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合上手上的书,打了个哈欠。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傍晚时分。晚上来换班的安德烈还没到。伊兰伸了个懒腰,关上桌上的台灯,稍微坐正了一些,然后开始让自己的双腿自由地晃来晃去,开始思考晚上该吃些什么。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丝毫没注意到来替班的那位好好先生已经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了。
“又在想今晚吃点什么?”安德烈已经在在登记簿上签好了名。
“是啊。”伊兰回过神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双肩包, “这附近的几家餐厅都吃厌了。有什么推荐吗?”
“我就知道。”伊兰叹了口气,“你已经连续吃了一周那家店了。我可不愿意去,还有可能看到弗朗西斯那张臭脸。你明知道我讨厌那家伙。”伊兰说着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和围巾,她先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你不过是讨厌猎魔人罢了。”安德烈耸耸肩,“好吧,我想想…电车站那边新开了家叫边城的咖啡餐厅,你要不要去看看?”
伊兰走出图书馆。深秋的傍晚已有些许寒冷,太阳已经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红色的晚霞逐渐变紫再变为一片深蓝。随处可见的梧桐树早已挂满黄叶,随着秋风摇晃,时而便会有一两片树叶不胜风力,缓缓飘落在地上。街边的电灯已经打开,各家店铺的橱窗与门中,也飘出了温暖的灯光。隐隐能听到有人正在弹奏风琴,并称不上是多欢快的旋律,但是足够疗愈一位忙碌一天的人疲惫的心。面包房中发出了好闻的味道,这刺激了小小的图书管理员,使她不禁快走几步。电车站与图书馆在同一条街上,伊兰却很少去那边:图书管理员很少有什么机会出差,而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在假期坐上电车满城闲逛的人。
边城咖啡厅就开在路易大道与红宝石街的交叉路口。红宝石街那巨大的电车高架桥几乎遮挡了整个天空,通向电车站的楼梯从上面斜垂下来。咖啡厅的门正对着这楼梯间的入口。伊兰推开咖啡馆的门,门铃发出空灵的声音。站在吧台的女性转过头看向伊兰,用一口帝国口音很重的通用语向伊兰说了句“欢迎光临。”
伊兰挑了一个人不多的角落,这里刚好是橱窗的最右侧,还能稍微看到橱窗外电车站里发出的冷光。在这个时间,和其他店相比这里就显得有点冷清了,不过依然稍有些喧哗,唱片机内播放的舒缓音乐稍微缓解了这种吵闹的气氛。老板的品味还不错。店内还算暖和,伊兰感觉自己开始有些僵硬的身体稍微融化了一些,她开始环顾四周。店内的装横不算很复杂,但是和十二区其他几家咖啡厅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复古,或者说是朴素了。四周都是漆好的实木墙板,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咖啡桌同样是实木的,浅蓝皮的沙发坐起来也很松软。那位吧台的女士正辗转腾挪于各个卡座之间,为各位客人送餐。这位女士有着浅褐色的皮肤和一头红色的马尾辫,看上去十分干练。白色的衬衫与深棕色的围裙让她简直天然与这家咖啡厅融为一体。当她把餐盘上最后一份餐点送上桌后,只见她从围裙中抽出记事本,向伊兰这边走来。
“抱歉,这家店现在人手不太够,在这个时间稍微有些忙不过来。”红发女子朝伊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伊兰感觉在她的眼中更多是好奇。
“在帝国很少能看到魔族吧?”伊兰从桌边抽出菜单,翻看起来,“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劝你稍微注意一点,有的人会觉得你有点……冒犯。”
“啊…抱歉。”这位女士又尴尬的笑了两声,那眼神往左移了移,可以看出来她真的很抱歉,身上还有一些出糗了的局促感。
伊兰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责备的意思。你来自帝国哪里?”
“你从远东三省穿过整个大陆就为了来三贤城开咖啡厅?”
“曾经有人和我说三贤城是现在世界的中心。那之后我就挺憧憬过来看看的。”
“世界的中心啊。”伊兰苦笑两声,“我还以为对你们帝国人来说世界的中心会是冬之都或者华国的帝都呢。”
“哈哈哈,”伊兰有些被逗笑了,“你这人真有趣。我要一份奶油酱火腿三明治,还有一杯草莓气泡酒。你叫什么名字?”
伊兰朝她礼貌地微笑,“祝你在三贤城过的开心,卡捷琳娜。”
伊兰就这样看着名叫卡捷琳娜的奇妙女子再次辗转腾挪回到吧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处理起了订单,她那麻利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博纳罗蒂学院实验用的魔导机器,令伊兰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一个小城青年为了开开眼界跑来大城市,这还挺俗套的,伊兰心想。感觉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励志故事,或者是三贤城大扩荒时期的宣传画。
不一会儿,卡捷琳娜便端来了伊兰的三明治和气泡酒。盖着厚厚一层芝士的三明治看起来热气腾腾,用餐刀切开,白色的奶油酱从中流出,伴随着的还有火腿的香味。闻起来用料还是不错的,伊兰心想。她再切一块,把嘴张到了一个看着有点吓人的大小,将那一大块还在流着奶油酱的热气腾腾的三明治放进嘴里,开始慢慢咀嚼,透过她半透明的皮肤还能隐约看到食物的轮廓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尽管实在是难以理解史莱姆到底是怎么做到“咀嚼”这个动作的。卡捷琳娜的手艺很好。伊兰对这个小镇青年的印象变得更好了一些。她又小口品尝了一下气泡酒。选酒也不错,是自由邦的一家酒厂,比很多店里为了节省成本的选择要好多了。
伊兰吃饭的全过程都被卡捷琳娜看在眼里。尽管伊兰有嘱咐过她,但是她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愧疚感。伊兰也并不是没有发现卡捷琳娜那饶有兴致的目光,但是她也并不想要责怪卡捷琳娜。能够拟态成人形的史莱姆即使在三贤城也不多见,曾经甚至有个作家就这么一直看伊兰吃饭看了半个小时,那之后伊兰就对这种行为感到无所谓了。况且自己也有过这样对身边的一切感到好奇的日子。
伊兰透过窗户看向街道。星夜已经完全布满了天空。电车将下班的人们送了回来。饥肠辘辘的人们在大街上继续奔波。也许有温暖的家在等着他们吧,想必也有的人和伊兰一样,找一家不太贵的餐馆填饱肚子,然后回到冷冰冰的房间里。三贤城,这座无数人梦想中的理想之城,今天也在燃烧着人们的梦想继续运作下去。伊兰这么想着,冷笑一声。但她并不想趁机抱怨自己的人生不幸或者是社会问题一类的。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了。在国立图书馆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工资也足够自己养活自己。对伊兰来说,与图书馆的那些书为伴是一件幸福而快乐的事,正因如此她才会选择这份工作。
伊兰又转过头看看还在忙碌着的卡捷琳娜,竟突然感到有一丝担忧。在这里开这样的一家店,也许并不能让她在这座城市真正立足。哈,我竟然担心起她了,伊兰心想。那位留着辫子的服务员还在有说有笑地帮顾客点单。
时间已过9点。卡捷琳娜坐在椅子上,伴随着舒适的呻吟声伸了一个懒腰。店里大概没有客人了吧。一个穿着围裙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用带着自由邦口音的蹩脚帝国语和卡捷琳娜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了吧台边上。
然而伊兰还在店里。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女士不管再如何能干也不可能一个人经营这家咖啡厅。
那位坐在吧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去收拾了伊兰刚坐过的咖啡桌。
卡捷琳娜叹了口气。“怎么是个人都这么想。我在来三贤城的路上,在夏之都遇到他的。一个从自由邦来的流浪汉。”
“好好,是旅行艺术家,”卡捷琳娜叹了口气,“我看他身无分文要饿死在夏之都了,就请他吃了一顿,那之后就说什么要报恩,就一直跟着我了。”
“总不能白吃别人饭,”那男子又喊了一声,“况且我本来也要来三贤城。”
“就这样。”卡捷琳娜白了他一眼,刚好,这杯咖啡泡好,她把它递给伊兰。
“店里状况怎样?”伊兰又转过头去,看着这家不大的咖啡厅。
“没什么……你让我有点想起了刚来三贤城的自己。”伊兰喝了口咖啡。“一腔热血,满目好奇,”伊兰摆摆手,“努力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容身处。”
“容身处啊”,卡捷琳娜用手撑起自己的脸,别有意味地笑了一声,看着伊兰,“经营状况还好吧。至少按这个状态付完房租是没问题了。挨着电车站租店是个正确的选择,虽然房租确实贵了点。”
“三贤城离不灭港可不近。换做是我可没有胆量横穿大陆过来。”
“人总是要搏一把。”卡捷琳娜眨眨眼,“总要逼自己一把。”她走向唱片机,从架子上取出一个泛黄的纸包装,从中取出一张老唱片,放在唱片机上。
这张唱片有些年头,但是伊兰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四十年前在三贤城出道的那位“自由邦夜莺”。
太阳已经开始走向西边。卡捷琳娜趴在防波堤的围栏上,看着一旁的海港。从华国来的商船就停在那里。他们现在快要启航了。卡捷琳娜更喜欢他们刚入港的时候。那些行商总会在那时用华国饰品把港口装饰得很漂亮,那些小摊上漂亮的工艺品很吸引人,可惜她的零花钱没有那么多。
放学后,卡捷琳娜就喜欢在这里看海。她喜欢海风打在脸上的感觉与味道,喜欢看海鸥和港口工人们抢食,也喜欢船启航的时候听到的汽笛声和水手号子。
卡捷琳娜回过头去,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以及和卡捷琳娜一样的浅褐色的皮肤——他们这些海边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是索菲亚。
“泡了一会儿图书馆。”她从包里翻出一本书,向卡捷琳娜挥了挥。
卡捷琳娜看着远方的天空,还有天空之下那城,那些正修建一半的建筑物。她顿时感觉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索菲亚耸耸肩,“去夏之都读大学?听老师说,帝国中央大学的图书馆是咱们学校的十倍大呢。”
“我不知道。”卡捷琳娜没什么表情,却又显得有些困惑。“我妈妈希望我在海关找一份工作。”
“海关的工作不错啊,”索菲亚笑笑,“收入稳定,离家还近。你家不就住在港口边?”
卡捷琳娜低下了头,她看着地上的柏油路,看到自己前进的双腿,看到路边爬过的蚂蚁。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凝重,她自嘲似地叹了口气。
索菲亚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去。她正带着一种理解与同情看着卡捷琳娜,但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越过卡捷琳娜,看看马路外那片海。
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卡捷琳娜一个人穿行于城市之中。
夜晚的不灭港一改白日的匆忙。也许在那些通了电灯不久的主干道、商业区里,现在和白天一样繁华,但是在这一片老旧的住宅区,能为她指引方向的,只有住户家里闪过的灯火。
仿佛那些压在她身上的重担,那些杞人忧天的思考,那些来自明天的压力,全部都被人摘走了。
她步伐矫捷而轻盈,甚至在马路上转起了圈。她在一片黑暗中笑的格外开心,甚至开始哼起了歌。
她继续漫步于这些白日里习以为常的道路上。好奇心让她试图在这里找到些与平常不一样的东西。也许是一只野猫,也许是扇还亮着的窗。
她边走着边笑着,直到她真的感到疲倦。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卡捷琳娜决定绕一下,从另一条路上回家。当她拐到那边,她闻到了一些味道。是很浓厚的咖啡的香气。这让卡捷琳娜有些许好奇。似乎有点难以想象在这片老旧的住宅区里会有一家咖啡馆在这个时间还在营业。她继续向前,发现咖啡的香味变得更加浓烈。在马路对面小巷子里,有一盏开着的灯。似乎隐约还可以听到一些音乐的声音。那里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吸引着她。她决定过去看看。
那里确实是一家咖啡厅。它就在这条巷子里,在咖啡厅的门口有一颗大橡树,在上面挂着一盏油灯。
这是一家几乎以实木装修的古朴小店,暖色的灯光打在木质的家具和米黄色的墙上显得格外温暖。店里只有一位红衣女子坐在吧台前,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卡捷琳娜顿感有些尴尬。她好奇地坐在了那位红衣女子身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喝点什么吗?小姐?”开口的是那位在吧台后的咖啡师。卡捷琳娜抬头看着他,显得有些慌张。这是一位年龄在50上下的老人,他身体壮实,身着白色衬衫与咖色的围裙,留着短马尾辫和络腮胡子。他的头发没染,可以看到一片片的白发。他说帝国语带着一种卡捷琳娜没听过的口音,不同于那些来自夏之都的钦差大臣,也不同于那些商船上的华国商人。
她很快把视线移到了这位老人身后的菜单上。“一杯热可可。”她粗略的扫了一眼,酒类之外她想喝的似乎就只有这个了——卡捷琳娜不想在晚上失眠。
“今天是周末。”卡捷琳娜抬起头,环顾四周找到了钟,“而且还不算特别晚。没想到这里会有家咖啡店。”
“开在这里图个清净罢了。”那位老店长为自己倒了一杯修道院啤酒。
自由邦,大陆南边过海的大国。卡捷琳娜在课本上学到过。
“因为这家伙受够了。”红衣女子转转手中的咖啡杯,抢在那男人之前回答了。“这家伙年轻时到处粘花惹草,现在只好远走高飞咯。”
“你可别听她胡说八道。”那老男人喝了一口酒,“我就是累了,想找个清静地方休息休息。”
“找清净也犯不上横穿大陆吧?”卡捷琳娜对这个说法抱有怀疑,“自由邦就没有小城市吗?”
“你不懂,孩子。”红衣女子笑了笑,“这位安德烈可不是那种能就近闲下来找个地方的人。”她用下巴指了指那位叫做安德烈的老男人,“他以前是位旅行家。”
“旅行家可算不上。”安德烈笑笑,“那差不多是…三十多年前吧。那时候年少轻狂,就和朋友一起到处转了转。”
旅行家。对于卡捷琳娜来说这同样是一个属于教科书的词语。一群用自己的一生到处游荡的人。一群与循规蹈矩的生活完全无关的人。当卡捷琳娜听到那位红衣女人说出这个词时,卡捷琳娜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一样。
“不全是。三十年前的交通网远没有现代方便。当你也尝试过坐着马车在魔帝国落后行省的泥路上颠簸,你就不会觉得这是段美好的旅程了。”
“毕竟你们帝国人连骂人都会说「早晚把你扔到魔帝国去喂魔兽!」”红衣女人喝了口手中的咖啡,“其实他们养的魔兽还挺可爱的。”
“没。我是碧磐城生人。”女人笑了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那是玛丽安娜共和国与魔帝国交界的边陲地带的一座贸易城市。”
“不,不是。那是在前往流霭港的火车上,在午餐时间,这位先生在餐车上将盐错当成了糖递给了我,害我喝了一杯咸咖啡。”
“我那时离开自由邦时间长,通用语说的不好。”安德烈叹了口气,“说到底在那班列车上说通用语的她才是奇怪的一个。”
“对,你们玛丽安娜人都是这样的。通用语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对吧?”
“我少有的支持你。”红衣女子也点头附和。“能听懂帝国语的人绝对是天才。”
“好吧,伟大的民族。”安德烈高举起酒杯,“敬帝国,敬无上神君。”
卡捷琳娜也微微举起咖啡杯。“自由邦说什么语言呢?自由邦语吗?显然您的母语不是通用语。”
“自由邦语。”红衣女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捂着肚子大笑,“自由邦语。”
“我自觉自己不是个孩子。”卡捷琳娜说,“而且这很好笑吗?”
“看来你历史学的不好。自由邦以前是圣帆海洋王国的殖民地。所以理所当然的……”
“没错。”安德烈又喝了一口酒,“不过加入了很多本地词汇。自由邦很大,在他们殖民前就有人住在那,比如我就有八分之一的原住民血统。”
“看。你只能说教科书里那些东西。帝国太大了,自由邦也一样。在我看来自由邦不过是被铁路连接起来的荒蛮地带。但是新绿市的那些政客和商人们大概觉得自由邦可是和三贤城平起平坐的好地方。”
三贤城。对于卡捷琳娜来说也是教科书上的城市。当他询问她父母时,他们说那里是世界的新中心,当她去询问她的祖父,他说那是“背叛了帝国的叛徒城市”。
“但是气氛完全不一样。”安娜插话,“三贤城更加的…进步、开放。那里可是旧大陆少数人类和魔族共存的城市。而且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博纳罗蒂综合大学。那是现在最顶尖的魔法与科学学府。在三贤城,好像每天都有机会,每天都有新的发明。”
说罢,她走到留声机前,取出一张唱片,放到留声机上,将唱针放在唱片上。随着唱片开始旋转,一首悠扬的曲子,伴随着优雅的女声从中传出。
“你真喜欢这个。” 安德烈耸耸肩,把酒杯放下,放松得坐到椅子上。
“自由邦夜莺。”安德烈说,“大概是十年前吧。从自由邦到三贤城打拼的歌手。天啊,她那时候连通用语都不会说。”
“她是第一个在三贤城火起来的圣帆语歌手。”安娜摆摆手,“我只是想说,在那里一切都有可能。”
卡捷琳娜站在防波堤上,用脚踢着脚下的水泥地,看着海边来往的渔船。
“这就是你来到这的原因?”伊兰饶有兴致的看着卡捷琳娜。
“是啊。不过在这之前我去考了咖啡师的执照。”卡捷琳娜伸了个懒腰,“其实还挺简单的。”
“可爱的浪漫主义者啊。”伊兰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举起咖啡杯,向卡捷琳娜致意。“这里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她大概还会来这里喝咖啡。
“是啊,没有那么美好。”卡捷琳娜苦笑一声,“光是租这个店面就足够我喝一壶了。”
伊兰喝完杯里的咖啡,塞了些小费到咖啡杯下。然后她重新戴好围巾,走进了三贤城寒冷的秋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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