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科幻连载《死线俱乐部》第五十七章：奥德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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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年12月23日 星期六
程刚的待办事项
回家
“Ach! Blau?（呀！蓝色的？）”柜台后的值机员老太太看着程刚的证件诧异道。
程刚点点头，排在他前后的十几位同胞手持的都是枣红色护照，只有自己手上证件的颜色特立独行。他熟练地掏出已经发皱的失窃证明和护照电子版备份，再一次讲述自己在法兰克福火车站失窃的不幸遭遇……
奥德修斯为了回家历尽劫难，而值机柜台则是程刚面对的第一道难关。
老太太和她的几位同事窃窃私语了一阵，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抱歉，什么？”程刚慌张地问。
“您的座位，是想靠窗还是靠近过道？”
“靠窗。”程刚如释重负，“谢谢。”他补充道。
* * * *
第二关是海关的退税柜台。
护照丢了之后他本来没指望退税，但无奈已经帮同事、丁萦、琦琦和龙老板代购了整整一行李箱，若是不退税，多出来的钱程刚也不好意思问他们要，只能自己扛着。既然登记牌办得如此顺利，程刚决定再去海关柜台试试。
关于持旅行证是否能退税的问题，他曾在网上咨询，但本身这种情况就很罕见，网友们给出的回答没一个靠谱的，甚至连芳芳都没能给出个准确答案。他只好拖着值机员贴上退税贴纸的行李箱，在海关柜台的人工窗口排起了漫漫长队。
他刚刚掏出旅行证和失窃证明，解释了一句话，工作人员就明白了。
“所以我能退税吗？”
忙碌的工作人员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她挑出几份可以在柜台退税的，将剩下几份需要自行退税的单子交还给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工作人员甚至没要求他打开行李箱检查。
第二关过关，程刚顺便在旅行证退税的问题下回复了自己的答案。
* * * *
第三关是边检。
他事先告诉在他身后排队的旅客，自己的证件会有一些问题，可能会耽误些时间，但没想到会耽误那么久，边检警官快要把他那本空白的旅行证翻烂了，依然没有盖章的意思。他出示了自己所有的证明，这些纸质文件曾带给他的信心，但在警官紧皱的眉头之下，信心全都烟消云散。
“您是什么时候进入德国的？”紧皱的眉毛忽然挑了起来。
“10月26号。”
“没超过90天？”
天啊！您不会自己算吗？！“没，没有。”
“请您看这里。”
程刚依言望向镜头。
眉头低下，眉头摇晃，眉头抬起。“我们的记录显示您的护照已经注销了。”
“呃，是的，护照丢失后我就主动去领事馆注销了，然后给了我这个。”他指了指旅行证。
警官又拿起旅行证在扫描器上刷了刷，似乎没有反应。他又拿起那些证件，挨个看下去。程刚有一种预感，他接下来就会被警察带走，一堆麻烦事紧随其后。他甚至想动用自己的摆渡能力，对警官的潜意识施以暗示，又怕只会弄巧成拙。
终于，警官举起了章子，盖在了他的旅行证上，然后将所有材料夹在旅行证里一并交还给了程刚。
“谢谢，”程刚接过旅行证，“我可以走了吗？”
警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一边慢慢地走向安检，一边翻开旅行证确认。
是出境章没错。
他加快了脚步。
* * * *
在安检的匆匆一瞥之后，没人再关注他那本可怜的蓝色旅行证。他像个没丢护照的乘客一样行动自如，整个候机大厅都是他的天下。
他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甚至在免税店里为龙老板挑了瓶酒，这是孟柯求他帮忙的，问得小心翼翼。程刚本打算无视，但此时的他已经释然，不想把任何不快带上飞机。
当飞机终于起飞时，程刚不禁想起在法兰克福火车站刚刚发现被偷的自己，他想拍拍那个自己的肩，与他分享此刻自己的喜悦：已经没人能阻止他回家了。
接下来的十个小时，程刚时睡时醒，他迷迷糊糊地发现飞机上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小聚落。在这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乘机婴儿的噩梦，所有熟悉的意象都被尚未成形的意识剥夺了形体，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恐怖，就在他快要尖叫出声的时候，忽然被塞进了一个棉花糖般柔软的美梦里。看来飞机上还有其他摆渡人。
不知是不是摆渡人的功劳，这趟航程中没有一个孩子哭闹，而靠窗的程刚只要觉得膀胱满涨或是腿脚酸痛浮肿，身边的两位乘客总会及时地起身，就算身在梦中也会立时醒来，无需程刚厚起脸皮地将其晃醒，作出尴尬的解释。
* * * *
第四关是中国边检。
几乎所有人都在使用AI查验窗口，唯独程刚径直走向了最靠边的一条人工查验通道，他一边向边检警察解释，一边将中文的旅行证、护照复印件和一堆德语证明材料交给了他。
中国边检警察的表情要比德国那位丰富得多，但折磨小蓝本的手法都如出一辙。程刚注意到了他眼中vLens的微光，似乎在使用助理翻译他的证明材料。
昏昏沉沉的程刚已经麻木了，毕竟是自己的国家，他还能被遣返到哪儿去？
边检警察问他什么他答什么。
第一次用母语详细描述失窃的过程，程刚感觉要比用德语深情得多。
不知边检是不是被他声情并茂、如泣如诉的描述所感动，很快便在他的旅行证上敲下了入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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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关是……
没有第五关了，当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海关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历尽千难万险，他终于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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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刚忽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当他在接机的人群中意外地瞥见许佳琦时，更是感觉要飞起来，连行李箱都不能把他栓在地面上。
他激动地走向许佳琦，可越靠近他越觉得不对劲，许佳琦含情脉脉的样子固然让他心动，可她的动作里有着细微的迟滞，这是爱若才有的特征。
当他再走近一些，瞄了瞄她的身高和身形，更加确信无疑，眼前的是一台爱若，虽然有着许佳琦的脑袋，但身体却不是她的。搞什么名堂？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刚哥。”“许佳琦”走上前来，紧紧攥住他两只手，不停地摩挲着。
程刚尴尬地将手抽离：“琦琦人呢？”
“我就是琦琦啊！你傻了呀！”“许佳琦”向他身上黏去，双手又在他身上摸索起来。这动作完全不像爱抚，倒像是搜身。
一件沉重的东西撞了程刚一下，他低头一看，是爱若肩上滑落的挎包，这包仅仅是个伪装，实际上是一台离线爱若用的便携服务器。不仅如此，这正是丁萦在突袭“前男友们”会所时用的那只包。他眼前的是一台脱离网络的爱若。
“别闹了琦琦。”程刚按住爱若的双肩说，“你是不是躲在附近开着记忆录制，准备看我闹笑话？”
“是有人要看你的笑话，但那人并不是琦琦。”爱若柔媚地说，“当然，你也可以不闹这个‘笑话’，只要你做一件事就行。”
“什么？”
“我丈夫的指环。”爱若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把它藏哪儿啦？”
程刚汗毛倒竖，他立刻明白站在眼前的爱若是谁，大脑飞快地转了起来，爱若斯并没有被芳芳消灭，她还拿走了丁萦的服务器，又完成了许佳琦的面部扫描，而芳芳对此竟没有丝毫预警，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爱若斯究竟渗透得有多深？芳芳究竟是不是站在他们这边？她问他要指环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不能告诉她指环已经被他丢进莱茵河，这是他的筹码，必须想办法拖延。
但长着许佳琦脸的爱若斯很快便看透了他的心思。“别跟我耍花招，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指环被你放哪儿了。”
“我把它留在沃尔姆斯了。”
“骗子，”爱若斯笑着说，“我要看你闹笑话了。”她表情一变，惊恐地大喊起来，周围的旅客立刻被她的尖叫所吸引。程刚顿时六神无主，他想让爱若斯停止尖叫，却生怕拉扯她引起更大的误会，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机场安保右手摸着后腰走了过来。
“跟我没关系！这台爱若不是我的！”程刚慌忙向解释道。
就在这时，一声爆响，程刚被温乎乎的液体溅了一脸。
是配重液，这是程刚的第一个念头。
她的头炸了，这是程刚的第二个念头。
安保举起了镇暴枪，这是程刚的第三个念头。
程刚连忙举起手，他知道这下事情闹大了。
他的眼睛循着配重液洒出的轨迹找到了爱若的头。
“七窍流血”的许佳琦正望着他，调皮地微笑着。
【未完待续】
下一章 第五十八章 金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