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布23年总结那篇文章前我完全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多机友们看到,甚至还给予了我很多认可和鼓励,毕竟写的比较个人也没什么文采(挠头),总之真的很感谢大家!另外,我也很感动自己的一些小想法能给他人带来一些小小的慰藉,这份感动也激励了我再写下这篇拓展文章。这次落笔主要是想要分享自己在23年准备研究生申请过程中获得“能量”的一些时刻,正是多亏了这些时刻让我能面对精神内耗更有底气和自信去面对。
就像上一篇文章所写,我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面对很多事情难以决断也是源于对失败的恐惧,所以会直接选择逃避,好像只要这样就不用承认自己的失败或不足了。就像面对创作,我一直在23年前一直秉持着这样的逃避状态。我虽然本科学习的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可以理解为编剧专业),但是我其实害怕创作。尽管最开始我带着热情和自信从经济管理专业通过考试转到编剧专业的,但随着我年纪一年年增长,之前对于自己写作才能的那点自满慢慢消耗殆尽,尤其开始工作之后,我更加畏惧创作。或许也正因此,我选择了做编剧和导演身后的岗位,帮助他们修改大纲和剧本等内容。
工作的前三四年,我其实还算满足,因为自己积累的专业知识能让我相对从容的去应对工作中内容相关的部分,而且偶尔有机会可以上手写一写,我还不用承担做自由编剧那种来自于生活和精神的压力,对我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而且,随着工作我创作以外的表达欲也是逐年递减,我时常觉得表达和沟通是无意义的,改变他人的观点是艰难到不可实现也不值得投入大量心力的。
但是,随着疫情的到来,我密集的看到很多之前不愿意看到的自我生活以外的世界的真实样貌,加上文化内容领域不断缩紧的表达可能性,我更清醒的感受到源自于这片土地的痛苦。这份痛苦让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沉默,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但是只要我说出来,我作出一点改变,这世界上就多了一点点变化。就像12月18日录音笔那期节目里,老白和四十二采访了见证了中国科幻事业进程的已有80岁高龄的谭楷老师所说的“为生活所迫”而创作至今一样,是因生活中所见的一切“迫使”他不得不提起笔去记录,去书写,去努力。所以还是要去表达,去创作,不然永远躲在幻想与浮空的臆想空间里,只能让自己头脑生锈,虽眼下躲避了创作可能失败带来的打击,但是只会让未来某一日回首时后悔自己的懦弱。
当然,创作很难,表达也很难,明知没办法得到及时正向反馈却要孑然前行的日子更难。所以,要不断积淀和提升。申请过程中写了三个剧本,每个剧本其实我都知道有很大的不足,在技法层面有很大提升的空间,不过好在这个维度提升是有迹可循的,但同时我觉得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对于很多问题的讨论层面也是很流于表面的,这个却是很难短期提升的。原本学校里学的那套节拍表,三幕式等叙事技法,只能辅助我在类型片的创作,而这次我有感于生活想要尝试记录一些日常之下的暗流涌动时,却发现自己跟一个没有创作经验的新手无异。那没办法,只能从头来,一点点积累,不断去在表达中发现不足。
我在完成申请所需的电影拉片分析文章时,选择了朴赞郁的《分手的决心》。说实话,在这部片子之前,朴赞郁的所有片子我都没有特别喜欢,但是,在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分手决心》,补了不少导演与其他主创的访谈之后,我从朴赞郁导演身上获得了大量关于创作的“能量”。60岁的他,出道即巅峰——《老男孩》基本算是电影镜头语言的教科书式的作品,也帮导演赢得了像戛纳评审团大奖这样高规格的奖项。后面朴赞郁因其血腥,暴力,瑟情的风格广为人所知,但到了60岁,他忽然摒弃了前面三个元素,以一种细腻的,不直接的镜头语言去构筑了《分手的决心》这部影片。这是需要多大勇气才能颠覆前几十年的成功路径,尝试全新的表达呢?有多少导演,把一部片子拍了一辈子,愈拍愈寡淡,愈拍愈力不从心。我跟在准备日本研究生申请的朋友聊起这个感动我的时刻,她说她非常能理解。她准备申请的一所学校的教授,也是60多岁的年纪,为了尝试新的摄影器材与技法,一个人背着几十斤器材站到冰冷的海里去拍摄。这么多一把年纪的创作者还在努力,还在颠覆自己,去试错,我没有理由再去畏畏缩缩。
我其实之前害怕创作,害怕写作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害怕直面自己,对于我内心的一些情绪,和渴望我是不愿意面对,更不愿意展现在剧本里让别人看到的。所以我反观上学期间的剧本里的角色都是冷冰冰的,因为我没办法爱他们或恨他们(而且反观很奇怪我那时创作的主角都是男性,而且呈现父子关系主题的居多),因为我自己在现实里都是有所缺失的。还是我那位在日准备申请的朋友,她之前面对相机就会非常僵硬、不自然,而且她原本一直跟幼年离开家的母亲关系比较生疏,这次申请的作品集,她做的是自己与母亲的互拍肖像。看她拍完跟我分享的画面,我看到了她克服了对镜头的怯意,更重建了与母亲的的关系,很多张照片都非常触动我。无形中她的作品也启发了我的研究生论文计划,还有研究生计划拍摄的一个剧本。我想拍摄的剧本是也是关于母女的,最开始的大纲很符合类型片的角色建制要求,母女二人性格差异巨大,有不可弥合的矛盾,在一个外部压力之下,二人不得不在同一屋檐下解决矛盾。但是,细化到剧本时我发现,我本着还原真实切片目的而写的故事,却愈加不真实,我甚至无法与角色共情。于是在二稿中,我摒弃了习惯的那套类型片创作本能,先从人物小传开始,像写日记一般不断还原角色生活的细节,这才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
另外,基于要创作的短片我写了研究电影中母女关系的论文计划书。认真的去了解了学术领域前人们如何分析母女关系以及相关问题的过程,其实也给予了我非常大“能量”。最开始学术界开始研究母女关系是受到60年代第二次女性运动影响,当时Adrienne Rich, Nancy Chodorow, Carol Gilligan, Andrea O'Reilly等学者一反弗洛伊德提出母女关系只是俄狄浦斯情结的性转版本的观点,提出她们各自的理解,这为心理分析领域母女关系的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甚至弗洛伊德晚年也反思自己对母女关系的分析是有偏颇的。阅读那个时期学者们激情澎湃对于母职反思,对母女关系对女性成长影响等课题的讨论时,我被深深激励着。她们的研究和讨论可能在那时候并不受重视,现在可能也不算是学界一个重要的课题,但是她们做学术的热情是可以跨越五十多年感动到我的,也是鞭策我要多思考很多看似习以为常的表象之下的吊诡之处吧。还是得多输出,为了有自信的输出要做更多更充足的考据。这点在我去参加新人导演的短片放映会时也得到的了证实。
一般投奖的短片作品,或者学生的毕设对于普通观众来说都缺少平台能看到他们的作品。所以很感谢百老汇电影中心,能主动联系创作者们还有版权方组织了这次放映。顶着寒气跑了两天的我看完大家的作品并参与了与导演们的影后谈后感受到了说不出的暖意。之所以感受到温暖,首先是感受到了作者们的真诚,大家确实是希望作品能传递出自己当时的一些想法,比如风格很胡B的《毕业短片》就是导演反思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对待拍作业,总是缺少前期准备,等着临场发挥的灵感乍现,于是借着片子痛骂了自己;或者像我最喜欢的《小晖和他的牛》,从一个思念自己母亲的留守儿童如何守护家中牛犊不要被爷爷卖掉而与牛妈妈分开的故事,既立足现实问题,又带有人文关怀,看得我眼泪打转。其次,感到温暖是大家也知道自己有所不足,而且在对谈中也不避讳自己的不足,坦诚的沟通,甚至渴望从观众那里听到不一样的看法。此外,我也暖心于大家尝试的题材和主题都千差万别,这可比院线里千篇一律的故事要有趣的多。看到那么多新人导演都在努力表达,听取意见,秉持虔诚的态度对待创作者,分享创作者的一些心得和经验,真的非常鼓舞我,让我感觉并不孤单。
有了前人搞创作搞学术的热情,有朋友和同侪们的坚持与突破,更有感受到真实生活刺痛要去表达的“逼迫”,我更没有理由逃避表达,逃避创作,逃避自己了。哪怕会出错,哪怕前路艰险不知终点,哪怕要颠覆眼下的安稳,也必须要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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