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机里播放着12毫米影片。可汗与马切耶克一起坐在沙发上,他满腹狐疑地盯着方形托盘上的方形咖啡杯。可汗小心翼翼地靠近咖啡杯,用勺子搅拌砂糖。这间名为“电影院”的咖啡馆摆放的全是玻璃和白色的布置。杰斯帕坐在白椅上调整放映机,周围全是玻璃隔音墙。白色幕布垂在玻璃板上,可汗和马切耶克身下坐着的沙发也是白色的。咖啡馆的玻璃橱窗中央,有一尊白化老虎的雕像。只是千万小心别碰碎了任何东西——不然会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让我猜猜看”,刑警手里捻动着“阿斯塔拉”牌香烟,把烟变成他喜欢的柔软程度。“你设计的?”
“是我一个学生的作品。这地方就像电影院银幕,宛如一张空白的白色幕布,把我们投射在这,懂吗?感觉如何?这银幕让人不自在,你们觉得吗?”
“他有点紧张,没错,但这个男孩很有天赋。他那时需要一个高能见度的课题,而这是唯一能让他迅速躲在放映机后面的地方。所以我们要尽量保持开放的心态,你们得理解”,杰斯帕和老虎都看向可汗。老虎的玻璃眼睛比室内设计师的眼睛还要明亮。
“是这样”,杰斯帕开口道,“我有位同事的亲戚是名制作纪录片的技术员。去年秋天,他和我聊了聊他的新项目。是和盖塞尔一起制作的。你们认识康拉德·盖塞尔么?”
“不仅如此。我那位技术员——叫做哥斯塔——他告诉我制作新项目的时候有多害怕,还问我他该不该去做。他现在有个孩子要养大之类的话。关键是,这影片是关于——听到这我才开始感兴趣——维德昆·赫德的。”
“等等!之前也是在这,我已经说过了,他人在阿尔达,不可能在瓦萨或其他地方。但我还是决定留心一下他,明白么?然后就在两周前,哥斯塔过来告诉我,他们即将有重大发现。维德昆·赫德已经和他们在喀琅施塔得地区相处了得有六个月……”
“……他们想到一个策略:打动赫徳。盖塞尔挺喜欢赫徳,他是北欧人,肤白如雪,博览群书,而且能言善辩。于是赫徳也想要给采访人员留下好印象,开始愿意聊天,说大话。盖塞尔就吹捧赫徳,告诉他想象力丰富的强奸犯多的是,有什么是维德昆·赫德做不到的呢?”
“刚开始的三个月,维德昆只是暗示,激起他们的好奇心,透露几个可疑的日期,谈谈去海滩的事。盖塞尔没有察觉,还是和维德昆讨论克服善恶的哲学话题,我把这些全都记在这了”,杰斯帕拍了拍立方体玻璃桌上的文件夹。“后来有一天,赫徳受够了。”
他按下开关,放映机中心的一个小灯泡亮了。“我必须先警告你”,他看向可汗。“像我们这些职业不涉及沟渠和失踪儿童的人,可能会把维德昆说的话铭记于心。”
特雷兹正往黑咖啡中满满加入第六勺糖,然后一下子僵住了。在异常明显的凝固后,他猛地将如针般锋利的铅笔插入卷笔刀,装出很忙的样子,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老兄,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沟渠和失踪儿童——也是你的正事。“
“好吧,可汗”,杰斯帕叹气道,“沟渠和失踪儿童,是我的正事。”
“沟渠和失踪儿童?”特雷兹突然兴奋地把加满砂糖的咖啡杯举到空中,等着另外两人回应。
“干杯”,杰斯帕一边说,一边从水杯里舀出一片酸橙,放入嘴里咀嚼,在尝到酸味后,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白幕上展现的维德昆·赫徳是位超人、强奸犯、儿童猥亵者以及前NFD法西斯“赫姆达尔”党派成员。他的一只手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有礼貌地搭在脸颊上,这位未来主义哲学家意识到了镜头的存在。考虑到这一点,他将自己北欧人斗牛犬般的下巴抬到一个高贵的角度;然后从深邃的眼窝里上下打量着。像个三十多人的人那样,他的头发仔细地梳到一侧,翘着二郎腿坐着。你可以说维德昆是个虚荣的人。他拒绝穿着按颜色编码的连体囚服载入史册,于是在和康拉德·盖塞尔谈话的时候,他穿的是一件黑衬衫制服。这只是他诸多条件之一。
“有的人死后方生”,他用古老的阿尔达方言吹嘘道。古老的言辞给他都市人的微妙情感注入了浓郁的乡村魅力。桌上的六位数字时钟显示8月12日的采访正进行到第三小时。
“你知道么,维德昆,我的硕士论文是关于古阿尔达语的?我可以帮你偷偷运一些文献进来。”
“噢,那真是太好了,康拉德,你知道我对这图书馆的选择有多不满。”两人都低声说道,仿佛达成共识。
“阿尔达语是我们部落固有的语言”,维德昆继续用陈述的语气说道,“它的词汇是由数千年前定居卡特拉平原的古代猛犸象猎人改编和发展而来。阿尔达语在智慧的基本问题上有一定的语义优势,这是生活在大陆的人类语言所不具备的。阿尔达语是我们的天性,而如今的的瓦萨——就是个大都市杂种。倒退回大陆,被格拉德同化。这种淡化的语言无法解释真理。这种退化的混合语孕育出的所有句子最终都表明了同一件事:国际耻辱。下个世纪我们部落就会用回原来的语言。这将会是就智慧而言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你说了那么多,我也读了你关于这个主题的笔记,全都挺有趣的,但你不认为你的历史形象正在糟蹋这个学说的精髓吗?”
“什么?“维德昆·赫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脸颊上的沟壑拉长,嘴轻蔑地撅起而变得僵硬。
康拉德假装没注意到维德昆情绪大变,继续说道:“我虽然在你的洞见里听出了逻辑,但你不认为人们很难从一个儿童猥亵犯的口中听到科学有效性吗?”
“对于我们的部落来说,交媾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传统,不像现代社会色情宣传,灌输给我们的是浪漫主义和一些其他什么我不懂的东西。你知道的,康拉德。总有一天,他们疲软的道德会导致大陆人民灭绝,那时你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一个普通公民会让他的女儿从小就待在种族大熔炉里,与黑人和吉普赛人一起上学。一个普通公民会任由他的小孩在那种地方被强奸。你知道的,这就是把四个女孩送进那种学校会发生的事情。”
康拉德注意到哲学家低声嘀咕了什么,但他没去理会。“普通公民是你将来要考虑到的读者。普通公民会决定是否将你的愿景付诸实践。你说的是国家大事!你真的认为普通公民不会注意到吗?作者是个法西斯分子……”
“你就是个法西斯分子、有预谋的强奸犯,在喀琅施塔得因至少四起谋杀案被判处无期徒刑,还写了本杂糅了历史哲学、优生学和强奸罪的书!”
“历史。历史,康拉德。你是个聪明人,但你受过的同性恋教育已经暴露无疑。你还以为是硕士论文创造了历史,真不知道……”
“那好,你说历史是由什么创造的?”经验老道的采访员没乱了阵脚。“通过强奸?”
维德昆当着盖塞尔的面,一把扯下他笔记本里的一张纸。一名身穿海军蓝制服的士兵突然闯入镜头,用橡胶警棍打了部落成员的手腕。维德昆·赫德疼得龇牙咧嘴,纸张飞到空中。三度获得奥斯卡·佐恩奖提名的这位世界著名纪录片导演康拉德·盖塞尔,他向士兵举起手示意。士兵虽然放下了警棍,但还是警惕地守在维德昆身边,那人正揉着自己的手腕。
被关押者用拳头紧握着笔,心满意足地瞥了士兵一眼,“你!现在麻烦把纸还给我。”盖塞尔迅速撕下一张纸,放到维德昆·赫徳面前的钢桌上,橡胶警棍已经气势汹汹举到半空。
“现在你懂了吗?十字军东征,”维德昆仔细梳理过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一缕浅棕色头发垂在眼前。维德昆·赫徳用手肘固定纸张,试图把笔放在纸上,笔在他手中显得锋利而又危险。男人突然发怒:“请松开我这只手,我这样写不了。”
在盖塞尔恳求的目光下,士兵从腰带取下钥匙链。维德昆·赫徳此刻直接向镜头前的观众述说道:“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来到这里,来到世界的边缘,来到这片土地。他们坐着狗拉雪橇,穿越浩瀚的灰域来到这里。只有意志最坚定的生物才能在这种极端穿越期间,保持精神的完整性。那些意志薄弱的大陆生物则遗留在那灰色的虚空中。我们纪律严明的祖先只是将那些丧失理智的人从兽群中区隔开。于是只有受过净化且意志坚定的哈康人、古德人和其他始祖从灰色的火山口踏上了卡特拉的土地。在五十年内,这些始祖猎杀了卡特拉的所有猛犸象,在那里繁荣昌盛。”维德昆·赫徳伸展解开的手,做出胜利的样子,然后开始在纸张上画起小点。
“这是一个基本的优生学法则,康拉德,最基本的。环境越恶劣,人类就越有可能跨出大草原。在这片漆黑的广袤雪地上……人类本不应生活在这里。为了生存,就必定会出现超人的倾向。”
康拉德点点头。维德昆·赫徳的脸色红得不太健康,介于发烧和过敏性皮疹之间。“我们所有人,包括你在内,都有义务放大我们内心的原始存在,就像食肉动物在吃了肉之后下巴变得更加坚硬。义务……对你的族群尽义务。这样他们也能有宽阔下巴,能容纳很多肉。”
维德昆欣赏着自己刚作的艺术品,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但似乎与他的脸格格不入。摄像机还没准确拍清楚纸上画的内容,盖塞尔已经将身子凑近了去看那幅画。
放映机嗡嗡作响,杰斯帕从文件夹中取出维德昆那张画纸的塑封副本,然后放在桌子上。纸张上精确绘制了一个陌生星座,一个由几十个小点汇聚而成的优雅星座。可汗惊恐地长大嘴巴。联合刑警特雷兹·马切耶克冷静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你不会想到,康拉德,我干得她有多狠。你想象不到……”维德昆·赫徳还在说话,杰斯帕赶紧关掉了放映机。
海岸边松林的一个悬崖处,天色昏暗,寒气逼人。烈日高悬于松树树梢,但只有一小片阳光透过缠绕交错在一起的沙子与树根,照射到森林的地表,就像海底的金色光斑一样。有那么会儿,树下寂静无声。你在百米开外的地方,就能听到石南花在男孩们的运动鞋下嘎吱作响,直到海风再次吹拂松针的沙沙声再次响起。树干轻轻摇晃,阳光洒在暗橘色的枝条缠结上,镀上金色的纹路。森林里飘荡着树脂的甜香。洋甘菊的尘土味,花香的甜苦味,萦绕在特雷兹的鼻孔。他擦燃一根火柴,偷来的“阿斯特拉”香烟喷出的浓烟驱散了所有气味,一道光束清晰地勾勒出烟雾的轮廓。特雷兹放松下来,将风衣盖过头顶,在光线下练习吐烟圈。镇上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就是特雷兹父亲的外交别墅。房子紧挨着热闹的夏季海滩,因此暑假刚过去三周时间,来这的人都认识他了。特雷兹在一个大烟圈中间又吐出了一个稍小的,就在这时他清楚地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从山坡后传来。
“喔!我成功了……”他一边欢呼,一边把自己的杰作毁了。
“什么?”穿着短裤和水手衬衫的杰斯帕在爬上山坡后问道,“你刚干了什么?”
“给我来根尝尝,特雷兹。”可汗气喘吁吁地走到杰斯帕身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连接皮革挂绳的双筒望远镜。
“接着”,特雷兹把那包烟扔向可汗,他笨拙地用手卷烟,还撒出了一些烟叶。尽管他已经精疲力尽,还是尽可能把烟拿稳,举到眼镜下方,
“挺酷的”,可汗对烟盒提出专业评价。蓝纸壳上有许多流动的白色星星。
“毫无亮点”,杰斯帕从嘴角挤出话来,从特雷兹身边大步走开,爬到另一个坡顶勘查这片土地。
“你穿的那件衬衫才叫毫无亮点”,特雷兹懒洋洋地站起来,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递给可汗。
杰斯帕像船长那样抬起手,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这片森林地带。
“毫无亮点,是么?安妮可不这么觉得。你知道么,她称赞了我这件衣服。就昨天的事。”
“嘿,可汗,还记得在更衣室里,安妮说过这件衬衫很漂亮吗?”
“费森像个白痴一样抢在我前面,插嘴告诉安妮她的裙子很漂亮,她的头发又怎样怎样的。真是可笑。”
“不错过任何能献殷情的机会。”可汗咳出一口烟,一边微笑着说道。
三个男孩穿过树下流动的光斑,向斜坡顶部走去。可汗想把烟头弹掉但没成功,就直接把烟扔了,并开始转动挂在绳带上的双筒望远镜。他加速下坡时,背包摇晃起来。特雷兹和可汗跑下斜坡,跳过石南花丛,只有杰斯帕担心自己的白色短裤,双手插兜庄重地漫步,就像夜间散步一样。树林里传来的海浪声越来越响,他们离悬崖上常去的地点不远了。
木栅栏上挂着几块注意倒塌的危险告示牌,斜坡的一块地方塌陷着。他们穿过人行道,从一处告示牌下爬进灌木丛,可汗向特雷兹解释道:“瞧,他们把这里叫做北海,但实际这是片大洋。理论上,它通过灰域能延伸到你们的伊格斯海,一直到格拉德地区。这使得北海跨越了大洲,所以它真的算是一片大洋,这是分类学的问题了。”
在一起过暑假的第三周,他们三个人都尽量让谈话内容保持学术性。为的是在秋天回校的时候,他们的智慧形象能惊艳每个人。杰斯帕在他们后面小心滑下灌木丛,接着话题说道:“卡特拉没有形容大洋的词,一切都只是叫做‘海’”。
海水像巨大的海蓝色宝石从高耸的悬崖边缘,一直延伸到男孩们面前。淡蓝色的天空中,白云丝丝缕缕,亮白色的阳光在水面上折射出一条光带。海浪缓慢而庄严地冲刷着长长的沙滩。那里就是夏洛茨扎尔。有一阵子风停了,一股热浪向男孩们脸上袭来。昆虫从盛开的野生报春花里钻出。海岸在岩石悬崖处蜿蜒通向大海,一直延伸到哈夫桑格拉里酒店所在的半岛顶端。沙滩上的人看上去像许多小点,还有些红白条纹相间的沙滩伞。男孩在荆棘丛中的一片草地上坐下,陡峭的沙崖很快就从视野里消失了。特雷兹曾多次理论性地提出该如何从这个柔软的岩石斜坡上跳下——他将从三米高的地方降落在缓坡沙丘上,然后用脚后跟滑下来。杰斯帕担心以这样的方式跳下,会弄坏自己的衣服,而可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即使是现在,也是特雷兹坐在离崖边最近的地方,而杰斯帕正向可汗讨要双筒望远镜。太阳光斑反射在双筒望远镜凸起的昆虫眼上。在黑暗冰凉的望远镜镜片中心,下面海滩上的人们被放大了,能看到他们盖着毛巾,打着伞,是北方夏季游客。可汗看到的画面还要清晰,因为他调整了望远镜上的处方镜片:左+7,右+4。这副望远镜是可汗用自己的钱在瓦萨一家猎人商店买来的。
杰斯帕扫视完海滩后,轮到特雷兹了。橡胶垫陷进他的眼窝,脸颊上的雀斑被阳光晒得越来越黑,他承认:“还没来,现在才十点钟。她们会来的。“
可汗和特雷兹对比了两个香烟品牌——瓦萨产的蹩脚货味道温和,而格拉德产的高档货味道更浓烈——可汗兴奋地点头认可他的所有评价。于此同时,杰斯帕不愿放弃,还是将瞄准镜对准海滩。镜头的小十字准星停在一把白沙滩伞处,但没找到它要找的那几朵红花。垂直的线条在年轻的家庭、倒塌的沙子城堡以及古铜色肌肤的日光浴者,还在两位金发女孩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又移开了——不是她们。杰斯帕调准焦点,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受在心底搅动,遥远的星座,物质的交融。他向男孩们挥手示意有情况,可汗和特雷兹手搭凉棚,俯视海滩。
在调整了佐伊尔牌镜头的焦点后,淡粉色的纱巾在杰斯帕的眼里清晰锐化成胃部。随呼吸颤抖的目镜从女孩的肚脐移到她的心窝,她胸部的曲线聚成一个圆环,支撑着她的吊带背心。白色丝带裹住她的肩膀,胸部在织物下随呼吸上下起伏。当女孩翻身俯卧,双筒望远镜中心的轮盘喀啦转动两声,画面对准米色沙滩巾放大了。灰金色的头发和熟悉的圆润脸颊在太阳眼镜下一闪而过。安妮-艾琳·郎德懒洋洋地用手肘支起身子,把头埋于一本少女杂志里。在她小小的臀部上方,一组异常精美的胎记,沿着脊柱向上,一直延伸到她两瓣肩胛骨处。
阴森的恐怖透过窗户的密封口,渗入“电影院”咖啡馆,三人试图维持二十年来应对紧张气氛的掩饰。可汗耸耸肩:“你们知道这个吗?谁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读到过这样的报导。哪里都没有!”
“这叫做控制事实。在个人描述中故意省略掉,甚至是从官方档案里。我脑子里装着这三十个文件夹的内容,没有一行是关于这个的。杰斯帕知道这事。你看他!”
杰斯帕面不改色,这些他已经经历过了。“这就是哥斯塔来找我的原因。官员们对他的话只是耸耸肩,也许他在工作中听说我认识那些女孩。摄制组在那一头雾水,赫徳也没有做出更多解释。顺便一说,我也不相信那个废物。有些男孩是出于原则在那工作,而赫徳纯粹是喜欢胸部丰满的古德伦[1]。”
“这不符合之前的概述,从时间来看也不可能”,可汗激动起来,“五小时前他在六百公里之外,为他那该死的强奸机器购买曲轴和垫圈……我不知道,也许是某种垫圈座。”
由于那台臭名昭著的强奸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噪音,维德昆·赫徳的邻居最终向警察报了案,这就是他走向终结的开始。然而伊纳亚特·可汗却认真地看着联合刑警的眼睛。
“特雷兹,你现在必须重新立案。继续调查下去。无论如何他得知道,这是自那些印刷物以来唯一可信的新闻。你一定要这样做。”
“你无法想象现在境况有多糟。现在翻老账是最糟糕的时候。不再有军队支持,一切都处于半战争状态。没人知道是否还存在橙色王国[2]。如果我再次挑起这摊烂事,他们会解雇我的……”
“不,特雷兹,你还是得做点什么。”杰斯帕现在有点恼火了,他对迫在眉睫的世界大战不感兴趣。“你是办这事的人,这是你的工作。去吧!”
“现在等一下,等等!当然,我会承担这事。从你邀请我参加同学聚会那时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就是想叙叙旧什么的吗?我自己的案子一直在调查,你知道的,那文件夹就没合上过。你只需要祈祷当地人能安静配合,他们都讨厌合作。很少有人真的费心去检查审讯文件是否签了字。”
可汗狡猾一笑,“审讯文件?那么你还是准备去喀琅施塔得咯?”
杰斯帕也笑了,由于脸颊发红,音调压低,他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在。“不过确实很酷!挺好的。”
特雷兹同意了。“这是好事啊。20年了,都要没多少希望了。”
“但是还有希望嘛?”杰斯帕机智地歪着他那仍然对肩膀而言过大的头。
“是的。能有这些已经很好了,杰斯帕。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结账,谢谢!”室内设计师向服务员打了个响指,然后用食指指了下桌子,他已经淡出商业活动有两年了。他度过了许多不好受的夜晚,但今天不一样了。今晚杰斯帕可以稍微犒劳下自己。愚蠢的小小款待。夜幕在立方体窗外降临,在黑暗里,一切皆有可能。有可能在这世间某个隐秘的角落找到她们,也许是在沃斯托克湖[3]的永恒冰层,也许是在格拉德地区深处腹地,拉穆特·卡尔扎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片砂质荒漠……你仍然能找到她们,就像她们过去那样。渺小,通过这渺小,你自己也变得渺小。云层之上,蒙迪之躯[4]山脚下,只需稍微掀起雨滴的面纱,你就能碰触到她们……“你是如此无畏,绝不放弃!其他人都将我们遗忘,寒冷的星星点缀夜空,深蓝色的苍穹在我们头顶旋转,但我们知道你仍在寻找我们。”
[1].古德伦:Gudrun作为女性英文名,第一印象是本人美丽大方,虔诚、聪敏,也有伟大、实际、谨慎的特点。
[2].橙色王国:Oranjenrijk,荷兰语,指荷兰王室。
[3].沃斯托克湖(Lake Vostok),东方湖,位于南极洲东部,面积约15690平方千米,发现于1996年,湖水体积约5400立方。
[4].蒙迪(Mundi)是极乐世界陆地面积最大的洲,海拔18.9千米的休眠盾形火山蒙迪之躯(Corpus Mundi)是世界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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