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歌剧丨浮华之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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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徒劳无功
康斯坦提乌斯将军尚在世时，卡列努斯从未去过他的宅邸。他知道将军有三个子女，但只亲眼见过那个儿子，因为他曾随父检阅军队。关于将军的长女，他也听过一些广为流传的、关于她那放浪不羁的个性的传闻。他当然也更知道那女孩与阿达尔沃尔夫的女儿之间亲密的关系。所以，当俘虏回报说他们在格里塞尔达的旗舰中见到了康斯坦提娅，他惊讶的不是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而是她从何时起就已经在那儿了。
那个理应在地球做人质、也理应被交给卡西乌斯发落的人如今自由地现身此地，必然意味着在地球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变故。迄今他未收到过边境有异动报告，而在往常，风声总是会将临近的军力调动吹进他耳中。这极不寻常，说明那支军队是急行军前进的，他们所经之处消息尚来不及传得太远。急行军通常意味着突袭，他对此非常熟稔。
他立即预见了最凶险的情况，禁卫军长官站在那女孩一边，将整个帝国的威力压在卡西乌斯身上。对这个尚不稳固的政权，这是灭顶之灾。可他眼前正有一个机会，也许能一劳永逸地终结危机。
康斯坦提娅竟然大胆到敢于只身犯险，那他何不借机直接将她除掉？过去他就曾在席间解决掉敌方头目，这并非难事。失去了拥立的对象，她身后的大军便不战自败。
事不宜迟，他立即差人去给康斯坦提娅回信，约定谈判的时间地点。他故意找了一处看似对双方都安全的场所，好让她不起疑心。然后，他挑选出两个可靠的百夫长，随同他前去谈判。他嘱咐他们，一看到他与康斯坦提娅握手，就立即发难，务必将其当场击杀。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对付一个小姑娘理当易如反掌。为保万全，他还从麾下的私军中抽出一支精锐快速舰队，让它们在运输队的掩护下外出，至谈判地点潜伏，一接到信号就赶来支援。
接着，他又叫来属下军官，叫他们暂时停下基地的建设，并且在星系内组织一些佯动，故意做出杂乱的样子，好让外人以为部队骚动不安。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次日出发时没有提早去与舰队汇合，而是直接前往谈判地点。他的旗舰刚在高地上停下，监听员便汇报说探测到有一艘船正在缓慢接近。
康斯坦提娅乘坐的是巴兰的船。这艘船比卡列努斯的旗舰稍小，火力也略逊一筹，但更加敏捷。
两船接近至接舷位置，人员通道伸展开来，对接口彼此锁定。片刻后，其内部已经充满了空气。
卡列努斯与两名百夫长步入狭窄的通道。在他们前方，另一艘飞船的气闸门缓缓开启。
康斯坦提娅穿着与身边两个保镖类似的舱内服装，这让她看起来与太空族无异。这身衣服很轻便，能短时间应对真空，但没法阻挡武器。
这是卡列努斯第一次见到将军的大女儿，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她的容貌。她的眉眼相比弟弟更接近他们的父亲，这令卡列努斯感觉自己仿佛正在面对一个年轻了三十岁的女版康斯坦提乌斯。不过，她脸颊的轮廓比较柔和，头发的颜色也不像父亲那样浅，而是更接近母亲的深褐色。
双方在相隔十步处停下。
康斯坦提娅首先开口，“我是马格努斯·康斯坦提乌斯·阿奎拉将军的女儿康斯坦提娅，我在与谁说话？”
卡列努斯回答，“副将凯乌斯·卡列努斯·阿库里奥在此地等候与您公平谈判。”
康斯坦提娅并未上前，似乎也在提防着暗算。他们间隔十步开始对话，康斯坦提娅提出要求，卡列努斯便顺着她的话逐一开出价码，他故意让谈判你来我往，好削弱对方的警惕。几个回合之后，他们终于达成一份口头协议。按照惯例，双方要握手为誓，而康斯坦提娅并未打破这一传统。
两手交握之时，卡列努斯身边的两名百夫长当即拔出暗藏在背后的微型手枪，指向康斯坦提娅头部。她试图后退躲闪，可无法逃脱卡列努斯的牵制。她的护卫扑上来，巴兰以身体替她挡下致命的攻击。在出发之前，格里塞尔达要求他们将康斯坦提娅视同自己，而未能保护首领的侍从按惯例会被处死。他们奋力将康斯坦提娅从卡列努斯手中抢下，身中数枪的巴兰血溅当场，阿拉尔掩护着她逃回飞船后也重伤倒下。
眼看目标逃进气闸门，卡列努斯也立即冲回自己的船。双方飞船全速脱离彼此，还来不及收回的人员通道被扯了个粉碎。在如此近的距离，干扰弹根本没用，而导弹只要一离开发射管就会被近防武器摧毁。两艘船在力场泡内沿着螺旋形轨迹相互远离，一边拼命躲避对方船头的主炮，一边用近防武器相互敲打。伴随着力场泡的分离，两艘布满弹痕的船同时消失在彼此视野之内。
卡列努斯刚回到指挥舱，就听见代理指挥大声喊道，“马上发信号！”
一枚“巴力斯塔”被按照预先设定的航向发射出去，不过它携带的不是武器而是消息。
哨音响起，提醒指挥舱内的人们，他们的长官已经归来。
“目标方位两六三，相对航向两拐五！”监听员报告，“他们启动超速了！”
先前代理指挥的军官向卡列努斯请示，“是否发射‘巴力斯塔’？”
卡列努斯瞥了一眼武器面板，确认全部四个发射槽中有三枚“巴力斯塔”待发，“二、三、四号发射槽扇形齐射，把所有导弹都打出去！”
“长官，”武器操作员说，“他们还没出射击近界。”
卡列努斯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取消近距离保险，立刻攻击！”
三枚“巴力斯塔”从战舰背部弹射出去。它们基本上就是一台微型上升引擎，附带着供能电池和承担作战任务的电子设备。紧跟着弹射出来的是一连串导弹，它们被压缩气体推出发射管，但并没有点燃主引擎，而是使用姿态修正引擎让自己飘向三枚“巴力斯塔”中的一个。
三支攻击编队编组完毕，“巴力斯塔”带着属于各自的导弹向前飞驰而去，眨眼间就脱离了力场泡的边界。
卡列努斯调取监听面板，看着三个攻击编队朝目标包围过去。一个集群信号正从右舷向他快速靠拢，那正是他安排的伏兵。然而，传感器捕捉到集群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另一个集群正从远处向康斯坦提娅接近。看来，不只有他一个人留了后手。
康斯坦提娅的船跑得飞快，死亡的威胁和生存的希望同时从两个方向朝它奔来。这是一场时间的竞赛，而时间似乎站在了康斯坦提娅那边。在攻击编队撞上目标前的一刹，前来营救的舰队率先将它迎入队伍。
攻击编队消失了，卡列努斯不认为它们完成了任务。
旗舰在他身下发出一阵震动，那是力场泡融合产生的波涛拍打了上来。双方的队伍都原地停下，相互对峙着。如果此时发射全部“巴力斯塔”，应该能击毁对方的一部分，也许六分之一……运气好的话，五分之一吧。然后呢？冲上去近距离绞杀？
卡列努斯在心中估算着机会和风险，但放任猎物逃脱的不甘很快就让天平倾斜。他的命令将决定数千人的命运，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艘逃走的飞船。天平的一端是康斯坦提娅，另一端不是几十艘飞船与几千个人，而是克劳狄乌斯和他的大军。
“巴力斯塔”组成的骤雨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交错而过，落入双方的阵线。力场泡内燃起盛大的焰火，一艘又一艘战舰被导弹重创。卡列努斯不会因此动摇，他的私军也不会。他们相信敌人正在流更多的血，他们相信自己会赢得这场意志的战斗。如果远程攻击不足以分出胜负，那么就让舰炮来决定一切。
帝国军的阵线开始前进。一个小队被留在后方，收拢因受伤而无法动弹的舰船。剩下的战舰重新列队，填补上阵型的空隙。它们以前进三的速度推进，始终维持着排面整齐，并且保留最低限度的监听能力。
“巴力斯塔”仍在不停地撞进它们的队伍，但已经不如第一波那么密集——太空族的弹药不多了。对方的队伍没有移动。静止的舰队可以排列得更密，在垂直方向上可以排成两列——如果船够小，甚至三列——来御敌，火力投射成倍增强。但卡列努斯也有自己的优势。他的船质量更大、力场功率也更大，双方接战的瞬间，他们受到的震荡要比对方小得多。这多少能抵消对方的火力优势。
冲击警报在指挥舱内响起，一阵颠簸让几件没有固定好的物件滚落在地。炮击旋即展开。中子束在虚空中穿梭，熔穿船壳、摧毁电子设备，让致命的粒子风暴在船体内肆虐。失去控制的飞船仍然漂浮在原地，有的甚至还在盲目地开火，尽管船员或许已经尽数被辐射杀死。
好运没有眷顾卡列努斯。旗舰被命中了，动力失效、武器也停止工作，损管队没有回应，大概全都完蛋了。他不得不下令转移，带着剩下的船员逃往救生艇。帝国军的冲击被阻挡住了，而对方也不想久战，开始缓缓后退。等到卡列努斯登上最近的一艘战舰，两军阵线已经几乎脱离接触。射击虽然还在继续，但已经相当稀疏。太空族退却了，卡列努斯也担心还有别的埋伏，于是只得收兵。
双方都匆匆离去。
10.风暴将至
人们再也无法找回巴兰的尸体。将在宇宙中飘荡，直到时间的尽头。
他的死令其父亲阿布塞尔和兄长巴伦德愤怒。因巴兰是被卡列努斯的背信弃义害死的，他们发誓要手刃这个败类来告慰他的亡灵，格里塞尔达便将杀死敌酋的荣誉许诺给了他们。
当天晚些时候，哨兵发现卡列努斯的部队又有异动。前去探查敌人堡垒的侦察兵正好撞上这股敌人，只得立即撤回。他们向格里塞尔达描述这是一支规模中等的快速舰队，还有数量相当轻型军舰支援。
格里塞尔达深知卡列努斯是个凡事亲力亲为的军官，带兵风格是以身作则。先前他的旗舰被击毁，如果他没有身受重伤或者死亡，那此时带队的一定还是他。于是她决定应战来一探虚实。
领军出击者正是巴伦德。在阿达尔沃尔夫去世前，他就已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多年来，他始终是格里塞尔达麾下最可靠的将领。其所率的亲族也均因巴兰之死而急切求战。
两军在一处狭沟中遭遇。帝国快速舰队似乎战意不高，甫一接触即退向轻型舰寻求掩护。因战场狭窄，加之敌方火力密集，巴伦德不敢贸然冲锋，于是退后等待。帝国军趁机退出险境。巴伦德引军追击，敌人快速舰队前来阻拦一阵又退去，双方仍然以远程武器相互射击。如此往复，交战一直断断续续进行了一整夜，巴伦德方才收兵返回。
此次战斗收获甚少，损伤也不多。没有确认帝国军中是否有卡列努斯，但他们行动如此谨慎，双方兵力相当却不主动进攻，显然是受了卡列努斯的直接指示。
巴伦德将这些情况一一汇报给格里塞尔达，后者认可了他在战场上的表现，赞许他即便心怀仇恨却仍能保持理智。鉴于获利微小，格里塞尔达将所有战利品都交由巴伦德自行分配。
黎明时分，第二批派出的侦察兵也回来了。他们报告说，监听到帝国军有大批飞船在午夜过后离开堡垒进入上升界。他们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堡垒没有任何动静。由于轨道上遍布防御武器以至于他们无法贴近，但猜测堡垒里已经没人了。
格里塞尔达意识到帝国军之前的出击或许是疑兵之计，假意进攻实则掩护撤退，而卡列努斯——无论他是否受伤——其实是忙着指挥撤离。于是，她立刻决定倾巢而出、兵分三路直扑三座堡垒。康斯坦提娅提议与她一同前去，但被她拒绝了。她叫她留在原地等待执事官的援军。
三支部队即刻出发。
近处的两个据点被分别交给了两位头领，其中之一是巴伦德。格里塞尔达仍在担忧伏兵，因而给他们下的命令是：如遇强烈抵抗则不要一味往星系内强攻，应当先去扫清周围再做打算。
她自己则带兵直接前往稍远的第三座堡垒，对那儿当下的情况大家是一无所知的。
此去那里有约一天的路程，从那里再航行几小时即可抵一个充分开发的设防星系诺维奥马古斯。这个据点没那么有进攻性，但它是连接诺维奥马古斯和前两座扼守咽喉位置的堡垒的桥梁，也是掩护诺维奥马古斯的屏障。古早时候，诺维奥马古斯是当地部族间的贸易城市，帝国将这些部族征服，到了康斯坦提乌斯将军的时代又被赐给阿达尔沃尔夫。这里曾是格里塞尔达的居城，如果她想夺回它，便势必要先攻取桥头堡。
她率前卫舰队赶在第三天前抵达，发现这座堡垒并未被放弃，反而守卫坚固。帝国军在上升界出入口布置了哨站和雷场，使得她没法进入星系。于是，她留下哨兵监视，带其余人回去与居住船队汇合，在距出入口不远的一块开阔地驻扎下来。两位头领的信使恰在此时赶来，他们说另两处堡垒已遭遗弃，帝国军走得颇为仓促，营地里有不少因不能搬走被破坏的物资和设备。大部队将在明日前来汇合。
情形很明了，卡列努斯主动放弃了外围，准备死守诺维奥马古斯。他一定想尽可能拖延和吸引对手，给卡西乌斯创造破敌的机会。当天夜里双方斥候发生遭遇，互有损失，一个俘虏被带到格里塞尔达面前，他吐露了堡垒内部的情况，证明她判断正确。此人随后被扔出气闸处死。
第二天，援军陆续归拢。来的不仅有格里塞尔达的部族，还有执事官派来的六百艘同盟军战舰，这些人从遥远的地方应召而来，由他们的国王率领，一同前来的还有康斯坦提娅。格里塞尔达确信，现在主动权来到她手里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