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2022年写《漫谈<本命年>:时代凝视着你的青春》是昭示我的回归,从这一篇起我正式回归了。
我原本想写游记的,但是回来左思右想,感觉高低会是一篇流水账,所以决定鬼扯多一些,中间夹带点旅行纪念,所以本文会很杂。
这是一次狼狈的旅行,磁器口的每一块地砖都有自己的想法,走得我摇摇晃晃,心里只能想着“跟着人堆走就是了”……原来旅游区的特产真的很诱人,虽然我知道网上基本都能买到,但还是忍不住扫码撒钱;虽然吐槽每一家纪念品店都没多少特色,但还是迷迷糊糊买了两个镜子,一个叫小面,一个叫李子坝;虽然因为吃火锅太爽发表了“后悔没生在重庆”的锐评,但还是在菊花喷火之后迅速嘲讽了自己的豪言壮语……我回来之后感觉像是做了个梦,原来现实的重庆也像《疯狂的石头》那样荒诞。
重庆是一座一边让游客心甘情愿打卡,还一边叨叨着mmp的城市。
当我走出轻轨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太多,高架轻轨不是啥新鲜货,但是我很快就开始心虚了。
一层一层的指示牌都在告诉我:“李子坝观景台往这走。”直到我也闹不清的某一层,李子坝观景台的牌子指向一个塑料感十足的洞穴布景,就那种假到放在公园里都只能卖25块门票的景,我一度怀疑自己会走进一个freak show,会看到花瓶女孩和美女蛇,还会被侏儒强行合影,一次五十那种……
万幸,穿过那个布景之后,什么也没有,人堆仍在移动,我被带到了一个满是小商品档口的楼层,接下来观景台的指引失效了,在这个如同超市日用品区的地方,我迷迷糊糊走了一圈,这里什么都有卖的,唯独就是没有重庆特色,连“重庆”这俩字都没有,我脑子突然就蹦出来个画面——《疯狂的石头》里罗汉寺压井盖用的法老金棺。
当我感觉要原路返回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居然有个电梯……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如何爬楼梯下来,如何看指示牌,顺带还思考了一下电梯是不是能横着移动,然后我感觉自己成了法登老祖,我现在一定是在控制局里。
出了电梯,户外、有马路、有车、有一大堆人举着手机拍照,我姑且管这叫地面吧。地面上堆满了游客,站在马路对面,统一斜向上60度高举着手机,还有少数不举的,甩着手里的塑封照片,推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服务——挤到C位和穿楼轻轨合影,他们手上的照片无外乎网红的人和网红的姿势加上头顶那个网红轻轨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挤在人堆里也“高举小环旗”了,直至现在我也在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发愣,这李子坝……好像那个罗汉寺啊……
打卡之后,我返回李子坝站,这次是向上,电梯只送了我半程,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我走入了另外一层,这次不是超市,这次是交通茶馆play,毛坯风格装修,农家乐布景,主要的档口就是卖火锅底料的,那味道简直要把人现场腌制入味,在火锅底料的旁边,是个卖明信片、挂饰的纪念品店,而在靠窗的那一排,他们居然摆了一趟桌子喝茶,火锅底料味的茶馆里销售出片专用少女感明信片……emmm我还是不要去考虑合理性了。
顺着指示牌爬过三角形的楼梯和“某个住户的阳台”,鹅岭二厂出现在了新的指示牌上,这次没有那栋李子坝站的魔方大厦了,这次是登山的石阶路。
在我还意识清醒的时候,我注意到李子坝站的后面,山腰上都是住户,从上往下看,正好能对上一部分观景台上的60度的手机们,然后我又回头看看住户阳台上挂着的松松垮垮的大白裤衩,裤衩正对拍照的方向……可能这就是打卡的意义吧,“烟火气”。
接下来我没啥印象了,我只记得一直在爬山道,缺氧使我意识模糊,和磁器口一样,通向鹅岭二厂的楼梯也是各有各的想法,同时路上的所有建筑也是如此,歇脚的平台究竟是谁家的院子我已经不想去猜了,幽深黑暗的小卖部门口那块小红书质感的黑板是谁写的我也不想过问了,我只知道,这里应该有无数和我一样意识模糊的,大概率比我的行头精致,比我更出片。
当我抬头看见一幅巨大的易烊千玺的广告时,我知道这一趟眩晕之旅算是结束了,不过苦尽甘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三观契合的宝藏——天府可乐,加个定语:鬼屋底下的天府可乐。
这山上的老厂房都被就地改造成了各种打卡点,80年代的建筑风格,昏暗的楼梯间,墙上挂着cult感十足的海报,介绍每一层都有哪些店,最让我意外的是单独的一张鬼屋海报,好像上面写的是31层,我尽量不去纠结撑死6~7层的楼怎么数出来31层的。
这栋号称31层的楼,气质和《三伏》里的录像厅别无二致,月光蟑螂的采风确实厉害,在重庆,2024年的网红打卡和1980年的freak show大楼不尴不尬地结合在了一起。
为了应对数楼强迫症的纠结,同时也为了不被渴死,我走进了这个昏暗楼梯间角落里昏暗的小卖部,这隐蔽的小卖部散发的邪气近乎某种邪典故事的情节,好像老板娘下一秒就可以掏出个水晶球来给我算命一样,不过说来荣幸,我在这邂逅了肥宅的国潮快乐,8元一瓶的玻璃瓶天府可乐(听说以前只要一两块),我前后干了两瓶,说实话,有点淡化的百事的味道,这可能是我喝可乐最解渴的一次。
在对可乐使用“龙吸水”的时候,我很规矩地杵在一个紧邻充电站的垃圾桶边,旁边建筑茶色的墙根上密密麻麻写着名字,配合上不知道哪个店面外放的民谣,只感觉自己戳在垃圾桶旁边喝可乐是这“再不疯就老了”的场景里的搅屎棍。
这里红男绿女鱼贯而行,每一块路牌,每一段楼梯,每一个店面都在为他们的打卡大业服务,尽力把自己包装成精致的、自带美颜的、不会出汗的取景素材,更有趣的是,某个C位的店面的服务员正在驱赶不消费只想拍照的游客,其实说到底,再怎么精致也还是在聊刀的事。
在格格不入地打卡一整天后,我终于获得了一个舒适圈,同学聚会选在了一个复式民宿,楼上有天台,可以俯瞰嘉陵江上的洪崖洞,我们天黑之后就在天台的凉亭里喝酒。
看到洪崖洞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小马哥的台词:“想不到香港的夜景是这么美的。”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一开始是叙旧,讲大学时候的傻逼事,后来酒越喝越多,话题离现在越来越近,聊婚姻,聊工作,聊怎么躺平,聊怎么搞钱……
有个哥们讲得很有道理,男人到了30岁,除了言义还要言利,成年人不是靠讲究活着的,要是能互相介绍个富贵,才是最大的仗义。
我们确实已经过了“肝胆相照”的年纪,现在要负责任的事很多,要扛起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有的老兄弟已经快要当爹了,有的还在漂泊当中,说躺平都是假的,这个岁数想活得更好的欲望远超过单身带来的生理欲望。那天的酒越喝越清醒,在繁华的夜景灯光熄灭之后,摸着黑,我们决定了:苟富贵,勿相忘。
这很港片,很80年代,那时甚至我们这一代都还没有出生,但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了2024年的重庆,嘉陵江畔的某个天台上,一帮提前步入中年危机的年轻人决定蹚出一条路,我们约好了,迟早有一天,聚会的地点会在俯瞰陆家嘴的天台上,到时候我们再说出那句名台词:想不到上海的夜景是这么美的。
至少大家还都有个盼头,没落的港片尽了它最后的义务,维多利亚、嘉陵江、浦东,过好日子的奔头在繁华的夜景里传承,都挺好。
聊了火得不行的打卡旅游,也聊了老得掉渣的港片情结,我好像知道这篇不合格的游记该结在哪里了,无论是打卡还是哥们,他们都指向了一个问题。
现在是一个足不出户就可以旅游的时代,我随时可以在B站搜个city walk的视频投屏观看,以摄影机为眼,我能轻松看到火得根本挤不进去的景点里面到底什么样,那我为什么要去旅游呢?
对于我自己来说,旅游的意义在于体验,其实在重庆我看到了很多不能称为景点的景点,比如高架桥边几十桌牌局,可能有上百个老人正在牌桌上奋战,他们的背景板,是某个老宿舍楼的五楼甚至六楼,观感对于我这个平原孩子来说确实震撼,空间如同被折叠;远看依山而建的高楼,层层叠叠,似乎能排出五层甚至六层的纵深,谁也不知道这些楼的真实高度到底哪个高哪个低……重庆给我的体验是迷失感,源自船帮开府的底层互助原则和人地关系紧张的客观矛盾,这是我过滤良久才看到的,这样的体验是土的,是不出片的,但是这应该才是真正的重庆。
为了过滤掉无用的信息,我甚至记住了我需要过滤的那一句话:我在重庆很想你。有无数个这样的假路牌在给我的记忆添堵,搭配着奶茶、咖啡、无字书、滤镜、摆拍、汉服、大头皮鞋和肉丝白袜,这些东西我只在小红书上略见一二(工作原因,别多想),可现在这些元素已经占满了我的回忆,而与之抗衡的,则是棒棒、红油抄手、龙凤呈祥、“哈儿果”和李子坝后山上住户的那条松松垮垮的大白裤衩,他们在我脑子里一边喊着“谁懂啊”,一边喊着“mmp”。重庆不赛博也不朋克,它只是将互不兼容的元素像重庆的城市规划一样不尴不尬地捏在了一起,迷失的不只是我这个游客,迷失的也是这座城市,或许同样迷失的还有无数座这样的城市。
如果没有了文旅的数据指标,该如何衡量一座城市的价值?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合适的答案,只能说这题太难了,填4吧。
至于晚上的港片风格聚会,则是这个问题的另一面——城市很迷茫,城市里的人也很迷茫。“很想你”的路牌到底是在想谁呢?可能是在想21世纪的前二十年吧。
2022之后,所有人都回不去以前的日子了,技术进步太快,行业变化太快,时代的中坚力量居然也感觉被时代抛弃了,我不会去说“请停一停”这种屁话,但是确实感觉到了无所适从,至少我还有个活干,而很多同龄人会被迫躺平,这时候想叫起来他们,鞭打是不管用的,需要有条路可以走,只要有了方向,人就自然不会躺平,因为人类脊柱的生理条件本来就不适合四肢着地。
我们现在还真的需要看看老港片,找找城市loser奋斗的心气儿,至少要绷住一口气,告诉自己还得过活,还得对生活有希望。
或许从此篇开始,我会试着写一些杂谈,试着打开思路,输出观点,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至少分享一些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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