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科幻丨期末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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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娜娜啊。”
“欸，奶奶！”
“娜娜啊，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学校嘞，奶奶，你旅游回来了？”
“嗯，我刚回来，还在火车上，马上就到站了……你今天上什么课啊。”
“今天是实训课，奶奶，我刚……”
“929朱娜！”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朱娜的电话。
“到！”
朱娜反射性地挺直了背大声回答。
站在朱娜面前的是一个长相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孩，黑发黑眼，却有着白的发光的皮肤和深邃的五官。女孩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笔在手上的写字板上打了个钩，朱娜偷偷瞄了眼板子右下角，那里居然有懒懒猫大战皮皮狗的手绘涂鸦。
“别玩手机了，先把衣服换了。”女孩抬起头看了眼朱娜，后者赶紧移开了视线。
“是！班长！”
“上心点，这次体测要记班级总分的。”
被叫作班长的女孩淡淡地叮嘱一句，擦着人群从朱娜身边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子们，大家靠着墙壁脱下身上宽大土气的绿色校服，换上体测专用的运动衣，空气里充满了汗水和灰尘的味道，稍微有点呛鼻子。
“娜娜啊，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奶奶。”
“是不是奶奶打扰到你上课了？”
“没有的，奶奶，现在是课间，老师还没来呢。”
朱那用肩膀和脸颊夹住手机，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尽量避免碰到周围的同学。　　
“奶奶，你去乌萨斯旅游玩得开心吗？”
“呵呵呵，开心啊，我好久没看过那么漂亮的雪景了，而且还见到了好多老朋友，如果这辈子有机会我还想再去一次。”
“开心就好，下个月我就毕业了，我下次陪你一起去呗。”
“好啊，下次娜娜跟奶奶一起去。”
奶奶开心地笑了一会儿，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有点严肃地问道：“娜娜啊，上次听你爸说你还没填志愿，现在你填好了吗。”
“大概想过了，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东国、或者玻利瓦尔之类的……不过我又不想离家太远。”
“那你就是还没想好嘛。”
“哎呀，奶奶，还有半个月可以想呢，不急不急。”
“你个小臭猪，只剩半个月了，还不急？到时候没地方去怎么办。”
朱娜用力把脑袋套进紧身衣里，狭窄的领口挤得她耳朵疼，夹在脸侧的手机也差点掉下来，她手忙脚乱地套好衣袖，继续接起电话。　　
“没地方去就没地方去呗，大不了我就推个小车去二仙桥卖蛋烘糕。”
“卖一个吃一个？”
“卖两个吃一个吧，不然肚子不够用。”
“哈哈哈哈。”
奶奶轻声骂了句不要脸，朱娜趁机放下手机，像大袋鼠一样把两只脚蹬进连体衣的裤腿里。
“娜娜，你要是实在抓不准，奶奶有一个好地方推荐，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好啊好啊，我去看看。”
朱瑾一边挎上背包，一边敷衍地回答。
“那就这样吧，回来以后奶奶陪你去看看。”
“嗯，好的奶奶，体测要开始了，我差不多挂了啊。”
朱娜把背包抵进墙壁的凹槽里，借助墙上的挂架穿上了最后的装备。
“全体都有——列队！准备！”　　
班长收起平板，站在房间中央大声发令，所有的女孩们应声而动，有序地在紧凑的空间内排成整齐的两队。
“好的，回头见，娜娜。”
“回头见，奶奶。”
朱娜关掉手机，拉下脑后的飞行头盔。
“跳——”
舱室的卸货门突然打开，强烈的气流瞬间从数千米的高空涌入原本密封闷热的室内，外面是刺眼的阳光和一望无云的蓝色天际。
朱娜紧跟着前面的同学，毫不犹豫地跃入眼前这片蓝色中去，清冽的空气灌进她的肺叶，胸腔里充斥着令人愉快的冰冷。
眼前是海拔八千米的高空，远处天空的边缘微微凹陷，澄澈透亮的淡蓝色令人目眩神迷，而陆地变成了红褐色的巨大球体，山脉和峡谷如同大地的肋骨一般翻卷凹陷，随着河流与草原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侦查员131呼叫突击员929，收到请回复，完毕。”
头盔内置的无线电传来了通讯申请，朱娜听到发小熟悉的声音，忍不住高兴地喊出声。
“啊！小叶子！你是特意来做我的侦察员吗？”
“闭嘴猪精娜！通讯内容是要录音算分的！”
“啊……突击员929收到通讯，等待指示，完毕。”
“现在向突击员929传达本次任务战略目标，突击员需要和小队成员配合，突破防御攻入敌军堡垒，夺取敌军的核心反应炉芯，现在将资料上传到突击员本地。”
随着叶莲娜在无线电另一边的解说，朱娜的护目镜上开始显示全息图像，那是一座陈旧的仓库，建筑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要夺取的目标在仓库地下室，要达成目标就必须强行攻破仓库的防御，这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已经侦察到的敌军配备两辆灰狼轻型越野车，一组UN地精无人机编组，若干自主防御炮塔，以及一挺八联125mm电磁轨道炮，仓库内部的情况未知，不排除有其它火力。预计10秒后进入电磁炮打击范围，突击员929请不要放松警惕，注意防范。”
这也太针对了！
朱娜还来不及抱怨，目镜上就已经弹出了红色的打击预测警告，远处的炮塔发出炫目的火光，速度高达五马赫的电磁炮正向着她高速袭来。
“你被发现了娜娜，快躲开！”
“废话！”
朱娜一把扯开身侧的蝠翼，笔直下落的轨迹瞬间改变，拖曳着火光的炮弹打在了离她几十米远的空中，在晴空中留下一条笔直的射线。但这仅仅是开始，八联125mm电磁炮一分钟能装填射出16枚炮弹，修正后的射击两秒之后再次袭来，超视距的打击没办法靠观察规避，朱那只能靠着不断变化飞行轨迹躲掉炮击。好在翼装突击员的体积足够小，速度也极快，电磁炮只是频频在朱那身后划出声势浩大的弹道，但并未能击中目标。
“929小心，灰狼也来了。”
朱娜看到地面上两辆轻装越野车正在向自己的落点附近全速奔袭过来，车架上装载的是……见鬼，单兵地对空导弹！
火箭筒里冒出黑烟，防空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飞上半空，这玩意儿跟电磁炮原理不同，它的弹道是可变的，只要没有击中就会一直追逐目标。　　
“小叶子！帮我一下！”
“马上！”
叶莲娜话音未落，朱娜身后的背包突然裂开，从里面弹出一架鱼鹰大小的四旋翼无人机，无人机携带的激光器聚焦在防空导弹的弹头上，提前引爆了飞弹，一时间黑烟四散，爆炸的烈风导致朱娜在空中失衡翻滚，此时她已经来到了距地面仅剩400米的高度，在这个位置磁轨炮已经不再能瞄准她了。
开伞！
朱娜拉动挂绳，身后的背包吐出蒲公英一样的滑翔伞，皱巴巴的伞面飞速从蜷缩态展开成饱满的拱桥型，自由落体的势头也随即停止下来。然而两辆灰狼越野车并没有停下追击，车后搭载的单兵火箭调转炮口，再次锁定了朱娜，而无人机此刻还在几百米外，来不及援护。
死定了。
朱娜心跳骤停，但是下一刻，已经瞄准她的灰狼突然受到了强烈的炮击，被命中的越野车发出一阵哀鸣，径直撞向了另一辆，两辆灰狼的引擎盖冒出火光，侧翻倒地。朱娜远远望去，发现远处的矮坡上蹲伏着两名拿狙击枪的队友。
原来第一个降落成功的朱娜吸引了足够的火力，让其它队友得以安全降落，快速组织反击。
朱娜远远地向队友比了个致谢的手势，再次打开了无线电。
“突击员929已经降落，请传达下一步指示。”
“侦察员131收到，K小队12人已全部落地，现在请沿左侧山丘突进，注意躲避电磁炮射击。”
“不能让直升机先把炮台端掉吗？”
“有制导干扰，打不到。”
屁用没有！
朱娜小声吐槽道，回收了无人机，沿着山丘的凹地开始突进，大腿外侧的无动力外骨骼帮她吸收了大部分奔跑消耗的重力势能，让她扛着几十公斤的装备也能在山路上健步如飞。
从叶莲娜传来的战报图上可以看到，这次班长制定的进攻策略是兵分三路同时行动，中路吸引火力，两边想办法迂回端掉炮台进攻仓库。
朱娜降落的位置很边缘，完全与大部队脱钩，要穿过两公里的密林才能与左侧突击小队会合，等十五分钟后朱娜赶到汇合点，小队的前锋已经开始与敌方交火，两挺5.56自主防御机炮拦住了女孩们的去路，1800发每分钟的高强度火力几乎完全覆盖了她们，两架挂载了轻机枪的地精无人机也在她们前方保持着低空飞行，伺机偷袭。
“突击员929到达会合点！”
“929，你的位置应该还没有暴露，想办法打掉一门机炮。”
“啊？我……我试试！”
朱娜四下查看，西边有一处悬崖适合做狙击点，她用右手握紧左手手腕，拨动开关，左手上的臂环射出了一只连着细丝的爪钩，强劲的动力让抓钩深深扎入岩壁。随后她拉着细丝爬上悬崖，从背包右侧的挂袋取出老伙计QBU-441精准步枪，给它插上了狙击用的瞄准镜，高倍率的镜头下，正在倾吐火舌的机炮仿佛近在眼前，六联加特林枪管和厚重的装甲都清晰可见，
但有一个位置缺少防护。
朱娜深吸一口气，瞄准了机炮外露的弹链，将食指搭上了扳机，辅助AI开始工作，帮朱娜修正偏移量。
发射！
火光闪烁，重达二十公斤的步枪被后座力向后推动了一小截，枪托重重地砸在朱娜肩膀上，5.8mm的全铜子弹从枪管中迸射而出，枪管内螺旋型的膛线让它在出膛的瞬间高速旋转，飞驰的子弹仅用0.2秒就跨越了300米的距离，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脆弱的弹链上闪出了火花，一瞬间断成几截，失去弹药来源的机炮射出了最后几发载弹，然后开始无助的呜呜空转，女孩们当即立断开始突击，重装前锋顶着减弱的炮火直线突进，向剩下的一枚机炮发起猛冲，用厚重的大盾粗暴地把炮台撞翻，靠后的队友同时扔出两枚EMP手雷，短时瘫痪了天上不断纠缠的地精。
朱娜现在冲上去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远程支援，捡漏击落了一架摇摇晃晃的地精。
来不及盘算得分，朱娜注意到路线上几乎没剩下什么像样的火力了，左侧小队一路突进攻击到了仓库墙壁，用C4炸弹配合无人机炸掉了作为最后威胁的磁轨炮，中路和右侧的队友因此也得以畅通无阻地推进战线。
小队众人集合在仓库门口，突然间空气一阵抖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硕大的蜘蛛型仿生机器人，班长从机器人里钻出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叶莲娜和另一名联络员。
“全员集合，汇报损伤。”班长从左到右打量了一圈女孩们，默数了一下人数，语气比刚刚在运载机上缓和了很多。
“重装员914轻伤，失去战斗能力，无生命危险。”
“突击员848轻伤，还能继续战斗。”
“损伤不大。”班长又一次掏出她的平板，面无表情地用电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侦查员192和164回到网母里继续提供支援。848和865外在面警戒，接应直升机降落。914把装备脱掉，去我的位置上等待医疗兵，其他人跟我进入仓库。”　　
集束炸弹的精准爆破炸飞了仓库的门闩，厚重的大门应声倒下，扬起呛人的烟尘，然而仓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诡秘的安静，和外面刚刚还喧闹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已经换上重装装备的班长打了几个手势，连班长在内的四名重装员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沿，小心翼翼地举着大盾挪动着脚步。在夜视仪的帮助下，她们观察到这座仓库似乎确实已经废弃已久，角落里堆着大量生锈老化的机器人配件和武器装备，墙壁的角落满是蜘蛛网和霉渍，没剩下几寸好的墙皮，原本预计会见到的无人机母巢也压根不存在。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座仓库的守备力量是谁在保养呢？
朱娜心里想着，却不敢随便提问，只能跟随小队缓缓前进。
前进到地下室入口的时候，班长指示大家做好迎敌准备，然后用包裹外骨骼的右腿一脚踹飞了不锈钢的大门。
然而预想中激烈的抵抗并没有出现，地下室里仍旧一片死寂。
班长缓缓进入室内，角落里有一名穿着极东制服的军人，他跪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淌血的短刀，身前堆着一滩已经发黑的污物，应该是他自己的肠子。
地上用血写着几个大字：
一蓮托生，粉骨砕身。
班长皱了皱眉，对着尸体开了一枪。中弹的尸体啪塔一下瘫倒在地上，军帽随之滚落，露出下面花白的头发。
她愣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扯下柜子上的旧地图，把尸体和血迹盖住。
“没有危险，准备回收核心。”
专门负责处理机械的技术工程员进入地下室，在房间中央的变电柜里找到了还在工作的太阳炉，经过半小时的小心操作，终于成功关闭了反应炉，取出了聚变核心。
等到大家走出仓库的时候，接应的直升机已经降落，得到了不错分数的朱娜心情也轻松了下来，凑到叶莲娜身边牵起她的手说起了蠢话，班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没有泼冷水。
众人兴高采烈地回到了直升机上，开始返航，叶莲娜和几个同学小心地照看伤员，避免二次伤害。
班长看着窗外广阔的荒野，整理着运动衣，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个极东人的遗言……真烦人……
就在众人沉浸在凯旋的喜悦中时，机舱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电子音。
“敵に天罰をくだす”
所有人一头雾水，突然刚刚还坐在休息仓整理运动衣的班长一跃而起，众人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过去。
来不及开门了！
她抄起那个闪烁着诡异红光的聚变核心，用身体撞开了直升机的舱门，把已经开始自毁的聚变核心扔出舱外，过猛的势头导致她来不及停下，跟着核心飞出了出去。
孑然一身的她开始了极速的自由落体，猛烈的风拥抱着她，从她的每一寸皮肤上带走热量，而更高的天上，耀眼的太阳却正向她发出强烈的光和热，没有了大气阻碍的阳光是那样的炽热，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体表正在燃烧。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此刻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这感觉十分奇妙，甚至有些令人开心。
害怕，但是平静，她安心地闭上双眼。
灿烂的烟花在海拔3000米的空中绽放，刺眼的光焰如同金色的花瓣，声势浩大的爆风肆虐着千疮百孔的红色荒原，巨大的声响遮盖了人们的呼喊，那些声音，无法再被那个人听到。
“指挥官...107...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