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原创世界观【虫铸巴别塔】的第三章内容。暂时跳过【灰白村落仪式】和【大断崖】的剧情,先写了【神垂之林】的部分捏。
单独看为一个独立故事也一定程度上可以捏(大概吧)!
淤红的暮色追着那个剃了平头的少年,从田野的那一边笼罩过来。
少年激动地拍了拍跪倒在一尊石像面前高举双臂的女人那骨柴瘦的胳膊,那女人才从阴影里把头抬起。看那深黑的眼眶,仿佛她的孩子再晚一刻来,她就溺死在黑暗里了。
红蒙蒙的天光下他们出门跑在田间小道上,哈出的每口气都是粉色的。少年挺喜欢这个颜色的,比雾气淡一些亮一些,很好看。小道的那一边是一座旧庙,至少在少年出生前,那庙就在那里了。庙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门上也挂了一把布满凹槽的铁锁。
少年一直疑惑为什么要把这庙封得那么严实,几年前那庙开过一次,那一天漫天都是虫子在飞,比今天更暗一些,也比今天红了许多许多。妈妈和舅舅让他当天不要出门也不要向外看,但他还是没能忍住,眯着眼向叮咣声渐近的土路上看去......
“来了。终于来了。”萨婆婆坐在庙门口自言自语道。少年不知觉中已经到了庙门口。
“那么,我这个老巫婆,该去请她出来了吧!”萨婆婆依旧没向着谁,自顾自地说着。牙齿手串的叮咣声和少年几年前那天听到的一样。
婆婆在手串上摸索着合适的形状,不时点点头,然后用形状各异的牙齿一个个扎穿自己的手指,过程中呢喃着奇怪的咒语,掺着些许苦痛的哼哼声。红色的血在今天的红雾中已经不如平日那么扎眼,仿佛眼前这无比疼痛的场景正契合着今天这个日子。少年看向周围,村民们已经渐渐聚了过来,紧紧盯着萨婆婆那边。不知是哪一个先带头的,渐渐的,大家都向上捧起双手,笑意于幸福随着拱起的脸部肌肉从双眼里被挤出来。
在婆婆十指都扎穿后,婆婆嗯嗯着抬起颤抖的手,向庙门口挪动脚步。大家的目光也随之而动,如向日葵那般,只不过这天已经几十年没有阳光了,大家都是阴影里的向日葵罢了。婆婆在大门前站定,接着把双手用力摁进那铁锁的十个凹槽中去——随着咔擦一声镶嵌的爆音,那铁锁忽然开始蛹动,随之发出尖锐却带着痰音气泡的尖叫声。
大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锁,没有人捂耳朵,甚至高举的双手举得更笔挺了。那锁一定是流血了——婆婆的手可没有那么多血可以流。这时少年才注意到,庙门前原来有道渠沟,他歪过头避开涌上来的人们,视线摸索向渠沟延伸的去向:这渠的形状呈一个阶梯型,有点像一块块砖叠起、越向上越窄的小山丘。当血流满这小山最底层的时候,婆婆猛地拔开了她的双手——她的手已经乌黑一片,血大概早是烂了。那些牙已经扎在了锁上——但奇怪的是,牙的尖端都向着外面。
巨大的石门发出巨大轰鸣,那锁咬住门的一侧,随着门向庙里的黑暗隐去。
“快点!快点!神已经来了!来了啊!!!快点啊草!”人群中开始爆发出焦急的声音,但没人把手放下。
少年抬头向后看去,那红色的雾越来越浓,同远处渐近的嗡嗡声,一同预示着那些虫子又要来了。他不懂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兴奋,他不喜欢虫子。但是大家都很兴奋,他至少想装得和大家一样,这样,至少能在令人惊恐的嗡嗡声中找到一个不害怕的理由。
他看向母亲。母亲睁大眼睛盯着庙里,好像平日里枯燥疲惫的日子没能在她的这一刻留下一丝痕迹。他去勾母亲的肩膀,母亲没有低头看他。
轰鸣声不知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早就辨不清了。但少年看到了,庙里蹒跚地走出了一个人——
正是几年前土路上看到的,那个比他还要小的女孩,他的妹妹。
嗡嗡声向着庙宇围来,黑色的屋顶已经是这个红色世界的一点痣。
他对妹妹没有什么回忆,因为在记事起他们家就分开了,他就和母亲一起住,而妹妹则同爸爸一起。他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要这样锁着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一锁就是好几年。
庙里的黑暗渐渐剥离女孩的肩颈,红色的光终于照亮了她的发梢——少年顿时愣在了原地,揉了揉眼睛——
只见一棵漆黑的树从女孩的头顶各处插出,一路摸着光延伸,一路绽放出花朵与枝杈。红色的蓝,红色的绿,红色的白,红色的黑,以及红色的金黄花蕊。能看见她的眼球已经被树根挤压变形,大概是看不见了。
嗡鸣声铺天盖地,人群围作一团。直到她被虫群严严实实包裹住没了动静,谁也没听清楚她那时开口说了什么。
“神取回了他寄存在我们这儿的花女祭品。”过了很久,萨婆婆用虚弱的气声,开口说道。
她很早就跪倒在地上了,但是大家没能注意到。虫群在这之前终于全部散去,世界又变成灰蒙蒙的一片了。
“来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赞美慈悲的神明啊!!!”
那是萨婆婆最后一句话。少年听说她就这样跪倒着死去了。
但大家听了这句话都在欢呼着“赞美神!赞美神!”,没有人发现萨婆婆死了。
少年这一生又过了近百年,没有再遇到过天像那日那样红、虫那样铺天盖地。
我们站在山崖上向下看去,终于不是巨大的深渊,而地面慢慢浮现。那是一片灰色的大地,一望无际的灰绿树林围着一个小村落。
“好!我们到下一层了!”巴尔先我一步爬下绳索,伸着懒腰说。“到家了。”
“这里是您的家吗?”我暗自惊讶。这一路上巴尔凭着自己丰富的阅历和对塔下世界的海量知识,帮我跨越了穿过大断崖这个巨大难题。这样的巴尔又有着什么样的家庭与家人呢?我实在很是好奇。
“是啊。是我出生的地方。”他说道。“走吧,我在这附近的林子里有个小屋,我们去那里休整一下吧。”
“林子里吗?不是村落里吗?”我一问出口,就觉得可能说错话了。但巴尔只是笑笑,好像没太在意。
“我可能太喜欢说话了,太爱说话不太符合我们村里的习惯吧。”他说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我从小就喜欢讲故事,那时他们不喜欢听,你想要听听吗?”
“想!想听!”我早就对他很好奇了。再说,窥探别人内心也是我的爱好之一。你也试试吧!很有意思的!
他好像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摆出一如既往的微笑:“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正好在家乡,我就给你讲一个在外层流传的,关于这片土地的奇怪故事。......”
故事从一个满身是伤、抱着一个小鹿玩偶的女孩跑进那片树林开始。
呼呼,女孩跑得好累。但是他的爸爸要回家了,她很害怕她的爸爸,因为她的爸爸总是打她。她好怕好怕,但是抱着妈妈送她的小鹿玩偶,她就感觉妈妈在身边,就没有那么怕了。
突然,林子里开始笼罩起红色的雾气,一个金黄金黄的小精灵从雾气中挥着翅膀飞了过来!
“你好,小精灵!”女孩看见那金黄的颜色看入了迷,情不自禁唤起小精灵来了。
“你好,女孩!”小精灵低头看到女孩,挥动着绽出红雾的翅膀低低地飞下来了。“你看起来很年轻啊!为什么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呢?”
“我怕爸爸打我,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女孩低下头,踢起土上的小石子。
“真可怜,小女孩。”小精灵说。“那我给你一个亲亲吧!作为安慰!”
后来,女孩虽然被爸爸发现,抓了回去,但是精灵的祝福已经在女孩身上生根发芽,女孩的头上长出了一棵精灵树,精灵们凭着树的气息就能找到她。
“是啊。不过小精灵真的存在哦。”巴尔从石头上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指向山崖下林子里的一团红雾。
我望向那团红色,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些东西在里面飞舞。
“腹绒蜂?肚子长毛的蜜蜂?听起来还挺可爱的,不愧是‘小精灵’哈哈哈。”
“我的奶奶被曾爷爷抓回来的时候,腹绒蜂已经在她头上产了卵。”我疑惑地转过头望向巴尔,但他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讲了下去。“听家里人传,回到家时她的头上已经长出了枝杈——那血肉枝杈是腹绒蜂的繁殖手段,那虫子是通过肉树长出来花来繁殖的,那花蕊就是幼虫毛茸茸的肚皮,等到它腹部的针毛成熟了,花瓣就会一齐脱落,成虫也就脱离树枝,能够自由行动了——当然家里人根本不知道腹绒蜂,这些知识是我被村子赶出来,在下一层游荡时听那里的人说的。”
“如果知道那是个会害人虫子,就根本不会愚蠢地把那东西当成神了吧?......不,也许也不是......”他又自顾自喃喃道。
“我理解你这么想的理由。但是血肉虫就是神明的使徒,这是教义里最神圣的原则了呀。神无论做什么......都是有他的原因的。”我脑中闪过被扔下塔的情景,但是很快就从动摇中回过神来。如果连信仰都动摇了,那我可能就会撑不下去了。
巴尔看着我,“或许吧。抱歉,我不是想质疑你的信仰。但是我只是止不住向着这方面想。好啦,我们去小屋吧!好好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之后的事慢慢再谈!”
巴尔拉着我,在灰蒙蒙的天下,我们向那大片的绿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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