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友们大家好。这是我的长篇小说《夏夜水塔》,主要讲述青春和童年时期的一些故事。虽然发在机组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因为在机核很少见到青春题材的东西-.-),但是大概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所以发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反而让我安心。如果你碰巧看见了而且感兴趣,可以点击合集看之前的章节。
我和奕宏相识在一场卫生知识讲座上。这种讲座学校每年都会办,每个班都要派人参加。一如往常,这项没人愿意接的活最后落在了我头上。不过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每天无事可做,就带一本小说坐在最后排的角落打发时间。
那天的讲座下午四点开始,大教室里学生稀稀落落。过了十几分钟,我身边坐下一个人,一个瘦高、清秀的男生。他对我笑了笑,问这里没人吧。我点头,重新看向书本。
“看的什么书?”他问我。我抬头看了他两秒,把书的封面给他看。我记得那天的许多细节,却唯独忘了当时看的是什么书。那些日子里我囫囵吞枣地看了太多书,可往往看完就忘在脑后,糟蹋了许多经典。
“啊,这书我看过的。”他说。我有些惊讶。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耷拉在椅子下面,左手放在桌上,长长的手指像是跳舞般敲着桌面。他看着讲台,出神的表情让我无法判断他有没有在听讲。不一会儿,他又和我搭话,问我的名字。
他停止敲桌子,冲我伸出手。我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配合地和他握了手。他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都是些关于我的专业的琐事,好像他真有多好奇似的。讲座中间休息时,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有机会一块儿玩,然后就溜了出去。我并没有在意他的话,想着我和他肯定不会再有交集,便继续看小说。结束时已是六点,天空已经有些暗淡。
我很快忘了他。十月的一天,他却突然给我发来消息:“这周末能出来玩吗?”没有前后文,没有表情,一个孤零零的疑问句。我没有理他。过了几个小时,我假装才看到消息,随手回了他一句周末有事。
“拜托!救急!”他回复。我叹了口气,问他什么事。他说有个女孩约他吃饭,他不想单独赴约,所以邀我一起。我一听更觉得麻烦,不想掺和,他却执着求我。我问他为什么拜托我,我和他又不熟,他说觉得我看上去不爱说话,不会大嘴巴。他突然提出只要我答应他,就送我上次见面时读的那个作家另外的两本小说。
周日下午五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穿好外套,对着镜子简单打理头发。“呦,去约会啊。”室友说,我没有应声。大一下学期之后,我已很久没和谁外出吃过饭了。班级聚会没怎么参加过,社团去了两次便没再去,除了室友便没有经常交往的朋友,即使和室友,必要的交流之外也没有更亲密的交集。我就这般几乎完全孤独地度过了半年多的时间。这次周日夜晚出校门,进地铁站等车,站在许多同龄人中间,看他们几乎每个人都结伴出行,有说有笑,我久违地感到自己稍稍融入了他们,竟有些高兴。
和奕宏约好的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家商场,离学校坐地铁半小时的路程。离六点还有几分钟,我在麦当劳门口的长椅上坐下,周围不见奕宏的身影,只有一个女孩在慢慢地来回踱步。女孩乌黑的长发,左肩挎着一只印有小猫图案的帆布包,腿很长,高高的马丁靴衬得她像个模特。她时不时看我一眼,我想她大概就是约奕宏吃饭的女孩。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终于看见了奕宏,他离很远就对我招手。他身边还有一个短发女孩,比刚刚看见的长发女孩矮一些,表情友好又机敏。她热情地和长发女孩说了几句话,拉着她的手和我们打招呼。
“你就是夏夜吧?好漂亮的名字。”她笑着对我说,语气亲昵到让我有点尴尬。“我们同姓,是不是很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介绍了她的朋友苏蒙,苏蒙有些害羞地对我们笑了笑。
我们走进商场,夏雪很健谈,一直说个不停。苏蒙脸上挂着微笑,很少出声。我们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坐下,拿着号码牌排队,店里热气腾腾,男女老少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夏雪进店和服务员聊了一小会儿,拿了几杯酸梅汤出来,递给我们。“谢谢。”我和苏蒙同时说,夏雪笑着眨了眨眼睛。奕宏正望着哪里发呆,没有接酸梅汤。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板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却望得出神。夏雪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对她点头道谢。
或许是这杯酸梅汤的缘故,后来回想起这次碰面,虽然当时已是十月,我却总觉得是在夏天。前年有一次我去找夏雪吃饭,在那之前我和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的头发长了一些,容貌没有变化,眼睛却多了点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晚上和她吃火锅,我想起我们四人第一次相聚的这天晚上,我问她还记得当时是什么季节吗?她愣了一下,说应该是夏天。我笑了,原来不只我有这种错觉。接着我想,说不定真的是夏天,只是我记错了许多东西。
我们边喝酸梅汤边聊天,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夏雪和奕宏读大三,比我和苏蒙高一个年级。夏雪是法律专业,奕宏学计算机,我是英文系,苏蒙在市里另一所不错的大学读金融。“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夏雪问我。我和她的学院楼紧挨着,只隔了一条过道。我说我三天两头翘课,也没怎么去过学院楼。“你英语一定很好吧?”她问。我说一般。“以后多多教我啊。”她好像完全没在意我刚刚的回答。
终于服务员叫到我们,领着我们在店里的一个拐角处坐下。店里木质装修,灯光也是暖暖的黄色,让人有回家的安心感。我们将外套脱下,放进座位旁的篮子里。夏雪说点菜吧,我说你和苏蒙先看,苏蒙说她都可以,让我们随便点,于是夏雪接过菜单。“喝什么饮料?”她问。“你们喝酒吗?”奕宏问。夏雪和苏蒙摇头。“没事,我就问问。那喝饮料就好。”奕宏笑着说。
点完菜,我们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话找话地问夏雪:“你和奕宏是怎么认识的?”她说:“我打工的饭店对面是他教琴的琴行,有次他和几个朋友来我们这吃饭,正好我在,聊了聊发现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就认识了。”“你在教琴?”我问奕宏,他说是,教吉他。“可以啊,那你一定很厉害了?”他笑着摇头,说只是半吊子。夏雪说:“他瞎谦虚。我有次坐他旁边,听他弹得特别好听。”“什么时候?哦……你说弹《卡农》那次吗?”“啊,我知道那首曲子,好像还有个关于它的爱情故事。”苏蒙高兴地说。奕宏笑着说那都是骗人的。
他们聊起了打工。苏蒙说她没有这样的经历,夏雪又问我有没有,我对这轮流点名似的尬聊已经有些厌烦。我其实有帮人写东西,有段时间经常在网上发自己写的小说,虽然没什么人看,却被一个学姐注意到,她请我为她和同学组建的公众号写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东拼西凑就能完成的文章,慢慢越写越多,从其他地方也接到了一些类似的活,很轻松,不过几乎挣不到什么钱。我觉得这种事不值得提起,便没有告诉他们。
菜陆续上齐,我们下锅开吃。我并不善谈,可是见奕宏和苏蒙都不主动说话,只有夏雪一个人说个不停,我觉得她有些可怜,便也接下她的不少话题,又绞尽脑汁抛出另一些。我们不管聊什么苏蒙都很配合,有她在场空气好像都润滑了些。奕宏其实说话也不少,可是比起苏蒙的温柔,他总是散发着生硬的缺席感,好像虽然他人在此处,有说有笑,却又像身在别处。他像一个高明的乒乓球手,将所有可能朝向自己的话题娴熟地挥拍挡回去,总是围绕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发表议论,对根本不好笑的事哈哈笑出声,让太过察言观色的苏蒙不得不配合他一起笑。夏雪逐渐放弃了好好说话的努力,变得有些沉默。
不到八点,我们就吃完准备离开。这一晚很是难堪,我以为我们往后再也不会重聚了。奕宏结账,夏雪说那我们把钱转给你吧,正好大家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之后,我们先是把苏蒙送到学校,她的学校就在市区,离商场不算很远,我们聊着天散散步就到了。路上我们聊了些什么,是什么天气,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总觉得既有夏天的晚风,又有秋夜的微凉。大概是因为后来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太多夜晚,像那天一样的散步有过太多次,我把那些夜晚的记忆弄混淆了。刚开始的时候我总和奕宏走在后面,看前面夏雪和苏蒙的背影。夏雪的短发总是蹦跳着,有时头发留长了些,扎了辫子,会像钟摆似的摇晃。苏蒙的长发则像一条河,路灯下流转波光。后来,我和苏蒙走在后面,无论春夏秋冬,她总是牵着我的手,她喜欢和我十指相扣,却又不握得太紧,让我觉得一不注意她就会去到很远的地方。我喜欢看前面阿钟和时雨高高的背影,而奕宏和夏雪,他们中间始终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若是喝了酒,那段距离会缩得更短,我一直等待着它缩短到零的那一天。
送苏蒙返校后,我们三人坐地铁回去,奕宏在校外租房住,所以在中途就下车。我和夏雪聊天,她的情绪恢复了一些,还是说不上开心,但是和我说话更自然了一点。“他竟然住校外,看样子教琴能挣不少钱。”我说。“那下次我们去他家玩吧。”夏雪说。我看着她冷漠到有些可怜的侧脸,不想让她再难过,便有些敷衍地答应了她。她终于笑了,问我:“以后可以经常找你吗?”我觉得没什么不妥,于是又点点头。“太好了!对了,不如你认我当姐姐吧,难得我们同姓。”我看出她在开玩笑,皱了皱眉,她笑得更开心了。她又和我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声音里终于没有了失落的味道。
出地铁站,路对面小吃街飘来食物的香气。“吃东西吗?”我问夏雪,她摇摇头,说已经很饱了。“你饿吗?”她问,我也摇头。夜晚有些冷了,我俩顺着图书馆后的小路回宿舍。湖边的小广场上,几个人在练习轮滑,湖中心的亭子传来悠扬的笛声。
我和夏雪的宿舍在同一个区。到了她的宿舍区门口,我向她道别。“明天见。”她说。我回头看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自来熟?我隐隐觉得麻烦,突然很想告诉她对不起我们还是再也别见了,今晚我只是帮周奕宏的忙,我还问他要了报酬,你想追他或者想干嘛就去干吧,别拉上我就行,不要扰我清净。
她还在看着我,等我的回答。我挠了挠头,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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