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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过那里吗？”
“傻孩子，我当然到过那里。”
“那是一个沉静的夜，当时世间还有着一轮浩大的月亮。耀眼的银辉从不夜城的每扇玻璃、每盏华灯中缓缓流下，直到整片大地都被它们吞没。”
“是的，孩子，你同我看的仍是同一轮月亮，只是现在的她……更小了……我感到我也同她一起变小了……”
“我就是这样才回到你身边的。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
“冰冷的光照的我浑身发痛，她从我的眼睛直冲入五脏六腑，把我的每一寸黑暗都照得一清二楚。天黑了，又或许是我的眼睛黑了。”
“工作……工作……工作……只要做完了这次的活，咱爷俩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我想，我再怎么样工作都无法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你恨我吗？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也从未想过会被你妈妈抛弃。”
……
“那时我死死地盯着月亮，她像你母亲的眼睛一样美丽动人。我是在那时看花了眼吧，那是一种坠落的感觉，但没有声音，没有疼痛。我只是躺在流动的星河中，我睁开了眼。”
“我就是那时候来这里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回到你身边呢？”
……
“是他自己摔下去的，我可以作证。他那晚喝了点酒，我想是因为他喝醉失了神才酿成如此惨剧的。尸体？您是新来的吧？在我们不夜城干活的老哥几个，早都把这里当作自己唯一的家的，你瞧，外面那多少人挤破头就想来落个户呢。嘿，合着您这是一点没懂我意思？我们不夜城这项目可和你们局长是有深度合作的，您可赶紧着回去扫听扫听吧。不夜城的规矩可不能因为您不懂事就给坏咯。咱老哥几个在这干活的，生是不夜城的人，死也得留在这当不夜城的鬼！”
……
他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死去的。那晚我照例躲在围墙上抽着烟，坠楼发生的地点离我不过几十米开外。当时我没多想，不过是扭过头躲躲晦气，不，我是说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看，不夜城最不缺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我们都会死去，在地下一口一口吞下带着血沫的口水，疯狂地啃噬着满是蛆虫的土块，它们堵住了我们喉咙，拼了命地一个劲往外蹿……直到我们的嘴凹陷下去，我们的下巴不再能承受住牙齿的重量，一切失去原本的样子，我们的五脏六腑挤在一块，我看到它们抱在一团缓慢地融化……终于只剩下一堆骨头成了火堆，一把血管成了火线。直到燃烧殆尽，我们都将是不夜城的一分子。
我们一个个死去，而另外的人又一个个出生。这把火将越烧越旺，永远没有尽头。不夜城就是一个永无休止的沙漏，细小的沙粒从不夜城的每扇玻璃中涌出，穿过那条无法倒置的时间之河。而总有一天，当不夜城的最后一粒沙子也会落在沙漏的顶端，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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