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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条航道就没有终点吗？”漂流的时候，他这么想道。江流自西向东从未断绝，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说东方的尽头就是命运，那片碧蓝无波的丰饶之海是群流命中注定的归宿，再也没有风暴和坏天气，也没有了江水中可怖的怪物，可他却总是恐惧：像他这样一艘小船，该怎样才能在浩瀚大洋中找到回家的路？
“你爱我吗？”他还记得出发时港口边站立的小男孩就是这么问他父亲的，父亲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温柔说道：“爱。”
“你爱我吗？”他还记得路经荒原时，那个馒头卷发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询问身边女孩的，女孩捧起身旁陌生人的脸颊，深深一吻，微笑答道：“爱。”
“你爱我吗？”他还记得穿越峡谷时，那个悬崖上哭泣的小女孩就是这么询问身边老人的，“爱。”老人点了点头，慈祥说道，然后纵身跳进了江水怀抱。
这些记忆是他宝贵的坐标，他坚信凭借这些回忆，就算终将流入大海 ，他还是可以归家。只是，为什么容易记忆的事情，它们都让人如此难过？
“这世间的忧伤与快乐，到底是哪个更多呢？”他想着那些人们彼此相爱，可他们又终将别离，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哭呢？”一条小鱼游了过来，对他问道。“我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是欢乐还是痛苦多些，因为我好像总是能比别人体会到更多的感受。”他答道。“这还不简单吗？当然是快乐多些啊，我们整天歌唱舞蹈，晚上还能生鱼宝宝，虽然最后都要被大鱼吃掉，可是那也只是难受一下子啊。”小鱼说道。“不，他说的不对，虽然吃掉他们的时候我很开心，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找不到他们，肚子饿得很还要担心被更大的鱼吃掉，活着实在是痛苦死了。”小鱼话刚说完就被一条虎鱼一吞而尽，它擦了擦嘴对他说道。“不，你也错了。”一艘沉船在水底嚷嚷道：“我已经在这里躺了几百年了，这里的事情我都见多了，大鱼吃小鱼的时候很快乐，而小鱼被大鱼吃掉时又会难过，这世上的快乐和痛苦都是同样的，有人欢乐就会有人痛苦，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要受苦，那我们活着可真是可怜极了。”他想着万物相互蚕食的样子，难过得大哭。“你也没有什么好可怜别人的，你自己不也很值得可怜吗？”沉船见不得他软弱的样子，冷冷说道：“你觉得他们可怜，只是你不知道他们都是你自己的影子而已。这一世作小鱼你的你被下一世成为大鱼的你吃，世间业力流转，轮回总是继续，终有一天你会体会这世上所有人和动物的悲欢。或早或晚你都会成为别人，因为这故事本来就是由你组成，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这生死的疲劳，也只是独自在孤独人世的自怜罢了。”他想到今后万万世都将会是如此自残，惊骇得面色发青，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我？”沉舟发出一阵怪笑，说道：
“我就是最后一世的你啊，孙海心！”
“你醒了？”他看见一个两额长角的女孩正盯着自己，感觉到脑后枕着女孩温软而富有弹性的大腿后，孙海心就放弃了掏枪的尝试。他朝周围看去，头顶温和的白炽灯光洒下，映照出周围层次排列的货架，货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包装严密的罐头和瓶子，虽然没有亲手触碰，可孙海心可以确定那包装里一定就像女孩的胸部一般丰满。
“这...是天堂吗？”孙海心迷迷糊糊地说道，还想再在女孩胸前磨蹭一下，脑门就被狠狠一弹：“天堂？在战前应该算吧。”女孩好像没有生气，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钱的话。”
“有....钱？”孙海心揉了揉被弹的地方，坐了起来，他想起之前在辛巴婚礼上昏倒后，也是从这样一个怪梦中惊醒。他醒来的时候，看见辛巴正和周帆还有两个仆从打麻将，直到怒吼一声“和了”之后，辛巴才注意到睁开眼睛的孙海心，他露出了极喜悦的笑容：“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孙海心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忙低头看去，原先湛蓝的磁石已经成了一片漆黑，他胸口生出的墨绿斑纹从磁石处一路蔓延到了他的肩膀，这些纹理似乎在他皮下游走，不时给他传来一阵烧灼般的疼痛。
“这...”辛巴的脸色黯淡下来，伸出的双手也僵立在半空：“朋友，我不想骗你，我这些天来为你请了全江城最好的医生，可是....”
孙海心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浑身无力和胸口疼痛外，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大碍，苦笑了一下，问道：“白血病？还是我胸口大面积的血管瘤？”
“不，医生们都查不出来你得了什么病症，只是说你的病况和辐射有关，若不是你胸口那块石头帮你吸收了大部分辐射，你早就死了。”周帆走了过来，说道。
“那我还有救吗？”孙海心低头看着早已看不出原样的磁石，叹了一口气。
‘“你的血统和我们的不一样....”辛巴说道，“医生说...江城的辐射对你来说太过沉重...如果早点回到低辐射地区，或许还有救....如果再继续暴露在废土荒原的话....”
“那我就会死得很有意义。”孙海心苦笑了一下，说道，“可我还是想向东走，反正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向东？”周帆突然问道，“其实不论你选择哪个方向，你都可以到达终点。”
“我也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趟旅途能让我忘掉一些事，可是越是进行下去，我却越觉得东方真的有什么答案在呼唤我。”孙海心说道：“也许这也只不过是我的错觉，也许这都没有意义。可我总是觉得，也许一件事，当我坚持足够长时间的时候，它也就会有了意义。”
“你很勇敢。”周帆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那么祝你好运，我勇敢的傻瓜。”
孙海心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离开江城的，辛巴花了五万麻将为他置备了一架即使是战前也很罕见的空中摩托，这头顶螺旋桨的三轮怪物是如今废土仅有的可用核电池驱动的飞行器。“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这人缺点很多，优点也不少，”辛巴说着，把孙海心推上了驾驶座：“有钱只是其中之一。”
“好吧。”孙海心笑着坐上了驾驶舱，在等待天晴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在学习如何驾驶，空中摩托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缓缓升起，引发围观的人们一阵赞叹。“那我就走了，你们回去吧。”孙海心朝辛巴夫妇挥手致意。
“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辛巴大声说道，“我以后都不去冒险了，明天我就要在这开一家厨师学校，教别人做鱼香肉丝。”
“好，好，我回来一定来跟你学！”孙海心也大声答道。
“你要记住我们学校的名字，你要记得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起的这名字都是为了纪念你...”空中摩托越飞越高，辛巴的声音也越来越缥缈，可在往后的日子里，孙海心发誓他对那天辛巴的学校名字记忆犹新，因为这名字不仅是辛巴对他的祝福，也是他们友谊的一段见证。“孙海心，你听好了，我的学校的名字就叫...”
“...辛东方！”
“你说你有辆飞行摩托？”女孩将孙海心的脑袋搬了起来，“为什么大爷发现你的时候没有看到？”
“这个...”孙海心挠了挠头，飞行摩托的造型太过怪异，在他飞行的过程中总是有不少的大毒峰前来跟随，其中又数一只格外巨大的飞刺虫对他最为珍爱。它驱散了周围想要攻击孙海心的虫子们，还常常在他面前舞蹈旋转。这种诡异的行为持续两天之后，孙海心恍然大悟：“原来它爱上了我。”没有回应的爱情让飞刺虫陷入癫狂，它开始了一段更为疯狂的追求，孙海心每天都会受到它送来的新鲜人头，飞刺虫吸吮脑浆的样子实在让他恶心，所以他几乎是得到的同时就将这些头颅扔下了摩托。孙海心的欲拒还迎让飞刺虫更加深爱，孙海心越是拒绝，它每天送来的食物也就越多，它的舞蹈也更加迅捷有力。这份痴情吓到了孙海心，谁知这折磨的爱恋会不会让飞刺虫将他直接掠走呢？为了方便逃跑，他每天都在摩托上过夜。可最终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天孙海心趁飞刺虫没有注意，偷偷潜入一处水源接水，待他归来时，早已不见了飞刺虫和摩托的影子，这时孙海心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原来飞刺虫爱上的并非他这个卷发人类，而是那辆飞行摩托。
“哈哈哈哈”女孩笑了出来，“你好逗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玩的家伙。”
“我都讲了这么多我的故事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孙海心现在才有机会细细观察这个女孩，她有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这种颜色的眼睛孙海心还是第一次在腐狼和六足蛙之外的生物身上见到。除却湛蓝的眼睛和双额长出的长角，她还有一只漂亮细而高挑小鼻子和一双饱满圆润的嘴唇。不过她的嘴唇是黑色的，就像群星闪耀的夜晚，漆黑却不黯淡，仿佛还有光泽在其中闪烁。
“喊我小令羽就行了。”女孩笑了出来，整个房间也为之点亮，甚至有点晃眼，“你叫什么名字？”
“孙海心。”孙海心答道，随即又问道：“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就像江城人的蓝色皮肤一样，是抵抗辐射进化出来的血统吗？”
“不是，”小令羽在眼中扣索了一会，掏出两个湛蓝色的薄片，“我只是戴了美瞳。”
“那你的嘴巴...”
“这是口红而已。”
“那你脑袋上的角也是什么装饰咯。”孙海心松了一口气，看来至少小令羽和自己一样都是正常人类。
“这个吗，不是哦。”小令羽摸了摸自己额上的长角，皱眉说道：“这是我自己长出来的。”
“这...”孙海心瞪大了眼。
“快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大爷把你扔这里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说完，小令羽顽皮地眨了眨眼，“要是这是个好故事的话，那我就让你摸摸我的角。”
孙海心看着小令羽美丽的大眼睛，吞了口口水。
他所有寄存在摩托上的抗辐剂都随私奔的飞刺虫与摩托消失在了废土，扬子江下游的土地不同于之前的荒芜，反而出奇肥沃，可奇怪的是却愈发寸草不生。他知道这是辐射逐渐增强的征兆，可供食用的植物越来越难找，所幸周边死去的冒险者还并不缺乏。他依靠搜刮死者随身的干粮，饥一顿饱一顿地继续行走，直到那天他发觉这废土连尸体都难以找寻的时候，他才醒悟，看来自己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那天他喝干了水壶里最后一滴净水，看着依旧辽阔的废土，孙海心叹了口气。他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想到身边就是扬子江，他不禁开始考虑起饿死在路上还是跳进辐射江水中直接死掉来得痛快。当然，他还有很小的几率会挺过辐射，然后变成一个新的杨子江水怪，想到那次星城水怪狰狞的样子，孙海心就觉得有点恶心，他看着自己胸前不时传来刺痛的溃烂，厌恶地撇了撇嘴：大概在自己饿死之前，就会死于空气中的辐射吧？孙海心相信如果他的哔哔小子还能工作，肯定能测出这里的辐射超过了四百拉德，如果能死于辐射似乎也不错，至少这样就不用管饿死的问题了。想到这，他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胃突然抽动一下，隔了好久他才闻到空中传来的肉香，孙海心努力睁大被连日辐射折磨得难以张开的双眼，模糊中他看见前方蹲坐着两个身裹破布的胖子，正围着一口铁锅不停从锅中抓出肉块啃食。香味就是从此传出，孙海心不知从哪得来的力量，怒吼一声扑向了铁锅。“烫！”两位胖子还来不及阻挡，只来得及喊出这声，却没听到意料中孙海心的惨叫，反而听见孙海心狼吞虎咽地吞食声。
孙海心直到肚子快要爆开才抬起了头，两个胖子看着锅内所剩无几的骨头和汤水，简直就要发作，可看到孙海心双手中依旧指向自己的枪口，也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年轻人，不知你可吃饱？”
孙海心这才看清他们的面容，两人面色赤红，也不知是天生还是气的，大小的暗疮遍布他们的皮肤，硕大的鼻头上还有几个被抠破的肉瘤尚在淌流脓水。他们的牙齿尖利，竟不似人类，说话中漏风嘶嘶声不断，仿佛口中含着一条毒蛇。
“你们是，废土游荡者？”孙海心问道。
“正是，正是。”左边那个瘦小些的胖子连忙点头称是。
“这里面是人肉？”孙海心想起有关废土游荡者的那些传说，只有被僵尸捕获又幸存下来的人类才会成为游荡者，他们不似僵尸们皮肤溃烂，但被僵尸咬噬后超量的辐射又让他们没法再像常人那么生活。他们的一切习性都在像僵尸们靠拢，可又不可能被僵尸接纳，他们只能成为在人类和僵尸之间游荡的孤独者。僵尸的血脉赋予他们对人肉的渴望，而人类的外形又使得这一渴望分外可怖。
“这位小哥，可否先把枪放下？”更胖的那个胖子靠近了过来。
“你不要动。”孙海心将朝他比了一下枪口，觉得有点不妙。他可以感到胸口磁石缓慢烧灼着他已无知觉的胸口，刚才从食物中得到的力量似乎也随着这灼热一点点燃尽：“这...这到底是什么？”
“这当然不是人肉，不过我们就快吃到了。”略瘦的游荡者阴笑道：“这里抓到的猎物可以说都是一个个辐射源，就这么直接吃下去，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
“还好不是人肉。”孙海心忍住了呕吐的欲望，朝两位游荡者怒目而视：“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正打算扣动扳机的时候，他腿一软，晕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小令羽笑得抱住了肚子，她的胸膛也随着笑声一起一伏：“怪不得你嘴巴旁都是一圈水泡，原来是贪吃烫的。”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令羽捂住了胸膛，朝孙海心狠狠瞪了一眼：“不许乱看！”
孙海心连忙低下脑袋，默默点了点头。
“啊，大爷你来了！”孙海心随小令羽声音看去，一个巨大的身影通过铁门走来，他一点点走近，灯光驱散了他身上的所有阴影：这是一位身材极为庞大的巨人，孙海心不由得想起了和辛巴在地底看到的那位变种人。只是随着他的靠近，孙海心的恐惧就愈发深刻：来者并非人类，从他碧绿扁平的脑袋就可以看出，他的双眼呈现出琥珀色的样子，就像某种史前的巨兽，就算身着斗篷，可孙海心还是可以看见怪物胸口那巨大鸡冠般肉块，就和他六年前在宴会上看见的那位鳄人一样，只不过今天这只显然体型更加庞大。
“小心！”孙海心想要跳起挡住鳄人，可两脚无力，马上摔了个狗啃泥。
小令羽笑着将他拉起，她的手指冰凉，有种理性的成分在内。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小令羽是如此高大，甚至还要比他高出一点。鳄人发出一段晦涩难明的嘶吼，听到后，小令羽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我知道是你救的他，大爷，说实话，我也很奇怪这个小家伙是怎么一路来到这里，还不死去。”鳄人摇了摇头，又叽里咕噜发出一阵怪叫，小令羽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孙海心，笑道：“大爷说你以前救过它的孩子，所以它也要救你一命。你来自巴州吗？我真的是太好奇了，有关你的过去，有关你在这旅途中遇到的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故事呢？”
孙海心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令羽和鳄人大爷：“你们是一伙的？”
“是啊。”小令羽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你头上的角真的是真的？”
“是啊，不信你摸。”小令羽抓住孙海心的手，放到了自己额头，大爷喉头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似乎是在大笑，被小令羽狠狠瞪了一眼后连忙闭上了嘴。
“这...”孙海心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她的两角坚硬，却并不尖锐，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柔和，隐隐还有一丝血脉流转的暖意。他放开手，长吁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好了。”小令羽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巴州，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为啥你们都这么问...”孙海心想起了白骨精女士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耸了耸肩：“我觉得有很多疑惑，所以想向东寻求答案。”
“那你的疑惑解除了吗？”小令羽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孙海心回想起这一路的遭遇，废土是那么地怪诞，这段漫长的旅途中他看见过嗑药上瘾的牛郎，寻找化妆品的僵尸，一心想做菜的有钱人，死守菜谱的变种人，还有无处不在的可怕辐射...似乎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而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呢？他不知道，就像一艘漂泊在江流里的孤舟，人们总说大海是他的命运，可谁也不知道海洋到底在哪。他的旅行就像是一场逃避，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李婉嘉就是他深爱的一切，可他的所作的一切只是将他自己推得更远，远到她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消息。虽然明知远方有无尽的危险，可他还是渴望继续前行，废土，多么可怕的废土，但她却也是如此迷人。
“我...不知道。”孙海心老实说道，“大概是我还见得不够多吧。”
“我觉得，你不需要去远方寻找你的答案。”小令羽说道，“我想，你应该开心地活着，而不是这样烦恼，因为答案它总会来找到你。”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孙海心问道。
“我不知道。”小令羽说道，她此刻笑得格外温柔：“但是，我觉得应该快了。”
“这到底是哪啊？”
“这里是废都，废土东境最后一座城市，也是你旅途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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