来。
现在轮到我大声尖叫了,不过我还没忘记掉头冲向我的背包和那座石台。我做到了,但也被追上了,我能感觉到像是有手指握住了我裸露在外的腿,我尖叫着转过身去,用折叠刀胡乱挥砍,但区区三英寸磨利的金属拿这些古老的根系毫无办法。带着口器的藤曼捆住了我的腿,里面藏着的针一样的吸管刺破了我的皮肤和肌肉,贪婪地吮吸着其下流动的血液。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和自由都在飞速流逝,被远比我能想象的还要古老的力量掠走。
片刻之后,曾经是我的那个东西仅存的一点残羹剩饭,作为对我冒犯之罪的惩罚,被径直拖进了地底。
这篇翻译完成之后我一度没敢发,而是花了点时间研究了一下我是不是哪搞错了或者是不是我手里的文本丢东西了。因为这本小说的设定和口吻一直是西梅斯整理各种回忆录、记录报告之类的东西,而我们刚看到的这玩意儿……显然不对。不过后来我想开了,这东西要圆也能圆,就说是西梅斯想顺手给末世的指挥官展示一下人类想象力过剩的年代被那些真正的科考队启发出了些什么作品也说得过去,所以就先这样,我们且看看后面会不会有吐槽这篇文字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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